“师尊,今天山下有集市诶。”

    这天,奚长歌一起床就冲过来缠君奉天,要他跟自己一起去赶集。

    “师尊你久居山门,已多久不曾见识过这样的人间烟火了?现在天气正好,何不随我一同出门走走看看呢。”奚长歌亲昵地扯着君奉天的袖子,把下巴搁他肩头上。

    “……”虽然不久前,他才跟奚长歌一起去抢过鸭脖吃过点心,但是君奉天懒得反驳。毕竟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奚长歌都会有无数个理由来搪塞。他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

    “别忘了带钱。”他凉凉地道,“也不要看到某些书店就走不动道——儒门书库内藏书万卷,卷帙浩繁,怎没见你成天泡在里面出不来?”

    奚长歌讨好一笑:“好好好,我保证不像上次那样了。你放心,这次我钱有带够的!”

    她心情肉眼可见的明媚,拖着君奉天的衣袖大步朝前走。后者无奈一笑,也只能随她去了。

    山下每月逢十有集,此时日到中天,正是集市上人最多的时候。千般暄噪,满目熙攘,大多数摊主都推一辆小车,拿来贩卖的货物林林总总都码在车上,乱中有序。里面有裁布制衣的、打酒卖肉的、卖竹编筐篓锅碗瓢盆的,还有卖水煎包、炸油条、煎香肠、煮粽子等各类小食的,也有人抱着筐篓,到处兜售便宜的零碎物品,杂七杂八的吆喝声响成一片,热闹非凡。

    不知道怎么回事,奚长歌没走几步,目光忽然间被一家店门口张贴的告示吸引了过去。在目光触及告示上图画的瞬间,她蓦然瞳孔剧震!

    ——震惊!时隔多年!兰陵不谢花太太竟然出新书了!

    “怎么了?”君奉天察觉到她的不对头,轻声问了一句。

    这……我……这……奚长歌想起来她下山前说的话,着实不太好意思这么快就食言,一时间不知道该答些什么。

    君奉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兰陵不谢花?又是你喜欢的作家吗?”

    奚长歌远远地望着那张图,眼中含泪。她总不能说是这位作家已经太久不出新书了,以至于她这样的老书粉一度以为对方不是死了就是退隐了。毕竟在这个风云诡谲的江湖里,每天死个把人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所以为了支持太太重出江湖,她完全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这就想冲上去先买上十本八本再说。但是兰陵不谢花的尺度实在是太大了……她很确定身边的人绝对接受不了这个东西。

    迟疑了片刻,她握紧君奉天的手,忍痛答道:“不认识,不知道,可能是哪个过气的不知名作家吧。”

    “要吃水煎包吗?”君奉天看透了一切,但是并不想拆穿,于是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小摊问道。

    “要!”奚长歌化悲愤为食欲,斩钉截铁地答道:“咱们不是还没吃早饭呢,不如再买碗豆浆或者粽子,就当早饭中饭一起吃了。”

    “……吾吃过早餐了。”君奉天说。

    “老板,来一份水煎包!”奚长歌脸忽然红了一红,君奉天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扬声道。

    做水煎包的老板立马拖长了嗓子回应:“好嘞!水煎包一份五文钱!”他手脚麻利地把水煎包用油纸包好,笑容满面地递给君奉天。

    “那咱们俩吃一份就好了。”奚长歌假装自己无所畏惧。

    君奉天把钱放在油腻腻的桌子上,顺手把包子递给奚长歌:“那你先吃着,我去给你买豆浆。”

    君奉天买好豆浆回来,刚走到水煎包摊位上,就被一个卖花的姑娘拦住了。小姑娘看上去十三四岁,声音很甜,笑得也很甜:“先生,给夫人买朵花吧,您瞧,这花可新鲜啦!”虽然日头都已经升起来了,她筐里的鲜花却还凝着点点露珠,看上去煞是可爱。

    奚长歌探头探脑,听见了这话,不由得抿着嘴笑。

    “是啊师尊,给夫人买朵花吧~”她也学着那小姑娘的声音,甜腻腻地说道。

    “唉呀,不好意思!”小姑娘听见这话,忽然脸上写满了抱歉:“我以为您二人是夫妻呢,原来是师徒啊……真是冒犯了。”

    她道完歉,又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小声嘀咕:“也是啊,你们一个人白头发一个人黑头发,怎么会是夫妻呢,唉呀,真是对不起!”

    奚长歌脸上难得地有一丝羞窘,倒是君奉天闻言仍面色不变,神色自在地从小姑娘手里接过了那枝花,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钱:“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夫妻,只不过夫人的确比较年少罢了。”

    “你说对吧?”他把这枝花递给奚长歌,眼里噙着些微不可查的笑意。

    “……是,奉天。”奚长歌老老实实地把花接过去,感觉自己好像脸在烧。

    就算是道侣之契定下以后,她也很少这样叫君奉天,只在外人面前会这样称呼,平时仍然是“师尊”“师尊”地叫,丝毫不觉得羞耻。

    不管怎么样,姑娘花是卖出去了,捏着铜子心满意足地离开,开始新一轮的叫卖。

    “师尊师尊,你被骗了。”奚长歌一脸严肃:“我刚刚看到她往花上洒水了!”

    “倒是个给花保鲜的好法子。”君奉天微微一笑。“虽然你我现在青丝白发,不过时日消磨,白云苍狗,吾相信仍能伴你到霜雪满头。”

    奚长歌纵是脸皮够厚,乍听到君奉天这类似表白的话语,还是忍不住感到羞涩。为了掩盖心里的不自在,她笑道:“说的是,不过师尊现在头上的确太过素净了……不如让我把这枝花给您簪上。”

    “诶师尊你不要跑!我就给您插朵花而已!会很好看的,相信我!”

    要杀君奉天,实在是太难了。纵然她已经把冥冥之神赐予的血闇之力运用到如挥臂使,但是比较一下双方的实力,奚长歌不认为自己对上君奉天,会有半点胜算。

    也许君奉天会看在曾经的师徒情谊上,不会对自己轻易下杀手。不过万事绝不能心存侥幸——若是再死一次,这世上可就真没人能救得了她了。

    于是奚长歌决定向地冥的傀儡二号求助。毕竟,他是她所知的地冥手下里最有脑子的一个了。

    “杀君奉天?这也太难办了。恐怕只有冥冥之神亲自出手,才能了结他的性命。”殷墟帝少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看着奚长歌,不过并没有拒绝回答她的问题。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眼神?嫌弃吾脑子不好使吗?”奚长歌恼羞成怒,习惯性地想要跳起来拍他脑袋。

    可是眼前的人已不是那个会乖乖让她拍头的师弟了。殷墟帝少侧身闪过,继续道:“但是要毁掉一个人的方式,可不止一种。你杀不了他,完全可以让他身败名裂,被万众唾弃。当儒门在世间的声名不再,当法儒二字成了百姓口中唾骂的对象,这岂不比杀了他更能让冥冥之神感到欣喜?”

    他眼中闪着恶毒的笑意。

    奚长歌以拳击掌,豁然开朗:“说得对!就这样办!”

    她跟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真是好手段啊……元争望着奚长歌离去的背影,心想。前几日这人还在为君奉天而豁命拼杀,让他计杀法儒之局功亏一篑,如今却完完全全地成了地冥的傀儡,费尽心思只为取君奉天的性命。思及此,他不由得冷嗤一声:人世间所谓情义爱恨,也不过如此而已。

    那日,玉离经和凤儒二人成功杀除了血螟之祖,同君奉天回返德风古道。虽然了结了这桩苍生大患,君奉天脸上却丝毫不见轻松之色。回程中玉离经身负重伤,而且凤儒在侧,他也不便多问。

    但是战中奚长歌现身,并且同天织主一起对战羽阳一事,是很多儒门弟子亲眼目睹的,玉离经伤还没养好,就已经把此事的始末了解了一遍。

    他本来想找君奉天私底下沟通,却没想到在战后的复盘会议上,来自仁圣明宇的慎恒之直接把这事摆到了明面上。

    “当时战局之中,吾虽被数名精灵围攻,却也听到贵派弟子公然反水,和地冥站在同一阵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主事给一个说法。”慎恒之怒气冲冲。

    “此事究竟真相如何,还有待商榷。”玉离经沉着回应,“奚长歌乃是法儒座下大弟子,曾为儒门立下汗马功劳,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投身魔道。况且日前,她是因为豁命救人,才会失去下落,我们甚至以为她早已牺牲。前日战时,她忽然出现在血巢螟窟之外,其中必有蹊跷。”

    “希望玉主事查明真相以后,可是要给众多牺牲在此战之中的儒门弟子一个交代。”慎恒之阴阳怪气道。

    此时,忽听粹心殿外传来冷沉一声:

    “吾之弟子,绝非滥杀无辜、甘与魔道同流合污之人。”

    众人齐齐将目光转向殿门口,正看见法儒无私手持律典,傲然踏步而来。

    “法儒尊驾,德风古道这是要自遮家丑、公然护短吗?”慎恒之道。

    “慎言!”君奉天一眼横过去,对方瞬间噤声。

    “有关此事,吾建议主事派遣专人彻查,查出真相,秉公处理。若奚长歌当真有罪,正法剑下绝不容情。若她是遭人陷害,君奉天也绝不会放过幕后操纵之人。”

    玉离经本来还有些担忧,但一对上君奉天坦然的眼神,顿时心下大定,说道:“那便如尊驾所言,此事交由楼千影负责调查,德风古道必给众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慎恒之冷哼一声,但也没再多言。他并不是故意找茬,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他想着尽快回门派将血螟和儒门逆徒之事禀告掌门,就没有再多做纠缠。

    “既然尊驾和主事已经敲定主意,吾就先回仁宇明圣静待佳音了。查清事实之后,如若真是儒门弟子归入魔道,还望主事不吝清理门户,切勿徇私枉法。”

    “那是自然。”玉离经点头道。

    回头再望君奉天,只见后者神色不动,面如磐石,目似深渊。

    最近几日,德风古道接连接到消息,其治下的其各儒门支脉不断遭受神秘攻击,有些弱小的门派甚至被一夕灭门!听闻此事后,玉离经派出修为高深的儒门子弟前往查探,却发现现场余劲至清至圣,完全不似妖魔之招。

    “倒像是……”粹心殿上,回报的儒门弟子迟疑了一下,说道:“儒门武功。”

    玉离经眉头皱得死紧。他内心有些想法,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因顾及过往情谊而有些难以出口。但此事关系儒门各支脉弟子安危,凶手绝不能轻放。

    同在殿上的羽阳见状,一步跨出:“让我去调查此事吧。”

    “这……”玉离经有些犹豫。

    “吾对儒门武功和仙门招式都颇有了解,武功也足以自保。鬼麒主一事暂由邃无端全权负责,此案交吾,主事也可放心。”羽阳虽未明言,但是玉离经很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案件尚未查明之前,还是不要先入为主的好。”玉离经道,“奚长歌之事,已有楼千影负责调查,你暂且耐心等待。”

    “主事,我知道你所虑为何。”羽阳镇定地说道:“但奚长歌是我师姐,若她真的沦为魔道,肆意为恶,乃至屠杀同门,于情于理 ,我必不可能袖手旁观。”

    “也好。”玉离经决心下定:“吾相信你自有分寸,若是真到了极端地步,为守义护生,你心中当有取舍。”

    “是。”羽阳握了握拳,答道。

    江湖传言,盛世归圆之盟主为除冥瘟之祸,向儒门求助,但是德风古道之人为一己之私,拒不出手,盟主轩戎元争无奈之下,只好独对血螟虫祖,豁出性命才将其斩杀,而自己也身受重伤。

    与此同时,又有流言说,昊正五道之法儒尊驾轻纵门下,任由弟子在江湖为恶,肆意杀人,犯下众多凶案。若有质疑者,凶案现场的留招便是铁证。若说这世上有谁能同时通晓儒门武学和云海仙门秘招,那非学贯儒道的法儒一脉无疑。

    君奉天由于分心寻找奚长歌的下落,对此等流言蜚语无心在意。但来自盛世归圆的问罪之人,却直接大张旗鼓来到了德风古道,要求儒门主事给他们一个说法。玉离经虽然八面玲珑,面对这样的阵仗不惊不避,但既然此事是因奚长歌而起,君奉天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此时,羽阳也来到了第三处凶案发生的地点。

    跟前面两个门派一模一样的遭遇:一夕灭门,门人四散,为数不多的幸存者都纷纷逃往其他儒门支脉避难。原本书声琅琅的门派庭阁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到处都是鲜血残肢,惨不忍睹。

    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其所用剑气却是一股浩然正气,清圣无比。两厢对比之下,羽阳感到分外荒唐。

    “莫非真的是你吗?”他检查完现场,心中已模糊有了答案。“若真是你做下这一切,你要我该如何面对你?如何面对这些无辜受难之人?”他喃喃道。

    他为这些枉死之人一一收殓安葬以后,便准备动身往下一处地点,继续追查凶手的下落。突然,一道剑光自天外射出,强势袭来!羽阳心中警戒顿生,移步闪避。他定睛一看,只见一柄熟悉的长剑,正稳稳钉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师姐?”他脱口而出。

    “你看,我已经等了你好几天了,但是还是很有耐心,一直等到你为他们安葬之后我才出场。”奚长歌吊儿郎当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一转身,就看见对方抱着双臂,倚在他刚刚树好的墓碑上。“怎么样,师姐是不是还像你记忆中的一样善良?”

    她坏心思地朝羽阳抛了个媚眼。

    “那么这些人……真的都是你杀的?”羽阳抬手按剑,声音里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奚长歌完全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引你出来啊!”奚长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看,师尊我肯定打不过嘛,而且儒门那么多高手,就算师尊不出手,只要随便来几个,我都没有好果子吃。柿子都要捡软的捏,权衡之下,我当然要挑你下手啦。”

    “就为了这个?”羽阳感到十分难以置信。“就为了这个,你就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他们都是你的同门啊!”

    奚长歌道:“可我现在是反派啊师弟,你先搞清楚状况好不好?反派都是要杀很多人才能合格的。”

    顿了顿,她又皱眉道:“其实,杀人也蛮无聊的……你知道吧?杀得多了,还有点膈应。”她搓了搓手臂,好像着实有点起鸡皮疙瘩。可她脸上的那种漠然神态,却让羽阳悲愤异常。

    “这不可能是你,奚长歌!你曾经为救人而置生死于度外,为保护同袍而奋不顾身,怎么会变成杀百姓如屠猪狗的魔道败类?”羽阳怒极恨极,忍不住提剑便攻。

    奚长歌见他来势凶猛,不敢强撄其锋,手一扬,听道之剑飞起,半空中一声鸣响,自羽阳身后强袭而来。后者拧身回击,前行之势不停,身子转了一圈,顺势削向奚长歌。

    奚长歌足尖一点,飞身踏上他剑尖,一个借力,顺手接过了朝自己飞来的佩剑,落地时和羽阳硬拼了一记,尖声叫道:“小心!你刚刚才刻好的墓碑,可别一时冲动再给人炸了!”

    眼前的人一边用羽阳最熟悉的的口吻插科打诨,说贱兮兮的话,一边招招凌厉,式行极端,偏生出手还是正宗的儒门武功,这他心中更加悲愤。

    “行儒门武道要清正仁义,练仙门武学凭的是一腔浩然正气,吾不相信,能用出此等剑招的你,竟会有朝一日沦为魔物!”羽阳格开奚长歌斜刺来的一剑,咬牙道。

    “凡事不要只看一面。”奚长歌语重心长地道,仿佛她还是从前那个师姐,教育她傻乎乎的师弟:“不学好儒门仙门的武功,别人怎么会相信我是法儒的弟子呢?”

    “所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抹黑儒门!”瞬间,羽阳心下明了,却无可奈何。“你杀这么多人,就为了败坏师尊的名声?”

    羽阳心中杀意骤升,不顾奚长歌的进逼,出剑越来越险、越来越凌厉。可是面对奚长歌这张脸,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杀手。

    “其实我也不想的。”奚长歌险险躲过一剑,身上还是添了道伤口。她可怜兮兮地说,“但冥冥之神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光用儒门仙门的武功,这样看起来的确不太像反派。”交战多时,奚长歌发觉单凭这样的实力,很难保证把羽阳留下来,于是决定揭露自己的一张暗牌:“那就来试一试反派的特色吧!”

    话甫落,她身上忽然涌现强大的血闇之力。在这股强大的气劲之中,儒门的仁正仙门的清圣转眼俱化虚无,剩下的只有魔氛狂涌!重生以来的奚长歌,第一次以真实面目面对这个世界,她身处无边血闇之中,眉心暗色血纹浮现,笑得张狂如同恶鬼。

    “这……”眼见所见这一幕,远远超出了羽阳的预料。他第一次在师姐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危险气息,只觉得对方身上气势有如锋利长剑,割天欲裂。

    奚长歌将一身血闇之力运在剑上,倏然,邪式出手,风云变色!

    “天罚末劫!”

    羽阳不及防备,结结实实吃了这一记,瞬间呕红。

    “唉唉,我的好师弟呀,你怎么就不长教训呢?”奚长歌提着剑,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你不会还以为我是你认识的奚长歌吧?”

    羽阳一边暗恨自己不争气,一边倔强地扬起头,用坚强不屈的眼神瞪着她。仔细看,他眼里还带着一些委屈。

    “不是……不是这样的……师姐,这不是你……”他每说一句话,口中就涌出鲜血。

    “你不知道,我……我是从济沧洲来的……”他扶着剑,勉勉强强站稳身子,朝奚长歌说:“我曾经受过你的恩惠,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变成你最痛恨的模样。”

    三十多年前,白云教在济沧洲被全面剿灭,但是民间还有一些邪教余孽,暗中给人洗脑,借此牟利。最后一个祭祀之夜过后,正道群侠四处清扫邪教残余的据点,而奚长歌不得不为自己前一天晚上肆意出招打伤的平民而四处奔波治疗。

    她进入一个庭院,只见四处凋敝,家徒四壁,明明是大白天,走进屋里却昏昏暗暗不见光亮。这个家的男主人受了她招式暗劲,正蔫蔫地躺在床上。家里的女人一脸凶狠地举着扫把,要把她打出去,不容许她“玷污神灵庇护的所在”。奚长歌不耐烦地把人定住,三下五除二解除了男主人身上的暗招,转身就要走。

    结果男主人一口浓痰吐在她身上。

    “你们……你们这些不信神的异教徒,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要被神降天火烧死!”男人双眼血红,恶狠狠地诅咒道。

    要给这些人解除暗招,奚长歌已经很不情愿了,现在又莫名其妙被吐一口痰,她心中不由得怒气勃发。再加上男主人这句话,让她想起了前日被民众虐待致死的同袍,她气得手里长剑瞬间出鞘一寸。

    “啊——”角落里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叫。

    奚长歌正欲回骂,就听到这个声音,抬眼一看,才发现那里原来蜷缩着一个小小的孩童,看上去不过两三岁,眼睛里写满了惊恐。他似是发觉自己忍不住惊叫出声了,急忙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奚长歌张着嘴巴跟他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想吓一吓那人,现在只好老老实实把剑推回去,只不过用更加恶毒的目光瞪了眼男主人,低声道:“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家邪神?”

    她身上是实打实杀人养成的煞气,那个男人没说什么,倒是小朋友被吓得说不出话,眼泪扑嗒扑嗒往下掉。

    “好了好了,”奚长歌走到角落里,摸摸那小孩的脑袋:“我不是说你,别害怕。”

    她在黑黢黢的屋里环顾了一下,却发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奚长歌问了问那孩子,才知道原来日前他父亲就打算要把他送给神灵,只不过母亲拦着,才未能成行。他母亲也信神——他们这一整个村子,包括周边好多个叫的上名字的村落,居民都是信神的。

    这让奚长歌更觉头痛。要她杀恶人、救无辜,她绝无二话,而且做得干脆利落。但是要从思想上拯救百姓,这件事着实令她感到无比棘手。

    算了算了,反正祸根都已经铲除掉了,管他那么多做甚?奚长歌这样想着,却还是在触及小孩那畏畏缩缩的目光的时候心软了。

    唉……就当是为了这些无辜的小孩,为了不该被牺牲的枉死之人,为了那些迫于生活而不得不随大流祭拜神灵的民众。她解除了女人身上的穴道,威胁她道:“听好了,明日吾在东边市集升台讲学,你们一家人务必要来听课,否则少一人,我便来杀一人!”

    女人虽然痛恨她这个异教徒,但是毕竟还算个有理智的正常人,不然之前也不会死命拦着丈夫把儿子祭献给神灵了。闻言,她连忙点头,生怕慢一点,眼前的凶神就要取人性命。

    奚长歌拍拍小孩子的脑袋,又嘱咐了几句,给人留下一些吃的,便离开去下一家了。她虽然心存恻隐,终究没办法给予他们太多帮助,只能尽力而为。

    这天晚上,她送别师尊,第二天,她就在市集上设台讲学。一天连着一天,最初几个听众大都是被她威逼来的,而且以儿童居多。毕竟大部分成年人都有正事要做,要为家里挣得一天的吃用,没工夫听她讲学问道理。后来,有些人意识到学习的好处,也渐渐有主动来听课的了。刚开始的时候,她少不得要用暴力镇压一些破坏,成天忙得焦头烂额。随着听众越来越多,她又忙着联系各路先生来教授生产之法,其实根本记不得哪天谁来了谁没来。

    我佛不渡憨批,她这样想。人只要来到她讲学的台边,哪怕是为了搞破坏来的,那她动用武力也要逼人听课。但如果实在不愿来,那就爱咋咋地吧。

    思想落后的人,终有一天是要被时代抛弃的。大不了以后致富不带他们玩。

    再后来,心怀正义的侠客来了,饱读诗书的儒门弟子来了,他们指导百姓开辟田亩、建立作坊、甚至开办书院,得以沐浴儒风的学生数量越来越多,曾经在此地为祸甚深的邪教思想被彻底袚除。书院里每年最优秀的学生,也会被推荐进入各个儒教门派学习深造。只不过这都是奚长歌离开以后的事情了。

    羽阳就是这样进入德风古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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