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现如今萧密怎么办?”沈睿初得了太子回京的消息,手里拿着萧雅舒的和离书,在木犀宫中来回踱步。

    德妃没有看沈睿初,她已经不似前些日子那般生气,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无需计较到底是什么导致的,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萧密知道多少事情?”

    “不多,”沈睿初张了张嘴,“他知道段碚这个人。”

    德妃握着杯子的手一抖。

    当初第一批赈灾的官员,里头有个副官的手下,正是平江伯夫人的弟弟段碚。段碚这个人游手好闲,平日里不做正事,原是江阳人,来到京城是参加科考的,仗着自己姐夫有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在盛京花天酒地。平江伯夫人就这么一个弟弟,倒也疼爱,求着平江伯拖点关系在科考中帮衬点段碚,平江伯无法就去找了杜寂。

    在官场上这么多年,科考中的门道平江伯也是了解的,自己这么小的爵位,根本轮不到自己插不上一脚,杜寂拒绝他也是理所应当。

    而此时西北五郡的事情传出来,朝廷需要组织一批人手去赈灾。平江伯就想着既然段碚在科举当不上官,去西北那个地方忙活一阵子再回来,也算是有了功,可以有个养活自己的职位了。除此之外,平江伯还有个小心思,段碚留在盛京那是祸害自己的名声,不如把他送出去历练历练,也算是让段碚尝尝苦头。

    于是平江伯又去求了杜寂,让他在赈灾队里给段碚安排一个职位,多小都无所谓。杜寂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拂了平江伯的面子,就应了下来。

    平江伯将这个消息告知了自己的夫人,让她告知段碚这段时间收着点,毕竟算是走后门进去的。平江伯夫人还有些不忍自己的弟弟去西北受苦,但是平江伯告诉她这是一个好差事,先不说里头油水有多丰富,赈灾解决皇上的头等大事,再小的官都会受赏。

    平江伯夫人将信将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段碚。段碚嘴上没个把的,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在江阳的老相好,如今的五皇子侧妃穆莲月。

    后面的事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沈睿明当时正好缺一个人手,段碚来得正是时候。沈睿明借沈睿初的手,向萧密要到了东裕粮仓的建造图纸,让段碚带了过去。

    当年为了保护东裕粮仓,在粮仓建好之后,图纸是被烧了的,只有工部还留存了档案。杜晚景知道东裕粮仓的布局还是因为降罪的时候,皇帝递给他看的。

    事发之后,段碚也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写信给平江伯求姐夫救救他。可惜啊,这时候平江伯自身都难保了。

    如今若是查到了段碚,自然就会知道图纸是从工部传出去的。大理寺原来上报的证据是赈灾的人运输不当,导致粮仓意外失火。虽然是牵强的理由,但是足够抹黑杜寂派过去的人,足够让杜寂倒台了。

    可若是故意纵火出现了实质性证据,那么这盘棋必然会被推翻重下。

    德妃擦去滴落在自己手上的茶水,眸色晦暗,“就算查到了,这主要的锅还是在五皇子那边啊。为何不去保一保萧密,有了他在皇后必然不会对我们动手。”

    沈睿初走到德妃身边坐下,摇摇头,“母妃错了,这图追根到底是工部传出去的,萧密终究是我们的人,”

    “皇儿说得有理,是母妃欠考虑了。”德妃看着沈睿初,“大理寺那边迟迟不处理祭坛倒塌的案子,定然是你父皇授意的,你那日为何忽得想着给萧密求情,又惹怒陛下?不是说好隔岸观火吗?”

    沈睿初理了理自己衣服前的带子,并没有回答,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惹到皇上。他知道自己算不得聪明,总是时而明事理时而拎不清情况。但他敢保证那日他只是按照之前和楼妙对好的说辞,去说服父皇放弃年底的祭祀,只保留冬至的那最大的一次。

    “母妃,我没有替萧密求情,但这件事你我本就在其中,算不得一个隔岸观火啊。”沈睿初把和离书递给德妃,“这是萧雅舒给我的和离书,我看着没什么问题,打算签了。”

    德妃将和离书展开看了看,点点头,“既然皇儿意已决,母妃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只是萧密,需不需要去找找大理寺的人,让他们把萧密处理掉?”

    “算了,我好歹和萧雅舒夫妻一场,事情就不做那么绝了。父皇的处决再怎么拖,也是要下来的,该跑的还是跑不掉的。”沈睿初脑海里又不禁浮现起这几日见到萧雅舒的场景,她似乎离开自己真得变得更好了。

    沈睿初轻声叹了口气。

    “皇后想让我把太子阻拦在邯州。”一件事处理完,德妃又说起来另外一件事,现在太子回京才是重中之重。

    “母妃,万万不可啊!这太明显了。”沈睿初听了后“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着急,劝着德妃的声音都不自觉提高,“拦下西北和北域的消息就已经是杀头的重罪了!”

    德妃按住沈睿初,示意他声音小点。

    “母妃,孩儿是不聪明,但是这明显是皇后给您挖了一个坑。您这是当局者迷啊!”沈睿初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太子现在回来又如何?当初我们本来就不是主谋,太子若真得查得出来什么,皇后真得以为沈睿明会没事吗?她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不会让太子继续活着啊!”

    雁过留痕,皇后一党做过的事情就不可能不被发现,只是时间长短。

    “那你就让太子这么顺利回到东宫吗?那我们之前做的事有什么意义?”德妃也有些不淡定了。

    “不是,太子就算回来又如何?他早已不是当时的如日中天了,现在朝廷上还有几个人可以为他所用?”沈睿初喝下杯子里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再退一步来说,太子回来了,我们不参与党争又何尝不好呢?非得争一个你死我活吗?”

    在这一点上,德妃永远不能和沈睿初共情。在宫里好死赖活着这么多年,她看似平淡如水实则对权力的渴望太大了。德妃从邯州入京,身份地位根本比不过宫里的这些人。如今她都爬到了这里,又怎么会甘心停下?

    权力就是最好的蛊虫,它只需要稍稍发点力,就会让人万劫不复。

    “娘娘,”采荷对着德妃和沈睿初行礼,“小殿下来了,吵着要您陪。”

    德妃正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到自己的小儿子,目光都变得祥和了些,“让他过来吧。”

    沈睿初看到自己母亲表情的变化,他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偏心弟弟。但这些年他搬到宫外自己的府邸去住,很少会看到母亲与弟弟的互动,只是偶尔来探望母亲的时候,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关爱,导致他都差点忘了,他才是不受宠的那个。

    许是刚才的凉水让沈睿初的心也发着凉。也许这么多年德妃对自己好,也不过是为了给弟弟铺路吧。想到这里,沈睿初一点也不想看见弟弟,他只是叮嘱了德妃一下邯州刺杀太子的事,让她再三思一下,就离开了木犀宫。

    沈睿初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采荷牵着七皇子走进来,采荷本想给他行礼,但奈何七皇子没看到他这个皇兄,拉着采荷就往宫内走。

    皇家本就是无情的人,沈睿初看着灰白的天空与周围高耸的围墙,一步一步往外走,或许自己生来就是没有归属的那个吧。

    昨夜有杜晚景的陪伴,沈秋冷睡得格外香,竟一觉睡到了中午快用膳的时候。

    杜晚景早就起床去办事了,看到点了差不多了才回来叫醒了沈秋冷。他坐在床榻边,看着沈秋冷安静的睡颜,轻轻描绘着她的轮廓。

    以前杜晚景总觉得她闹腾,只有睡下来才安分。现在是觉得她太累了,只有睡下来了才能休息片刻。杜晚景其实很想就这么把沈秋冷锁在这张床上,外面有他就足够了,她乖乖待在床上等着他回来,不去见别的人,不让别人看见她得容颜。

    沈秋冷似乎是感觉到了杜晚景的触碰,发出了几声不乐意的闷哼。

    杜晚景于是从抚摸变成了捏她的脸颊,俯下身子凑到她的耳边,柔声道,“秋儿,起床了。”

    沈秋冷不满地又哼唧了几声,想翻过身。但杜晚景直接一只手撑在了她的身边,将她禁锢住,语气稍稍强硬了些,“听话,起床。”

    “哪有你这么叫人起床的?”沈秋冷眼睛还没睁开来,就开始嘀咕,“一点都不凶,根本叫不起来。皇兄以前叫我起床可凶了,每次都威胁我,再不起床就一盆冷水浇上来。”

    杜晚景看着沈秋冷闭着眼,小嘴一张一合的,只觉得可爱,根本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他又凑近,在沈秋冷嘴上啄了一口。

    “哎呀,”沈秋冷这会眼睛睁开了,一把把杜晚景推开,坐了起来,“私自闯我的闺房,还亲我,杜大人你羞不羞啊?”

    杜晚景失笑,一双桃花眼里浸润的都是笑意。“是是是,是我不知羞了,昨晚也不知是谁让我跟她...”

    沈秋冷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只剩下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只印了沈秋冷一人的双眸。

    “本宫要起床洗漱了,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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