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知乐朝于迟招了招手,于迟向她跑来。

    “姐姐今天捡了海星,和小宝一起做标本,好吗?”她将于迟圈在怀里。

    于迟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先把表面的黏液刷掉,再处理掉内脏。”于知乐特意放慢动作,让于迟能跟得上。

    她先刷掉海星表面分泌的黏液,然后把海星翻面,让其肚子朝上,沿着肚子割开缝隙。

    于迟小心翼翼地学她。

    第一个步骤完成,两人举着水瓢冲出黑色内脏。

    处理好的海星放在案板上定型,随后放入锅里煮。

    于知乐在水里加入小苏打,它是标本颜色鲜艳的关键。

    十分钟之后,于知乐捞起海星,让于迟摆在簸箕里。

    “晒干就能拥有海星标本了,这个任务就交给小宝了。”她揉了揉于迟的脑袋。

    于迟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欢喜。

    做完标本,于知乐准备熬银耳红枣羹。

    泡发后的银耳蓬松柔软,冷水下锅,水沸后转小火,不停搅拌,直至熬出胶质。

    而后加入冰糖调味,再依次加入去核红枣和枸杞。

    声音咕噜咕噜的,听起来相当治愈。

    渐渐地,淡淡的甜味霸占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甜甜的,好喝好喝。”陈昭又是第一个喝上的人。

    浓郁醇厚的银耳羹口感细腻顺滑,甜而不腻,每一口都让人沉醉其中。

    平常能做到每道菜雨露均沾的周岳生也连喝了三碗。

    临近七点,天色昏暗,景色事物开始变得模糊。

    村里的生活简单,天黑以后的活动少之又少,今晚却是特别的,家家户户举着火把在东边等待。

    村里的捕鱼队日常有两项工作安排——日常出海和短途,一二队交替完成两项工作。

    日常出海是当日来回,捕捞到的海货主要供给供销社和国营饭店。

    短途出海时长一般五天以上两周以下,捕捞到的海货主要供给镇上的罐头厂和干货厂。

    今年海隅村的第一次短途出海就是于海宗带的队,今晚返航。

    海边已经很热闹,连偏僻的于家小院都能听见隐隐的人声。

    “小宝想不想去看?”于知乐觉得场面会相当热闹。

    于迟眼中放出惊喜的光芒,用力点头。

    “我!我也想看!”陈昭兴奋地举起手。

    于是,一行人就出门了,留爬爬和摩尔看家。

    于知乐站在中间举着手电筒,陈昭在她左边推于越,周岳生在右边驮着于迟。

    小宝第一次骑大马,又紧张又兴奋,捏着周岳生的耳朵。

    几人到了岸边,捕鱼队的船开始有序靠岸。

    十分钟后,十几条船整齐地排列在岸边,画面相当壮观。

    “哟,嗬!”

    岸边蓄势待发的青年人一声吆喝,左右两人一同发力,第一筐鱼上岸。

    在周围火把的映照下,满满当当的鱼进入众人的视野,大家发出欢呼声。

    一筐接着一筐上岸,装车,立即运送罐头厂。

    卸了几筐,人群中有些女人悄然离开。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期间不断有人离开,最终岸边归于寂静。

    回家的路上,于迟情绪特别高涨,多次张手说要捉住风。

    于知乐把特地吊在井里的银耳羹取出,送到二叔家。

    她还没走近就看见于富举着油灯在远门处找着什么。

    看见于知乐,他哇哇大叫着跑入院子,而后隔壁院子没传出一点声音。

    于海宗听了早晨的闹剧,抽了不少烟,整个人散发着浓重的烟草味。

    “二叔,你可要帮理又帮亲。”于知乐说了几句俏皮话,逗得于海宗露出笑脸。

    这时,杨素云从厨房端出一桶干饭和一盆炒腊肉,说:“以老太太的性格,她这辈子也占不着理。”

    于杨听了这话咯咯笑,被于海宗斜了一眼就埋头进碗里,大口扒着饭。

    “乐乐,你拿回家,爱吃下次再给你钓。”于海宗抽完最后一口烟,塞给于知乐半桶鲜鱿鱼。

    于知乐想做成鱿鱼丝,回家立即开干。

    鱿鱼洗干净,剪开,去除内脏,撕掉软骨和皮,再加料酒、姜片和盐腌制,腌制一个小时后再烘干。

    于知乐养成了早睡的习惯,加上白天经历的各种事情,彼时已经昏昏欲睡。

    “你去睡吧。”周岳生托住她的脸。

    于知乐迷迷糊糊道:“烘干之后还要腌甜辣和咸辣两种口味。”

    接着,她开始念叨配料。

    周岳生记下,随后扶她回屋。

    他恰准时间开始烘鱿鱼,把鱿鱼烘成半干,又翻出于知乐的瓶瓶罐罐分盆腌制。

    完成一切,已是深夜。

    于越还在屋里点着油灯翻看书本,于迟已经熟睡,发出呼呼的声音。

    “今晚出门。”周岳生摸出匕首别好。

    于越已经习惯,只抬头几秒点了一下头,又沉浸于书本之中,连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周岳生没入黑暗,在小路来回穿梭,身姿矫健。

    如往常那般,他顺利抵达宁谭家。

    推门而入,屋里没有点灯,微弱的血腥味让他进入戒备状态,把匕首握在手中。

    周岳生夜间视力好,见到一动不动的任性轮廓,缓慢摸索前进。

    “是我。”宁谭的声音略显沙哑。

    咔嚓一声,火柴发出微弱的火光。

    油灯被点亮,周岳生将屋内景象尽收眼底。

    宁谭呆坐于凳子之上,一侧裤腿外翻,露出木头腿,其上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什么情况?”周岳生问。

    “负责盯梢张振华的人一个被杀了,另一个重伤入院。”宁谭哑声回答,“二柱才二十岁,他才二十岁。”

    周岳生沉默良久。

    “是,是那里的手法。”宁谭的话让气氛愈加沉重。

    此时,周岳生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海鹰!

    他的手搭在宁谭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拔出来,让二柱安息,一定!”宁谭双眼发红,拳头砸在桌面发出巨响。

    十几支烟过后,他的情绪变得稳定,开始讲近几天查到的情况。

    “以前的张振华风评很差,半年前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总是笑眯眯的,为人宽容了许多。”

    周岳生眉头紧皱。

    这个时间点太巧合了,半年前他们开始为这次任务进行特殊训练。

    “前两天晚上,张振华都出门了,去了东边的一间废弃屋子。白天,我们的人在蹲守过,没什么异常。”宁谭继续道。

    “有问题。”周岳生摇头,“他们被盯梢了。”

    宁谭愣了愣,顺着他的话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问:“你的意思是,还有一批人在盯张振华?”

    “嗯。”周岳生低声回应,把在溪边听到海鹰暗号的事告诉了宁谭。

    宁谭像是被叛了死刑,一阵失神,呢喃道:“是他,竟然真的是他。”

    只有他吗?周岳生问自己。

    他的太阳穴突突,所有线索又在一瞬间冒出,绕成一团。

    “让你的人不用查了。”周岳生说。

    宁谭明白,敌人在暗,己方在明,再这样下去,只会折损更多的人。

    周岳生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烟,点燃,他的手指规律地敲着桌面。

    香、苦、呛、辣,几种味道同时占据他的感官系统。

    在这一瞬间,他想起于知乐困倦时念叨的配方。

    “五月二十,晚十点,海东镇西树林见。”他重复这一段暗号。

    宁谭说:“肯定是海鹰,海鹰的真正目标就是你。”

    “信封表面的暗号又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突然在溪边现身?”

    “那张振华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周岳生仍然捉摸不准线头在哪,将违和的地方点出。

    宁谭沉思许久,一个字也答不出。

    “如果策反于知乐,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他突然说道,“而且她手里可能还掌握着新型武器。”

    周岳生的手指被燃尽的烟头灼伤,手一抖。

    “海鹰需要艾草和竹叶吗?”他问了一个无厘头的问题。

    宁谭不解反问:“这算什么问题?”

    周岳生没回答他的问题,越来越多的细节在他脑海变得清晰,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测逐渐成形。

    “周哥?”宁谭喊道。

    周岳生思绪回笼:“帮我查一下贺有安和于佩兰什么时候回省城。”

    上次查到资料显示,于佩兰是去京市罐头厂观摩学习的,而贺有安所在的红星船厂并没有组织相关的活动,但夫妻二人一同进京。

    如果归期在五月二十以前,很多事情就能捋得通顺。

    “好。”宁谭点头,随后问,“刘明聪和张彩虹的处理结果要放消息出去吗?”

    “放,让海东镇所有人都知道刘明聪是敌特。”周岳生应声。

    一切商量妥当,沉默再一次占据上风。

    周岳生取出两支烟,一支递给宁谭,一支留在手里。

    兄弟相对而坐,安静地吸烟吐气。

    周岳生翻墙进入小院,朝西屋走。

    已是半夜,院里一片寂静。

    咿呀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于知乐睡眼惺忪,迈步出门,恰好对上周岳生的视线。

    “嗯?”她发出疑问的声音,慢慢朝周岳生走去。

    周岳生停住脚步,身体绷紧,手下意识摸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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