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安仁宫已到。德妃还在两仪殿未归，留守宫人们便在庑房里守岁。窗户里透出微黄的光，还不时传出添柴加火的声音。但整座宫殿还是太静了。
李祐的房间在东，念慈在西。拜谢王英后，她接过灯笼，二人朝相反的方向离开。回到暖阁里，李祐方解下斗篷，便吩咐王英道：“你还是去西院看看吧，我怕她把房子点了。”
王英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殿下放心吧，点不燃的。”
“什么意思？”
王英笑着解释：“新鲜竹子尚且难以点燃，何况是雪后呢。”
“你……”李祐欲言又止，睃了一眼王英，“那你不早告诉她？”
王英一时被问住，支吾道：“这……我看她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
“你过去一趟，让她们别折腾了。”李祐的语气，疲惫里带着一丝愠怒，王英不敢耽搁，连忙退出去。
然而几句话的功夫，方才兴致盎然的小宫女已经变得沮丧不堪。念慈一回到院里，先在廊下搁了竹子，随后进了正厅，摇醒了正在炉火前打瞌睡的婉顺。
“婉顺快醒醒，我捡到竹子啦。”
“嗯……姐姐回来了。”婉顺揉着眼睛，从困倦中醒来。
念慈在炉火前蹲下，欲取几块炭火引燃竹子。婉顺定睛，瞧见了她发间的枯叶，很自然地伸手去拂。
“怎么了……”感觉到婉顺的动作，念慈稍稍偏过头。
“没什么，姐姐的头上掉了几片叶子，不过发髻有点乱了。”婉顺展开手掌，那几片不合时宜的叶子正躺在她的手心。念慈一愣，直奔厢房而去。借着不甚明亮的光线，在铜镜里瞧见了自己的样子。
钗横鬓乱，灰头土脸，连那两片胭脂也显得有些脏污了，浮在脸上，像冻伤一样。
这难道就是李祐刚刚见到的自己吗？难怪他看自己的眼神如此惊诧。
她回忆着两人方才两人相遇的场面：一个蓬头垢面的宫女，鬼鬼祟祟地在林子里做坏事，被发现后才贼头贼脑地从林子里钻出来，狼狈又滑稽。
然而回忆起来最令人难堪还是她当时的心思。她以为换了新衣、搽上胭脂的自己在人眼里是可爱的，于是把语气和动作里的活泼都放大了几分。只是，俏皮的举止与美丽的外表搭配在一起才能相得益彰，其貌不扬的人如此造作便只能算是作怪了。
她懊悔到恨不得时间倒流回早上装扮自己的那个时候，不，应该更早一点，退回到下雪那日。对，冬至那天，难道她就没有这样的心思吗？她面对他时的莽撞里，固然有真诚，但难道就没有刻意的部分吗？平日里还算稳重的她一到他的面前，总是立刻变得轻浮冒失——无非想显得自己不同寻常罢了。
真是好丢人。
而一想到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都只是她的独角戏，就更是懊丧到要哭出来。
她感到鼻子里发酸，便把一旁盆里的凉水狠狠泼在脸上，用力擦拭着脸上的香粉和胭脂。水不小心呛进鼻子里，酸得更厉害。
发烫的脸颊经冷水一激得到抑制。她在心底提醒自己，"记得你自己为什么入宫。"
她下定决心，再也不做这样愚蠢的举动。
从厢房里出来时，念慈已经擦干了脸上的粉痕。只是刚刚唐突的行为和掩藏不住的低沉情绪还是被婉顺发现。婉顺担心念慈，便跟在她后面跑来跑去。
她们在庭院中央搭好柴堆，点燃后丢进一节竹子，谁料竹子都被熏得变色了也还是点不着。
王英此刻适时出现，念慈换作笑脸，迎上去道：“王内侍，您来得正好。我点不燃这些竹子，您有办法吗？”
王英叹了一口气，道：“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些竹子经了雪水，点不燃的。”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经过霜雪的竹子，哪会那么容易被点着。
“多谢王内侍了，还专程过来告诉我。”念慈起身朝王英点头致谢，脸上是得体的笑容。
婉顺心下颇不忍，只好劝道：“其实用松枝也是一样的。”
“罢了，我留一些，晒干了明年用。”念慈把竹子一根根码起来，揣进怀里。
“王内侍请回吧。我看燕王殿下脸色不佳，您还是去守着他比较好。”她又转向婉顺，“起风了，你赶快进去吧。”
念慈抱着竹子起身，不再同二人说话。王英倒是乐得赶紧离开，婉顺却不忍丢下念慈一个人在寒风中忙碌。
所以当李祐出现在院门时，看到三人分别在院子各处：王英走到门口正欲离开，念慈蹲在廊下整理竹子，婉顺则站在正厅门前，担忧地望向念慈。
“殿下？”王英吃了一惊。
婉顺闻言也抬头，“阿兄怎么过来了？”
李祐行至廊下道：“你的侍女粗手笨脚的，我怕她再放火烧了院子。”
婉顺听了，很认真地为念慈正名：“不会的，念慈姐姐很能干，今天所有的事都是她操持的。”
李祐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是吗，我看她于妆饰一事上倒是不太擅长。”
他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是尖刻。若换了之前，她一定会立刻抛了怀中竹子，直视着他的眼反驳他。但现在，她一句话也不说了。
念慈朝李祐恭敬行了一礼，拣起一根竹子后便行至柴堆前蹲下，在离明火一寸的地方举着那节竹子，似乎是想要蒸干竹子的水分。
她背对着他，单薄的背被摇动的火光衬成一个更暗的黑色剪影。
念慈突然变得如此安静，就连婉顺也察觉出一丝异常。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问：“阿兄不是在两仪殿守岁吗？”
念慈突然咳嗽了几声，大概是被烟呛到了。
见李祐不言语，王英替他解释道：“殿下身体不适，所以先行一步回宫休息。”
“这样。”婉顺点点头，“那阿兄喝过椒柏酒了吗？”
王英笑笑，心道，他就是喝了太多椒柏酒才要回宫休息的。谁知李祐却淡淡答了一句“没有”。
念慈忽地站起身，奔进厢房里了。
李祐的眼神钉住她忙忙碌碌的背影，讶异于她对自己的无视。不解的情绪终于还是显现在了脸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变成一惯的不耐烦。
他有些奇怪，自己的眼神为什么要追随着她。
一股无名的怨怒从心底涌起。他抬脚便要走，却被一股微小的力量牵扯住了袖子。
“那请阿兄进来用一些岁酒吧。”
女孩真诚热切的笑容冲淡了刚刚莫名的烦躁，他随着她进了厅堂。
琥珀色的液体自酒壶中泄出，辛辣的气味随之弥散。他接过酒杯，方送到唇边，又听到院子里传来压低了声音的几声咳嗽。
王英见状，摇头叹道：“这小丫头也真是的，都说了点不着还非要逞能。”
“念慈姐姐不是逞强称能，”婉顺放下酒壶，像是喃喃自语，“她只是想让这个院子有点儿声响。”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看向王英和李祐，长睫覆盖下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黯然。李祐借由此发现了婉顺更深的忧伤。
“你不开心吗？”他很直接地问。
婉顺对他回报以同样的坦诚：“如果没有姐姐，我会更难过一些。”
夜晚来临的时候，婉顺维持了一整个白日的强颜欢笑终于到了溃散的边缘。念慈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从书上看到过的名叫“爆竹”的东西试着做出来。仿佛点燃了那节中空的小小竹子，就能使胸中积郁的悲伤和怨恨一同崩裂，化为灰烬。
原来不快乐的不止他一个。李祐持久地沉默着，像是出神。
“凡饮寿酒，皆从小起。”李祐把酒杯又递还给婉顺，叮嘱道，“只许喝一点。”
婉顺接过酒杯，小心地抿了一口。与此同时，院子里传来一声爆响。
竹子终于响了。
婉顺对念慈的成功表现出比制造者更大的兴奋，她飞奔着跑到院子里，李祐和王英也跟着出来。
尖细的火舌伸缩不定，舔舐着微微润湿的树枝。木叶在炽热的气息的拍打下，发出毕剥的声响和温暖的气味。
在这中间，夹杂着一缕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气味。气味随着热气浮上来，李祐嗅出是桂花。他看向念慈手中握着的青色瓷罐，猜那大概是梳头用的木樨油。
原来她是用木樨油点燃竹子的。看来她也不是全然不懂妆饰之事。
沐浴在火焰中的竹子不时发出几声爆响，冲撞着在场人的耳膜。
“竹爆惊春，避鬼驱瘟！”婉顺笑着拍手，比其他时候更像这个年纪的孩童。
婉顺很少这样开怀大笑。这样的笑容，无意是对念慈这一晚最大的褒奖。
“郑姑娘还真有办法啊。”王英一脸欣慰，也许是被这几节爆竹勾起了些许思乡情怀。
念慈脸上也漾起笑意，像是做成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橘红色的火星迸溅出来，随着热气噼里啪啦往上升，然后再徐徐落下。李祐看着念慈清洗过后的脸，在跳动的火光的映照下，如羊脂玉一般洁净温润。
“阿兄，姐姐。”
婉顺的呼唤，中断了李祐的神思。
“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在婉顺的新年祝福中，年纪不一、身份各异的四人在西院里度过了旧岁的最后一晚。尽管来年还将会有无数琐屑的烦恼，每个人都还是盼望着有一个更好更顺遂的一岁。
遥远的鼓声从两仪殿传来，贞观五年的春天，已经近在眼前。
李祐的房间在东，念慈在西。拜谢王英后，她接过灯笼，二人朝相反的方向离开。回到暖阁里，李祐方解下斗篷，便吩咐王英道：“你还是去西院看看吧，我怕她把房子点了。”
王英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殿下放心吧，点不燃的。”
“什么意思？”
王英笑着解释：“新鲜竹子尚且难以点燃，何况是雪后呢。”
“你……”李祐欲言又止，睃了一眼王英，“那你不早告诉她？”
王英一时被问住，支吾道：“这……我看她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
“你过去一趟，让她们别折腾了。”李祐的语气，疲惫里带着一丝愠怒，王英不敢耽搁，连忙退出去。
然而几句话的功夫，方才兴致盎然的小宫女已经变得沮丧不堪。念慈一回到院里，先在廊下搁了竹子，随后进了正厅，摇醒了正在炉火前打瞌睡的婉顺。
“婉顺快醒醒，我捡到竹子啦。”
“嗯……姐姐回来了。”婉顺揉着眼睛，从困倦中醒来。
念慈在炉火前蹲下，欲取几块炭火引燃竹子。婉顺定睛，瞧见了她发间的枯叶，很自然地伸手去拂。
“怎么了……”感觉到婉顺的动作，念慈稍稍偏过头。
“没什么，姐姐的头上掉了几片叶子，不过发髻有点乱了。”婉顺展开手掌，那几片不合时宜的叶子正躺在她的手心。念慈一愣，直奔厢房而去。借着不甚明亮的光线，在铜镜里瞧见了自己的样子。
钗横鬓乱，灰头土脸，连那两片胭脂也显得有些脏污了，浮在脸上，像冻伤一样。
这难道就是李祐刚刚见到的自己吗？难怪他看自己的眼神如此惊诧。
她回忆着两人方才两人相遇的场面：一个蓬头垢面的宫女，鬼鬼祟祟地在林子里做坏事，被发现后才贼头贼脑地从林子里钻出来，狼狈又滑稽。
然而回忆起来最令人难堪还是她当时的心思。她以为换了新衣、搽上胭脂的自己在人眼里是可爱的，于是把语气和动作里的活泼都放大了几分。只是，俏皮的举止与美丽的外表搭配在一起才能相得益彰，其貌不扬的人如此造作便只能算是作怪了。
她懊悔到恨不得时间倒流回早上装扮自己的那个时候，不，应该更早一点，退回到下雪那日。对，冬至那天，难道她就没有这样的心思吗？她面对他时的莽撞里，固然有真诚，但难道就没有刻意的部分吗？平日里还算稳重的她一到他的面前，总是立刻变得轻浮冒失——无非想显得自己不同寻常罢了。
真是好丢人。
而一想到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都只是她的独角戏，就更是懊丧到要哭出来。
她感到鼻子里发酸，便把一旁盆里的凉水狠狠泼在脸上，用力擦拭着脸上的香粉和胭脂。水不小心呛进鼻子里，酸得更厉害。
发烫的脸颊经冷水一激得到抑制。她在心底提醒自己，"记得你自己为什么入宫。"
她下定决心，再也不做这样愚蠢的举动。
从厢房里出来时，念慈已经擦干了脸上的粉痕。只是刚刚唐突的行为和掩藏不住的低沉情绪还是被婉顺发现。婉顺担心念慈，便跟在她后面跑来跑去。
她们在庭院中央搭好柴堆，点燃后丢进一节竹子，谁料竹子都被熏得变色了也还是点不着。
王英此刻适时出现，念慈换作笑脸，迎上去道：“王内侍，您来得正好。我点不燃这些竹子，您有办法吗？”
王英叹了一口气，道：“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些竹子经了雪水，点不燃的。”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经过霜雪的竹子，哪会那么容易被点着。
“多谢王内侍了，还专程过来告诉我。”念慈起身朝王英点头致谢，脸上是得体的笑容。
婉顺心下颇不忍，只好劝道：“其实用松枝也是一样的。”
“罢了，我留一些，晒干了明年用。”念慈把竹子一根根码起来，揣进怀里。
“王内侍请回吧。我看燕王殿下脸色不佳，您还是去守着他比较好。”她又转向婉顺，“起风了，你赶快进去吧。”
念慈抱着竹子起身，不再同二人说话。王英倒是乐得赶紧离开，婉顺却不忍丢下念慈一个人在寒风中忙碌。
所以当李祐出现在院门时，看到三人分别在院子各处：王英走到门口正欲离开，念慈蹲在廊下整理竹子，婉顺则站在正厅门前，担忧地望向念慈。
“殿下？”王英吃了一惊。
婉顺闻言也抬头，“阿兄怎么过来了？”
李祐行至廊下道：“你的侍女粗手笨脚的，我怕她再放火烧了院子。”
婉顺听了，很认真地为念慈正名：“不会的，念慈姐姐很能干，今天所有的事都是她操持的。”
李祐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是吗，我看她于妆饰一事上倒是不太擅长。”
他的这句话，听起来很是尖刻。若换了之前，她一定会立刻抛了怀中竹子，直视着他的眼反驳他。但现在，她一句话也不说了。
念慈朝李祐恭敬行了一礼，拣起一根竹子后便行至柴堆前蹲下，在离明火一寸的地方举着那节竹子，似乎是想要蒸干竹子的水分。
她背对着他，单薄的背被摇动的火光衬成一个更暗的黑色剪影。
念慈突然变得如此安静，就连婉顺也察觉出一丝异常。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问：“阿兄不是在两仪殿守岁吗？”
念慈突然咳嗽了几声，大概是被烟呛到了。
见李祐不言语，王英替他解释道：“殿下身体不适，所以先行一步回宫休息。”
“这样。”婉顺点点头，“那阿兄喝过椒柏酒了吗？”
王英笑笑，心道，他就是喝了太多椒柏酒才要回宫休息的。谁知李祐却淡淡答了一句“没有”。
念慈忽地站起身，奔进厢房里了。
李祐的眼神钉住她忙忙碌碌的背影，讶异于她对自己的无视。不解的情绪终于还是显现在了脸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变成一惯的不耐烦。
他有些奇怪，自己的眼神为什么要追随着她。
一股无名的怨怒从心底涌起。他抬脚便要走，却被一股微小的力量牵扯住了袖子。
“那请阿兄进来用一些岁酒吧。”
女孩真诚热切的笑容冲淡了刚刚莫名的烦躁，他随着她进了厅堂。
琥珀色的液体自酒壶中泄出，辛辣的气味随之弥散。他接过酒杯，方送到唇边，又听到院子里传来压低了声音的几声咳嗽。
王英见状，摇头叹道：“这小丫头也真是的，都说了点不着还非要逞能。”
“念慈姐姐不是逞强称能，”婉顺放下酒壶，像是喃喃自语，“她只是想让这个院子有点儿声响。”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看向王英和李祐，长睫覆盖下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黯然。李祐借由此发现了婉顺更深的忧伤。
“你不开心吗？”他很直接地问。
婉顺对他回报以同样的坦诚：“如果没有姐姐，我会更难过一些。”
夜晚来临的时候，婉顺维持了一整个白日的强颜欢笑终于到了溃散的边缘。念慈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从书上看到过的名叫“爆竹”的东西试着做出来。仿佛点燃了那节中空的小小竹子，就能使胸中积郁的悲伤和怨恨一同崩裂，化为灰烬。
原来不快乐的不止他一个。李祐持久地沉默着，像是出神。
“凡饮寿酒，皆从小起。”李祐把酒杯又递还给婉顺，叮嘱道，“只许喝一点。”
婉顺接过酒杯，小心地抿了一口。与此同时，院子里传来一声爆响。
竹子终于响了。
婉顺对念慈的成功表现出比制造者更大的兴奋，她飞奔着跑到院子里，李祐和王英也跟着出来。
尖细的火舌伸缩不定，舔舐着微微润湿的树枝。木叶在炽热的气息的拍打下，发出毕剥的声响和温暖的气味。
在这中间，夹杂着一缕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气味。气味随着热气浮上来，李祐嗅出是桂花。他看向念慈手中握着的青色瓷罐，猜那大概是梳头用的木樨油。
原来她是用木樨油点燃竹子的。看来她也不是全然不懂妆饰之事。
沐浴在火焰中的竹子不时发出几声爆响，冲撞着在场人的耳膜。
“竹爆惊春，避鬼驱瘟！”婉顺笑着拍手，比其他时候更像这个年纪的孩童。
婉顺很少这样开怀大笑。这样的笑容，无意是对念慈这一晚最大的褒奖。
“郑姑娘还真有办法啊。”王英一脸欣慰，也许是被这几节爆竹勾起了些许思乡情怀。
念慈脸上也漾起笑意，像是做成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橘红色的火星迸溅出来，随着热气噼里啪啦往上升，然后再徐徐落下。李祐看着念慈清洗过后的脸，在跳动的火光的映照下，如羊脂玉一般洁净温润。
“阿兄，姐姐。”
婉顺的呼唤，中断了李祐的神思。
“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在婉顺的新年祝福中，年纪不一、身份各异的四人在西院里度过了旧岁的最后一晚。尽管来年还将会有无数琐屑的烦恼，每个人都还是盼望着有一个更好更顺遂的一岁。
遥远的鼓声从两仪殿传来，贞观五年的春天，已经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