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庾皇后》/ 文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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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的人都听着，霍侯派出去的军队已经被本将尽数剿灭，尔等皆是我剑下亡魂，活命与否，全在一念之间。”魏玄勒马停在韩猿门前，冲城墙上负隅顽抗的蝼蚁道。
自征平十五年始，霍侯随君出征，先后替征平帝收回岭南五州以及长江一带，征平帝感其劳苦功高，特将云州城赐给霍氏族人，后来的十五年，霍氏独大，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康宁元年，新帝夏侯玟继位，削藩王，罢三公部分权力，立丞相，召回在朔州城一带驻守边关的魏庞一家，暗中培育势力，于康宁五年始发兵云州城，魏家大郎精通兵法，运筹帷幄，仅用两年便夺回十五城池，如今兵临城下，怎么不叫他们惧怕？
然而这位统帅堪堪十七岁。
霍氏男丁几乎都在前日的守城战役中丧命，只有霍容和弟弟霍平活了下来，霍侯中箭不治身亡，现在城中能用的士兵屈指可数。“报——”探子报消息的声音凄惨，霍容叹了声气，道:“说，还有什么坏消息？”
“魏崇文已经集结三万大军，陈兵韩猿门前，看样子今夜是势必要把云州城攻下来了。”
“妈的”霍容一掌劈断了木几，拂袖撩袍坐下。
“大哥，现在怎么办？横竖都是死，不若我们跟他们拼了！也好为母亲和嫂嫂争取逃命的机会。”
霍容自然不会同意，父亲矜矜业业数十年，才为霍家打下不菲的权势，绝不能败送在他手中。一个不好的想法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他手掌轻抚庾秋月给他封的荷包:“说不定你嫂嫂，能让我们逃出生天呢。”
霍平道:“大哥莫不是吃错药了，嫂嫂手无寸铁一介妇道人家，平常搬个东西都三步一喘气，她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叫外头那阎罗鬼煞退兵？”
“自然不是，你读过他写的《清婉赋》吗？”
霍平思考片刻，道:“这不是魏玄十四岁时游宜春台时所作，文章以描绘一神女被贬下凡间为题，内容抑扬，有‘天下第一赋’之誉。
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霍容笑笑，道:“‘静影菲而隐神璧，琴郁郁而无声。余愿游之杏林兮，得一女而终身’，当年宜春台，秋月一曲动人，魏玄既然有此野心，何不成全他，保全我军最后一点实力呢？”
“什么？”霍平大惊，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把嫂嫂献出去！不，这不可以，嫂嫂嫁过来五年，帮趁着母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父亲母亲极为恭敬，对我也是很好，对大哥就更没话说了。
大哥莫要为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冲昏头脑，嫂嫂为三千残兵牺牲清白，不值得。”
“住口！”霍容厉声打断霍平的话，回过头盯了窗外的孤雁半晌，“什么叫为蝇头小利献出庾氏，分明是她与那狂徒孽情深重，被我发现了而已……”
“你……”
霍平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哥哥说出来的话，大哥和嫂嫂的恩爱程度，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程度，庾秋月贤名在外，若她知道自己所爱之人利用她去谋利，一定会羞愤自戕。
“这对嫂嫂来说不公平，对门外那些三千残兵来说更加是耻辱，他们受霍氏之命，享霍氏军饷，就该为霍氏族人战至最后一口气，我们身为主家仅剩的男丁，更该知晓自己的责任，叫一个女人出去顶罪，大哥，您将来叫你我兄弟如何自立？”
“有什么不公平的？”然而霍容就如同疯了一样，丝毫听不进去霍平的半点劝告，反而更加疯魔地去伪造庾氏不贞的证据。
庾秋月正在房间里面焚香祷告，忽然闯进来三五个精壮守卫，架着她的胳膊就将她扔到了霍容面前。她揉揉摔疼的手臂，向霍容伸出纤纤细手，声音沙哑地叫人难受:“夫君，可是前方战事不顺？”
“哼……”
霍容嫌恶般后退，拍了拍刚才被庾秋月指尖碰到的衣摆，拿出长剑抵在秋月的下巴上，轻轻一挑，女孩被破仰头，
“瞧瞧这张脸，生得多么美丽，多少男人垂涎而不可得，竟白白便宜了霍某。你竟敢同外男私通，庾秋月，你说我该不该当着父母的牌位把你杀死！”
银儿“噗通”一声跪下，脑袋拼命地磕，磕出血了也不要紧，在一旁陈情:“姑爷，小姐从小受庭训，守三纲五常，怎么会做出‘私通’此等有悖伦理之事，莫不是有人造谣污蔑，大公子千万不可偏听偏信呐！”
“你这贱婢的意思，我是偏听小人谗言的奸佞了？”
“奴婢不敢，可事关小姐清白，啊——”
银儿还没说完话，就被霍容一个巴掌扇飞出去老远，写一下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庾秋月顺着银儿惨叫声看过去，她的一边脸肿得老高，嘴角还挂着血丝。
“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好婢女，竟敢当众质疑我？庾秋月啊庾秋月，怎么成婚这么多年，我竟没看出来你有此心。是瞧着我霍氏一族没落，急着给自己找下家？”霍容讽刺道。
庾秋月上前挽着霍容的胳膊，试图安慰:“玄尔，是不是有人胡乱传了什么闲话？妾身对霍家的心，日月可鉴。如今大敌当前，咱们不要被这些话扰乱心智，人家还没打过来呢，我们先乱作一团了。”
“魏玄堪堪十四岁就作赋夸赞月儿的美貌，此后更是猖狂，竟敢肖想吾妻。而你！却不知检点！”霍容指着银儿，“既然你们主仆铁了心要弃我而去，我亦不知如何是好。魏玄此刻就在城外，给你家小姐梳洗打扮后，出城去吧。”
＊
庾秋月自然不从，她是被冤枉的，霍容懒得废话，像提溜小鸡仔一样将庾秋月拽到了梳妆台前，长时间的备战状态，青铜镜上已经积攒了一层灰，霍容拿出火蛇点了根香，提醒:“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银儿握着篦子的手由于受伤而止不住地颤抖，梳在庾秋月打结的头发上控制不住力道，扯得她生疼。霍平就这么怔怔站在原地，他此刻似乎真正明白了人们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思。
多么好的嫂嫂啊，小的时候给他缝补衣服，长大了又给他物色新妇，怎么就……
这已经不能用生不逢时来解释。
似乎感受到了霍平在哭，庾秋月轻声安慰:“阿平莫哭，如今我为奸人所害，玄尔不信我的为人，为证明清白，我是要出城去一趟的。你也别怪你哥哥，他太累了。”
“嫂嫂……”
庾秋月的双手被人捆住，霍容打开城门，带着她走了出去。
少年端端坐在马背上，身穿玄色
魏玄皱眉:“这又是你的什么计谋？”
“吾妻与魏将军暗通款曲，今被我发觉，自是把这娼妇交给魏将军。说实话我挺想不明白的，怎么老天偏偏就给了她这么一张姿貌绝伦的脸蛋，偏偏这张脸被你看见。”霍容注视着魏玄表情的变化，“早就听闻你肖想吾妻多年，今日既然被我撞破，特来将庾氏送来给你。”
魏玄不屑道:“哼，我何时垂涎于你夫人？让女人出来挡，你真好意思！”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你们二人心里如何龌龊，不用我过多解释了吧。”
魏玄道:“劝你赶紧投降，我也好念在曾经是同僚的份儿上同陛下说说好话，放你兄弟二人一条活路。如果还这么冥顽不灵，很难保证你们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啊！”
咻得，一柄冷剑抵在庾秋月的脖子上，她感到有些疼，低头一看，剑面上是她的血！
霍容饶有兴趣地盯着庾秋月的反应，嘲弄得将她一边的衣服带子解开，露出香肩，俯身在她耳边:“若今日你能替我们争取些时间自然最好，若争取不到，你就别想活了。”
庾秋月如遭雷击般，整个身体软了下来，她难以置信自己的夫君竟会为了活命而舍弃她，她拼命撞上剑刃，“你杀了我！”
幸而霍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欲寻死的庾秋月，冲魏玄喊道:“你若要庾氏，那么就该知道我的条件。否则，她就死了！”
魏玄颔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算不上多么勇敢，遇到这种事情也只会寻死，眼眶里积攒的泪水在霍容与她耳语后夺眶而出。
霍容扳着庾秋月的手臂:“三，二，一……”
“住手！”魏玄冲霍容喊道。
他伸出手掌，缓缓下军令:“全军，后退十步。”
“哈哈哈哈哈”霍容饶有趣味地盯着庾秋月的脸，“其实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是个女人，秋月，好好替我蛰伏在他身边，不要背叛我，这样等我东山再起，我还会念在今日之恩的份上，接你回来。”
霍容替她挑断麻绳的一刻，庾秋月重重摔在地上。这一刻的感觉已经不能用心痛来解释，是窒息，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个笑话，被自己的夫君扔出来，扔给了杀死婆婆公公的仇人。
可是，她这些委屈又给谁说呢，霍容说得那么像模像样，甚至她都觉得自己是否哪里做的不对而被世人诟病了。
魏玄小声地“驾”了一声，勒马行至庾秋月跟前，一只手紧紧握着缰绳，身子前倾几乎匍匐在马背上，轻声对眼前的女孩道:“今日你也看到了，霍容他是如何对你的。跟我走吧，我保护你，他不是你的良配。”
庾秋月坐在地上怔怔盯着魏玄半晌，突然起身朝着反方向跑去，片刻后魏玄才惊觉她这是想撞死在韩猿门前，心中暗骂一声，赶紧策马追过去，在她头即将撞上去的一刻将她捞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疾驰而去前，他吩咐道:“今夜攻城，全听军师与沈大人调遣。记住，我不要一个人活。”
“喏！”
魏玄抱着庾秋月下马，心中愤愤:不是说霍容对妻子很好吗？怎么这么轻，抱起来还硌手。
“霍容就是这样对你好的？”魏玄将人放在床上，问道。
庾秋月哭着推开魏玄:“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魏玄避让不及，被庾秋月指甲抠破了皮肉，他惊道:“你这女人属什么的，怎么这样不讲道理？！霍容那厮弃你于不顾，是我救回了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么还恩将仇报？”
“我要感恩什么？好端端地，你们来攻打我们，如今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了，你递过来一根骨头，像逗狗似的引逗我向你感恩？呸——”
魏玄点点头，按住寻死觅活的庾秋月:“够有魄力啊，但你似乎用错地方了，害你终身的不是我，是你的身边人。我已经下令屠城，为你报仇，等我割下来他的首级，给你做酒杯，哈哈哈。”
“不要！”
“你说什么？”
“先帝推崇孔氏，以仁义治国，且城中还有百姓，上天有好生之德，罪不及百姓，妾身希望将军能放百姓一条活路。”庾秋月拉住他，恳切道，“若如此，妾身死而无憾。”
“你一女子，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魏玄轻拍庾秋月后背，“你放心，我又不是传闻中地那般模样的阎罗鬼煞，我有我自己的思考。只是除了百姓，霍家人和士兵，必须死！
只是还有一点，你这条命是我救出来的，为了救你，我已经贻误了军机，等我回来，你必须全须全尾地站在我面前，否则的话，我就去攻打你母族，说到做到。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已经吩咐她们好生照顾你，若你瘦了，我先杀了他们！”
“银儿，银儿。”
庾秋月想到了银儿还在云州城，那丫头说话没轻重，不要被霍容打死了，“我的贴身婢女如今还在云州城，将军能否救她出来。她被霍容甩了一掌，若不救治，怕……”
“行了”魏玄笨拙地为她擦拭眼泪，“哭什么，我去救她出来就好。你好好在这里，等我回来。”
＊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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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征平十五年始，霍侯随君出征，先后替征平帝收回岭南五州以及长江一带，征平帝感其劳苦功高，特将云州城赐给霍氏族人，后来的十五年，霍氏独大，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康宁元年，新帝夏侯玟继位，削藩王，罢三公部分权力，立丞相，召回在朔州城一带驻守边关的魏庞一家，暗中培育势力，于康宁五年始发兵云州城，魏家大郎精通兵法，运筹帷幄，仅用两年便夺回十五城池，如今兵临城下，怎么不叫他们惧怕？
然而这位统帅堪堪十七岁。
霍氏男丁几乎都在前日的守城战役中丧命，只有霍容和弟弟霍平活了下来，霍侯中箭不治身亡，现在城中能用的士兵屈指可数。“报——”探子报消息的声音凄惨，霍容叹了声气，道:“说，还有什么坏消息？”
“魏崇文已经集结三万大军，陈兵韩猿门前，看样子今夜是势必要把云州城攻下来了。”
“妈的”霍容一掌劈断了木几，拂袖撩袍坐下。
“大哥，现在怎么办？横竖都是死，不若我们跟他们拼了！也好为母亲和嫂嫂争取逃命的机会。”
霍容自然不会同意，父亲矜矜业业数十年，才为霍家打下不菲的权势，绝不能败送在他手中。一个不好的想法在他心底油然而生，他手掌轻抚庾秋月给他封的荷包:“说不定你嫂嫂，能让我们逃出生天呢。”
霍平道:“大哥莫不是吃错药了，嫂嫂手无寸铁一介妇道人家，平常搬个东西都三步一喘气，她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叫外头那阎罗鬼煞退兵？”
“自然不是，你读过他写的《清婉赋》吗？”
霍平思考片刻，道:“这不是魏玄十四岁时游宜春台时所作，文章以描绘一神女被贬下凡间为题，内容抑扬，有‘天下第一赋’之誉。
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霍容笑笑，道:“‘静影菲而隐神璧，琴郁郁而无声。余愿游之杏林兮，得一女而终身’，当年宜春台，秋月一曲动人，魏玄既然有此野心，何不成全他，保全我军最后一点实力呢？”
“什么？”霍平大惊，道，“你的意思是你要把嫂嫂献出去！不，这不可以，嫂嫂嫁过来五年，帮趁着母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父亲母亲极为恭敬，对我也是很好，对大哥就更没话说了。
大哥莫要为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冲昏头脑，嫂嫂为三千残兵牺牲清白，不值得。”
“住口！”霍容厉声打断霍平的话，回过头盯了窗外的孤雁半晌，“什么叫为蝇头小利献出庾氏，分明是她与那狂徒孽情深重，被我发现了而已……”
“你……”
霍平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哥哥说出来的话，大哥和嫂嫂的恩爱程度，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程度，庾秋月贤名在外，若她知道自己所爱之人利用她去谋利，一定会羞愤自戕。
“这对嫂嫂来说不公平，对门外那些三千残兵来说更加是耻辱，他们受霍氏之命，享霍氏军饷，就该为霍氏族人战至最后一口气，我们身为主家仅剩的男丁，更该知晓自己的责任，叫一个女人出去顶罪，大哥，您将来叫你我兄弟如何自立？”
“有什么不公平的？”然而霍容就如同疯了一样，丝毫听不进去霍平的半点劝告，反而更加疯魔地去伪造庾氏不贞的证据。
庾秋月正在房间里面焚香祷告，忽然闯进来三五个精壮守卫，架着她的胳膊就将她扔到了霍容面前。她揉揉摔疼的手臂，向霍容伸出纤纤细手，声音沙哑地叫人难受:“夫君，可是前方战事不顺？”
“哼……”
霍容嫌恶般后退，拍了拍刚才被庾秋月指尖碰到的衣摆，拿出长剑抵在秋月的下巴上，轻轻一挑，女孩被破仰头，
“瞧瞧这张脸，生得多么美丽，多少男人垂涎而不可得，竟白白便宜了霍某。你竟敢同外男私通，庾秋月，你说我该不该当着父母的牌位把你杀死！”
银儿“噗通”一声跪下，脑袋拼命地磕，磕出血了也不要紧，在一旁陈情:“姑爷，小姐从小受庭训，守三纲五常，怎么会做出‘私通’此等有悖伦理之事，莫不是有人造谣污蔑，大公子千万不可偏听偏信呐！”
“你这贱婢的意思，我是偏听小人谗言的奸佞了？”
“奴婢不敢，可事关小姐清白，啊——”
银儿还没说完话，就被霍容一个巴掌扇飞出去老远，写一下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庾秋月顺着银儿惨叫声看过去，她的一边脸肿得老高，嘴角还挂着血丝。
“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好婢女，竟敢当众质疑我？庾秋月啊庾秋月，怎么成婚这么多年，我竟没看出来你有此心。是瞧着我霍氏一族没落，急着给自己找下家？”霍容讽刺道。
庾秋月上前挽着霍容的胳膊，试图安慰:“玄尔，是不是有人胡乱传了什么闲话？妾身对霍家的心，日月可鉴。如今大敌当前，咱们不要被这些话扰乱心智，人家还没打过来呢，我们先乱作一团了。”
“魏玄堪堪十四岁就作赋夸赞月儿的美貌，此后更是猖狂，竟敢肖想吾妻。而你！却不知检点！”霍容指着银儿，“既然你们主仆铁了心要弃我而去，我亦不知如何是好。魏玄此刻就在城外，给你家小姐梳洗打扮后，出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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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秋月自然不从，她是被冤枉的，霍容懒得废话，像提溜小鸡仔一样将庾秋月拽到了梳妆台前，长时间的备战状态，青铜镜上已经积攒了一层灰，霍容拿出火蛇点了根香，提醒:“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银儿握着篦子的手由于受伤而止不住地颤抖，梳在庾秋月打结的头发上控制不住力道，扯得她生疼。霍平就这么怔怔站在原地，他此刻似乎真正明白了人们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意思。
多么好的嫂嫂啊，小的时候给他缝补衣服，长大了又给他物色新妇，怎么就……
这已经不能用生不逢时来解释。
似乎感受到了霍平在哭，庾秋月轻声安慰:“阿平莫哭，如今我为奸人所害，玄尔不信我的为人，为证明清白，我是要出城去一趟的。你也别怪你哥哥，他太累了。”
“嫂嫂……”
庾秋月的双手被人捆住，霍容打开城门，带着她走了出去。
少年端端坐在马背上，身穿玄色
魏玄皱眉:“这又是你的什么计谋？”
“吾妻与魏将军暗通款曲，今被我发觉，自是把这娼妇交给魏将军。说实话我挺想不明白的，怎么老天偏偏就给了她这么一张姿貌绝伦的脸蛋，偏偏这张脸被你看见。”霍容注视着魏玄表情的变化，“早就听闻你肖想吾妻多年，今日既然被我撞破，特来将庾氏送来给你。”
魏玄不屑道:“哼，我何时垂涎于你夫人？让女人出来挡，你真好意思！”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你们二人心里如何龌龊，不用我过多解释了吧。”
魏玄道:“劝你赶紧投降，我也好念在曾经是同僚的份儿上同陛下说说好话，放你兄弟二人一条活路。如果还这么冥顽不灵，很难保证你们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啊！”
咻得，一柄冷剑抵在庾秋月的脖子上，她感到有些疼，低头一看，剑面上是她的血！
霍容饶有兴趣地盯着庾秋月的反应，嘲弄得将她一边的衣服带子解开，露出香肩，俯身在她耳边:“若今日你能替我们争取些时间自然最好，若争取不到，你就别想活了。”
庾秋月如遭雷击般，整个身体软了下来，她难以置信自己的夫君竟会为了活命而舍弃她，她拼命撞上剑刃，“你杀了我！”
幸而霍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欲寻死的庾秋月，冲魏玄喊道:“你若要庾氏，那么就该知道我的条件。否则，她就死了！”
魏玄颔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算不上多么勇敢，遇到这种事情也只会寻死，眼眶里积攒的泪水在霍容与她耳语后夺眶而出。
霍容扳着庾秋月的手臂:“三，二，一……”
“住手！”魏玄冲霍容喊道。
他伸出手掌，缓缓下军令:“全军，后退十步。”
“哈哈哈哈哈”霍容饶有趣味地盯着庾秋月的脸，“其实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是个女人，秋月，好好替我蛰伏在他身边，不要背叛我，这样等我东山再起，我还会念在今日之恩的份上，接你回来。”
霍容替她挑断麻绳的一刻，庾秋月重重摔在地上。这一刻的感觉已经不能用心痛来解释，是窒息，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个笑话，被自己的夫君扔出来，扔给了杀死婆婆公公的仇人。
可是，她这些委屈又给谁说呢，霍容说得那么像模像样，甚至她都觉得自己是否哪里做的不对而被世人诟病了。
魏玄小声地“驾”了一声，勒马行至庾秋月跟前，一只手紧紧握着缰绳，身子前倾几乎匍匐在马背上，轻声对眼前的女孩道:“今日你也看到了，霍容他是如何对你的。跟我走吧，我保护你，他不是你的良配。”
庾秋月坐在地上怔怔盯着魏玄半晌，突然起身朝着反方向跑去，片刻后魏玄才惊觉她这是想撞死在韩猿门前，心中暗骂一声，赶紧策马追过去，在她头即将撞上去的一刻将她捞起来，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疾驰而去前，他吩咐道:“今夜攻城，全听军师与沈大人调遣。记住，我不要一个人活。”
“喏！”
魏玄抱着庾秋月下马，心中愤愤:不是说霍容对妻子很好吗？怎么这么轻，抱起来还硌手。
“霍容就是这样对你好的？”魏玄将人放在床上，问道。
庾秋月哭着推开魏玄:“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魏玄避让不及，被庾秋月指甲抠破了皮肉，他惊道:“你这女人属什么的，怎么这样不讲道理？！霍容那厮弃你于不顾，是我救回了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怎么还恩将仇报？”
“我要感恩什么？好端端地，你们来攻打我们，如今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了，你递过来一根骨头，像逗狗似的引逗我向你感恩？呸——”
魏玄点点头，按住寻死觅活的庾秋月:“够有魄力啊，但你似乎用错地方了，害你终身的不是我，是你的身边人。我已经下令屠城，为你报仇，等我割下来他的首级，给你做酒杯，哈哈哈。”
“不要！”
“你说什么？”
“先帝推崇孔氏，以仁义治国，且城中还有百姓，上天有好生之德，罪不及百姓，妾身希望将军能放百姓一条活路。”庾秋月拉住他，恳切道，“若如此，妾身死而无憾。”
“你一女子，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魏玄轻拍庾秋月后背，“你放心，我又不是传闻中地那般模样的阎罗鬼煞，我有我自己的思考。只是除了百姓，霍家人和士兵，必须死！
只是还有一点，你这条命是我救出来的，为了救你，我已经贻误了军机，等我回来，你必须全须全尾地站在我面前，否则的话，我就去攻打你母族，说到做到。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已经吩咐她们好生照顾你，若你瘦了，我先杀了他们！”
“银儿，银儿。”
庾秋月想到了银儿还在云州城，那丫头说话没轻重，不要被霍容打死了，“我的贴身婢女如今还在云州城，将军能否救她出来。她被霍容甩了一掌，若不救治，怕……”
“行了”魏玄笨拙地为她擦拭眼泪，“哭什么，我去救她出来就好。你好好在这里，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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