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庾秋月后，魏玄策马回了军中。士兵们见到主帅归来，士气充沛，高呼“魏帅”。
“尔等随我东征西讨，今日便是你们名垂千古的时候，逆贼霍侯的两个儿子就窝藏在云州城内，砍下那二人首级的，赏黄金千两。不可惊扰百姓，滥杀平民。”
说罢，双腿一夹马背，抽出长剑，喝道:“随我杀！”
虽说霍氏如今只剩下三千残兵苟延残喘，云州城却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城池建于高地，可俯瞰平、禹、川四州，地势险要，城门固若金汤，且当年那工匠造韩猿门时，将全城的地基与门栓相连，若使用蛮力强行撞开，那么云州城也会天翻地覆。除非能有人爬上高处，砍断拴着门的玄铁。
魏玄掌上看过去，盈盈月光下，四条玄铁链发着银光，寒气逼人。
“霍侯这是给咱们留了个硬骨头。”沈寒山道。
魏玄下马如看布防图，道:“不论多硬的骨头，到了我这里，不听话，就只有死路一条。白天你也看到霍容的嘴脸了，此番就算是我想留他一命，天下人也不容了。”
“霍侯功高震主，时有惊人举动，这些但是不足以说道。不过霍容……竟能想到用那种卑劣手段，骗取我军同情，那女人跟着霍容，真是倒霉！”沈寒山愤愤然。
“行了，咱们先想想如何攻城吧。强行撞开城门，触动机关，百姓最先遭殃，咱们不能这样做。”
魏军军帐的下人们都很好奇魏玄带回来的这个女人，魏玄是长安皇城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一军主帅为了他临阵改变攻城计划。
“我听说，当时霍容都要杀了她，是魏帅一声令下，命三万大军后退十步，才给她求来一线生机。”
听话那人捂着嘴，心里面惊叹，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魏帅吗？以前行军打仗遇到人挟持人质与他对质，他总是一剑穿透两人的胸膛，帐中之人究竟是什么角色？
风吹过幔帐，众人屏息向内看去，帐中那人一身金丝勾纹牡丹石榴裙，发髻高高盘起，有几缕头发可能因为马匹疾驰而松散在额头前，女孩侧身坐在小几前，侧颜已是绝色。
人间尤物啊。
景旭最先感叹，屋内那人的模样，侧颜看着已经是惊为天人，眉间含愁，我见犹怜，难怪魏玄会放他在这里守着。
他看得入迷。
庾秋月挠挠头皮，缓缓起身向门口走去，裙摆随着她走路的频率小幅度地轻摆着，腰间的玉珏相碰发出“铛铛”的声音，景旭死死盯着庾秋月的正脸，竟看出了几分国色天香，瑶池仙女的错觉。
庾秋月冲门口几人盈盈一鞠，道:“本不想叨扰你们的，可我实在饿得不行，能否送些吃食过来？”
“原是我们照顾不周，不知小姐想要吃些什么？”
“军中有什么，凑合一口就行。还有，我身上有打开韩猿门玄铁链的钥匙，你去给魏将军送过去？”
景旭道:“你有钥匙？”
庾秋月点点头，回答道:“是霍侯临死前交给我的，他说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性情褊察，一个年纪尚幼。霍容错勘贤愚，杀了前来劝降的虞侯一家，我便知道他这个祸害留不得了。
不过因为我是霍容之妻，总是对他抱有几分幻想。今日他诟病我与你家主帅有染，我心已碎。本来不想把这东西交给魏将军的，可是我害怕霍容急了拿云州城的百姓开刀。我不愿意看着百姓受苦。”
额……这是要谋杀亲夫！
景旭接过钥匙，瞪大眼睛问:“你……当真是霍容之妻？”
庾秋月点点头。
“那你知道你把钥匙交给我们的意义是什么吗？原本可能三五天才攻打下来的城池，明日一早就能功破，且不说城中百姓如何，单单是那霍容，我家主人就可能将他挑死，你……不心疼？心中不会愤愤不平？”景旭接着问。
心疼？愤愤不平？
也许是会心疼的，就在刚才，她被逼着穿金戴银，隆重打扮被自己的夫君送出城，她以为霍容是错信了奸佞，或者是为了让她活下来，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直到他附在自己耳边说出那句话之前，她都是这样认为的。
被抛弃不至于心碎，甚至她静下心来，仔细想过他们这段感情。她不能够原谅方才霍容的所作所为，可又不得不承认，他丢弃自己是为了族人谋取更长远的意利益，她甚至不愿意再去相信霍容的一言一行，如果这一次因为她给的钥匙而害得霍容身死，那么她就为他赔命，有何怕的？只是在这之前，她要报复。
“你被人背叛过吗？”庾秋月问道。
景旭不知所措，只能在口中发出“啊？”的声音。
庾秋月抹了把眼泪，抬头看着倒悬的月亮，道:“刚才你问我心碎吗？我的心已经碎了，方才在韩猿门前，我本想带着耻辱撞死，魏将军救了我。我自然会送上一份礼物，你们说我左右逢源也好，捧高踩低也罢，总之，从此以后，我的心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摇。霍容也好，霍氏也罢，既要灭亡，与我何干？”
“你别哭，你别哭，我这就快马给大人送过去。”
＊
银儿捂着肚子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她不敢张口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霍容回来就忙着与霍平商议如何金蝉脱壳，出逃青玉城之事，也没怎么在意庾秋月的婢女还在城中的事情。
银儿愤愤盯着霍容，这么几年小姐嫁在他们家可以说没有享过一天福，早些年家里景气的时候，小姐有了身孕，最后为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劳心劳神，孩子掉了不说，还因为没休息好，伤了根本，这么几年一直不见好。
如今又被当做礼物送出去，她真是非常担心庾秋月。
“咳咳咳——”银儿一把捂住嘴巴，捏紧嗓子，苍天大地，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咳嗦？可别被霍容听见，不然……银儿哆嗦着身子，慢慢爬到门口。
“你做什么？”霍容一根毛笔飞过去，吓得银儿三魂丢了六魄。
霍平倒是脾气温和，走过去将银儿扶起来，道:“大哥你又不管不顾了，咱们商议守城的事情，银儿又听不懂，你还不许她回去睡觉啊？”
“是……奴婢想……左右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早早退出去，免得姑爷看着奴婢……”
“姑爷？”
霍容认出了这是庾秋月的贴身婢女，脾气上来，“你怎么还没死？”
“奴……奴……奴婢……”
“闭嘴，滚下去！”
银儿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冲霍容磕了几个头便扶着上退了出去。霍容烦躁地揉揉脑袋，问:“她被魏玄带去哪儿了？”
“大哥在关心庾氏？”
“什么庾氏？那是你嫂嫂。”
霍平扔给他一根玉簪，道:“或许前一天她还是我的嫂嫂，可今日她被哥哥你献出去，便也别再妄想她能够回来了。她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哥哥当真觉得，庾氏会死心塌地跟着你吗？”
“不可能，我与秋月情比金坚，她会明白我的。”
“无论如何，既然做了，就别回头了。哥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
有三千残兵掩护，霍容、霍平得以遁逃出城。
银儿也被魏玄的军队救了出来，她发着烧，又受了一掌，躺在运送辎重的车上迷迷糊糊地说话，军医努力了大半天，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魏玄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庾秋月的安危，她是那样刚烈的性子，他怕万一……
推开帐篷，女孩正靠在床上看书，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魏玄后，道:“魏将军回来了，云州城看来已经收复了。”
“多亏你送来的钥匙。”
“……”
庾秋月接着低头看书，并不搭理魏玄，魏玄看着她写了一地的书稿，问道:“我带人抄了你的家，你若是心里有气大可以发泄，莫要憋在心里。”
“我该做些什么呢？”她合上书，穿好鞋子缓缓走到魏玄面前，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或者说魏将军以为我该做什么呢？大哭大闹？一死了之？呵……实际上我挺想死的，可我想到了我有父母兄长，我不能死……
不过人总会死的，也许我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
“将军大获全胜，军中定有事务要忙，你去忙吧。”
魏玄顿了顿，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伤心的。这次回皇城，我会向陛下陈情。对了，你那婢女已经救回来了，不过受惊过度，可能疯了。”
“没关系，我会照顾她。”庾秋月随手端起来案上的肉粥，大大闷了两口后被魏玄拿开。
“这吃食都凉透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庾秋月当然知道吃的是凉的，可如今她这样的人，还奢求什么呢？能果腹，有容身之处，就是再好不过。
银儿醒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柄匕首，给她送吃食的小婢女刚走进去，就被她轰了出来。她的一只耳朵失聪，腿也瘸了，看起来是那么脆弱，过来传话的人刚说完银儿的情况，庾秋月就跑过去了。
“银儿。”
庾秋月推门进去，银儿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捂着脑袋，秋月不敢太大声惊动银儿，只能小声地一声声地叫着“银儿”。
“啊……你干什么？”庾秋月轻轻蹲在银儿面前，撩开她额头前面的头发，银儿眯着眼睛，手里的匕首胡乱飞舞。庾秋月抓着她的手，轻声道:“银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小姐。”
“小……姐……”
这称呼好熟悉，银儿睁开眼睛，在看到庾秋月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小姐？您还活着，奴婢以为，以为……”
“霍容对你做什么了？他又打你了吗？”
银儿不再说话，从地上爬起来爬到另外一个角落，沉默不语，过来洒扫的婢女说，她这是受惊过度，很难从之前的应激状态改过来，想要她恢复从前，还需要时间。
庾秋月走出房门，脚底下似乎有棉花，脚步虚浮，直直向池中栽过去，初春的池水凉人，庾秋月这一病，昏了三天三夜。
“庾小姐，该喝药了。”香荷递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庾秋月点点头，端起来药碗就喝，“呕……”没等喝完，她把药带上这几天吃的东西吐了个精光，魏玄刚好进来看见这一幕，他以为庾秋月不想活，在催吐。
“你做什么！”魏玄冲上去扼住庾秋月的下巴，“你知不知道行军艰难，这些药都是我在士兵身上一点一点省下来的，你可以不吃，吃进去又吐出来是几个意思？”
庾秋月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她不想说话，奈何魏玄力气太大，掐得她下颚生疼。
她咳嗦半晌，道:“我没有要浪费，不知为何会吐……”
魏玄指了指底下收拾的香荷:“你来说。”
香荷跪下，道:“回大人，庾小姐这几日确实很能吃，只是吃过了就吐，军医过来看过，说是惊吓过度，导致脾胃受损……就算吃进去了，不久也会吐出来……”
“吃进去了，也会吐出来？”
庾秋月拍打魏玄的手臂，“你不要抓着我，我……呕——”强烈的难受感让她双眸含泪，庾秋月看着魏玄被自己吐了一身的模样，委屈得像个小猫:“对不起，我给你洗干净，你不要生气……”
……
魏玄叫来军医，骂了他一个晚上。
后来魏玄才知道，这是抑郁之人常常有的现象，他们吃不进去东西，就猛吃，可惜身体不能吸收，就会原封不动地吐出来，患者不会认为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而只会觉得自己没吃饱，接着吃，接着吐……
魏玄拦下正在狼吞虎咽的庾秋月，道:“吃不下就不要吃了，这里没人逼着你做什么。拓苍山的桃花开得好看，我带小姐去看看？”
＊
这个攻城被我写成了小孩过家家。
“尔等随我东征西讨，今日便是你们名垂千古的时候，逆贼霍侯的两个儿子就窝藏在云州城内，砍下那二人首级的，赏黄金千两。不可惊扰百姓，滥杀平民。”
说罢，双腿一夹马背，抽出长剑，喝道:“随我杀！”
虽说霍氏如今只剩下三千残兵苟延残喘，云州城却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城池建于高地，可俯瞰平、禹、川四州，地势险要，城门固若金汤，且当年那工匠造韩猿门时，将全城的地基与门栓相连，若使用蛮力强行撞开，那么云州城也会天翻地覆。除非能有人爬上高处，砍断拴着门的玄铁。
魏玄掌上看过去，盈盈月光下，四条玄铁链发着银光，寒气逼人。
“霍侯这是给咱们留了个硬骨头。”沈寒山道。
魏玄下马如看布防图，道:“不论多硬的骨头，到了我这里，不听话，就只有死路一条。白天你也看到霍容的嘴脸了，此番就算是我想留他一命，天下人也不容了。”
“霍侯功高震主，时有惊人举动，这些但是不足以说道。不过霍容……竟能想到用那种卑劣手段，骗取我军同情，那女人跟着霍容，真是倒霉！”沈寒山愤愤然。
“行了，咱们先想想如何攻城吧。强行撞开城门，触动机关，百姓最先遭殃，咱们不能这样做。”
魏军军帐的下人们都很好奇魏玄带回来的这个女人，魏玄是长安皇城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这个女子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让一军主帅为了他临阵改变攻城计划。
“我听说，当时霍容都要杀了她，是魏帅一声令下，命三万大军后退十步，才给她求来一线生机。”
听话那人捂着嘴，心里面惊叹，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魏帅吗？以前行军打仗遇到人挟持人质与他对质，他总是一剑穿透两人的胸膛，帐中之人究竟是什么角色？
风吹过幔帐，众人屏息向内看去，帐中那人一身金丝勾纹牡丹石榴裙，发髻高高盘起，有几缕头发可能因为马匹疾驰而松散在额头前，女孩侧身坐在小几前，侧颜已是绝色。
人间尤物啊。
景旭最先感叹，屋内那人的模样，侧颜看着已经是惊为天人，眉间含愁，我见犹怜，难怪魏玄会放他在这里守着。
他看得入迷。
庾秋月挠挠头皮，缓缓起身向门口走去，裙摆随着她走路的频率小幅度地轻摆着，腰间的玉珏相碰发出“铛铛”的声音，景旭死死盯着庾秋月的正脸，竟看出了几分国色天香，瑶池仙女的错觉。
庾秋月冲门口几人盈盈一鞠，道:“本不想叨扰你们的，可我实在饿得不行，能否送些吃食过来？”
“原是我们照顾不周，不知小姐想要吃些什么？”
“军中有什么，凑合一口就行。还有，我身上有打开韩猿门玄铁链的钥匙，你去给魏将军送过去？”
景旭道:“你有钥匙？”
庾秋月点点头，回答道:“是霍侯临死前交给我的，他说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性情褊察，一个年纪尚幼。霍容错勘贤愚，杀了前来劝降的虞侯一家，我便知道他这个祸害留不得了。
不过因为我是霍容之妻，总是对他抱有几分幻想。今日他诟病我与你家主帅有染，我心已碎。本来不想把这东西交给魏将军的，可是我害怕霍容急了拿云州城的百姓开刀。我不愿意看着百姓受苦。”
额……这是要谋杀亲夫！
景旭接过钥匙，瞪大眼睛问:“你……当真是霍容之妻？”
庾秋月点点头。
“那你知道你把钥匙交给我们的意义是什么吗？原本可能三五天才攻打下来的城池，明日一早就能功破，且不说城中百姓如何，单单是那霍容，我家主人就可能将他挑死，你……不心疼？心中不会愤愤不平？”景旭接着问。
心疼？愤愤不平？
也许是会心疼的，就在刚才，她被逼着穿金戴银，隆重打扮被自己的夫君送出城，她以为霍容是错信了奸佞，或者是为了让她活下来，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直到他附在自己耳边说出那句话之前，她都是这样认为的。
被抛弃不至于心碎，甚至她静下心来，仔细想过他们这段感情。她不能够原谅方才霍容的所作所为，可又不得不承认，他丢弃自己是为了族人谋取更长远的意利益，她甚至不愿意再去相信霍容的一言一行，如果这一次因为她给的钥匙而害得霍容身死，那么她就为他赔命，有何怕的？只是在这之前，她要报复。
“你被人背叛过吗？”庾秋月问道。
景旭不知所措，只能在口中发出“啊？”的声音。
庾秋月抹了把眼泪，抬头看着倒悬的月亮，道:“刚才你问我心碎吗？我的心已经碎了，方才在韩猿门前，我本想带着耻辱撞死，魏将军救了我。我自然会送上一份礼物，你们说我左右逢源也好，捧高踩低也罢，总之，从此以后，我的心不会再为任何人动摇。霍容也好，霍氏也罢，既要灭亡，与我何干？”
“你别哭，你别哭，我这就快马给大人送过去。”
＊
银儿捂着肚子畏畏缩缩地躲在角落，她不敢张口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霍容回来就忙着与霍平商议如何金蝉脱壳，出逃青玉城之事，也没怎么在意庾秋月的婢女还在城中的事情。
银儿愤愤盯着霍容，这么几年小姐嫁在他们家可以说没有享过一天福，早些年家里景气的时候，小姐有了身孕，最后为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劳心劳神，孩子掉了不说，还因为没休息好，伤了根本，这么几年一直不见好。
如今又被当做礼物送出去，她真是非常担心庾秋月。
“咳咳咳——”银儿一把捂住嘴巴，捏紧嗓子，苍天大地，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咳嗦？可别被霍容听见，不然……银儿哆嗦着身子，慢慢爬到门口。
“你做什么？”霍容一根毛笔飞过去，吓得银儿三魂丢了六魄。
霍平倒是脾气温和，走过去将银儿扶起来，道:“大哥你又不管不顾了，咱们商议守城的事情，银儿又听不懂，你还不许她回去睡觉啊？”
“是……奴婢想……左右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早早退出去，免得姑爷看着奴婢……”
“姑爷？”
霍容认出了这是庾秋月的贴身婢女，脾气上来，“你怎么还没死？”
“奴……奴……奴婢……”
“闭嘴，滚下去！”
银儿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冲霍容磕了几个头便扶着上退了出去。霍容烦躁地揉揉脑袋，问:“她被魏玄带去哪儿了？”
“大哥在关心庾氏？”
“什么庾氏？那是你嫂嫂。”
霍平扔给他一根玉簪，道:“或许前一天她还是我的嫂嫂，可今日她被哥哥你献出去，便也别再妄想她能够回来了。她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哥哥当真觉得，庾氏会死心塌地跟着你吗？”
“不可能，我与秋月情比金坚，她会明白我的。”
“无论如何，既然做了，就别回头了。哥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
有三千残兵掩护，霍容、霍平得以遁逃出城。
银儿也被魏玄的军队救了出来，她发着烧，又受了一掌，躺在运送辎重的车上迷迷糊糊地说话，军医努力了大半天，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魏玄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庾秋月的安危，她是那样刚烈的性子，他怕万一……
推开帐篷，女孩正靠在床上看书，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魏玄后，道:“魏将军回来了，云州城看来已经收复了。”
“多亏你送来的钥匙。”
“……”
庾秋月接着低头看书，并不搭理魏玄，魏玄看着她写了一地的书稿，问道:“我带人抄了你的家，你若是心里有气大可以发泄，莫要憋在心里。”
“我该做些什么呢？”她合上书，穿好鞋子缓缓走到魏玄面前，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或者说魏将军以为我该做什么呢？大哭大闹？一死了之？呵……实际上我挺想死的，可我想到了我有父母兄长，我不能死……
不过人总会死的，也许我死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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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大获全胜，军中定有事务要忙，你去忙吧。”
魏玄顿了顿，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伤心的。这次回皇城，我会向陛下陈情。对了，你那婢女已经救回来了，不过受惊过度，可能疯了。”
“没关系，我会照顾她。”庾秋月随手端起来案上的肉粥，大大闷了两口后被魏玄拿开。
“这吃食都凉透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庾秋月当然知道吃的是凉的，可如今她这样的人，还奢求什么呢？能果腹，有容身之处，就是再好不过。
银儿醒来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一柄匕首，给她送吃食的小婢女刚走进去，就被她轰了出来。她的一只耳朵失聪，腿也瘸了，看起来是那么脆弱，过来传话的人刚说完银儿的情况，庾秋月就跑过去了。
“银儿。”
庾秋月推门进去，银儿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捂着脑袋，秋月不敢太大声惊动银儿，只能小声地一声声地叫着“银儿”。
“啊……你干什么？”庾秋月轻轻蹲在银儿面前，撩开她额头前面的头发，银儿眯着眼睛，手里的匕首胡乱飞舞。庾秋月抓着她的手，轻声道:“银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小姐。”
“小……姐……”
这称呼好熟悉，银儿睁开眼睛，在看到庾秋月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小姐？您还活着，奴婢以为，以为……”
“霍容对你做什么了？他又打你了吗？”
银儿不再说话，从地上爬起来爬到另外一个角落，沉默不语，过来洒扫的婢女说，她这是受惊过度，很难从之前的应激状态改过来，想要她恢复从前，还需要时间。
庾秋月走出房门，脚底下似乎有棉花，脚步虚浮，直直向池中栽过去，初春的池水凉人，庾秋月这一病，昏了三天三夜。
“庾小姐，该喝药了。”香荷递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庾秋月点点头，端起来药碗就喝，“呕……”没等喝完，她把药带上这几天吃的东西吐了个精光，魏玄刚好进来看见这一幕，他以为庾秋月不想活，在催吐。
“你做什么！”魏玄冲上去扼住庾秋月的下巴，“你知不知道行军艰难，这些药都是我在士兵身上一点一点省下来的，你可以不吃，吃进去又吐出来是几个意思？”
庾秋月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她不想说话，奈何魏玄力气太大，掐得她下颚生疼。
她咳嗦半晌，道:“我没有要浪费，不知为何会吐……”
魏玄指了指底下收拾的香荷:“你来说。”
香荷跪下，道:“回大人，庾小姐这几日确实很能吃，只是吃过了就吐，军医过来看过，说是惊吓过度，导致脾胃受损……就算吃进去了，不久也会吐出来……”
“吃进去了，也会吐出来？”
庾秋月拍打魏玄的手臂，“你不要抓着我，我……呕——”强烈的难受感让她双眸含泪，庾秋月看着魏玄被自己吐了一身的模样，委屈得像个小猫:“对不起，我给你洗干净，你不要生气……”
……
魏玄叫来军医，骂了他一个晚上。
后来魏玄才知道，这是抑郁之人常常有的现象，他们吃不进去东西，就猛吃，可惜身体不能吸收，就会原封不动地吐出来，患者不会认为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而只会觉得自己没吃饱，接着吃，接着吐……
魏玄拦下正在狼吞虎咽的庾秋月，道:“吃不下就不要吃了，这里没人逼着你做什么。拓苍山的桃花开得好看，我带小姐去看看？”
＊
这个攻城被我写成了小孩过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