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茹果醒过来了，她仍然存在于人世间，只是不再是以肉身的形式。她知道自己是有意识的，只是浑身轻飘得好似幽灵游魂，她现在真正的归处是那具正躺在医院的ICU病房中身体。
在这之前茹果所经历的事情，记忆模糊。她好像是去爬了一座曾经爬过的雪山，她不记得那座山叫什么名字。但是她还记得陈衍生陪着她，他没爬雪山。这很正常，跟往常一样，陈衍生不放心她，他住在山下的旅店里等她。
这是一座她有过登山经验的雪山，而且她跟着一支专业登山队，队里还专门请了经验丰富的当地人随行着做引导。按理说，各方面都保障得当了。她一直都是一个不会拿自己生命冒险的人，这次怎么会变成这样？茹果现在出奇地冷静，她要弄清楚来龙去脉，起码死也得死得瞑目。
茹果使劲拼凑记忆，她的思路蓦地变得清晰明了了许多。
雪崩！对，是雪崩！！
其实在雪崩来临之际，登山队的领队和随行的当地人已经及时判断出，指示所有人立即抛下身上所有负重，迅速向雪崩垂直方向跑去。在此过程中，茹果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费解的事。时至此刻，茹果并不后悔当时的行为，并且认为非常有必要。她必须要将相机中的那片内存卡取出，里面还有积压多日未导出的视频素材。取出之后，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即便茹果卸重很果断，即便茹果边跑边取，这一行为还让她落后于所有人。
那场惊心动魄的雪崩，茹果现在记忆犹新，山顶上发出地裂一般的“喀啦”声，接着就是像闷雷一般的巨响，远方视野中出现一条白龙，在山背上呼啸而过，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好在雪崩来临时，茹果没处在白色狂潮中，她看着前方一块凸起的大石块，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内存卡都冒着生命危险为衍生取出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死掉吧。无论如何都得让这内存卡取得有意义，都得让衍生知道她为他做过的那件事。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可以抱住那块岩石，不被雪浪冲走，保住性命。茹果被巨浪带着滑行了一段之后，绝望中，她逐渐失去意识。
等到茹果再次醒来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到陈衍生家，她也不知道距离她最开始到处飘荡过去了多久。
茹果只知道此时此刻她站在陈衍生家里那个她曾经最喜欢的专用观影室里望着陈衍生，他坐在沙发上，没开灯，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面的屏幕，陈衍生沧桑了很多。茹果见不得他这样，他极少见到他哭，印象中唯一一次是在厦门。她很想对他说别哭，哭多了对眼睛不好，他的眼睛本来就最需要好好保护，可陈衍生听不到，现在他们之间没办法沟通。
茹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上面正在轮播着她的视频账号上的vlog, 以前他还为她偷偷拍他闹过别扭，不过后来他在这事上释怀了，说让她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只要别拍他就行。账号里茹果清楚得记得她一共上传了368支视频。茹果惊喜地发现，屏幕上居然还放着她攥在手心的内存卡上那些为导出剪辑的素材。衍生！他始终都是懂她的，她可以不抱遗憾地离开了。
茹果激动地再回头看坐在黑暗中的陈衍生，他早已泪流满面，尤其是在屏幕上忽明忽暗的光影衬托下，脸上的泪水在光亮中闪着光格外明显，看着他颤抖的肩膀，茹果的心也跟着颤抖，他绝对一个人哭过了好多次，不知不觉中她也是泪流满面。然后陈衍生开始抽泣，哭得越来越凶狠，茹果走过去轻轻地抱着他，于事无补，他感受不到她。
这时，抱柴可能感受到了陈衍生的悲伤，走过来跳到他大腿上用头蹭他的手，它在安慰他。陈衍生把抱柴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它，陈衍生逐渐趋于冷静，好在有抱柴这只猫陪着他。
“饿了吗？”陈衍生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却温柔地问着抱柴，一向像个小哑巴的抱柴听到他的声音还“喵喵”地回应了几声。于是陈衍生起身，把抱柴放在地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之后，摸索着给抱柴喂食物和水。
“茹果，你该离开这里了，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了。” 茹果身后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看不见面孔的影子，对她说。
茹果环顾四周，在这个家里，所有她和陈衍生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餐桌，他们经常坐在那吃他做的饭；客厅里的沙发，他那天晚上靠在陈衍生腿边哭时，他当时坐在那；客房，他们在里面吵过闹过的；床，他们曾经在上面做过无数次爱；观影室，他曾经在那情绪低落过；茶几上的烟灰缸，总是被她乱放，导致他要抽烟的时候总是找不到；厨房，总是有他给她做饭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到现在戛然而止。
茹果无可奈何，用目光和陈衍生告别，跟着他们来到一片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前，随后登上一艘巨大的船，船上的人都面无表情。大船启航时，如果开始如同回放电影一般回顾自己的整个人生，她感到欣慰的是她对自己不存在任何遗憾，她总是能够敢想敢做，任何想法都被她付诸过实践，并且都得到了预期的甚至超越了预期的结果。雪崩中昏迷前的茹果许下的愿望是一定要让衍生知道她给他的情感证物。现在，她亲眼目睹他在感受那份证明她爱他的证物后，她又变得贪婪起来，衍生的所有形象已经植入了她的脑中，融进了我的心里。唯一让茹果放心不下的就是陈衍生。
他这人能力是强，却又很要强，他眼睛看不见，在工作中还好。可是在生活中，他绝对不会低三下四向别人寻求帮助。那他一定会遇到许多麻烦，他怎么应对？以前有她在他身边，她看到了，绝对不等他开口就会主动帮他。现在，她要走了，单单是那些日常小事就会让他崩溃无数次吧。以前她总是喜欢在他身边絮絮叨叨，陪着他聊天，牵着他一起旅游，消磨时间。之后，他无聊了怎么办？眼睛看不见能做的事情真的好少好少，他会不会经常失眠？他其实很没安全感，很难对人产生信任……
最根源的问题还是集中他的眼睛上。唉！她轻叹一声。他没遭受这失明的罪该多好！起码现在她可以毫无挂念地离开。以他的魅力，寻欢作乐，不成问题，日子久了，他可以渐渐忘掉她。可是现在的他寻不了欢，作不了乐，他极有可能在黑暗中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中走不出来。
思来想去，万般无奈，茹果只能在船上对着眼前的黑色海洋祈求:
“如果你有天遇见了一位名叫陈衍生，眼睛看不见的男人，如果你又碰巧喜欢上了他，请你替我好好疼爱他！” 她也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这话，要是她还或者她绝对不会说出这种伤自己自尊的话，现在，实属无奈之举。
茹果话音刚落，她所在的大船突然剧烈摇晃，她也跟着摇晃。
突然，茹果一个没站稳，跌落进了乌漆一片的海水中。
在这之前茹果所经历的事情，记忆模糊。她好像是去爬了一座曾经爬过的雪山，她不记得那座山叫什么名字。但是她还记得陈衍生陪着她，他没爬雪山。这很正常，跟往常一样，陈衍生不放心她，他住在山下的旅店里等她。
这是一座她有过登山经验的雪山，而且她跟着一支专业登山队，队里还专门请了经验丰富的当地人随行着做引导。按理说，各方面都保障得当了。她一直都是一个不会拿自己生命冒险的人，这次怎么会变成这样？茹果现在出奇地冷静，她要弄清楚来龙去脉，起码死也得死得瞑目。
茹果使劲拼凑记忆，她的思路蓦地变得清晰明了了许多。
雪崩！对，是雪崩！！
其实在雪崩来临之际，登山队的领队和随行的当地人已经及时判断出，指示所有人立即抛下身上所有负重，迅速向雪崩垂直方向跑去。在此过程中，茹果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费解的事。时至此刻，茹果并不后悔当时的行为，并且认为非常有必要。她必须要将相机中的那片内存卡取出，里面还有积压多日未导出的视频素材。取出之后，她将它紧紧攥在手心。即便茹果卸重很果断，即便茹果边跑边取，这一行为还让她落后于所有人。
那场惊心动魄的雪崩，茹果现在记忆犹新，山顶上发出地裂一般的“喀啦”声，接着就是像闷雷一般的巨响，远方视野中出现一条白龙，在山背上呼啸而过，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好在雪崩来临时，茹果没处在白色狂潮中，她看着前方一块凸起的大石块，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内存卡都冒着生命危险为衍生取出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白白死掉吧。无论如何都得让这内存卡取得有意义，都得让衍生知道她为他做过的那件事。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可以抱住那块岩石，不被雪浪冲走，保住性命。茹果被巨浪带着滑行了一段之后，绝望中，她逐渐失去意识。
等到茹果再次醒来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灵魂脱离了身体，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到陈衍生家，她也不知道距离她最开始到处飘荡过去了多久。
茹果只知道此时此刻她站在陈衍生家里那个她曾经最喜欢的专用观影室里望着陈衍生，他坐在沙发上，没开灯，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面的屏幕，陈衍生沧桑了很多。茹果见不得他这样，他极少见到他哭，印象中唯一一次是在厦门。她很想对他说别哭，哭多了对眼睛不好，他的眼睛本来就最需要好好保护，可陈衍生听不到，现在他们之间没办法沟通。
茹果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上面正在轮播着她的视频账号上的vlog, 以前他还为她偷偷拍他闹过别扭，不过后来他在这事上释怀了，说让她想拍什么就拍什么，只要别拍他就行。账号里茹果清楚得记得她一共上传了368支视频。茹果惊喜地发现，屏幕上居然还放着她攥在手心的内存卡上那些为导出剪辑的素材。衍生！他始终都是懂她的，她可以不抱遗憾地离开了。
茹果激动地再回头看坐在黑暗中的陈衍生，他早已泪流满面，尤其是在屏幕上忽明忽暗的光影衬托下，脸上的泪水在光亮中闪着光格外明显，看着他颤抖的肩膀，茹果的心也跟着颤抖，他绝对一个人哭过了好多次，不知不觉中她也是泪流满面。然后陈衍生开始抽泣，哭得越来越凶狠，茹果走过去轻轻地抱着他，于事无补，他感受不到她。
这时，抱柴可能感受到了陈衍生的悲伤，走过来跳到他大腿上用头蹭他的手，它在安慰他。陈衍生把抱柴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它，陈衍生逐渐趋于冷静，好在有抱柴这只猫陪着他。
“饿了吗？”陈衍生吸了吸鼻子，声音嘶哑却温柔地问着抱柴，一向像个小哑巴的抱柴听到他的声音还“喵喵”地回应了几声。于是陈衍生起身，把抱柴放在地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之后，摸索着给抱柴喂食物和水。
“茹果，你该离开这里了，这里已经不属于你了。” 茹果身后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看不见面孔的影子，对她说。
茹果环顾四周，在这个家里，所有她和陈衍生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历历在目，餐桌，他们经常坐在那吃他做的饭；客厅里的沙发，他那天晚上靠在陈衍生腿边哭时，他当时坐在那；客房，他们在里面吵过闹过的；床，他们曾经在上面做过无数次爱；观影室，他曾经在那情绪低落过；茶几上的烟灰缸，总是被她乱放，导致他要抽烟的时候总是找不到；厨房，总是有他给她做饭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到现在戛然而止。
茹果无可奈何，用目光和陈衍生告别，跟着他们来到一片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前，随后登上一艘巨大的船，船上的人都面无表情。大船启航时，如果开始如同回放电影一般回顾自己的整个人生，她感到欣慰的是她对自己不存在任何遗憾，她总是能够敢想敢做，任何想法都被她付诸过实践，并且都得到了预期的甚至超越了预期的结果。雪崩中昏迷前的茹果许下的愿望是一定要让衍生知道她给他的情感证物。现在，她亲眼目睹他在感受那份证明她爱他的证物后，她又变得贪婪起来，衍生的所有形象已经植入了她的脑中，融进了我的心里。唯一让茹果放心不下的就是陈衍生。
他这人能力是强，却又很要强，他眼睛看不见，在工作中还好。可是在生活中，他绝对不会低三下四向别人寻求帮助。那他一定会遇到许多麻烦，他怎么应对？以前有她在他身边，她看到了，绝对不等他开口就会主动帮他。现在，她要走了，单单是那些日常小事就会让他崩溃无数次吧。以前她总是喜欢在他身边絮絮叨叨，陪着他聊天，牵着他一起旅游，消磨时间。之后，他无聊了怎么办？眼睛看不见能做的事情真的好少好少，他会不会经常失眠？他其实很没安全感，很难对人产生信任……
最根源的问题还是集中他的眼睛上。唉！她轻叹一声。他没遭受这失明的罪该多好！起码现在她可以毫无挂念地离开。以他的魅力，寻欢作乐，不成问题，日子久了，他可以渐渐忘掉她。可是现在的他寻不了欢，作不了乐，他极有可能在黑暗中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中走不出来。
思来想去，万般无奈，茹果只能在船上对着眼前的黑色海洋祈求:
“如果你有天遇见了一位名叫陈衍生，眼睛看不见的男人，如果你又碰巧喜欢上了他，请你替我好好疼爱他！” 她也不知道她在对谁说这话，要是她还或者她绝对不会说出这种伤自己自尊的话，现在，实属无奈之举。
茹果话音刚落，她所在的大船突然剧烈摇晃，她也跟着摇晃。
突然，茹果一个没站稳，跌落进了乌漆一片的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