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陈衍生在心里一遍遍问着，该问谁？茹果不能回答他，他自己更想不明白，问命吧！在他的命里好似遵循了某种定律，每当他在不幸中庆幸某件事，聊以□□时，他所在乎拥有的那一部分总会消失，离他远去。小时，父亲生病，沈朝暮直接抛弃他们离开，他对自己说起码爸爸还在他身边。后来，父亲病逝，他安慰自己还有爷爷奶奶陪着他。长大后，爷爷奶奶也相继离他而去，他想着自己也算事业有成，无忧无虑了，只管及时享乐就行。牵强一点说，沈朝暮跟他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不寻找她，他就一直认定这世上还有个亲人存在。再后来，他确诊了眼疾，他有了忧虑，他每天都担心着自己日渐衰弱的视力，对黑暗的恐惧也是与日俱增。这时，沈朝暮出现了，他虽然厌她恨她怨她，有个亲人在这种时刻关心他总归是好的。最后，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法定盲人，沈朝暮也死了。但他也没像前期预测地那样悲观，因为茹果一直陪着他，他起码可以依赖她，他喜欢和她一起生活。
可是现在，陈衍生坐在正躺在被转运到清连ICU病房床上的茹果旁边，他捂着她微凉的双手，这是他这段日子最常做的事，她当时一定很冷很冷吧！
陈衍生回想她出事之后的一切。不真实！一点都不真实！！所有发生的事像悬浮在空中，虚无缥缈的假。他真希望这是场噩梦，他和茹果不久会从中醒来。
在山脚民宿摸读小说的陈衍生，读着读着就走了神，他想着一会茹果回来了，他们要去尝尝本地的特色菜然后再去泡温泉。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应该不是茹果，他打开门，迎接他的便是一句没有兜弯子，直述事实的话。
“出事了，茹果出事了。” 这个消息是和茹果同行的队友带来的。登山小队的人都住在一起，大家也都知道陪茹果过来的男友是个盲人。
雪崩来临之际，队长和随行便预先判断好，大家迅速往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奔去，茹果本来是一起行动，不知道怎么，所有人在雪崩之前抵达目的地时，她却越来越落后，最后躲不及奔腾过来的雪流。好在茹果及时提前打开了安全气，没被冲走埋没，雪崩过去后，大家在救援队赶来时就找到了她。趁着救援队把茹果运下来的时间，由一位体力尚存，还没透支的队员来到居住的民宿告知和茹果随行的陈衍生。
“这会救援队应该快到了，得马上把茹果送到县医院去。”那位队员一边喘气一边说着。
陈衍生听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他胡乱抓起桌上的盲杖和手机，打开盲杖，对他说：“麻烦你，把我带到她身边去，我陪着她去医院。”
陈衍生劝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茹果现在需要他，他会一直陪着她。
陈衍生碰到茹果身体的那一刻，他发疯地在她身上摸着，他要将她完完整整地看一遍，也许面前这人不是茹果，茹果明明是活着走的，怎么现在躺着来到他身边。他摸到她的脸，是那张他趁她熟睡时，摸读过很多次的脸。他又摸她的那双手，是一双熟悉的手，是那双总是牵着他的手，是那个总是为他引路的人，是茹果没错！或许是因为他总是表现出一副不信任她的样子，茹果趁机给他开玩笑，她就想看看他眼瞎为她着急的样子，然后再突然坐起来，笑他，笑他真狼狈。醒醒，茹果！笑我吧，不管你怎么嘲笑我，我都不会生气的！
“你是她家属吗？”一位医护人员看到双手发颤，在茹果身上来回摸索的陈衍生，也察觉到了他眼睛似乎不太好。
“是！” 陈衍生立即回答道，他望向声音的方向，急着喊道：“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那人看着陈衍生无法聚焦的眼神朝偏离她的方向看着，是个盲人无疑了，“你先冷静一下，别太激动，她情况不太好，我们现在要把人抬上救护车，送去县城医院。你随行就好，有问题会随时告知你。” 那人冷漠且不耐烦地说道。
陈衍生点头，立马松开了手，他现在不能误事。他无助地站在一旁侧耳仔细听着，人声嘈杂，他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也不自觉地神经质地来回小幅度摆头。紧接着，他被人半推半拉着带上救护车，再次触碰到茹果的身体时，他不那么紧张，紧握着她冰凉的手。好冷好冷，她那会一定非常冷吧。他要给她暖暖手，这样她可以在温暖中醒过来。
陈衍生一只手握着茹果右手，一只手探找着茹果左手，他想将她的两只手放在一起，这样，他的手可以包裹着她的，为她取暖。
不对劲，茹果的右手握得非常紧，他怎么也打不开。她的右手怎么了？不会被冻伤了吧？陈衍生弄得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医生！医生！麻烦你帮我看看，她的右手是不是受伤了？”
“你不把手拿开我怎么看？” 还是刚刚那位医护人员，她看到家属是位目不能视的盲人时，心里面就觉得麻烦。
陈衍生条件反射似地同时放开了两只手，他听了好长时间，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她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也没冻伤呀。”
“那她的右手怎么打不开呢！” 陈衍生急得吼出声来。
“应该是应激反应吧！马上就到医院了，让我同事再看看吧。你别这么激动，你在这一个劲的发脾气能救得了她吗？别给我们添乱好吗？” 对方被陈衍生吼了，更加不耐烦了。
陈衍生听了她的话，一肚子火直往上窜，被他强忍下去，他沉默着，手又重新覆盖到茹果手上。既然没受伤，那她怎么还不放松下来。会不会她右手里面拿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如果真有什么，一定不是很大，要不然她是不能完全握在手心的。
陈衍生探到茹果耳边，试探性地轻声对她说：“茹，茹果，我是陈衍生，你先松松手，我把你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替你好好保管好吗？等你醒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话音刚落，茹果的右手真有了松动，陈衍生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她现在是有意识的。
不过紧接着陈衍生就遇到了难题，他不知道她手中到底拿着什么，东西太小，他直接打开她的手，万一掉在地上他看不见，只能靠摸着找。少不了被刚刚的医生又嫌弃一顿，这也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救护车应该快到医院了吧，他怕自己的行为耽误到茹果的抢救。虽然那人已经让他很窝火了，他平时也更不会低三下四地求别人，但是现在没办法，他只能这样做。
“医生，她现在右手松了很多，麻烦你帮我把她的手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我是个盲人，眼睛现在是一点东西都看不到的，麻烦了。” 这是陈衍生生平第一次向陌生人赤裸裸地陈述自己的缺陷。
“可真是事多，眼睛看不见干嘛要跟着过来爬山。出事的都是些不敬畏自然又菜又爱玩自以为是的人。哎呀，别拉我，我就得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说，让他们都长长记性。”那医生旁边的另一位医生拉了拉她的衣服，提醒她，毕竟在遇难者家属面前说这话总归是不好。
陈衍生不动声色。
“拿出来了，给你。”
对方碰到了自己的手，陈衍生连忙摊开手心，如获至宝，仔细摸了摸，是一片不规则方形的...... 塑料片？陈衍生其实已经不打算再问了，在这窄□□仄的空间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在受迟凌，又不是没人可以帮他看，何必再受人白眼。同时，为了尽早解决这个茹果留给他的困惑，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刚上救护车不久后心中的想法。他将东西放进休闲裤口袋中。
没想到还是有个声音提醒了他，“好像是一张内存卡。”是另一位医生的声音。
内存卡？容不得陈衍生多想，救护车抵达了县医院。
陈衍生没有跟着推着茹果的医生们跑着，事实上，他也跟不上。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杨招的电话，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简单明要地向杨招叙述了茹果的情况。
“帮我联系清连有救护直升机的医院，一定要这方面专业性强，经验丰富的医生在上面，不管叫价多少，赶紧过来这边来，越快越好。你也过来，招，我在这很不方便。”
在救护车上，抛开那名医生对残障人士的态度不说。她那句“让我同事再看看吧”，已经令他对她以及这里医生的专业性产生了质疑。再后来一句“别给我们添乱好吗？” 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就坐在救护车中，也没感受到他们对茹果实施抢救。但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得隐忍下来。他们看得见，总比他这个瞎子强，他们不管怎么说也是医生，在这种紧急时刻，茹果还是得靠他们。
陈衍生用手指碰了碰口袋里的那片内存卡，他总是会时不时摸一摸，确保它还在里面。这张内存卡里面到底有什么？茹果是因为它才落在大家后面吗？所以，它难道比她自己的命都还重要吗？他很费解，他想着一会把它先交给杨招保管着，他怕到时候一路颠簸，他又看不见，很容易把这个小小物件弄丢。
茹果，茹，求求你，一定得撑住！瞎子需要你，需要你为他引路！
陈衍生在心里一遍遍问着，该问谁？茹果不能回答他，他自己更想不明白，问命吧！在他的命里好似遵循了某种定律，每当他在不幸中庆幸某件事，聊以□□时，他所在乎拥有的那一部分总会消失，离他远去。小时，父亲生病，沈朝暮直接抛弃他们离开，他对自己说起码爸爸还在他身边。后来，父亲病逝，他安慰自己还有爷爷奶奶陪着他。长大后，爷爷奶奶也相继离他而去，他想着自己也算事业有成，无忧无虑了，只管及时享乐就行。牵强一点说，沈朝暮跟他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不寻找她，他就一直认定这世上还有个亲人存在。再后来，他确诊了眼疾，他有了忧虑，他每天都担心着自己日渐衰弱的视力，对黑暗的恐惧也是与日俱增。这时，沈朝暮出现了，他虽然厌她恨她怨她，有个亲人在这种时刻关心他总归是好的。最后，他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法定盲人，沈朝暮也死了。但他也没像前期预测地那样悲观，因为茹果一直陪着他，他起码可以依赖她，他喜欢和她一起生活。
可是现在，陈衍生坐在正躺在被转运到清连ICU病房床上的茹果旁边，他捂着她微凉的双手，这是他这段日子最常做的事，她当时一定很冷很冷吧！
陈衍生回想她出事之后的一切。不真实！一点都不真实！！所有发生的事像悬浮在空中，虚无缥缈的假。他真希望这是场噩梦，他和茹果不久会从中醒来。
在山脚民宿摸读小说的陈衍生，读着读着就走了神，他想着一会茹果回来了，他们要去尝尝本地的特色菜然后再去泡温泉。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应该不是茹果，他打开门，迎接他的便是一句没有兜弯子，直述事实的话。
“出事了，茹果出事了。” 这个消息是和茹果同行的队友带来的。登山小队的人都住在一起，大家也都知道陪茹果过来的男友是个盲人。
雪崩来临之际，队长和随行便预先判断好，大家迅速往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奔去，茹果本来是一起行动，不知道怎么，所有人在雪崩之前抵达目的地时，她却越来越落后，最后躲不及奔腾过来的雪流。好在茹果及时提前打开了安全气，没被冲走埋没，雪崩过去后，大家在救援队赶来时就找到了她。趁着救援队把茹果运下来的时间，由一位体力尚存，还没透支的队员来到居住的民宿告知和茹果随行的陈衍生。
“这会救援队应该快到了，得马上把茹果送到县医院去。”那位队员一边喘气一边说着。
陈衍生听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第一句话和最后一句话，他胡乱抓起桌上的盲杖和手机，打开盲杖，对他说：“麻烦你，把我带到她身边去，我陪着她去医院。”
陈衍生劝自己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茹果现在需要他，他会一直陪着她。
陈衍生碰到茹果身体的那一刻，他发疯地在她身上摸着，他要将她完完整整地看一遍，也许面前这人不是茹果，茹果明明是活着走的，怎么现在躺着来到他身边。他摸到她的脸，是那张他趁她熟睡时，摸读过很多次的脸。他又摸她的那双手，是一双熟悉的手，是那双总是牵着他的手，是那个总是为他引路的人，是茹果没错！或许是因为他总是表现出一副不信任她的样子，茹果趁机给他开玩笑，她就想看看他眼瞎为她着急的样子，然后再突然坐起来，笑他，笑他真狼狈。醒醒，茹果！笑我吧，不管你怎么嘲笑我，我都不会生气的！
“你是她家属吗？”一位医护人员看到双手发颤，在茹果身上来回摸索的陈衍生，也察觉到了他眼睛似乎不太好。
“是！” 陈衍生立即回答道，他望向声音的方向，急着喊道：“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那人看着陈衍生无法聚焦的眼神朝偏离她的方向看着，是个盲人无疑了，“你先冷静一下，别太激动，她情况不太好，我们现在要把人抬上救护车，送去县城医院。你随行就好，有问题会随时告知你。” 那人冷漠且不耐烦地说道。
陈衍生点头，立马松开了手，他现在不能误事。他无助地站在一旁侧耳仔细听着，人声嘈杂，他完全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也不自觉地神经质地来回小幅度摆头。紧接着，他被人半推半拉着带上救护车，再次触碰到茹果的身体时，他不那么紧张，紧握着她冰凉的手。好冷好冷，她那会一定非常冷吧。他要给她暖暖手，这样她可以在温暖中醒过来。
陈衍生一只手握着茹果右手，一只手探找着茹果左手，他想将她的两只手放在一起，这样，他的手可以包裹着她的，为她取暖。
不对劲，茹果的右手握得非常紧，他怎么也打不开。她的右手怎么了？不会被冻伤了吧？陈衍生弄得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医生！医生！麻烦你帮我看看，她的右手是不是受伤了？”
“你不把手拿开我怎么看？” 还是刚刚那位医护人员，她看到家属是位目不能视的盲人时，心里面就觉得麻烦。
陈衍生条件反射似地同时放开了两只手，他听了好长时间，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她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也没冻伤呀。”
“那她的右手怎么打不开呢！” 陈衍生急得吼出声来。
“应该是应激反应吧！马上就到医院了，让我同事再看看吧。你别这么激动，你在这一个劲的发脾气能救得了她吗？别给我们添乱好吗？” 对方被陈衍生吼了，更加不耐烦了。
陈衍生听了她的话，一肚子火直往上窜，被他强忍下去，他沉默着，手又重新覆盖到茹果手上。既然没受伤，那她怎么还不放松下来。会不会她右手里面拿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如果真有什么，一定不是很大，要不然她是不能完全握在手心的。
陈衍生探到茹果耳边，试探性地轻声对她说：“茹，茹果，我是陈衍生，你先松松手，我把你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替你好好保管好吗？等你醒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话音刚落，茹果的右手真有了松动，陈衍生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她现在是有意识的。
不过紧接着陈衍生就遇到了难题，他不知道她手中到底拿着什么，东西太小，他直接打开她的手，万一掉在地上他看不见，只能靠摸着找。少不了被刚刚的医生又嫌弃一顿，这也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救护车应该快到医院了吧，他怕自己的行为耽误到茹果的抢救。虽然那人已经让他很窝火了，他平时也更不会低三下四地求别人，但是现在没办法，他只能这样做。
“医生，她现在右手松了很多，麻烦你帮我把她的手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我是个盲人，眼睛现在是一点东西都看不到的，麻烦了。” 这是陈衍生生平第一次向陌生人赤裸裸地陈述自己的缺陷。
“可真是事多，眼睛看不见干嘛要跟着过来爬山。出事的都是些不敬畏自然又菜又爱玩自以为是的人。哎呀，别拉我，我就得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说，让他们都长长记性。”那医生旁边的另一位医生拉了拉她的衣服，提醒她，毕竟在遇难者家属面前说这话总归是不好。
陈衍生不动声色。
“拿出来了，给你。”
对方碰到了自己的手，陈衍生连忙摊开手心，如获至宝，仔细摸了摸，是一片不规则方形的...... 塑料片？陈衍生其实已经不打算再问了，在这窄□□仄的空间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简直就像在受迟凌，又不是没人可以帮他看，何必再受人白眼。同时，为了尽早解决这个茹果留给他的困惑，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刚上救护车不久后心中的想法。他将东西放进休闲裤口袋中。
没想到还是有个声音提醒了他，“好像是一张内存卡。”是另一位医生的声音。
内存卡？容不得陈衍生多想，救护车抵达了县医院。
陈衍生没有跟着推着茹果的医生们跑着，事实上，他也跟不上。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杨招的电话，他强压着自己的情绪，简单明要地向杨招叙述了茹果的情况。
“帮我联系清连有救护直升机的医院，一定要这方面专业性强，经验丰富的医生在上面，不管叫价多少，赶紧过来这边来，越快越好。你也过来，招，我在这很不方便。”
在救护车上，抛开那名医生对残障人士的态度不说。她那句“让我同事再看看吧”，已经令他对她以及这里医生的专业性产生了质疑。再后来一句“别给我们添乱好吗？” 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就坐在救护车中，也没感受到他们对茹果实施抢救。但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得隐忍下来。他们看得见，总比他这个瞎子强，他们不管怎么说也是医生，在这种紧急时刻，茹果还是得靠他们。
陈衍生用手指碰了碰口袋里的那片内存卡，他总是会时不时摸一摸，确保它还在里面。这张内存卡里面到底有什么？茹果是因为它才落在大家后面吗？所以，它难道比她自己的命都还重要吗？他很费解，他想着一会把它先交给杨招保管着，他怕到时候一路颠簸，他又看不见，很容易把这个小小物件弄丢。
茹果，茹，求求你，一定得撑住！瞎子需要你，需要你为他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