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果终于醒过来了,许孟轲和秦梦都长舒了一口气。

    “孟轲,咱们去吃小龙虾吧,就是以前那家。” 三伏天来临,秦梦惦记起以前在清连边吃小龙虾边吹江风的日子。于是,她提议道。一方面她确实想解解馋,顺便和他一起温习一下过去和孟轲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回忆,她在美国时,时常怀念。另一方面,她刚和他再次确定关系没多久,还来不及一同享受生活,小茹姐就出事了。后面的这段时间许孟轲每天神经紧绷,提心吊胆,她心疼他,心中也跟着不好受。现在,无疑是值得放松的时间到了。

    “就在家吃吧,梦梦,我不太想出去吃东西。”准确点说,他觉得自己不太方便在外面吃东西。

    秦梦看着对方面露难色,也没想太多 。“也行,不过必须得你请客,我超想吃油焖虾,蒜蓉虾,麻辣虾球,哎呀,想想就流口水。” 秦梦越说越开心。

    许孟轲笑着说:“你先点,点好了,我把钱转你。”

    不一会儿,东西都送到了。秦梦在桌上摆好东西,喊着孟轲过来吃。“孟轲,中间12点方向是油焖虾,三点钟方向是蒜蓉虾,九点钟方向是麻辣虾球。” 秦梦引着他的手给他讲各种菜的方位。 “哦对了,吃虾肯定吃不饱,我还点了凉面,店里送过来的凉面是三人份的,孟轲,你是先吃凉面还是先吃虾呢。”

    “我先吃凉面吧,你先吃虾。” 许孟轲想着这样会方便点,免得秦梦老要关注他,吃虾吃得不痛快。

    “好,我去厨房拿个碗,给你匀一份出来。”秦梦把腾好的凉面放在许孟轲面前,坐下来“终于可以享受美食啦!”

    许孟轲默默地吃着凉面,吃完之后,他带好一次性塑料手套,正准备伸手去拿中间的油焖虾,秦梦开口说道:“等等。” 说完,便是一阵走来走去的声音,她像拿走了一个东西,又拿来了一个东西。

    “给你把刚刚吃凉面的碗拿走了,拿了两个赶紧的碗过来,左边的碗,我先给你装点麻辣虾球,这个比较小,不太好拿,这样就近点比较好。” 她边说边装了两小勺虾球,“油焖虾和蒜蓉虾都是整只的,很好拿,你吃的时候就放在右边碗里面。”

    “嗯,好的,梦梦,你快吃吧,别只顾着我了。” 秦梦真的是在细无巨细地照顾他,她越细心,他反而越别扭。

    秦梦刚坐下,准备继续嗦虾,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哎呀,差点忘了,还有冰镇啤酒,一起来一杯?”

    “嗯,谢谢。”

    “你先喝,喝完了我再给你倒。”

    秦梦吃完虾后,也匀了一人份凉面自己吃。她一边吃面一边对孟轲说:“今天怎么话这么少呢,孟轲,还在想小茹姐的事吗?” 今天他们一起去医院看了茹果,碰巧他们俩都是从事心理咨询工作的,茹果就把自己晚上的状态给他们都说了一下。刚刚秦梦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龙虾上,现在酒足饭饱之后,她的关注点又回到了许孟轲这边。她总觉得从她今天提出吃小龙虾那一刻起他就表现得怪怪的。

    “梦梦,有件事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一直都想和你说。”

    “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呗。”

    “我怕说了,你会不开心。”

    “孟轲,你不必太在意我的情绪。要是你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太多,和人相处起来你会很累的。”

    “那你现在和我相处起来累吗?”

    “怎么会累,我很开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嗯。那就好。我想说的是有时候你真的不用太在意我。你越在意,做得越多,我越不好受。真的没必要每天来来回回好多次接送我,吃东西,拿东西你其实只用告诉我你放的方位就可以了。不用太过于劳心费神,我只是看不见,做同一件事花的时间肯定比你长,你对我有点耐心就行了。而且,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还比我小,本来就应该我多照顾你点。”

    秦梦听着听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现在确实正如他所料,开心不起来了。她三下五除二将碗里面的凉面吃完了,说道:“我吃完了,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吃完之后把桌子清了,杯子,碗洗了,顺便把地也扫扫吧,刚刚我剥虾把壳不小心弄地上了。你好好照顾我,我在你这整理点客户资料。” 她故意把“照顾”二字说得特别重。

    “嗯,你去忙吧,梦梦,这里我来弄。”

    秦梦拿起她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敲起键盘来,表现出很忙碌的样子,事实上,她的目光从来就没离开过许孟轲。

    他的动作很缓慢,慢归慢,却有秩序和条理。他清理完桌面后,他把需要清洗的餐具拿去厨房清洗。许孟轲待在厨房的空挡,秦梦叹了口气,幸好这是在他家,要是在她那边她可不敢这样要求,刚刚她真的很想过去帮他。不一会,许孟轲又来到吃饭的地方清扫地面,和刚刚清理桌面一样,明明已经很干净了,他还是会反复清理几遍。弄完所有之后,他朝秦梦这边慢吞吞地走来,坐在她身边,“梦梦,你真的生气了。”

    秦梦轻哼了一声,然后看着他抬了抬手,应该是想要触碰她,但他的手还没往前伸就放下了。

    “对不起,梦梦,别生气了好吗?” 他说话很卑微。

    秦梦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她就是莫名地生气。“你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我对你没耐心,我没顾及到你做为男人的尊严。”

    “别这样说,梦梦。我只是不想你和我在一起总是照顾我,太累了。我真的不像你像的那样什么都做不了,你看刚刚我不都做好了吗?只是会很慢。” 许孟轲也不知道怎么酝酿多时的话,说出口时,完全像是变了味,被自己说得好像就是秦梦的错。

    “孟轲,你变了很多,以前你总是很坦然地接受我帮你。现在,你反而很计较这些。”

    “梦梦,我们都在变。真的很谢谢你体贴我,总是为我着想。我只是觉得自己得成熟起来,去承担一些责任了。我们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秦梦听着许孟轲的话,忽然感觉自己的行为很像一个人,就是她妈,而她妈又是很多中国任劳任怨女人的典范。她们的一生都在为孩子,为丈夫,为家庭操劳,一刻都不得闲。她们太过于能干,潜意识把自己想得无所不能,以至于只要是她们能做的事情都会尽力而为,绝对不会让家人分担。然而,当家里人不理解她们时,她们开始气愤,开始抱怨,甚至开始咒骂。但她们始终学不会放手。最后她们有可能因操劳过度生病倒下时,被她们照顾了一辈子得家人们反而不会怎么照顾她们。

    秦梦以此审视自己,她现在是他女友,她不能自行把自己代入他妈的角色中去。

    “也许,你说得也对,但是你要是想照顾我会很辛苦的,我是很难伺候的。” 秦梦突然就不生气了,言语之间耍起小脾气。

    许孟轲一听很高兴,连忙靠近秦梦,摸到她的手抬起来亲了亲,说道:“不要紧,我不怕辛苦,你虐待我都行,我看不见,你虐待起我来其实很方便。”

    秦梦假装嫌弃地挣脱了一下他的手,笑着说:“我才懒得虐待你呢,每天忙得要死。你这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如果在这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中的加害者是你,我愿意做这个被害者。”

    “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变态了?”不过马上秦梦就进入了这种状态中,“许孟轲,现在我以加害者的身份命令你陪我去消食,陪我出去散步,你要是没把我陪开心,小心我回家报复你,让你哭着求我放过你。”

    “好好好,遵命。”

    许孟轲和秦梦一路一边走路一边聊天。他们很快就回忆起了过去,那时每年暑假他们会在外面租间小公寓,一同生活。日子平淡而又美好。

    在某个炎炎夏日的午夜,他们有了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她引导着他,他不知所措,摸来摸去的手反而弄巧成拙撩拨住了她。

    “真没想到,那居然是你的第一次。” 秦梦回想时,感叹道。

    “在我们这些先天失明的盲人们中,这很正常了,好多人养活自己就已经够艰难了,普遍在这事上开始得都比较晚。”

    “那在我之后,你和曹墨安有没有过?”

    “梦梦!”

    “是和我的感觉好,还是和她的感觉好?”

    “.......”

    “你们男人都这样,嘴上说没感觉,身体倒是很诚实的,都是来者不拒。”

    “梦梦。” 许孟轲不想被秦梦理解成那种违心的男人,他委屈地说,“我和墨安那时是男女朋友关系,我自己一项对这种事都不太主动,几次都是墨安提出来的。后来,我还是觉得和她不合适,主动提出了分手嘛。”

    秦梦听了他的话,也觉得再这样计较下去没意思。她握着许孟轲的手,可以明显感觉到他手上厚厚的茧,那时他白天总是忙着在世景工作,即便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手上的痕迹一点都没消散,手背和手臂也因为长时间发力的原因,微微青筋凸起。

    “你现在在青禾,还会给人做按摩吗?”

    “做啊,主要给熟人做做。”

    “嗯,说着也挺怪的,我第一次去青禾就见到了你,后来我办了一张会员卡,周末经常过去,后来就再没见到你了。”

    “我那时故意避开你的。” 许孟轲如实回答道,所有被秦梦问到或者提到的事他都毫不遮掩地说明。

    “啊?”秦梦有种每次和他深入点聊天时都能挖掘出他好多出乎意料的信息的感觉。“所以,你知道我在青禾办了会员卡,我每次去你也知道?”

    “是。我每个星期都会去那边核对上个星期的账目,也包括新增会员信息。青禾实行预约制,你每次过来,我都知道。”

    “哼。” 秦梦轻哼一声就没再说话了,一点都不公平。

    “怎么了?” 他立刻感知她的情绪,侧头。

    “你还说我监视你,我看你也在监视我,还对我做出这么过分的事。” 秦梦想起那段日子她每天倍受煎熬的内心,难受得不得了,“我就那么招你烦吗?还故意避开。”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对不起,梦梦。” 如果是他的问题让她不开心了,他一定会主动认错。“我不是烦你,我只是不清楚你这次回来后,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就是觉得自己不能去影响你的生活,只能这样了。”

    “那你后来怎么还主动联系我了呢?”

    “我很矛盾,又怕你离开清连,彻底失去你的消息。多亏了那天眼睛发炎,情绪不稳定,才有勇气把这样的话问出口。”

    “什么叫多亏了眼睛发炎,以后我不允许你再这样折腾了。要不然我会死的!” 秦梦恶狠狠地说。

    “别乱说!” 他皱了皱眉头,牵着她手的力度也加大了点。

    “我会死的,也是被你害的,心疼你心疼死的。” 秦梦委屈巴巴地说道。

    “哪有这么夸张。”他笑了,秦梦总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情绪。

    “本来就是!”

    秦梦后来再一想,如果没有许孟轲的那次电话约饭,他们还有没有什么机缘巧合再见面坦诚彼此的心意呢?没有的话,他们是不是就得在清连这座城市里形同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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