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藏品

    神在人间的居所,莫尔卡家族收藏于4399年。

    同年预知之眼·风息之主艾俄洛斯下达神谕,此处不会永远封闭,几百年后将重见天日,因此留下此碑给后来者,并将秘密转达与您。

    莫尔卡家族为守护洛神权柄而生,信仰的力量不可被任何人窃取,但神谕告伪神的力量会在百年后诞生并找到信仰,此后洛神的权柄会落入他人之手。

    信仰已经被洛神藏匿起来,但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开启信仰的钥匙为「神的血泪」是信仰·霭与爱之神微微丝的物品,若有人能看见这个碑文,请带着「神的血泪」前往迷宫吧。

    呼唤神明的神名,信仰会给您指出一条路。

    沙门·莫尔卡」

    伊文拿出了自己在神的居所门前石碑上抄下的字条。

    “伪神的力量已经诞生,按照这上面的神谕来说,伪神组织下一步就会找到「信仰」。”伊文说。

    “修利安看见的幻境已经说明了微微丝的身份——她是一个规则之外诞生的半神,权能为祸人间,但修利安只看见了她神名之中的「霭」,对「信仰」的了解都知之甚少,更没有提到「爱」。”

    “而现在霭这种灾祸已经不存在了——我猜她已经消失了。”他摸着下巴,伊尔丝却迟疑地眨眨眼。

    “或许只是这个灾祸的权能被解决了。”伊尔丝说,“神明们不消失也可以剥离出一部分权能,就像我的眼睛——艾俄洛斯身上抠的。”

    伊文点头,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件事:“你说得对,但是我认为霭神并不是这种情况。”

    “不仅是霭消失了,她的名字以及她存在过的痕迹都被刻意抹除了——有神明的力量在针对她,人类做不到这些。”

    伊尔丝若有所思点点头,只见伊文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她的神名中的「信仰」显然尚存于世,只不过我们不知道它是以什么形态存在的。”伊文得出结论。

    “所以......根据碑文上的神谕,清善下一步就会去寻找「信仰」,从石碑上可见,找到「信仰」必须要神的血泪,他们却把神的血泪送到我们手上,让我们去寻找——这说明,是有什么他们做不到而我们却可以的条件。他们在等我们找到信仰,再从我们手上抢走。”

    但说实话,伊尔丝很难想象信仰这么抽象的东西会以什么形态存在。

    这与她们之前猜测的也差不多,但伊尔丝还是感到有些不安。

    “既然他们准备好从我们手上抢,也一定想好怎么针对卡洛希和凯恩斯了。”她说,“但他们不得不去。”

    伊文点点头:“只能我们走一步看一步了,先不担心这个——我们先回文石,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传送阵的申请通道也已经准备完毕,皇都的圣骑士们先一步回到皇都,巴托丽亲自紧跟着卡洛希,也会跟着他们回到文石。

    在简单与莫尔卡村的人告别过后,乐迪来到了众人面前,因为失联一事他也突然多出了许多事要处理,见圣子要离开了才抽空来送行。

    “圣子,我们永远是洛神忠实的信徒。”他难得正色,“莫尔卡还为您准备了礼物,请随我来吧。”

    见到卡洛希苍白的脸色,巴托丽原本想主动代替卡洛希前往,卡洛希却伸手拦住了她,示意他们在原地等待,又主动把手伸向伊尔丝,让她搀扶着。

    她们跟随乐迪绕过几个弯,只见乐迪停在了一堵墙前——是那个伪装成浮雕的神术阵,哪怕结界已经消失,上面的浮雕却没有变回去,所有雕刻着的人依旧将手指竖在唇前,保持着“嘘——”的姿势。

    “冕下。”乐迪单膝跪下,“莫尔卡家族的祖辈曾以雕塑谋生,为神明塑神像,而石板「叙述」并非您曾在收藏家之墓见到的那样——而是一整面墙的浮雕。”

    那时神明与人类的关系十分紧张,人类畏惧神力,不敢念出神明的名讳,又十分厌恶神明,于是莫尔卡祖辈刻绘的神明雕塑被砸,即便如此,他们并不愤怒,反而理解人们的厌恶。

    ——神明不仅不会给人类庇护,还在不断挤压人类的生存空间,仅有对洛神祈祷,或许得到回应才能有一线生机。也正因如此,后来洛神才会定下束缚神明的神法则。

    于是梅森·莫尔卡筹划了一个作品,想要献给洛神,祈求洛神的视线。

    她与她的孩子爬上万米的山,采下最漂亮的彩石,一寸一寸火燎,将它的边缘凿平,在土屋的后山中悄悄立起,成为一堵墙。

    于是日夜雕刻,她们在那坚硬的墙上凿出人的轮廓,以求洛神能够看见人的苦难。

    但仅仅完成一半,连人的五官都如此模糊。

    这堵墙被愤怒的人发现,他们将这堵墙也定义为献给神明的孽物,把莫尔卡家孩子们的话语当做虚假的辩驳,于是梅森死在村民们的铁锹之下,墙体也支离破碎。

    火烤水浇,再用更加坚硬的石头猛烈敲打,人似乎将对神明的愤怒完整发泄在了这堵墙上。

    她的女儿跪坐在碎裂的墙边哭泣,黑夜白天。

    “洛啊,这本是母亲送给您的礼物,她为这堵墙献出了一切......为何要从我们身边夺走她的肉身,又将她的灵魂敲碎毁掉呢?”

    但却没想到,这个大雨的夜晚,碎裂的墙依旧给她的女儿带来了神明的注视。

    衣袍翻飞的神明来到她的面前,神力挡住落下的雨,他在她身边坐下。

    “这是你的母亲想送给我的礼物?”他温声询问,指尖轻柔抚上那些厚重的碎块。

    见到洛,她怔住,忘记哭泣,只记得将母亲生前日日重复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洛,母亲想要见你,特地为你从山上采石,十年制墙,十年浮雕——她的愿望......她想让您救救人们,那些神把大家害惨了。”

    “这上面雕的......”

    她从可以为母亲完成遗愿的欣喜中醒来,手指的方向是已经破碎的墙。

    似乎是迟来的眼泪,她又哭起来,却还不断絮叨。

    “是人,她想让您看看人们很痛苦,她还没有来得及完成——我以为我可以看见......可以看见母亲把她一直说的全部雕刻出来,可是这些浮雕,连面容都还没来得及雕上去,谁又能从上面看见人的苦难?”

    洛轻叹,仔细看着这未完成的作品许久,才轻声道。

    “它就是人的苦难。”

    “你想看见它完成的样子?”他又问。

    说到这里,她又哭又笑,反而摇了摇头:“母亲只想用这个见到你,想见到你,想让你救救大家,现在能够见到你,洛,我想它碎的也值了,请你救救人吧......”

    “我会的。”他郑重道,眼前的女人也并不年轻,土屋里还睡着她的孩子,“你母亲的愿望我已经听见,但我——问的是你的愿望。”

    女人傻傻愣住,她并不擅长替自己思考,却看见洛站了起来:“恢复它并非难事,但现在我来见你是因为它被击碎,你为此向我祈祷。你的母亲会希望我恢复它吗?”

    她沉默了许久,洛一直在一旁等待着她的回答,直到大雨停下,天光乍现,她才摇了摇头。

    “母亲只希望用它见到你,让你看见上面的浮雕,让你看看人类多么痛苦着——只要你能看见,她的愿望也就实现了,这堵墙与她同死,她应该心满意足。”

    洛点点头,金色的眼瞳与身后晨光交相辉映,他伸手一挥,银色的碎光铺满后院,在那倒塌的碎墙之后,一堵新墙赫然直直立在地面上。

    上面是呐喊着痛苦扭曲着面庞的人们,面容清晰,精细无比,连发丝都根根分明,女人看呆了,她下意识冲上前细细看去,这分明就是母亲生前日日念叨着的模样——就连雕刻细节都像亲自出自她的手一般。

    “你的母亲的愿望已经实现。但你依旧悲伤,所以我为你实现你的愿望——你想见到母亲作品完成的模样。”洛说。

    女人再次哭泣起来,她趴在坚硬的墙上浑然不觉,就仿佛趴在母亲的怀里那样放声大哭,直到又不知过去多久,她眼前早已模糊,跌坐在地,眼神却依旧不愿离开这堵墙半寸。

    “她曾经的想法有二,一是人的苦难,二是人因恐惧的噤声。她很爱孩子们,看见孩子们不小心说出神之名时被大人捂嘴惩罚的样子,她很难过,也想给您看。”

    她笑着,眼泪还再不断的流着,眼泪流给现在的思念与悲痛,笑停留在回忆里母亲的音容。

    但她却看见这精细的浮雕缓缓动了起来,痛苦扭曲的面容一点一点改变,变得紧张肃穆,手一点一点动弹起来,竖在嘴边。

    噤声——嘘。

    “你母亲的毕生心血都花费在了这堵墙上,它凝聚了非常强大的信念,我将其赋予神灵送与你,你是良善之人,不该困于思念。”

    银色的光芒再一次凝聚起来,凝聚到了地上破碎的墙面上,一只蓝色的蝴蝶飞出,又飞入,每一块碎片都散发起淡淡的银色光芒。

    「神器-叙述:

    盛满过去之哀,一刀一刻皆是希望。坚硬的肉身承载我的灵魂,叙述不言,我要坚硬抵挡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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