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被泼到脸上的那一刻,林乐居然有一种恍惚感。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本就该落下的水,透过时间的长河“哗”地一下淋到头上一样。水很冰,落到身上的那一刻有点像被石头砸中,然而最先到来的是安心,之后才是漫长的、若同火烧一样的疼痛。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抱着什么心思,但既然别人都那么嫌弃你了,”黑渐蓝发色的少女趾高气扬,“就别跟条狗似地舔上去!赶快给老子滚出来!”

    她狠狠把林乐推倒在地,林乐的膝盖砸到地上,发出闷闷的声音。钻心的疼。

    黑渐蓝看着她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就生气,她一个大跨步上前,踩住林乐的膝盖上的伤口。

    抬手,狠狠扯住那头蓝发,天鹅似的白颈像要折断似的,上面白色的小疙瘩粒粒分明,林乐抓住她的手,脸色因为疼痛而发白。

    “……放开!”

    黑渐蓝压低了眉弓,凑到林乐耳边,“林乐,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摆出这副可怜的样子,谁都奈何不了你?”

    林乐没有说话。

    黑渐蓝于是更加用力地踩住了她的伤口,皮靴与碎石一起磨砺娇嫩的皮肤,林乐的小腿开始失去知觉。

    “说啊!”黑渐蓝越发用力地扯着她的头发,“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不痛吗?头皮不痛吗,身上不痛吗,为什么不说话?”

    “贱人!怎么?你不会还在想着你的哪个男朋友会来救你吧?放荡的贱人,除了那个三角头,还有谁?你们那个队长?”

    “你说啊!贱人!林乐,你这个只会一味卖弄风骚的贱人!你说话!你说话啊!只有他们才能让你开口是不是?啊?是不是?”

    黑渐蓝的眼睛睁得老大,血丝藏在边角,像蜘蛛网一样,在整个眼珠蔓延开来,显得愤怒又疯狂。

    “大姐叫你说话,”一个黄色头发的女生见势不妙,想讨个巧,上前一步,就着黑渐蓝的手,狠扇了林乐一个巴掌,“贱货!你以为你面前的人是谁?”

    “贱人!别在这里不识趣!”

    林乐的脸红起来,蔓上血丝,嘴角溢血。眼角生理性的溢出泪水。像只木偶一样被黑渐蓝提着。

    黑渐蓝愤怒的神情一下子就停下来了,她慢慢放开林乐的头发,收回脚。

    黑渐蓝缓缓半跪下来,她慢慢捧上林乐的脸,眼神轻柔,“林乐,乐乐桑,告诉我好不好,你现在,到底想说什么?”

    黄发女生开始冒冷汗。

    林乐望着近在咫尺的脸,温柔的、好像带着光的,她把头凑进,缓缓贴上了黑渐蓝的脸,黑渐蓝为这轻柔的接触,颤抖不已,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姿势。

    林乐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说话时,声带透过筋脉的抖动,竟然也好像能带起她的,恍惚间,好像是黑渐蓝自己在说话一样,

    “我好痛、那里都痛,高田,你现在杀了她,再离开这儿,好不好?”

    林乐斜睨着跪地的黄发女生,半是忧郁半是迷离的表情里居然有一点扭曲的快意。她伸手挑起一缕高田垂落的头发,毛毛躁躁的,蓝色发尾都是分叉,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蓝色是后天染的。

    “你的头发好好看,是和我一样的蓝色。”

    轻柔的,尾音带着一点尖细的软糯,高田怔愣着,觉得自己的舌尖好像都在泛着甜味。

    林乐又蹭了蹭高田的脸颊,暖的,软的,她都有些喜欢了。一直沉默的高田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声线带着一点颤抖,“……不要叫我高田。”

    嗯?林乐有点惊讶地抬头。

    脸颊分离。高田呼吸急促,急急地把嘴压在林乐的耳边,紧贴着,“……别走,”她有些羞涩的说,“我叫高田美乐,和你最后一个字都是一样的……”

    “乐乐你,叫我美乐,好不好?”

    急促的呼吸染红了林乐的耳根,生理性的。薄薄的耳面连着软软的筋骨,高田很想一口咬下去,但她一直忍耐着。

    “……好哦,美乐。”

    黄发绝望了。

    等北赶到的时候,黄发已经被抬上救护车,高田和一干人等被压着,上了警车。重伤同学,杀人未遂,又被当场逮到,证据确凿。哪怕黄发一家不追究,高田她们在兵库也呆不下了,更别提,他们把黄发打成那个样子。

    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林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脸上有着红印,膝上的伤口惨不忍睹。垂着眼,肩上披着条长巾,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北走过去。这里是排球部废弃的活动室,地处偏远,一脚就是一把扑面的灰尘。

    林乐坐在废弃的垫子上,透明的金光下,眼睫毛弯得像一把小刀,灰尘围绕在她身边。

    “你……怎么样?”

    林乐像是没睡醒一样,眉眼带着疲倦。

    “北队没在警官那里了解情况吗?她们在这里起冲突了,我路过,被牵连进来,就成这样了。”她似状无奈摊手,长巾披在后面,像是收起的羽翼。

    空气沉默一会儿。

    近处分明什么人都在,什么人都有,警鸣声、人声、哭闹声……但就是穿不进这里,好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连景物也显得模模糊糊。

    北想了想,说,“无意冒犯,但我确实有几个问题。首先,排球部的活动室离二年级的教室不远,反而是这儿,十分偏僻,你怎么会路过?”

    “宫君说,要我帮他到旧的活动室拿些东西。我可是一直都在努力和他好好相处的,所以哪怕很远、也不方便,我也来了哦?”

    林乐突然像是很有说话的兴致一样,手抵在垫子上,不等北开口就说,“至于美乐她们,北队还不知道吧?宫君他们和美乐是初中同学啦,这还是美乐刚刚告诉我的。”

    林乐闭着眼,仰头,很是有些可惜,“不过美乐这次真的惹上大事了,那个孩子,”林乐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话中带着一点笑意,“被美乐他们教训得很惨呢,就算治疗到位,恐怕之后也下不了床了。”

    “北队,还有什么要问的?”

    北后背开始发凉,“你做了什么?”

    那种当初遇见林乐,被淹没的感觉又一次漫涌上来,鼻尖似乎都能闻见海腥味。

    “我做了什么?”林乐睁开眼,很是可爱地歪了歪头,“北队,我报了警啊~”

    “对,不要那么惊讶啦,北队,就是我报的警哦,”

    “即使那个黄发的孩子打了我一巴掌,美乐为了宫双子淋了我一头的脏水、扯我头发、还把我的膝盖弄成这个样子……我都没有忍心让那个孩子去死,反倒是叫停了呢。”

    “美乐很柔软,像是一团火,所以我甚至都没舍得让她痛苦……北队,我做的这些,有哪一点配得上你那像是看坏人的表情吗?”林乐突然凑进,疑惑地望着他的脸。

    北猛地退后一大步,“你……”

    林乐有点失望,还不够吗。

    “还有宫双子呢,”林乐笑着,慢慢地坐好,“这些日子,他们那样对我,北队你猜猜,我会怎样回报他们?”

    她的神情藏在黑暗里,尾音带笑,像是一条毒蛇,“他们真的很有天赋啊,比角名的天赋还好一点,这么好的天赋,不夭折真的好可惜,少年天才就是要带着遗憾落幕的嘛~”

    “北队,你说是手折好、还是腿折好?”

    北信介的瞳孔放大。

    “车祸、火灾、房屋坍塌……能够伪装成意外的天灾太多了,我都不知道选择那样,也不知道会不会误伤一些人,真是罪过。“

    “不,你不行、你不能、”北强迫自己镇定,

    “我当然能,北队,”林乐笑眯眯地,“你是不是还没看过,那孩子伤成什么样?”

    “叮铃铃。”排球活动室换了新,铃声却依照黑须监督的意见,用的是教学楼几十年前用的,晚训时间很长,铃声调了一下间隔,现在每隔一个半小时会有一次,之后是十分钟的休憩。

    第一遍的铃声响起,时间是六点整。

    北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一下又一下,像是得了哮喘。黑皮肤的阿兰连忙凑过来,“北,北,你没事吧是之前运动量太大了吗?你等等,我现在就带你去校医室、”

    北连忙抓住了阿兰的胳膊,“……我没事,不要紧,真的没事,刚刚不小心被水呛到了。”

    北的脸色发白,满脸虚汗。阿兰皱眉,坐了回去,“好吧,你不舒服不要硬撑着,不是有句话吗,身体才是本钱!”

    北点点头,喝了口水,突然问,“林呢,阿侑他们又让她去拿东西了吗?”

    “你在说什么,”阿兰一脸‘你还是去趟校医室吧’,“他们哪里叫得动她?那是阿侑没跟你们说,他们每次要整别人不是被惩罚就是受挫,可惨了……”阿兰一脸唏嘘。

    听到阿兰的话,北不知道为什么不太舒服,他强压下情绪,“那林呢,她现在在、”哪?

    “北队是在找我吗?”林乐从身侧闪了出来,“好感动,整个排球部里居然还有北队这——么挂念我的人,作为回报,北队,”

    她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我的表又坏了,你帮我调一下好不好?”

    北盯着她的眼睛,缓缓收紧了手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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