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被困在医院里,每到夜间十二点就会被护士长杀死。

    留在这里只会坐以待毙,她必须想办法离开。

    陆筱简单调整了一下状态,很快来到一楼行政处,轻轻敲了敲办事处的窗,和气地朝里面的人说道:“小李,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可以先请假回家吗?”

    办事处里坐着个脸颊微圆的马尾辫,听到话后点了点头,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不多时,便面露难色道:“陆医生,你现在还在实习期,是不能请假回家的。”

    “可是我情况紧急,”陆筱说,“你帮忙看看,能不能通融这一次?我明早就回来了,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

    “陆医生,这个真的不行,”马尾辫为难地说,“这是院里的规定,我也是打工的,没法给你帮忙。”

    陆筱微微蹙起眉,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留了句多谢便转身离开了一楼。

    住院部的大门开着,一股凉气从外面涌进来,陆筱没忍住缩了缩肩膀。

    天空仍旧灰暗,苍然如纸,抬眼望去看不见一片云层,视野所及之地都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视线不佳。

    医院建在深山,占地面积其实相当大,只是陆筱来的时间不够长,对院里的具体情况还算不上了解。

    她穿过一栋栋叫不上名字的建筑,径直来到医院大门,视野里出现两列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手里还拿着防卫工具,陆筱看得清清楚楚,但脚步没有停顿的意思。

    两方视线重叠,领头的人忽然站定,沉默地盯着陆筱,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伸手拦住了她,说:“您好,院里现在是管制状态,不能擅自离开。”

    “什么时候的事,”陆筱皱起眉头,“我怎么不知道?”

    “是院长的安排。”领队言简意赅。

    陆筱朝周围扫了几眼,排列在后的安保人员已经呈现出非常明显的警惕状态,手不紧不慢地放在腰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大门走不通。

    看来,只能找其他的办法,试出死亡时间的信息了。

    中午十二点整,陆筱再次来到餐厅,灰白头发的齐思已经等在了门口。

    这一次,她提出了一个略显突然的问题:“齐思,你之前说我们活在梦里,对吗?”

    齐思刚要回答,却被陆筱做手势打住,不由得怔住了。

    “齐思,我问你问题,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不用出声。”陆筱说。

    齐思每次能说七个字,能套出的信息实在有限,如果说他被安保带走的触发条件是这七个字,那不开口说话呢?

    陆筱等待着他的反应。

    三秒钟后,齐思坚定地点了点头。

    陆筱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么,我们能从这里离开吗?”

    齐思点点头,却又摇头。

    陆筱看不明白了,她刚想继续说些什么,门外传来熟悉而又齐整的脚步声。

    哐的一声巨响,餐厅大门被直接踹开,齐思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迷茫。

    两方撕扯。

    陆筱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在心里微微叹气。

    本来是想钻规则的空子,多拿到一些信息,但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每次找齐思获取的信息量都是一定的,不多不少,只有可怜的一丁点。

    陆筱回到诊室,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

    下午五点整,天色逐渐变晚,她离开住院部,直接来到上一次来过的围墙边。

    墙下执勤的是个年轻安保,皮肤挺白,看见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陆医生,你怎么来了?”

    “看你站岗,给你送水,”陆筱说着便把水递给他,“辛苦了。”

    “哪里哪里,不辛苦,”年轻人耳朵尖直发红,“陆医生,院里有规定,值班时间不能分心,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去找你。”

    “是吗?”陆筱朝前走了一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为有限。

    “那……”

    下一秒,寒光迸溅。

    年轻人眼珠瞪的老大,表情惊恐万分,他朝后踉跄着退了两步,捂住脖子,支吾着说不出话。

    陆筱收回手里的针筒,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了。”

    没过多久,年轻人彻底软倒在地,多半已经不省人事,陆筱观察了周围,赶紧把他拉进一片茂盛的树丛。

    她来到高墙下,拿出手里的工具,开始对墙面进行处理。

    将腐蚀性药剂往上涂的时候,手臂直发酸。

    还好当初没报土木……

    陆筱心里暗暗感慨。

    不多时,墙面上开始出现一个个规律的凹坑,陆筱低头看表,时间来到五点四十,她活动了一下肩膀,深吸一口气,借力爬上了高墙。

    空气中弥漫的雾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越往上走,就越能闻到那股异常清晰的潮气。

    陆筱来到高墙顶部,正准备翻越高压电网,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厉喝声,她回头一看,果真是安保追来了。

    “上面的人,马上下来!否则不要怪我们不客气!”领头的人语气凝重,身后黑压压地跟着一帮子人。

    他们脚下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来到了高墙之下,陆筱已经听见他们掏出电机枪时金属器具碰撞发出的哗啦声,听上去令人胆寒。

    陆筱焦急地转过头,看着面前密密麻麻排列的高压网,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不够,已经来不及处理了!

    怎么办,难道只能这么失败了吗?

    可是如果被他们抓回去,等到七个小时后,等待她的还是死亡,那种诡异的感觉陆筱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来一次。

    怎么办?

    怎么办?

    该死,想不出办法!

    焦急万分之时,领队的安保已经开始顺着高墙往上爬,以这种专业人士的能力,大概花不了几秒就能抓到她。

    不想死。

    她不想死。

    陆筱转过头,做了今天第二个深呼吸,然后咬咬牙,直接站起来,从高压电网上生生跨了过去。

    领队看到她的举动,眼珠险些瞪出眼眶,他仿佛是被这个疯女人的行为所震撼,一时间动作都放慢了。

    无论如何,一定要离开这里。

    痛。

    好痛。

    尽管提前做了绝缘处理,但极其恐怖的电流还是让她痛不欲生,从肌肉到骨骼,每一寸筋脉仿佛被刀刃生生挑开。

    陆筱用仅存的一点意识,逼迫着自己往外爬,激烈的神经刺激让她的大脑几乎丧失功能,只能拼命地朝着墙外爬去。

    差一点。

    还差一点。

    陆筱朝着混沌的雾气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非常异样的感觉。

    意想之中的失重感没有如期到来,相反,身体被一股莫名的潮气所包围,那感觉熟悉极了。

    她只感觉自己接触了某种东西,但那东西却没有实体,就像雾气一样,湿漉漉的,浸着寒意。

    非常的……奇怪。

    ……

    陆筱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熟悉的房间,白墙蓝桌,桌前的病人照旧少了一只眼睛,表情木讷。

    “医生,我没病。”病人说。

    陆筱捂住头,好半天才从惊人的刺激中缓过神来,那病人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连忙道:“医生,你也有病?”

    精神缓和一些,陆筱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病人不明所以,只好照做。

    诊室的门被关上,陆筱走到水池旁,拧开水龙头,捧起一把凉水,简单冲了一下脸。

    抬眼,镜子里的人面容冷淡,眉宇间结着一股淡淡的阴郁气。

    陆筱没说话,拿起纸巾擦干净脸,转身离开诊室。

    这座医院像是被结界笼罩一般,根本逃不出去,夜间十二点整,护士长会收走她的命,要是选择强行离开医院,会直接进入下一次循环,她仍然无法逃脱。

    医院注定无法离开,她只能想办法躲开护士长了。

    正午十二点,圆桌餐厅。

    陆筱问出了那个自己最期待的问题:“齐思,我怎样才能离开这里?”

    这一次,齐思这次只回答了四个字:“你要找到。”

    “找到什么?”陆筱问。

    “你要找……”

    餐厅的门被踹开,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

    陆筱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说话。

    夜间八点,她来到杂物室,用里头乱七八糟的东西堵住了门,然后拿上防身的工具,静静等待着十二点。

    杂物室久无人打扫,室内灰尘弥漫,陆筱咳嗽几声,捂住了口鼻,她握着手里的水果刀,眼神轻微地闪烁。

    尽管自知希望渺茫,但她还是选择尝试。

    周遭静极了,诡异的世界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陆筱低头看表。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

    十一点五十九分。

    陆筱听到了走廊里迫近的脚步声。

    她把刀放在心口的位置,神色平静。

    嘎吱——

    门开了。

    ……

    “医生,我……”

    “我知道,你有病,”陆筱提前打断对方,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将病历递给他,“吃点药就好了。”

    病人:“啊?”

    陆筱把他送走,在诊室门口挂上休息的牌子,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勉强喝了几口——毫无滋味。

    这一次,还是要选择躲避护士长吗?

    陆筱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房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中午十二点,餐厅。

    陆筱问出了跟上次一模一样的问题。

    齐思还是那个回答,但跟上次不同的是,已经出现了一点语无伦次的迹象。

    她无奈地耸耸肩,将杯子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夜间十二点,陆筱用钳子拧开通往天台的门,夜晚如死水般沉寂,天空中没有风。

    她喝了口咖啡,不再看手表。

    钟声再次敲响。

    第六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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