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祭仪式在后天，设在宫城中举行内祀，今日祭品、玉帛、牲栓均要备齐，明日场地各物也要摆好。
牲栓不似死物，要派专人看守，囚于祭台两侧，好生善养，待仪式开启，再由人引领以用。
押送姜珂等人的领者到了地方，指挥侍衙配合宫卫，将人牲赶进略低于地面的牢中，完成交接，即随寺人而走。
这三车人几经周折，下午还被强行喂了饼子吃，或有辗转难受，或有水土不服，总算是脚落在了实地上，接连泄了气，昏昏睡去。
姜珂本还沉浸在宫门口插曲儿上，可除了耿耿于怀，她也没什么能做的，渐渐被周围倦意影响，也堪堪闭上了眼。
次日近午，锁链声响，湿冷的地牢门开了一半，接着两个宫卫探头进来，厉声唤起众人，叫站好去门口处领吃食。
人群稀稀拉拉起身过去，忽有人惊呼，引得所有目光，姜珂也顺着看去，见是两个小童脸色灰白，四肢僵硬。
宫卫两人并不意外，一人道：“死了两个，去叫人来抬。”
另一人听言而去，剩那个便凶斥众人安静，速去排队领饭，口中还吓唬着：“祀前而亡，对神不敬，若尔等如此，必搅碎尸首，成孤魂野鬼了去。”
听了这话，个个惊心不已，捂着嘴去门口，再不敢出声。
发完了吃食，那两个小童也被抬了出去，宫卫又拎了一大桶水来，放置里门，有瓢浮面，可自行取饮。
姜珂寻墙根处坐下，便听身旁小女惊道：“这饼里竟有猪肉！”
牢门复关，众人不再有惧，发现饼中有肉，无不诧异，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姜珂身旁小女珍惜地嚼着饼子，见其无动于衷，故而发问：“阿秭为何不食？”
姜珂回神儿，当她不够，便将手里饼子递去，无力道：“给。”
那小女怔了怔，却是反手推回，“我有，阿秭吃。”
姜珂见她如此，不禁心酸，垂下眸子，仍是没有胃口。
那小女叼着剩下的半块饼，腾出双手捧起姜珂手中之饼，往她嘴边推。
对方动作突然，姜珂不明所以，无奈之下，只得张口咬住。
那小女见了，满意地笑笑道：“我出门前，阿娘和我说，生而为人，死后成鬼，若有口饭吃，定不要空着肚子成了饿死鬼，她知道了会心疼的。”
听到阿娘二字，姜珂眼泪便出来了。
那小女一懵，忽而想到昨天掉东西的就是这位，便问：“阿秭昨日拼命要捡的是什么？”
姜珂才落泪出来，又被戳心口，悲恸尽来，是止也止不住了。
那小女显然吓到，不敢再多言，跑去盛了瓢水来，哄给姜珂，想其原由，倒也可笑，竟要以水补泪。
姜珂哭的专心，给什么应什么，就着水，糊涂地将饼也吃了。
她从未离开过家，在那一隅小地成长至此，父母和睦，四邻友好，家里生计还算可以，不曾与人结仇。
就算国破家亡，沦为人祭，她也道命运多舛，不知具体该怪向何人何事。
然昨日突发事，叫她临了临了，失了信物，若幻化成鬼，怕是故里遥远，飘之不及，寻不着父母，真成了一缕孤魂。
姜珂越想越气，越想越悲，遂将全部恨意，付诸在那满身贵气的年轻男子身上。
我若成了孤魂野鬼，定要找你索命！
眼泪奔涌而出，姜珂双手环膝，将头埋入其中，肩膀剧烈的颤抖着，闷闷的抽泣声被掩盖在粗糙的布料之间，后来她用尽了力气，哭得昏睡过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姜珂被外面声音吵起，她双眼生疼，好不容易掀开小缝，又被牢门打开的光亮刺到，紧急闭上，缓了好久。
祭日晨始，似乎有钟鸣鼓响，阵阵乐音，宫卫大声命令，众人列队而出，姜珂想恍惚中想是仪式进行了，要处置他们。
人群有序而走，低头缄默，至外面天光大亮，乐声更甚。
姜珂家经营铸铜铺子，但小地方出的东西多为生活用具，她常听父亲说起，往祖上倒几辈，曾有在宗师工坊做过活儿，所以传家的册子才记载了吉金制造的工序。
因而，就算眼痛难忍，也要替父亲看看这王都祭祀所用之器，是何等华美精致，越过凡品。
“是这个吗？”
“对，这个。”
姜珂忽闻耳边对话，还没看到什么，就被扯出队伍，她慌张去看左右之人，竟是昨日那两个甩鞭开路的舍人。
未等她作出什么反应，已由祭祀台下去，继而拖走出场，匆匆交与外围宫卫，再转至宫门一车队之中。
一众奴仆本安分候在宫墙外侧，见宫卫拖来什么，为首的女侍快步上前，看清了是一褴褛垢面的少女，尽是愕然。
“这，这是何意？”
那两个宫卫并不先回她的话，而是扫量车队位置，询问道：“此处可是枕国车驾？”
女侍迟疑片刻，应了声是。
两名宫卫奉命行事，找对地方，互相看了眼，便将手中之人扔下，与那女侍交代道：“刚刚于祭祀台上，贵国公子向大王求赐此人，大王允了，让我等先行送来和其他赏赐装至一处，待祀毕，与贵国公子共回程。”
这大段说罢，那女侍懂了，姜珂也略明白了过来，只是想不通那人要了她去，是准备做些什么。
宫卫离去，女侍遣人带姜珂去旁车候着，她便随众人一同在墙根下听乐声阵阵，接着是大祭司祝词，再后见燎祭之烟盘旋升空……
巳时，鸣钟事毕。
约过两炷香的时间，宫内有人行来，女侍等奴仆一涌而去，纷纷行礼。
姜珂在角落，无人管她，便是没动，亦听不清前面说话，于原地发呆，须臾，那为首的女侍亲自来寻她。
“孺子，跟我来。”
姜珂心有惧怕，知没拒绝的份儿，赶快两步跟上。
那女侍将她引到青铜轮牙马车前，便止步，向她扬了扬下巴道：“去吧。”
姜珂望而却步，怔在原地。
女侍又道：“去。”
姜珂终咬了咬牙，抬腿跨了上去。
原在外面看，这车已是豪华精美，怎想内里也并不落俗，刻纹装挂，铺设细节，无不让人惊叹的地步。
姜珂愣了一瞬，立即意识到目光在身，忙跪趴下去，磕巴道：“拜，拜见……”
她开口时才后知后觉过来，并不知晓对方何人，只听他人公子公子的唤着，想是顺着叫公子，又怕唐突，便没了后音。
“你起身来。”
眼前之人发了话，姜珂也就不再纠结称呼之事，又拜了一拜，方低头起身。
“坐下。”
姜珂听言却是不敢，莫说现下自身脏破，就是穿着寻常衣衫，也万坐不得这金贵物。
男子问她：“为何不坐？”
姜珂沉默不语。
男子见她不给反应，欲伸手去拉，谁知姜珂却吓得不轻，忙退后去躲，脚下踩到车槛处，前后一仰，摔坐在了门处。
男子亦是一惊，车外女侍听声忙问：“可是有事？”
“无事。”
男子先回了声，又想起什么，扬声问：“一应事宜，备的如何了？”
女侍答道：“尽数妥帖，现下启程回否？”
男子道：“回吧。”
待交谈完毕，男子转回目光，再次邀姜珂道：“起来坐着罢。”
姜珂屁股摔得不轻，险些疼出泪来，此刻真是想起也起不来。
男子见她不言不语，亦不肯动，叹了口气，不劝了，转而道：“抬起头来。”
这要求，姜珂倒是很干脆。
随即，四目相对，姜珂见男子瞳孔逐渐放大，填满了震惊。
她疑惑一瞬，因眼疼而想起自己生生哭昏过去，现在想来，得是一双又红又肿的鱼眼模样。
“……”
沉寂良久，那男子像是缓和过来。
姜珂看在眼里，不知为何他面色变化又变化，最后竟是有些愧疚。
“你是因我哭的？”
姜珂听言，明白过来，又立刻想到昨日咒骂之语，一时如鲠在喉，无法面对。
男子打破沉寂，从旁掏出青铜方盒递给姜珂，“我并非是抢夺之人，况我有问于你，是你不肯承认。”
姜珂怔怔听着。
男子一再主动，始终没有回应，有些急躁道：“是你哑巴不成？若再不肯说话，我便叫人将你扔下车去！”
“不要，不要扔我！”
姜珂刚缓和些心情，被这措不及防一吓，脑袋思绪全乱了，强忍着的难过也都憋不哭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男子见她真是怕极了，又后悔方才那话，忙道：“我是吓你，不会真扔了你去。”
姜珂猛然释放，哪是能收住的，愣是将被抓当人牲至此这段时间的委屈，全数倒了出来。
“你别，别再哭了，不想要眼睛了吗？”
男子想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手足无措半响，瞥见手边装小食的盘子，忙抓了一块饴糖，塞进姜珂口中。
对方虽被呛咳两声，好在含着东西又不敢随便吐出，咂摸几下，转嚎啕为抽泣。
男子欲拿帕子为其擦脸，又觉此举失礼，索性将帕子塞到她手中，“别哭了。”
姜珂见对方这般无措，也不好再继续，抽泣着涂抹脸上脏污。
“我是枕伯侯之子姬遇，此次来丰镐，是代父朝贡。”
男子觉得自己主动说些话，比较容易引开对方的思绪，便自述姓名，再去行问：“你呢？”
姜珂嘴里含着糖，刚一开口，又想到她阿娘的话，顿了顿，才有些口齿不清道：“颐国姜氏，名珂。”
男子复念一遍她的名，再次尝试沟通，“你既有名有姓，何故沦落至此？”
他说罢，顾忌方才哭声，又连忙道：“你若肯说，我便听，若不肯说，也是无碍。”
姜珂嘴里丝丝甜味化开，直至此时，她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人…与她印象中的权贵好像不一样。
牲栓不似死物，要派专人看守，囚于祭台两侧，好生善养，待仪式开启，再由人引领以用。
押送姜珂等人的领者到了地方，指挥侍衙配合宫卫，将人牲赶进略低于地面的牢中，完成交接，即随寺人而走。
这三车人几经周折，下午还被强行喂了饼子吃，或有辗转难受，或有水土不服，总算是脚落在了实地上，接连泄了气，昏昏睡去。
姜珂本还沉浸在宫门口插曲儿上，可除了耿耿于怀，她也没什么能做的，渐渐被周围倦意影响，也堪堪闭上了眼。
次日近午，锁链声响，湿冷的地牢门开了一半，接着两个宫卫探头进来，厉声唤起众人，叫站好去门口处领吃食。
人群稀稀拉拉起身过去，忽有人惊呼，引得所有目光，姜珂也顺着看去，见是两个小童脸色灰白，四肢僵硬。
宫卫两人并不意外，一人道：“死了两个，去叫人来抬。”
另一人听言而去，剩那个便凶斥众人安静，速去排队领饭，口中还吓唬着：“祀前而亡，对神不敬，若尔等如此，必搅碎尸首，成孤魂野鬼了去。”
听了这话，个个惊心不已，捂着嘴去门口，再不敢出声。
发完了吃食，那两个小童也被抬了出去，宫卫又拎了一大桶水来，放置里门，有瓢浮面，可自行取饮。
姜珂寻墙根处坐下，便听身旁小女惊道：“这饼里竟有猪肉！”
牢门复关，众人不再有惧，发现饼中有肉，无不诧异，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姜珂身旁小女珍惜地嚼着饼子，见其无动于衷，故而发问：“阿秭为何不食？”
姜珂回神儿，当她不够，便将手里饼子递去，无力道：“给。”
那小女怔了怔，却是反手推回，“我有，阿秭吃。”
姜珂见她如此，不禁心酸，垂下眸子，仍是没有胃口。
那小女叼着剩下的半块饼，腾出双手捧起姜珂手中之饼，往她嘴边推。
对方动作突然，姜珂不明所以，无奈之下，只得张口咬住。
那小女见了，满意地笑笑道：“我出门前，阿娘和我说，生而为人，死后成鬼，若有口饭吃，定不要空着肚子成了饿死鬼，她知道了会心疼的。”
听到阿娘二字，姜珂眼泪便出来了。
那小女一懵，忽而想到昨天掉东西的就是这位，便问：“阿秭昨日拼命要捡的是什么？”
姜珂才落泪出来，又被戳心口，悲恸尽来，是止也止不住了。
那小女显然吓到，不敢再多言，跑去盛了瓢水来，哄给姜珂，想其原由，倒也可笑，竟要以水补泪。
姜珂哭的专心，给什么应什么，就着水，糊涂地将饼也吃了。
她从未离开过家，在那一隅小地成长至此，父母和睦，四邻友好，家里生计还算可以，不曾与人结仇。
就算国破家亡，沦为人祭，她也道命运多舛，不知具体该怪向何人何事。
然昨日突发事，叫她临了临了，失了信物，若幻化成鬼，怕是故里遥远，飘之不及，寻不着父母，真成了一缕孤魂。
姜珂越想越气，越想越悲，遂将全部恨意，付诸在那满身贵气的年轻男子身上。
我若成了孤魂野鬼，定要找你索命！
眼泪奔涌而出，姜珂双手环膝，将头埋入其中，肩膀剧烈的颤抖着，闷闷的抽泣声被掩盖在粗糙的布料之间，后来她用尽了力气，哭得昏睡过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姜珂被外面声音吵起，她双眼生疼，好不容易掀开小缝，又被牢门打开的光亮刺到，紧急闭上，缓了好久。
祭日晨始，似乎有钟鸣鼓响，阵阵乐音，宫卫大声命令，众人列队而出，姜珂想恍惚中想是仪式进行了，要处置他们。
人群有序而走，低头缄默，至外面天光大亮，乐声更甚。
姜珂家经营铸铜铺子，但小地方出的东西多为生活用具，她常听父亲说起，往祖上倒几辈，曾有在宗师工坊做过活儿，所以传家的册子才记载了吉金制造的工序。
因而，就算眼痛难忍，也要替父亲看看这王都祭祀所用之器，是何等华美精致，越过凡品。
“是这个吗？”
“对，这个。”
姜珂忽闻耳边对话，还没看到什么，就被扯出队伍，她慌张去看左右之人，竟是昨日那两个甩鞭开路的舍人。
未等她作出什么反应，已由祭祀台下去，继而拖走出场，匆匆交与外围宫卫，再转至宫门一车队之中。
一众奴仆本安分候在宫墙外侧，见宫卫拖来什么，为首的女侍快步上前，看清了是一褴褛垢面的少女，尽是愕然。
“这，这是何意？”
那两个宫卫并不先回她的话，而是扫量车队位置，询问道：“此处可是枕国车驾？”
女侍迟疑片刻，应了声是。
两名宫卫奉命行事，找对地方，互相看了眼，便将手中之人扔下，与那女侍交代道：“刚刚于祭祀台上，贵国公子向大王求赐此人，大王允了，让我等先行送来和其他赏赐装至一处，待祀毕，与贵国公子共回程。”
这大段说罢，那女侍懂了，姜珂也略明白了过来，只是想不通那人要了她去，是准备做些什么。
宫卫离去，女侍遣人带姜珂去旁车候着，她便随众人一同在墙根下听乐声阵阵，接着是大祭司祝词，再后见燎祭之烟盘旋升空……
巳时，鸣钟事毕。
约过两炷香的时间，宫内有人行来，女侍等奴仆一涌而去，纷纷行礼。
姜珂在角落，无人管她，便是没动，亦听不清前面说话，于原地发呆，须臾，那为首的女侍亲自来寻她。
“孺子，跟我来。”
姜珂心有惧怕，知没拒绝的份儿，赶快两步跟上。
那女侍将她引到青铜轮牙马车前，便止步，向她扬了扬下巴道：“去吧。”
姜珂望而却步，怔在原地。
女侍又道：“去。”
姜珂终咬了咬牙，抬腿跨了上去。
原在外面看，这车已是豪华精美，怎想内里也并不落俗，刻纹装挂，铺设细节，无不让人惊叹的地步。
姜珂愣了一瞬，立即意识到目光在身，忙跪趴下去，磕巴道：“拜，拜见……”
她开口时才后知后觉过来，并不知晓对方何人，只听他人公子公子的唤着，想是顺着叫公子，又怕唐突，便没了后音。
“你起身来。”
眼前之人发了话，姜珂也就不再纠结称呼之事，又拜了一拜，方低头起身。
“坐下。”
姜珂听言却是不敢，莫说现下自身脏破，就是穿着寻常衣衫，也万坐不得这金贵物。
男子问她：“为何不坐？”
姜珂沉默不语。
男子见她不给反应，欲伸手去拉，谁知姜珂却吓得不轻，忙退后去躲，脚下踩到车槛处，前后一仰，摔坐在了门处。
男子亦是一惊，车外女侍听声忙问：“可是有事？”
“无事。”
男子先回了声，又想起什么，扬声问：“一应事宜，备的如何了？”
女侍答道：“尽数妥帖，现下启程回否？”
男子道：“回吧。”
待交谈完毕，男子转回目光，再次邀姜珂道：“起来坐着罢。”
姜珂屁股摔得不轻，险些疼出泪来，此刻真是想起也起不来。
男子见她不言不语，亦不肯动，叹了口气，不劝了，转而道：“抬起头来。”
这要求，姜珂倒是很干脆。
随即，四目相对，姜珂见男子瞳孔逐渐放大，填满了震惊。
她疑惑一瞬，因眼疼而想起自己生生哭昏过去，现在想来，得是一双又红又肿的鱼眼模样。
“……”
沉寂良久，那男子像是缓和过来。
姜珂看在眼里，不知为何他面色变化又变化，最后竟是有些愧疚。
“你是因我哭的？”
姜珂听言，明白过来，又立刻想到昨日咒骂之语，一时如鲠在喉，无法面对。
男子打破沉寂，从旁掏出青铜方盒递给姜珂，“我并非是抢夺之人，况我有问于你，是你不肯承认。”
姜珂怔怔听着。
男子一再主动，始终没有回应，有些急躁道：“是你哑巴不成？若再不肯说话，我便叫人将你扔下车去！”
“不要，不要扔我！”
姜珂刚缓和些心情，被这措不及防一吓，脑袋思绪全乱了，强忍着的难过也都憋不哭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男子见她真是怕极了，又后悔方才那话，忙道：“我是吓你，不会真扔了你去。”
姜珂猛然释放，哪是能收住的，愣是将被抓当人牲至此这段时间的委屈，全数倒了出来。
“你别，别再哭了，不想要眼睛了吗？”
男子想是没遇到过这种事，手足无措半响，瞥见手边装小食的盘子，忙抓了一块饴糖，塞进姜珂口中。
对方虽被呛咳两声，好在含着东西又不敢随便吐出，咂摸几下，转嚎啕为抽泣。
男子欲拿帕子为其擦脸，又觉此举失礼，索性将帕子塞到她手中，“别哭了。”
姜珂见对方这般无措，也不好再继续，抽泣着涂抹脸上脏污。
“我是枕伯侯之子姬遇，此次来丰镐，是代父朝贡。”
男子觉得自己主动说些话，比较容易引开对方的思绪，便自述姓名，再去行问：“你呢？”
姜珂嘴里含着糖，刚一开口，又想到她阿娘的话，顿了顿，才有些口齿不清道：“颐国姜氏，名珂。”
男子复念一遍她的名，再次尝试沟通，“你既有名有姓，何故沦落至此？”
他说罢，顾忌方才哭声，又连忙道：“你若肯说，我便听，若不肯说，也是无碍。”
姜珂嘴里丝丝甜味化开，直至此时，她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人…与她印象中的权贵好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