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烟和于清越熟络起来，路上偶遇会打招呼。
她总是嘴角弯起自认为最好看的弧度，露出笑容。
时间一寸一寸溜。
高三下学期，教学楼内气氛压抑，即便是课间都是静悄悄的。
那些高一高二的学生被感染，路过时轻易不大声说话。
所有人争分夺秒，去食堂也是跑着，运动会上冲刺最后的一百米都没有这样快。
老师们上课总把“这类型的题前两年没考，今年必考！”
人心惶惶。
一场接着一场的模拟考让他们应接不暇。
高一高二凭借着小聪明在实验班里混的人正经起来，一张一张试卷刷起来。
某天食堂吃早饭，隔壁班常年年级前十的男同学直直倒在地上，吓坏了佟烟。
后来听老师讲，那个人是前一天晚上熬夜学到三点多，实在支撑不住才倒了的。
在这个几乎所有人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在向前进步的情况下。
佟烟的成绩毫无缘由下降。
起初是二模时，成绩首次没进年级前十。
三模跌出年级前五十。
佟烟妈妈无法接受，说出的责骂一次比一次难听。
在她心里，付出了金钱，就必须出成绩。
佟烟却隐隐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她在害怕，害怕高考真的考不好。
自己不能承担后果。
考试时，佟烟只要一想到妈妈说的那些话她就忍不住手指发抖，浑身战栗。
中考的时候她就因为这样没怎么考好。
然而四中最高分与最低分有四十分的差距，高考呢？
四十分，就是985与普通一本的距离。
她太恐惧了。
越是恐惧，出来的成绩就越是不好。
佟烟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边慢慢露出鱼肚白，再慢慢大亮。
她脑子里浮现着妈妈的表情，细致到每一个动作，开始头疼。
佟烟觉得自己病了，说不清楚的，脖子疼，背疼，心脏疼。
哪哪都疼。
学校提前拍毕业照，佟烟费尽心思，站在于清越前面，摄影师定格，这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
下午的阳光热烈得不像样，平均分散在每个人的脸上，是独一无二的时光。
佟烟无法直视，她眼睛因为阳光眯起来，笑意盈盈，像未满月的芽儿。
向上看，她不会知道，于清越眼睛垂着，视线聚焦，满眼都是她。
距离高考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全校学生的考场都在本校，大家前一天下午找考场就不着急。
晃晃悠悠的。
陈嘉茉和佟烟手拉手，蹦蹦跳跳，像小学生一样。
她们奔赴的好像不是高考的考场，而是游乐场。
到考场附近，两人分开，各自找考场。
四中与其他学校不一样，通常学校会在高考前一周放假，给学生们充足的时间休息，准备迎战。
四中不是这样，他们一直随着高考结束放假。
前几天刚下过雨，六月的天气，太阳高高挂，晒得灼人。
佟烟与班长徐成特别巧的是前后座。
两人顺路回教室。
班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职位便利多，知道好多老师的八卦。
这会儿，他说：“隔壁班语文老师，好几年前和他们班女学生生了一个小孩儿！”
佟烟震惊，那语文老师看起来正经，想不到是这样的人。
她不相信，再次确认：“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徐成信誓旦旦。
佟烟还想问问具体，然而于清越过来了，他迈着长长的步子，因为是跑过来的，气息不稳，额角几滴汗悬挂，欲坠未落。
炎热的空气里，佟烟不说话了。
“班长，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他有事找你。”
“哦哦哦，好，我马上就去。”
徐成回头，对着佟烟，略带歉意：“我先走了啊。”
佟烟点点头。
“准备得怎么样？”于清越淡淡的嗓音，他目视前方。
佟烟左右看，就他这旁若无人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在自言自语。
她思忖着：“还行。”
于清越微不可闻地：“嗯”
于清越步子大，不一会儿就领先佟烟好几米。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他就要转弯。
“等等。”佟烟喊得着急，声音不自觉大很多。
于清越停下：“怎么？”
佟烟快走几步，小跑向前，站定在于清越身前。
她仰头，顶着热烈的阳光，抬头凝视。
于清越真的好高啊，佟烟想着。
她费力仰着头，漆黑的瞳孔直视他的眼睛，唇角上扬，挤出笑脸，诚恳道：“考试加油！”
男生低头，握紧拳头，眼睛注视她，示意和他一样做。
两□□对拳，相碰：“你也是。”
这一年，佟烟内心藏了一个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暗恋于清越，把他放在心里，无所谓以后有没有结果，目前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再重来一百次，佟烟都不会后悔。
——
高考那几天，日头很好，就像是这些奋笔疾书的学生的前途。
前途，总是光明而又美好的。
那天下午，当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响起，一切都结束了。
本校的学生根据安排，回教室开最后一次班会。
佟烟以为那天会疯狂起来。
会有人撕书，会有人大吼大叫，会有人……
然而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很平静。
除了，觉得自己没考好的，会坐在位置上崩溃大哭。
佟烟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挥好，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规定的时间内答满卷子。
如果结果不好，她认。
发完毕业照，他们这个班级就真的没了。
班主任笑着说：“从今天起，高三（1）班再也聚不齐了。”
一个平常的下午，他们走完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自那以后，这个校园里的任何都与他们没关系了。
实验课上的嬉闹，小公园下个春天会盛开的花，暑炎下老式电风扇咯吱咯吱的呼呼声。
什么都和他们没关系了。
校门口外，好多家长手中捧鲜花，等待自家孩子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佟烟见了，说不出的感受。
最后一次放学回家依旧是林叔来接的，他笑得开心，脸上的褶子显露。
“恭喜我们烟烟高中毕业！”
“谢谢林叔！”
佟烟上车，回看学生聚集的校门口，于清越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
在一群人中，他鹤立鸡群，是区别于其他人的存在。
在她的青春中，于清越永远是主角。
佟烟盯着那个快要消失的背影，伸出手，来回挥舞。
如果……
她不敢想象。
半路，佟烟斟酌良久，开口问：“我爸妈呢？”
林叔回：“在公司。”
“嗯。”
窗外夕阳无限，天快要黑了，大批大批的黑云排山倒海袭来，跟着车移动，极有灵性。
佟烟其实要求真的不多，然而从来，从来都没有人满足过她。
她只有自己了。
回到家时，佟爸佟妈意外地已经坐在餐厅了。
佟烟爸爸接过包，搂住她：“是不是早就饿了？”
她笑：“有点儿。”
“快来，今天爸爸亲自下厨庆祝宝贝女儿高中毕业，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大人了！”
“谢谢爸爸。”
晚饭在一片和谐中度过，除了佟烟妈妈问的一句：“考得怎么样？”
打破些许，沉默后佟烟回：“还行。”
佟爸：“吃饭呢，问这么多干什么，再说了，我赚这么多钱不就是为了女儿吗。”
佟烟妈妈被他这一番说辞气得说不出话。
然而佟烟失笑，爸爸对她一直这么好。
——
第二天，班长徐成就开始张罗着谢师宴。
他给佟烟打电话，问：“佟烟，怎么样，有什么节目要表演吗？”
“节目？”佟烟不是那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表演的性子，婉转拒绝：“班长你真是高看我，表演节目就算了吧。”
“那……好吧，那下周四一定要准时来啊。”
佟烟连连答应：“好好好。”
结束电话，佟烟给陈嘉茉发信息。
她打字：“你觉得我在谢师宴那天表白怎么样？”
佟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陈嘉茉反应那么大。
接连十几条信息。
“what？”
“真的假的？”
“卧槽卧槽卧槽！”
“妈呀，你决定好了？”
……
最后一句总结“我支持你。”
佟烟得到肯定，底气加倍。
然而她内心隐隐发慌：“你说，要是他拒绝了怎么办？”
“……”
“不会的，你这么好，于清越要是拒绝了我就找人揍他一顿。”
佟烟没回信息，傻傻地盯着于清越的头像。
要是，真的，他真的拒绝了，她也不会怪他的。
她最喜欢的少年，有自己的苦衷。
佟烟不是于清越，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最多能做到的，就是不怨他。
星光点点，佟烟给陈嘉茉说她的想法。
得来陈嘉茉一句“你这不行啊，你这典型的恋爱脑。”
毫不意外的，陈嘉茉把她教训了一顿。
可是陈嘉茉不知道。
佟烟只是在给自己找退路。
众生皆苦，于清越有他自己的权利，有他自己不喜欢佟烟的权利。
她不能太自私了。
年少时候，想得太简单，以为世间美好。
殊不知，人生处处都是遗憾。
她总是嘴角弯起自认为最好看的弧度，露出笑容。
时间一寸一寸溜。
高三下学期，教学楼内气氛压抑，即便是课间都是静悄悄的。
那些高一高二的学生被感染，路过时轻易不大声说话。
所有人争分夺秒，去食堂也是跑着，运动会上冲刺最后的一百米都没有这样快。
老师们上课总把“这类型的题前两年没考，今年必考！”
人心惶惶。
一场接着一场的模拟考让他们应接不暇。
高一高二凭借着小聪明在实验班里混的人正经起来，一张一张试卷刷起来。
某天食堂吃早饭，隔壁班常年年级前十的男同学直直倒在地上，吓坏了佟烟。
后来听老师讲，那个人是前一天晚上熬夜学到三点多，实在支撑不住才倒了的。
在这个几乎所有人成绩一次比一次好，在向前进步的情况下。
佟烟的成绩毫无缘由下降。
起初是二模时，成绩首次没进年级前十。
三模跌出年级前五十。
佟烟妈妈无法接受，说出的责骂一次比一次难听。
在她心里，付出了金钱，就必须出成绩。
佟烟却隐隐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她在害怕，害怕高考真的考不好。
自己不能承担后果。
考试时，佟烟只要一想到妈妈说的那些话她就忍不住手指发抖，浑身战栗。
中考的时候她就因为这样没怎么考好。
然而四中最高分与最低分有四十分的差距，高考呢？
四十分，就是985与普通一本的距离。
她太恐惧了。
越是恐惧，出来的成绩就越是不好。
佟烟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边慢慢露出鱼肚白，再慢慢大亮。
她脑子里浮现着妈妈的表情，细致到每一个动作，开始头疼。
佟烟觉得自己病了，说不清楚的，脖子疼，背疼，心脏疼。
哪哪都疼。
学校提前拍毕业照，佟烟费尽心思，站在于清越前面，摄影师定格，这是他们唯一一张合照。
下午的阳光热烈得不像样，平均分散在每个人的脸上，是独一无二的时光。
佟烟无法直视，她眼睛因为阳光眯起来，笑意盈盈，像未满月的芽儿。
向上看，她不会知道，于清越眼睛垂着，视线聚焦，满眼都是她。
距离高考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全校学生的考场都在本校，大家前一天下午找考场就不着急。
晃晃悠悠的。
陈嘉茉和佟烟手拉手，蹦蹦跳跳，像小学生一样。
她们奔赴的好像不是高考的考场，而是游乐场。
到考场附近，两人分开，各自找考场。
四中与其他学校不一样，通常学校会在高考前一周放假，给学生们充足的时间休息，准备迎战。
四中不是这样，他们一直随着高考结束放假。
前几天刚下过雨，六月的天气，太阳高高挂，晒得灼人。
佟烟与班长徐成特别巧的是前后座。
两人顺路回教室。
班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职位便利多，知道好多老师的八卦。
这会儿，他说：“隔壁班语文老师，好几年前和他们班女学生生了一个小孩儿！”
佟烟震惊，那语文老师看起来正经，想不到是这样的人。
她不相信，再次确认：“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不成。”徐成信誓旦旦。
佟烟还想问问具体，然而于清越过来了，他迈着长长的步子，因为是跑过来的，气息不稳，额角几滴汗悬挂，欲坠未落。
炎热的空气里，佟烟不说话了。
“班长，班主任让你去他办公室，他有事找你。”
“哦哦哦，好，我马上就去。”
徐成回头，对着佟烟，略带歉意：“我先走了啊。”
佟烟点点头。
“准备得怎么样？”于清越淡淡的嗓音，他目视前方。
佟烟左右看，就他这旁若无人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在自言自语。
她思忖着：“还行。”
于清越微不可闻地：“嗯”
于清越步子大，不一会儿就领先佟烟好几米。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他就要转弯。
“等等。”佟烟喊得着急，声音不自觉大很多。
于清越停下：“怎么？”
佟烟快走几步，小跑向前，站定在于清越身前。
她仰头，顶着热烈的阳光，抬头凝视。
于清越真的好高啊，佟烟想着。
她费力仰着头，漆黑的瞳孔直视他的眼睛，唇角上扬，挤出笑脸，诚恳道：“考试加油！”
男生低头，握紧拳头，眼睛注视她，示意和他一样做。
两□□对拳，相碰：“你也是。”
这一年，佟烟内心藏了一个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她暗恋于清越，把他放在心里，无所谓以后有没有结果，目前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再重来一百次，佟烟都不会后悔。
——
高考那几天，日头很好，就像是这些奋笔疾书的学生的前途。
前途，总是光明而又美好的。
那天下午，当最后一场考试的铃声响起，一切都结束了。
本校的学生根据安排，回教室开最后一次班会。
佟烟以为那天会疯狂起来。
会有人撕书，会有人大吼大叫，会有人……
然而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很平静。
除了，觉得自己没考好的，会坐在位置上崩溃大哭。
佟烟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挥好，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规定的时间内答满卷子。
如果结果不好，她认。
发完毕业照，他们这个班级就真的没了。
班主任笑着说：“从今天起，高三（1）班再也聚不齐了。”
一个平常的下午，他们走完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自那以后，这个校园里的任何都与他们没关系了。
实验课上的嬉闹，小公园下个春天会盛开的花，暑炎下老式电风扇咯吱咯吱的呼呼声。
什么都和他们没关系了。
校门口外，好多家长手中捧鲜花，等待自家孩子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佟烟见了，说不出的感受。
最后一次放学回家依旧是林叔来接的，他笑得开心，脸上的褶子显露。
“恭喜我们烟烟高中毕业！”
“谢谢林叔！”
佟烟上车，回看学生聚集的校门口，于清越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
在一群人中，他鹤立鸡群，是区别于其他人的存在。
在她的青春中，于清越永远是主角。
佟烟盯着那个快要消失的背影，伸出手，来回挥舞。
如果……
她不敢想象。
半路，佟烟斟酌良久，开口问：“我爸妈呢？”
林叔回：“在公司。”
“嗯。”
窗外夕阳无限，天快要黑了，大批大批的黑云排山倒海袭来，跟着车移动，极有灵性。
佟烟其实要求真的不多，然而从来，从来都没有人满足过她。
她只有自己了。
回到家时，佟爸佟妈意外地已经坐在餐厅了。
佟烟爸爸接过包，搂住她：“是不是早就饿了？”
她笑：“有点儿。”
“快来，今天爸爸亲自下厨庆祝宝贝女儿高中毕业，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大人了！”
“谢谢爸爸。”
晚饭在一片和谐中度过，除了佟烟妈妈问的一句：“考得怎么样？”
打破些许，沉默后佟烟回：“还行。”
佟爸：“吃饭呢，问这么多干什么，再说了，我赚这么多钱不就是为了女儿吗。”
佟烟妈妈被他这一番说辞气得说不出话。
然而佟烟失笑，爸爸对她一直这么好。
——
第二天，班长徐成就开始张罗着谢师宴。
他给佟烟打电话，问：“佟烟，怎么样，有什么节目要表演吗？”
“节目？”佟烟不是那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表演的性子，婉转拒绝：“班长你真是高看我，表演节目就算了吧。”
“那……好吧，那下周四一定要准时来啊。”
佟烟连连答应：“好好好。”
结束电话，佟烟给陈嘉茉发信息。
她打字：“你觉得我在谢师宴那天表白怎么样？”
佟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陈嘉茉反应那么大。
接连十几条信息。
“what？”
“真的假的？”
“卧槽卧槽卧槽！”
“妈呀，你决定好了？”
……
最后一句总结“我支持你。”
佟烟得到肯定，底气加倍。
然而她内心隐隐发慌：“你说，要是他拒绝了怎么办？”
“……”
“不会的，你这么好，于清越要是拒绝了我就找人揍他一顿。”
佟烟没回信息，傻傻地盯着于清越的头像。
要是，真的，他真的拒绝了，她也不会怪他的。
她最喜欢的少年，有自己的苦衷。
佟烟不是于清越，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最多能做到的，就是不怨他。
星光点点，佟烟给陈嘉茉说她的想法。
得来陈嘉茉一句“你这不行啊，你这典型的恋爱脑。”
毫不意外的，陈嘉茉把她教训了一顿。
可是陈嘉茉不知道。
佟烟只是在给自己找退路。
众生皆苦，于清越有他自己的权利，有他自己不喜欢佟烟的权利。
她不能太自私了。
年少时候，想得太简单，以为世间美好。
殊不知，人生处处都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