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随我去见一个人。”茹娘站起身,嘴角带着一丝不宜察觉的笑容。这姑娘念过书,不骄不躁,不用担心会冲撞贵客,只要做事麻利些,她便乐意收进来做事。

    二人来到一楼的后院,果酒香扑鼻而来,空地上摆放了五个大酒缸,三个已经空了,几位衣着相同的伙计在装坛、装壶。后绕到一间单独的屋子,其上炊烟滚滚,许朝秋一进去就想把身上的外袍换成背心,以缓解高温带来的不适。

    “长夏,这是新来的伙计,你看着安排一下。”茹娘对着低头看火候的男子道。

    等人站直转过身来,许朝秋这才将他看清,身长八尺有余,五官硬朗,薄短褂下依稀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几滴汗从额头处一路滑到肩颈,再隐没于沟壑中。

    待东家走后,陈长夏看着眼前的姑娘,新来的不熟悉店里的规矩,暂时不能去跑堂;眼神呆呆的样子,先不考虑记账;细胳膊细腿的,不能去压曲。

    他伸出手往她眼前晃晃,“在下陈长夏,是这里的管事,你此前可参与过制酒?”

    “未曾。”许朝秋回过神来,围上干活时穿的衣裳,跟着他走进另外一间灶房。

    灶房中间挂一扇布帘,进门左边是圆脸白胡子的男师傅在切菜,右边是一位容光焕发的女师傅在拉面团。见到两人,女师傅扬起嘴角道:“这是新来的小姑娘么?瞧着可人,要不跟着婶子做果子呗。”

    “是,还劳李婶多费心教教她。”陈长夏嘱咐许朝秋,“你以后就在这帮工,听两位师傅的安排,日俸两百文。”

    “那个,陈管事,我能去跑堂吗?”许朝秋低声询问。每日多一百文,一个月就多三两银子,抵得上她在后厨帮工十天了。

    “韶光醉招待的多是官员和世家大族,其次乃商贾,想要吸引这些客官,酒好喝仅占其一,更看重招待周全。”陈长夏从别处拿来一本薄册子递给许朝秋,“你若想当上跑堂,就得熟悉客官喜好。”

    王姓礼部左侍郎,好金斗泉和米酒,黄酒次之,常用蝉纹玉蛊,佐酒偏好蟹酿橙、旋炙猪皮肉。春秋时节,金斗泉宜温过半柱香时辰;夏时节,米酒宜放入泉水中冰镇一盏茶时辰;冬时节,黄酒宜烫过一盏茶时辰。

    柯姓太仆寺少卿长子,好翁头春和桃花露,葡萄酒次之,皆温过半柱香时辰即可,常用饕餮纹牛头觥,果子按酒好澄沙团子、糖丝钱、泽州饧......

    “这些都要记下?”许朝秋现在明白东家为什么愿意招她进来了。

    “来过韶光醉五次以上的客官都会记录在册,他们唤家仆打包带走时需要注意之处,到了哪个时节该喝什么药酒等都是跑堂需要知晓的。你先拿着这一卷,记完我再拿新的给你,等都记清楚,经过考核即可跟在跑堂身边学习,学习满一年且表现佳就能成为跑堂。”陈长夏说到这拍了拍她的肩,“好好干,我看好你。”

    好熟悉的配方,没想到店小二要求就如此多,许朝秋苦笑着应下。

    李婶先捏了个果子样式给许朝秋看,见她点头称好,便由着她在一旁边学边做,再抬头时果子已有满满一盘,心中甚是满意,正想夸小姑娘聪慧,眯起眼时发觉果子的花式不太对劲。

    “妹子,就算把面团捏成元宝样式也变不出真元宝来的。”李婶伸手拿起一个仔细打量,再对比自己做的海棠酥,她不求一模一样,这是三分相像都没有,心中失笑,还是先手把手教好。

    约莫一炷香时辰过去,案板被小面团子填满,已经有棱有角,但不能再多了,李婶忍不住叹口气,小姑娘花一样的年纪,怎捏出屎一样的果子来。

    “诶哟喂,这些莫不是照着老夫的酒糟鼻做的?”池师傅听到这动静,好奇地探过头来。

    “给李婶添麻烦了,朝秋手笨,眼神还不好。”许朝秋忐忑不安道。她以往在家包饺子最后总能变成做包子,锅里最丑的都是她包的。

    池师傅见她小脸通红,知道姑娘心中内疚,宽慰道:“诶,无妨,这活太过精细,老夫当初也试着做过,被李婶笑话老半天。要不跟着我干活,没别的要求,手脚麻利点就行。”

    将人领过来后,池师傅先带她逛了一圈,介绍完每个时辰该干什么,拿出一把菜刀来,“会杀□□?”

    “咯咯——”地上被绑着的鸡小眼睛滴溜溜地左看右看,两只鸡脚使劲舞动,朝门口挪去。

    “师傅,我觉得做果子这事儿还有一试的余地,我不仅没杀过还有点怕这些活物。”许朝秋吞了吞口水,她在家连猪肉都不肯切,每次进菜市场的家禽区都是闭着眼睛过的。

    “什么,你说杀鸡就像揉面团一样简单,小姑娘可以啊。你去把这只鸡处理干净,最后鸡胸部分要切成薄薄的一片,鸡腿和翅根不要切碎了,记住,鸡毛一定要拔干净,一根毛都不能有。”

    池师傅把菜刀递给她,指着外面一个小石栏示意她拎着鸡去那里。

    石栏里有一捧泉眼,接了根竹管,水哗啦哗啦地冲进铁盆里。地上立着几个木桶,摆着磨刀石,旁边支起两个烤架,还有三锅滚水,熊熊火光将这里照得亮堂。两个伙计正在对一只猪仔剖膛开肚。

    “刀下留鸡!”

    许朝秋找了块空地,拎着绳子就要往鸡的脑袋上一砍,乍然听见一句大叫,手一抖,“哐当”一声菜刀落地,砸中了鸡脚。鸡不住地嚎叫,拼命扑腾翅膀。那毛茸茸的触感弄得她起了鸡皮疙瘩,拎着鸡的手也松开了。

    出声之人三两下就把猪仔串好放在烤架上,和同伴交代一声,顺了个瓷碗便朝她走来,“这鸡血也是要留着的,姑娘是第一次杀鸡么?”

    “许朝秋,是第一次。”许朝秋心里叫苦,去厂里打暑假工都是报了名第二天上班,她才进来不到半个时辰就要杀鸡。

    见她小脸皱起,柴过忍不住扬起嘴角道:“在下柴过,你可以唤我过儿。你先跟着我杀一次便知晓了,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柴过抓住鸡翅膀,空出的两个指头抓住鸡头,让它的脑袋往后仰,将鸡脖上的毛拔得差不多时指着一处殷红的血管,“等下从这里割下去,口子不要过大,割的时候鸡头要朝下,不然血会留进肚子里。”

    待许朝秋学着他的样子拿好,又接过洗好的菜刀,鸡的脖子比她想象中脆弱,轻轻一割,鲜血汩汩流出,滴答滴答,很快瓷碗满了一半,血流干净后她将鸡丢进桶里。

    “再等一会儿,这鸡还没死透,若是现在就放滚水会激得它飞出来。”

    等确认鸡彻底不动时,许朝秋将滚水灌入桶里直至鸡脚下方,顷刻后就抓住鸡脚捞出来,往干净的石板上一放,照着柴过的样子给它拔毛。

    “或许我去烧火比较合适。”许朝秋撇了撇嘴。

    “制酒最是考验火候是否恰当,没有经验可不行,等下酒烧干了都不知。”柴过见她小脸一跨有些忍俊不禁,心里也挺无奈,池师傅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只看结果,只要不让鸡跑了,估计随她怎么折腾。

    许朝秋在割开鸡的腹部,准备从里面掏出内脏那一瞬,终是忍不住转过身去。好在距离进食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只是干呕,习惯性捂住口,那股腥味却是一路钻进胃里,她连忙把手背过去,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日后再慢慢适应也不迟。”

    柴过这才注意到她那双未生红疮和茧子的手,加之面色红润,双颊还带点肉,此前过的应该是衣暖食足的日子,约莫识字,若是身无长物也不会被招进来。

    许朝秋摆摆手,走到泉眼处蹲下,仰头灌了几口凉水,将那股恶心感咽下去。她处理剩下的鸡时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失态,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半是庆幸半是不安,处在汴凉这太平盛世,自己还这般狼狈,日后若是出了这方天地,在绝对的武力和权利面前......

    “柴兄弟,这鸡毛没拔干净是要在火上烤一圈吗?”许朝秋记得池师傅千叮万嘱不能留毛。

    “带毛的地方放在火上烧一下就好,不然就成烤乳鸡了。”

    许朝秋确认鸡已经达到上案板的标准,又细细问了柴过怎么切鸡,和另一位伙计也打声招呼便返回灶房。

    她将鸡往案板上一放,鸡胸朝上,在鸡大腿和鸡身之间下刀,切到关节处便把鸡腿向后弯曲,待关节骨露出即可切断将腿扯下,一直到切鸡胸肉前还算顺利。

    “这鸡的小肋骨和锁骨怎么和我的腰一样找不到。”许朝秋对此颇为恼火,再下刀时带着怨气,却是不够干脆利落,刀卡在鸡脊椎处,并未将其切断,又发狠连刀带鸡往案板上撞,势必要将其切穿。

    池师傅本来在美美地给炙猪皮肉摆盘,听到那哐哐声吓得身上腱子肉抖了抖,转身看到小姑娘在切鸡,先是表扬了一番,而后将刀夺过来,示范一遍怎么切,之后又教她摆盘,一直忙活到二更。

    “怎么样,你可吃得惯这葡萄酒。”池师傅抚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小姑娘。

    “味道上好,不过还是桂花酿更对我的胃口。”许朝秋一脸惬意地摇了摇酒盏,可算挨到下工,突然想起自己还没地方住,“师傅,你知道这附近哪有好的客栈么?睡一宿二百文以下的。”

    池师傅有些犯难,好客栈不少,花钱少的还真难找,“要不你问下陈管事,他访过许多客栈,不过你动作得快些,陈管事这个时辰也要回客栈了。若是手头这般紧,老夫先借些银钱给你。”

    许朝秋谢过他的好意,放下酒盏前去找人,却是将楼内找了个遍都不见陈长夏,气喘吁吁的样子落在王以眼里,后者对她所寻之人的去向给出了答案。

    “陈管事前脚刚走,你现在追去或可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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