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计划推迟
漆黑无光的夜空之中，唯一散发光芒的球体居然是那颗蔚蓝色母星。
几条孤独的银色光束升上夜空，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拉开帷幕——不，这不是流星，是已经被运用于人类与仿生人战场上的新型武器。
银色花朵绽开在仿生人机械头颅之中，吸引他们向上看去，在物理意义上的死亡到来之前回避现实。然后是流水般压倒机器残骸的人类军队：
机甲，运输车，悬浮器，最高点是被防护罩包裹的指挥官。他们与母星一起凌驾于夜空之上，远远监视着这场闹剧。
……
“刺激，简直太刺激了！指挥官来了，对，就在那里！揍死仿生人！”
母星某机密医院里，护士正在为自己观看到的战争场景喝彩，甚至忘记了工作铃声正在响起。他的额头上的全息面罩和记忆插槽都在闪烁红光，整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医院墙面不断挥拳出击，沉浸在假想战场上。
在现代，将自身经历制作成记忆芯片出售已经是一门成熟的产业。所有人都在为了更加罕见，更加扭曲刺激的记忆付费，能够拿到真实战场记忆的人自然能因此高人一等。
柯克医生走到完全忽视了现实的护士面前，摘下对方的面罩，点了点记忆芯片的位置。
对方刚要发怒，看见是上司，立刻乖乖立正。
“对不起……我没看见您在呼叫。请问是三号病人有事吗？”
柯克医生反而满脸含笑问道：
“这次新货还不错，是吧？”
护士难掩喜色：
“我……您简直太厉害了，居然能搞到这么刺激的货！我听说昨晚的火星殖民地暴动已经被列为机密了，可没想到还有人能偷偷传出来这个。天哪！您肯定出了大价钱才买到吧？”
“咳咳，不至于。我动用了一点殖民地那边的人脉而已。”
柯克医生装模作样压低声音，随即正色让护士马上去给三号VIP病房送药：
“对付那个三号房的大麻烦的时候小心点。也别说是我派你去的。”
护士悄悄做了一个偷拿药瓶的手势，歪嘴笑道：
“就凭我的新义肢的速度，她那双原生眼睛再怎么也看不出破绽，只会觉得自己今天的药效弱了点。您就放心吧。这种活儿我做过几百遍了。”
他麻利收起芯片开始配药，没看见柯克医生露出的冷笑。
“三号房的病人，瑞雯……今日配给药物：神经稳定剂，情绪调节酶混合液……瑞雯，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护士念叨了几遍，猛然回想起来：
“那个病人……好像叫什么瑞雯，刚才记忆芯片里有指挥官的悬浮器上也喷涂了这个名字。”
柯克医生不自在地望了周围一圈，脸上居然渗出汗珠：
“好了好了，工作要紧。”
“得嘞，等我回来再把芯片还您。”
护士嘻嘻一笑，拿起药盘去病房里。
柯克医生见四周无人，匆匆从应急通道离开，同时召集其他医生：
“各位预备，有来自火星殖民地的医疗舱即将降落。所有人员立刻前往天台。”
-
病房里被虚拟投影的丛林景色和鸟语虫鸣声占据。
护士走进房间时迷惑地转了好几圈。直到啪嗒一声，丛林景色淡化变成一缕一缕光束，端坐其中的病人对护士点了点头：
“请换药吧。”
她用自己苍白纤瘦的手指灵活地操纵记忆存储设备，反复调试这段黯淡的记忆。经过挑染的银色长发让她的脸像是被包裹在一层银光薄膜之中，不见一丝锋芒痕迹。
护士拿出药瓶，为她配药：
“三号病人瑞雯。您是正在治疗神经系统疾病，对吗？”
她点头。
手中药瓶翻转交换时，护士甚至有余力观察着这段记忆投影的粗糙质感，忍不住要说教一二。
他腾出一根手指，指向某处缺漏处：
“您这样的原始风景和动物的记忆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事故，外星，秘密交易，这才是大家爱看的——您知道最流行的那几款吗？我都有。”
瑞雯对他一笑，银色睫毛像是蝴蝶扑翅：
“我不太确定那些芯片的副作用。医生告诫过我，把我吓坏了……您不害怕吗？”
能得到病人的肯定，护士挺直了身体，禁不住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要因为副作用就抛弃快乐？就比方说，您去过火星吗？昨晚的暴动发生的时候，仿生人残肢满地都是，好几个指挥官都当场……那才是真的人生呢！”
瑞雯反手捏上正在注射的输液管道。白蝴蝶般的睫毛倏忽停滞，露出了主人的敏锐眼瞳：
“对啊。真正的人生也会让你义体失调，精神崩溃，脑机自爆。所以我们发明了这些药物。对吗？”
她的目光让护士心虚起来，暗自加快自己配药的速度：
“哦，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有时候我就是会顺口说出来不该说的。”
“是这样啊。”
她伸手按下输液管开关，比平时的颜色变浅许多的药液瞬间停止流动：
“那么，能把你不该拿的药瓶还给我吗？”
“……”
护士呆楞了几秒钟，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伸手迅速拿出刚刚被藏进衣兜的药瓶，把它攥在手中：
“啊……这是？哦，抱歉，您今天可以暂停注射神经舒缓药。医生说您的状态好多了。”
瑞雯了然一笑，收回了目光继续摆弄自己的仪器：
“的确。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拿走吧。”
护士内心骂了一句好险，伸手拿起空药盘：
“哈哈，您多虑了，我们对病房里的药物都有严格管控，绝对不会……”
瑞雯拨弄机器，记忆投影加速放映，药盘在虚拟光反射中产生一块强烈光斑，径直照进护士的眼中。
长期沉迷于虚拟记忆的护士下意识捂住眼睛，神经网却因为这细微的刺激开始发生变化，一股歇斯底里的抽搐冲动从脊髓蔓延开来。
瑞雯叹了口气，关闭仪器，翻身下床——
因为许久没走动而蹒跚了几步，手臂上还连着的输液管道摇摇晃晃。
她拨通医院内部通讯：
“麻烦立刻来我的病房。有一级情况。”
护士摇摇晃晃逃离自然光的范围，眼前一片混乱电磁波动。他的脑机接口开始高温，冒出微微白烟。
他仍然保留着一丝意识，一只手伸向衣袋，想要退至门口：
“不，不，我只是太累了。不要告诉他们……对不起，我看见了什么？？”
眼看着护士要撞上墙壁，瑞雯扯下输液管道，闪身来到了他的身后。
曾经在战地的短暂生活教会了她如何处理这种错乱症患者：抬膝一击外加手中注射器精准刺入颈后，护士倒地时便已完成注射。
“暴动……光，光光……白光……有人回来了……”
护士四肢抽搐着，经过改造的义肢急速发烫。单膝压制他的瑞雯一手盘起自己的长发，一手触摸他的额头，手指末端自动展开神经接口，令对方深度昏睡。
那些战场，武器闪光，濒死仿生人压抑变形的声音，也随着神经接口汇入她的脑中，勾起了一些她想要忘记的战地回忆。
瑞雯面无表情眨了眨黑色眼睛，拿出护士刚才揣走的药瓶，自己先喝了半瓶，随后默念了一句每日励志标语。
这是她因压力辞去战地工作，入院治疗以来学会的众多安抚情绪的方式。一起用总是更加有效。
从护士衣兜里搜出记忆芯片，她对着这枚粗制滥造的物品露出嫌恶目光。
一心想要过量刺激的人总会死于狂欢。
护士已经躺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安静下来，脑部电流时不时让他仍然呓语着战场术语。
她站起来，重新尝试通讯，这次顶着冷漠表情用了惊慌语气：
“医生，病房里有一个神经过载患者。我很害怕，请马上过来处理。”
线路上只有稳定电流声。
片刻之后，她被转接到仿生人医生线路。对方确认过患者身份后，用优美的电子合成音安抚道：
“让您这样重要的客户受到惊扰非常抱歉。现在医生正忙，我们会在VIP客户的需求解决之后为您尽快清扫病房。请稍后。”
瑞雯笑了，此时此刻完全忘了医生告诫要稳定情绪：
“你们的VIP客户是我。而我正在和一个……”
她走到窗边。自动转为透明的窗户让她看见外界发生了什么：
几座医疗仓正在无人机的牵引下缓缓落地。医生像是簇拥食物的蚁群一样围上去，互相在无人机掀起的风声中大吼大叫。
“这是来自……火星……那批指挥官……快快快！有人的义体不稳定！”
瑞雯凝视着那几座医疗仓里残缺不堪的人影，还未完成的句子卡在了喉咙深处，撕扯出莫名其妙的苦味。
会有他吗？
这个本不该有的念头闪过之时，医疗仓一座一座经过她的面前。
她知晓这些人的名字，却认不出这些人现在的样貌。冷热交替的情绪一波一波涌上脑海。
这些人都不是他。
这些人都曾经与她共事。
心思沉入海底之时，最后一座医疗仓经过她的眼前。
伴随着医院通道里的红光，她已经看清了最后一座医疗仓里的伤者的脸庞。
像是在海底被溺毙之人，他的脸庞被凌乱发丝缠裹，只剩下义体的红色光芒偶然照亮昔日轮廓，让她想起初见之时，他犹如仿生人一般的沉郁侧脸。
那么有关暴动的传言是真的了。
瑞雯的手接触到冰冷墙面，她凭借着那一点触感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门边。
看来今天的休息时间彻底结束了。
她目光一转，便望向了仍然躺倒在地的护士，当即决定先救他一命。
“医生，柯克医生——”
瑞雯，这个几乎从不出病房的住院病人，还穿着拖鞋和睡衣的局外人，第一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在惊讶目光之中走出房门，单手拖着昏迷的护士，径直走向柯克医生：
“您的病人，在这里。”
几条孤独的银色光束升上夜空，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拉开帷幕——不，这不是流星，是已经被运用于人类与仿生人战场上的新型武器。
银色花朵绽开在仿生人机械头颅之中，吸引他们向上看去，在物理意义上的死亡到来之前回避现实。然后是流水般压倒机器残骸的人类军队：
机甲，运输车，悬浮器，最高点是被防护罩包裹的指挥官。他们与母星一起凌驾于夜空之上，远远监视着这场闹剧。
……
“刺激，简直太刺激了！指挥官来了，对，就在那里！揍死仿生人！”
母星某机密医院里，护士正在为自己观看到的战争场景喝彩，甚至忘记了工作铃声正在响起。他的额头上的全息面罩和记忆插槽都在闪烁红光，整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医院墙面不断挥拳出击，沉浸在假想战场上。
在现代，将自身经历制作成记忆芯片出售已经是一门成熟的产业。所有人都在为了更加罕见，更加扭曲刺激的记忆付费，能够拿到真实战场记忆的人自然能因此高人一等。
柯克医生走到完全忽视了现实的护士面前，摘下对方的面罩，点了点记忆芯片的位置。
对方刚要发怒，看见是上司，立刻乖乖立正。
“对不起……我没看见您在呼叫。请问是三号病人有事吗？”
柯克医生反而满脸含笑问道：
“这次新货还不错，是吧？”
护士难掩喜色：
“我……您简直太厉害了，居然能搞到这么刺激的货！我听说昨晚的火星殖民地暴动已经被列为机密了，可没想到还有人能偷偷传出来这个。天哪！您肯定出了大价钱才买到吧？”
“咳咳，不至于。我动用了一点殖民地那边的人脉而已。”
柯克医生装模作样压低声音，随即正色让护士马上去给三号VIP病房送药：
“对付那个三号房的大麻烦的时候小心点。也别说是我派你去的。”
护士悄悄做了一个偷拿药瓶的手势，歪嘴笑道：
“就凭我的新义肢的速度，她那双原生眼睛再怎么也看不出破绽，只会觉得自己今天的药效弱了点。您就放心吧。这种活儿我做过几百遍了。”
他麻利收起芯片开始配药，没看见柯克医生露出的冷笑。
“三号房的病人，瑞雯……今日配给药物：神经稳定剂，情绪调节酶混合液……瑞雯，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护士念叨了几遍，猛然回想起来：
“那个病人……好像叫什么瑞雯，刚才记忆芯片里有指挥官的悬浮器上也喷涂了这个名字。”
柯克医生不自在地望了周围一圈，脸上居然渗出汗珠：
“好了好了，工作要紧。”
“得嘞，等我回来再把芯片还您。”
护士嘻嘻一笑，拿起药盘去病房里。
柯克医生见四周无人，匆匆从应急通道离开，同时召集其他医生：
“各位预备，有来自火星殖民地的医疗舱即将降落。所有人员立刻前往天台。”
-
病房里被虚拟投影的丛林景色和鸟语虫鸣声占据。
护士走进房间时迷惑地转了好几圈。直到啪嗒一声，丛林景色淡化变成一缕一缕光束，端坐其中的病人对护士点了点头：
“请换药吧。”
她用自己苍白纤瘦的手指灵活地操纵记忆存储设备，反复调试这段黯淡的记忆。经过挑染的银色长发让她的脸像是被包裹在一层银光薄膜之中，不见一丝锋芒痕迹。
护士拿出药瓶，为她配药：
“三号病人瑞雯。您是正在治疗神经系统疾病，对吗？”
她点头。
手中药瓶翻转交换时，护士甚至有余力观察着这段记忆投影的粗糙质感，忍不住要说教一二。
他腾出一根手指，指向某处缺漏处：
“您这样的原始风景和动物的记忆现在已经不流行了……事故，外星，秘密交易，这才是大家爱看的——您知道最流行的那几款吗？我都有。”
瑞雯对他一笑，银色睫毛像是蝴蝶扑翅：
“我不太确定那些芯片的副作用。医生告诫过我，把我吓坏了……您不害怕吗？”
能得到病人的肯定，护士挺直了身体，禁不住继续说下去：
“为什么要因为副作用就抛弃快乐？就比方说，您去过火星吗？昨晚的暴动发生的时候，仿生人残肢满地都是，好几个指挥官都当场……那才是真的人生呢！”
瑞雯反手捏上正在注射的输液管道。白蝴蝶般的睫毛倏忽停滞，露出了主人的敏锐眼瞳：
“对啊。真正的人生也会让你义体失调，精神崩溃，脑机自爆。所以我们发明了这些药物。对吗？”
她的目光让护士心虚起来，暗自加快自己配药的速度：
“哦，抱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有时候我就是会顺口说出来不该说的。”
“是这样啊。”
她伸手按下输液管开关，比平时的颜色变浅许多的药液瞬间停止流动：
“那么，能把你不该拿的药瓶还给我吗？”
“……”
护士呆楞了几秒钟，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伸手迅速拿出刚刚被藏进衣兜的药瓶，把它攥在手中：
“啊……这是？哦，抱歉，您今天可以暂停注射神经舒缓药。医生说您的状态好多了。”
瑞雯了然一笑，收回了目光继续摆弄自己的仪器：
“的确。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这个。拿走吧。”
护士内心骂了一句好险，伸手拿起空药盘：
“哈哈，您多虑了，我们对病房里的药物都有严格管控，绝对不会……”
瑞雯拨弄机器，记忆投影加速放映，药盘在虚拟光反射中产生一块强烈光斑，径直照进护士的眼中。
长期沉迷于虚拟记忆的护士下意识捂住眼睛，神经网却因为这细微的刺激开始发生变化，一股歇斯底里的抽搐冲动从脊髓蔓延开来。
瑞雯叹了口气，关闭仪器，翻身下床——
因为许久没走动而蹒跚了几步，手臂上还连着的输液管道摇摇晃晃。
她拨通医院内部通讯：
“麻烦立刻来我的病房。有一级情况。”
护士摇摇晃晃逃离自然光的范围，眼前一片混乱电磁波动。他的脑机接口开始高温，冒出微微白烟。
他仍然保留着一丝意识，一只手伸向衣袋，想要退至门口：
“不，不，我只是太累了。不要告诉他们……对不起，我看见了什么？？”
眼看着护士要撞上墙壁，瑞雯扯下输液管道，闪身来到了他的身后。
曾经在战地的短暂生活教会了她如何处理这种错乱症患者：抬膝一击外加手中注射器精准刺入颈后，护士倒地时便已完成注射。
“暴动……光，光光……白光……有人回来了……”
护士四肢抽搐着，经过改造的义肢急速发烫。单膝压制他的瑞雯一手盘起自己的长发，一手触摸他的额头，手指末端自动展开神经接口，令对方深度昏睡。
那些战场，武器闪光，濒死仿生人压抑变形的声音，也随着神经接口汇入她的脑中，勾起了一些她想要忘记的战地回忆。
瑞雯面无表情眨了眨黑色眼睛，拿出护士刚才揣走的药瓶，自己先喝了半瓶，随后默念了一句每日励志标语。
这是她因压力辞去战地工作，入院治疗以来学会的众多安抚情绪的方式。一起用总是更加有效。
从护士衣兜里搜出记忆芯片，她对着这枚粗制滥造的物品露出嫌恶目光。
一心想要过量刺激的人总会死于狂欢。
护士已经躺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安静下来，脑部电流时不时让他仍然呓语着战场术语。
她站起来，重新尝试通讯，这次顶着冷漠表情用了惊慌语气：
“医生，病房里有一个神经过载患者。我很害怕，请马上过来处理。”
线路上只有稳定电流声。
片刻之后，她被转接到仿生人医生线路。对方确认过患者身份后，用优美的电子合成音安抚道：
“让您这样重要的客户受到惊扰非常抱歉。现在医生正忙，我们会在VIP客户的需求解决之后为您尽快清扫病房。请稍后。”
瑞雯笑了，此时此刻完全忘了医生告诫要稳定情绪：
“你们的VIP客户是我。而我正在和一个……”
她走到窗边。自动转为透明的窗户让她看见外界发生了什么：
几座医疗仓正在无人机的牵引下缓缓落地。医生像是簇拥食物的蚁群一样围上去，互相在无人机掀起的风声中大吼大叫。
“这是来自……火星……那批指挥官……快快快！有人的义体不稳定！”
瑞雯凝视着那几座医疗仓里残缺不堪的人影，还未完成的句子卡在了喉咙深处，撕扯出莫名其妙的苦味。
会有他吗？
这个本不该有的念头闪过之时，医疗仓一座一座经过她的面前。
她知晓这些人的名字，却认不出这些人现在的样貌。冷热交替的情绪一波一波涌上脑海。
这些人都不是他。
这些人都曾经与她共事。
心思沉入海底之时，最后一座医疗仓经过她的眼前。
伴随着医院通道里的红光，她已经看清了最后一座医疗仓里的伤者的脸庞。
像是在海底被溺毙之人，他的脸庞被凌乱发丝缠裹，只剩下义体的红色光芒偶然照亮昔日轮廓，让她想起初见之时，他犹如仿生人一般的沉郁侧脸。
那么有关暴动的传言是真的了。
瑞雯的手接触到冰冷墙面，她凭借着那一点触感才发觉自己已经来到门边。
看来今天的休息时间彻底结束了。
她目光一转，便望向了仍然躺倒在地的护士，当即决定先救他一命。
“医生，柯克医生——”
瑞雯，这个几乎从不出病房的住院病人，还穿着拖鞋和睡衣的局外人，第一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在惊讶目光之中走出房门，单手拖着昏迷的护士，径直走向柯克医生：
“您的病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