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四年。
除夕夜，距跨年还有半小时。
桑折披条薄薄的小毯子窝在沙发里，安静看电视春晚小品。
画面中的人们纠缠嬉闹，每句台词都逗得观众直拍手。
正是年味足的时候。
桑折感冒还没完全好，笑得一会一个喷嚏。
嘈杂的电视旁，桑奶奶正打着座机挨个拜年，嘴里操着一口桑折听不懂的南方口音。
偶尔冒出的几句方言，桑折猜大概是江苏那个地区的，声音细柔。
她掰开个橘子瓣送入口中。
冰凉酸涩在嘴里蔓延，桑折酸得一惊。
生病的小孩总是优待的，橘子太酸，她又打上了别的主意。
桑折闷声撒娇：“奶奶，我想吃饺子。”
桑奶奶与那头寒暄几句，挂掉电话过来摸她的脑门：“烧退了，我去给我们囡囡端饺子。”
桑折点头，答了声好。
看着老人再次进入厨房的身影，她心里落寞了几分。
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会穿到这个女孩身上，霸夺她的身份，抢走她家人的关爱。
可无论什么理由，这样都是不对的。
况且，
这些又都不属于她。
她要赶快完成任务，把一切归还本来的人。
桑折缓缓起了身，像条小尾巴，跟上桑奶奶的脚步：“我帮你吧，奶奶。”
桑奶奶把饺子端上桌，热气蒸腾，迷住眼前笼上一层雾蒙蒙。
老人特意将另一些放到饭盒里，饭盒是上次沈津珩亲手送回来的，里外都刷的干净。
桑折明白奶奶要去干嘛，她绞着手指。
“奶奶。”
桑折声线倒不那么尖细，软糯柔软混着期待。
桑奶奶连忙打住：“你还生着病，不能吹寒风。”
但禁不住女孩的软磨硬泡：“我会穿好厚衣服的，就一小会也不会待很久，我要亲自谢谢人家嘛。”
桑奶奶扶额。
桑折欢天喜地进到屋里，床头是前几天囤的一打仙女棒。
桑折思索一下，悄悄搜刮了两根藏进衣袖里。
过了一会，桑折就抱着饭盒出现在沈津珩的家门前。
她乖巧地包住了头发，只剩张小脸露在外面笑得开心，腮上的小梨涡也跟着陷进去。
沈津珩漆黑的冷眸看她，似有一丝无奈。
桑折又一次双手把饭盒递给他：“这里面是新年饺子，也不知道哥哥你有没有忌口。”
沈津珩摇头，朝她道：“没有。”
沈津珩不再拒绝桑折的好意，就算他拒绝了女孩也会不厌其烦地再次塞给他。
“这个是牛肉馅的…”桑折酝酿半天，终于想到什么，结巴道：：“寓意新的一年…牛…气冲天。”
沈津珩垂眸，唇角浅浅勾起，没忍住轻笑出声。
原谅桑折实在编不出来其他的了。
沈津珩抿了下唇，像是在忍耐，眸光微闪：“谢谢。”
她这祝福还挺特别。
身后突然“嘭”一声炸开，刹刻绚烂铺散。
还没有跨年，烟花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飞跃向天，预兆美好的新年。
明灭的光划过，溢出的彩流向天际。
桑折忙把仙女棒从衣袖里抽出来，一根放进沈津珩的手中，粉白的小脸扬起看着他。
沈津珩拿着根未点燃的仙女棒，随意甩了几下。
桑折才想起来，她没有带用来点烟火的工具：“哥哥…你有火机吗？”
沈津珩点头，从衣侧兜里随意掏出个。
他小心地护着火光，背着风点亮桑折手中的仙女棒。
“呲啦”。
闪光微亮，桑折连忙把它伸出远处晃出光圈。
远处，万家灯火通明，烟花在一片漆黑中绽放光色，似转瞬即逝的流星。
近处，少女晃着燃烧的仙女棒，亮晶晶照出她眼底细碎的星痕。
一晃，光圈蓦地出现在他眼前。
桑折举着仙女棒，像捧着一颗璀璨的星。
烟火声响喧嚣，她一只手捂在耳旁，不满地抗争着大声喊：
“沈津珩，新年快乐！”
沈津珩不明白。
桑折背弃闲言，一点点向他靠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一时兴起，又或是怜悯心。
但他也不想去思考了。
他借着桑折仙女棒溢出的火花点亮自己的仙女棒。
那刻，忽明忽暗的光似乎也照亮了他。
沈津珩抬起淡漠的眸，眼波闪了下，温润的嗓音带了一丝哑：
“桑折，”
“新年快乐。”
桑折玩得开心，并没捕捉到这句轻轻的话，她晃了半天，仙女棒终于燃完了。
隔壁的房门慢慢打开，桑奶奶穿着红马甲吆喝：“囡囡啊，该回来跨年了。”
桑折应了一声，握紧她手中的仙女棒，朝暖光跑去。
她再次回头冲他挥手：“哥哥再见。”
沈津珩倚在门旁，望着小姑娘蹦跳的背影，紧攥自己手中燃尽的仙女棒。
桑折回到暖烘烘的屋内，发觉自己的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掏出一看，是沈津珩的打火机。
桑折把它放进抽屉里，藏到书本边边的空隙。
心里谋算，下次见面再还给他好了。
电视机里掌声一阵鼓动，桑折转头看去。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抛去旧年的不舍过往，迎来新一轮的春。
大屏幕播放着倒计时。
“三、二，一！过年啦！”
此起彼伏的过年好，祝愿真诚纯善。
桑折默默许愿。
新的一年。
祝你、祝我都会如愿以偿。
——
第二日一早，桑折换上了新衣裳。
大红色的小夹袄，衣摆处还有一圈毛领，配上圆圆的小脸像个吉祥的年娃娃。
桑奶奶特意给桑折编了半扎发，别上小抓夹，可爱得不像话。
她踏上小棉靴，在镜子前雀跃地转圈圈。
桑奶奶拿上年货：“走啦，去和奶奶一起拜年。”
桑折点点头，提了一兜子水果晃晃悠悠地走出门。
沈津珩并没有出门拜年，大概是因为没有需要拜年的人。
桑折又注视起隔壁的门。
她半边眉毛轻轻挑起，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津珩家门前的贴的春联。
明明昨天还没有。
春联不是大街小巷的红色流传经典款式，反而是几张白纸粘在一起写的墨字。
看起来随意糊弄，字却是主人亲手写的。
毛笔字清秀飘逸，几笔勾勒。
桑折一字一字斟酌念出声：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除夕夜，距跨年还有半小时。
桑折披条薄薄的小毯子窝在沙发里，安静看电视春晚小品。
画面中的人们纠缠嬉闹，每句台词都逗得观众直拍手。
正是年味足的时候。
桑折感冒还没完全好，笑得一会一个喷嚏。
嘈杂的电视旁，桑奶奶正打着座机挨个拜年，嘴里操着一口桑折听不懂的南方口音。
偶尔冒出的几句方言，桑折猜大概是江苏那个地区的，声音细柔。
她掰开个橘子瓣送入口中。
冰凉酸涩在嘴里蔓延，桑折酸得一惊。
生病的小孩总是优待的，橘子太酸，她又打上了别的主意。
桑折闷声撒娇：“奶奶，我想吃饺子。”
桑奶奶与那头寒暄几句，挂掉电话过来摸她的脑门：“烧退了，我去给我们囡囡端饺子。”
桑折点头，答了声好。
看着老人再次进入厨房的身影，她心里落寞了几分。
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会穿到这个女孩身上，霸夺她的身份，抢走她家人的关爱。
可无论什么理由，这样都是不对的。
况且，
这些又都不属于她。
她要赶快完成任务，把一切归还本来的人。
桑折缓缓起了身，像条小尾巴，跟上桑奶奶的脚步：“我帮你吧，奶奶。”
桑奶奶把饺子端上桌，热气蒸腾，迷住眼前笼上一层雾蒙蒙。
老人特意将另一些放到饭盒里，饭盒是上次沈津珩亲手送回来的，里外都刷的干净。
桑折明白奶奶要去干嘛，她绞着手指。
“奶奶。”
桑折声线倒不那么尖细，软糯柔软混着期待。
桑奶奶连忙打住：“你还生着病，不能吹寒风。”
但禁不住女孩的软磨硬泡：“我会穿好厚衣服的，就一小会也不会待很久，我要亲自谢谢人家嘛。”
桑奶奶扶额。
桑折欢天喜地进到屋里，床头是前几天囤的一打仙女棒。
桑折思索一下，悄悄搜刮了两根藏进衣袖里。
过了一会，桑折就抱着饭盒出现在沈津珩的家门前。
她乖巧地包住了头发，只剩张小脸露在外面笑得开心，腮上的小梨涡也跟着陷进去。
沈津珩漆黑的冷眸看她，似有一丝无奈。
桑折又一次双手把饭盒递给他：“这里面是新年饺子，也不知道哥哥你有没有忌口。”
沈津珩摇头，朝她道：“没有。”
沈津珩不再拒绝桑折的好意，就算他拒绝了女孩也会不厌其烦地再次塞给他。
“这个是牛肉馅的…”桑折酝酿半天，终于想到什么，结巴道：：“寓意新的一年…牛…气冲天。”
沈津珩垂眸，唇角浅浅勾起，没忍住轻笑出声。
原谅桑折实在编不出来其他的了。
沈津珩抿了下唇，像是在忍耐，眸光微闪：“谢谢。”
她这祝福还挺特别。
身后突然“嘭”一声炸开，刹刻绚烂铺散。
还没有跨年，烟花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飞跃向天，预兆美好的新年。
明灭的光划过，溢出的彩流向天际。
桑折忙把仙女棒从衣袖里抽出来，一根放进沈津珩的手中，粉白的小脸扬起看着他。
沈津珩拿着根未点燃的仙女棒，随意甩了几下。
桑折才想起来，她没有带用来点烟火的工具：“哥哥…你有火机吗？”
沈津珩点头，从衣侧兜里随意掏出个。
他小心地护着火光，背着风点亮桑折手中的仙女棒。
“呲啦”。
闪光微亮，桑折连忙把它伸出远处晃出光圈。
远处，万家灯火通明，烟花在一片漆黑中绽放光色，似转瞬即逝的流星。
近处，少女晃着燃烧的仙女棒，亮晶晶照出她眼底细碎的星痕。
一晃，光圈蓦地出现在他眼前。
桑折举着仙女棒，像捧着一颗璀璨的星。
烟火声响喧嚣，她一只手捂在耳旁，不满地抗争着大声喊：
“沈津珩，新年快乐！”
沈津珩不明白。
桑折背弃闲言，一点点向他靠近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一时兴起，又或是怜悯心。
但他也不想去思考了。
他借着桑折仙女棒溢出的火花点亮自己的仙女棒。
那刻，忽明忽暗的光似乎也照亮了他。
沈津珩抬起淡漠的眸，眼波闪了下，温润的嗓音带了一丝哑：
“桑折，”
“新年快乐。”
桑折玩得开心，并没捕捉到这句轻轻的话，她晃了半天，仙女棒终于燃完了。
隔壁的房门慢慢打开，桑奶奶穿着红马甲吆喝：“囡囡啊，该回来跨年了。”
桑折应了一声，握紧她手中的仙女棒，朝暖光跑去。
她再次回头冲他挥手：“哥哥再见。”
沈津珩倚在门旁，望着小姑娘蹦跳的背影，紧攥自己手中燃尽的仙女棒。
桑折回到暖烘烘的屋内，发觉自己的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掏出一看，是沈津珩的打火机。
桑折把它放进抽屉里，藏到书本边边的空隙。
心里谋算，下次见面再还给他好了。
电视机里掌声一阵鼓动，桑折转头看去。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抛去旧年的不舍过往，迎来新一轮的春。
大屏幕播放着倒计时。
“三、二，一！过年啦！”
此起彼伏的过年好，祝愿真诚纯善。
桑折默默许愿。
新的一年。
祝你、祝我都会如愿以偿。
——
第二日一早，桑折换上了新衣裳。
大红色的小夹袄，衣摆处还有一圈毛领，配上圆圆的小脸像个吉祥的年娃娃。
桑奶奶特意给桑折编了半扎发，别上小抓夹，可爱得不像话。
她踏上小棉靴，在镜子前雀跃地转圈圈。
桑奶奶拿上年货：“走啦，去和奶奶一起拜年。”
桑折点点头，提了一兜子水果晃晃悠悠地走出门。
沈津珩并没有出门拜年，大概是因为没有需要拜年的人。
桑折又注视起隔壁的门。
她半边眉毛轻轻挑起，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津珩家门前的贴的春联。
明明昨天还没有。
春联不是大街小巷的红色流传经典款式，反而是几张白纸粘在一起写的墨字。
看起来随意糊弄，字却是主人亲手写的。
毛笔字清秀飘逸，几笔勾勒。
桑折一字一字斟酌念出声：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