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依稀薄雾中早有一架马车，并一骑停在太罗观的二进门前，是谢朝云和乔晟。
乔晟骑马站在马车前负责警卫。今天谢朝云要带着谢朝竣回鄂州，乔晟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谢朝云牵着马，扭身朝屋内高喊：“哥哥！您好了吗？咱们可以出发啦！”
屋内没有人回应，须臾间倒是传来吱嘎一声门响，谢朝竣一只手拄着拐，一只手则扶住门框站着。
“二月，我还是脚软，怎么用力都走不动。”谢朝竣苦着脸，满眼绝望地看向院子当中的谢朝云。
“没事的哥哥，您不用怕！”谢朝云笑嘻嘻地安慰他，“金花蛇怎么说也是条毒蛇，蛇毒没这么快消解的，哥哥别担心，上来马车里再躺一天就能肯定彻底恢复了！”
谢朝云拽着马嚼子，远远地看着谢朝竣笑，并没有过去扶他的意思。
乔晟兀自骑在马上也不动，只死死盯着面前的谢朝云，眼睛里射出警告的光，警告谢朝云休要不知好歹，胡作非为。
眼见谢朝云不动，谢朝竣实在走不动路，正要出言招呼谢朝云过来扶自己，从旁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抬住了谢朝竣的胳膊。
入鼻一股严肃又冷酷的降真香，谢朝竣转头，看见静慈正面若冰霜地盯着自己。
“不就一点蛇毒吗？亏得你还是一个男人。走！”静慈毫不客气地对谢朝竣下达了走路的命令。
谢朝竣很生气，但也无奈。
没办法，他憋一口气，推开胳膊底下静慈的手，用尽全力抬自己的脚，拖秤砣一般拖着两条灌铅的腿，朝院子中央的马车移动……
好不容易的，谢朝竣终于爬上了距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马车，他喘着粗气，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谢朝竣躺在马车里，听谢朝云坐在车前与静慈道别。
谢朝竣现在心里还有气，但他想了想，依旧坐直起身，一把拉开车窗帘参与了进去：
“静慈仙姑不与咱们一起走么？”谢朝竣把脸伸出车窗大声询问，问静慈，也问谢朝云。
静慈一脸惊讶地看向谢朝竣，“你希望贫道跟你一起走么？我以为你并不想贫道跟随。”
谢朝竣轻笑，“怎么能？仙姑是二月的师傅，不是亲娘胜似亲娘，便也是我谢朝竣的亲娘……”
“啐！谁是你亲娘！狗崽子休要到处认亲！”静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谢朝竣的话，避之不及般朝地上吐一口口水，似乎被谢朝竣的这句话给冒犯到了，浑身都是嫌弃。
谢朝竣并不往心里去，继续说道，“不管仙姑怎么看，在下眼中，只要是二月喜欢的，便都是我谢朝竣应该喜欢的，只要是二月尊敬的人，便也都是我谢朝竣应该尊敬的人……”
说话间，谢朝竣掀开马车门帘，手脚并用地爬出车舆，朝静慈俯首一拜：
“感谢仙姑救命之恩，师姑高义，竣，没齿难忘！”
……
谢朝云和乔晟很急，离开太罗观后，便马不停蹄一路往北走。一行人翻过榕水河，当天晚上便出了越州辖地来到了昌州。
此时已值半夜，而谢朝云和乔晟也没有进昌州城的打算，他们驾着马车带着谢朝竣径直绕过昌州的山头掉头往东走，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就这样日夜不停赶着马车连续走了一天一夜，快到破晓时分，东方已现鱼肚白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谢朝竣挑开车窗帘朝外望，看见一片葱茏的榕树林，将一汪清澈的潭水围住，马车正停在这眼清潭旁边，看来谢朝云和乔晟是准备在这里打尖儿了。
马车外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老半天后，谢朝云自外揭开了马车帘，对车里的谢朝竣说道：
“哥哥，你饿坏了吧？湖里有鱼，乔晟去抓几条鱼，咱们也好吃口热乎的！”
说完，谢朝云便上了马车，来到谢朝竣的身边，弯腰检查谢朝竣的手腕——距离谢朝竣被蔡老六的蛇追咬已逾数月，谢朝竣的右手也解了绑带多时。
正如谢朝云说的那样，谢朝竣在车上躺了一天后，下肢的迟钝感果然缓解了不少，现在谢朝竣的双腿已经感觉到久坐后酸胀的味道了。
“哥哥的手没事吧？”谢朝云问。
“没事，吃饭喝水，就连拄拐都应对自如。”谢朝竣坐直起身，皱起眉发泄一般狠狠抻了抻腿——
自己的手和腿轮流罢工，这也是他没有想明白的。打醒过来谢朝竣就一直没有利索过，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开始跟谢朝云学习使剑。
不过好在谢朝竣身体机能恢复得还不错，除了手和脚轮流不利索，他的腰板越来越结实，声如洪钟，连饭量都一天比一天大了。
谢朝竣靠坐马车上，静静地看谢朝云忙里忙外，给马解夹板儿，松嚼子，替马打水喂草，于马车前的土墩上凿火坑——显见得是要在这里休息一会了。
身后早没了人喧马鸣，四下里安静得紧，除了几声啾啾鸟鸣，和谢朝云喳喳凿土声。谢朝竣不确定他们究竟是在什么节点和什么地方彻底甩开的追兵，但眼下一定是乔晟认为最安全的时候，乔晟不在，而这里，只有自己和谢朝云。
“二月——！”谢朝竣坐在马车里叫谢朝云的名字。
谢朝云停下手里的锹，扭身看见谢朝竣正朝自己招手，眉目间，有流光溢彩。
“哥哥您叫我？”谢朝云起身来到谢朝竣的身边，柔声询问。
“哥这里有好玩的……”说话间，谢朝竣抓住了谢朝云的手，温热的大掌轻轻摸进她袖口里……
谢朝云一愣，正要拒绝，低头看见谢朝竣移开了他的手，而自己手腕上赫然一串红艳的花簇。
“送给你的！哥没钱买镯子，看见路边这串儿花长得好看，便想着送给我的二月带。”谢朝竣双目含笑，看着谢朝云。
“……”
手腕上的花叫雀儿花，紫红色的瓣儿，簇串状的花穗刚好绕在谢朝云的皓腕上一圈儿，白的白，红的红，妖娆又夺目。
从前慕容竣也爱送她花，还都专挑名贵的送。
自从与谢朝云过了那一个难忘的上巳节后，慕容竣便开始频频往谢府里送东西，哪怕他人在遥远的岭北，依旧阻挡不了慕容竣送礼物的热情。
起初，慕容竣送来的还都是长辈们喜欢的人参、虫草、玉佛头、佛珠之类。慢慢地，变成了时兴的水粉和花苗。
除了谢朝云自己，恐怕没有人会知道这些礼物背后的真正含义。
如果说人参、虫草和玉佛还适合谢铭与柳氏使用，那时兴的水粉和花苗，就分明是谢朝云喜欢的了。
这事如果搁谢朝云与慕容竣在一起的第一天，她一定会开心得飞上天，但是现在——谢朝云就不喜欢了。
谢朝云不收，可是拒绝无效，因为慕容竣是谢铭的女婿，这些东西都是送给谢铭的，女婿孝敬岳丈，怎么可能退回？
谢朝云确实喜欢花，这是当初她在九华山养成的习惯，因为不能像大多数女孩儿那样打扮自己，种花，成了谢朝云作为一个女孩，追求美的重要途经。
打扮不了自己，看看漂亮的花儿，总归是赏心悦目的。
许是不知道谢朝云究竟喜欢哪一种花，慕容竣便每个季节送不同的花，还专挑名贵的送。牡丹、君子兰、月季、重瓣山茶花……一年四季排着队地往谢府里头运。
谢府的花种类之繁多，一年四季锦绣成堆，以至于后来专门建起来一座花园。
谢府花园，名动京城，京城里的贵妇名媛们纷纷挤进谢家府上来赏花。这里有高贵的墨兰、崇明的水仙，更有一株难求的魏紫，也有稀世名花御衣黄，更别说深受达官贵族们追捧的二乔、洛阳红……
“二月可是不喜欢？二月，二月！你怎么了？可是觉得哥哥送的花环丑了些？”
耳畔响起谢朝竣略带急迫的呼唤，谢朝云的思绪被打断，她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的无措。
谢朝云的痴愣态刺激到了谢朝竣，谢朝竣猜不透谢朝云究竟在想什么，只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又惹谢朝云生气。
谢朝云轻笑，摇摇了摇手腕上的花对谢朝竣说哥哥误会了，二月没有不高兴，花环很好看，自己非常喜欢。
“要是哥哥能一直这样对二月，就好了。”谢朝云看进谢朝竣的眼睛，语气里是满满的真诚。
“我当然会一直这样对你好！”谢朝竣肯定地点点头，他反问谢朝云，“难道哥从前对你不好么？”
谢朝云语迟，她只能笑笑，不能回答。
谢朝云转身朝马车外走，边走嘴里边说：“我得去准备好柴火，不然待会阿晟捉了鱼回来，没火烤……”
谢朝竣望着谢朝云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他有些意外过去的自己会对谢朝云不好，在谢朝竣看来这有些不合常理。谢朝云这么好，美丽又善良，他有什么理由对谢朝云不好呢？
如果过去的自己干出了任何对不起谢朝云的事，谢朝竣对自己，就真的太失望了……
……
乔晟捉到了三条鱼，叉在树枝上给带了回来。
乔晟看见了谢朝云手腕上的雀儿花，便笑话她道：“怎地？突然就喜欢这种东西了，我以为你不喜欢花呀粉的，真是没想到。”
乔晟脸上挂着笑，言语间满是调侃。
乔晟确实不清楚谢朝云也会像其他所有女孩子一样，喜欢花呀粉的。因为过去的乔家老爷率兵驻扎在大名府的，所以乔晟见到的便正好是在九华山修道的谢朝云，从不施脂粉，活脱脱一个蛮小子。
这样的话一出口，自然引得谢朝云的一顿骂：
“我就爱，就爱！你管得着吗？”
“哪儿采的？”乔晟翻动手底下的鱼，随口一问。
“路边采的，我瞧着挺好看，就采下戴着。”谢朝云答。
“路边？哪一条路边，沿路过来都是石头滩，我没瞧见哪儿有花。”
“……”谢朝云语迟，抬头就看见乔晟戏谑的嘴角。
乔晟原本也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似乎问出来什么酸酸的味道。
谢朝云不悦，不过一朵雀儿花，盘查犯人一般盘查她，搁谁心里能好受？心头一股火起，谢朝云竖起眉毛凶那乔晟：
“那边不是有花吗？怎地？你不相信我？连采朵野花你都要怀疑我？”谢朝云抬起手，胡乱朝水潭的对面一指。
那里有树有水，想必也一定会有花。
“……”乔晟默然，幽幽叹一口气，低下头去沉默着烤手里的鱼。
谢朝云也沉默。
此时无声胜有声。
沉默也是一种语言，不用再说什么，事情就已经被陈述得明明白白的了。
乔晟的心情不好，谢朝云的心情也不好。
两个人都沉默着干手底下的活，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
很快，鱼烤好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乔晟把最大的那条鱼递给了谢朝云，自己留了一条最小的。中不溜丢的那一条，乔晟准备给谢朝竣送去。
谢朝云瞧见了，站起身来拦住了乔晟。
“阿晟吃这个，这一路上你最辛苦，需要多吃。”说完，谢朝云把自己手里的鱼塞进乔晟的手，一把夺过另外两条鱼，飞也似的朝谢朝竣坐的马车跑去……
乔晟骑马站在马车前负责警卫。今天谢朝云要带着谢朝竣回鄂州，乔晟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谢朝云牵着马，扭身朝屋内高喊：“哥哥！您好了吗？咱们可以出发啦！”
屋内没有人回应，须臾间倒是传来吱嘎一声门响，谢朝竣一只手拄着拐，一只手则扶住门框站着。
“二月，我还是脚软，怎么用力都走不动。”谢朝竣苦着脸，满眼绝望地看向院子当中的谢朝云。
“没事的哥哥，您不用怕！”谢朝云笑嘻嘻地安慰他，“金花蛇怎么说也是条毒蛇，蛇毒没这么快消解的，哥哥别担心，上来马车里再躺一天就能肯定彻底恢复了！”
谢朝云拽着马嚼子，远远地看着谢朝竣笑，并没有过去扶他的意思。
乔晟兀自骑在马上也不动，只死死盯着面前的谢朝云，眼睛里射出警告的光，警告谢朝云休要不知好歹，胡作非为。
眼见谢朝云不动，谢朝竣实在走不动路，正要出言招呼谢朝云过来扶自己，从旁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稳稳抬住了谢朝竣的胳膊。
入鼻一股严肃又冷酷的降真香，谢朝竣转头，看见静慈正面若冰霜地盯着自己。
“不就一点蛇毒吗？亏得你还是一个男人。走！”静慈毫不客气地对谢朝竣下达了走路的命令。
谢朝竣很生气，但也无奈。
没办法，他憋一口气，推开胳膊底下静慈的手，用尽全力抬自己的脚，拖秤砣一般拖着两条灌铅的腿，朝院子中央的马车移动……
好不容易的，谢朝竣终于爬上了距离自己不到十米远的马车，他喘着粗气，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谢朝竣躺在马车里，听谢朝云坐在车前与静慈道别。
谢朝竣现在心里还有气，但他想了想，依旧坐直起身，一把拉开车窗帘参与了进去：
“静慈仙姑不与咱们一起走么？”谢朝竣把脸伸出车窗大声询问，问静慈，也问谢朝云。
静慈一脸惊讶地看向谢朝竣，“你希望贫道跟你一起走么？我以为你并不想贫道跟随。”
谢朝竣轻笑，“怎么能？仙姑是二月的师傅，不是亲娘胜似亲娘，便也是我谢朝竣的亲娘……”
“啐！谁是你亲娘！狗崽子休要到处认亲！”静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谢朝竣的话，避之不及般朝地上吐一口口水，似乎被谢朝竣的这句话给冒犯到了，浑身都是嫌弃。
谢朝竣并不往心里去，继续说道，“不管仙姑怎么看，在下眼中，只要是二月喜欢的，便都是我谢朝竣应该喜欢的，只要是二月尊敬的人，便也都是我谢朝竣应该尊敬的人……”
说话间，谢朝竣掀开马车门帘，手脚并用地爬出车舆，朝静慈俯首一拜：
“感谢仙姑救命之恩，师姑高义，竣，没齿难忘！”
……
谢朝云和乔晟很急，离开太罗观后，便马不停蹄一路往北走。一行人翻过榕水河，当天晚上便出了越州辖地来到了昌州。
此时已值半夜，而谢朝云和乔晟也没有进昌州城的打算，他们驾着马车带着谢朝竣径直绕过昌州的山头掉头往东走，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就这样日夜不停赶着马车连续走了一天一夜，快到破晓时分，东方已现鱼肚白的时候，马车停下了。
谢朝竣挑开车窗帘朝外望，看见一片葱茏的榕树林，将一汪清澈的潭水围住，马车正停在这眼清潭旁边，看来谢朝云和乔晟是准备在这里打尖儿了。
马车外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老半天后，谢朝云自外揭开了马车帘，对车里的谢朝竣说道：
“哥哥，你饿坏了吧？湖里有鱼，乔晟去抓几条鱼，咱们也好吃口热乎的！”
说完，谢朝云便上了马车，来到谢朝竣的身边，弯腰检查谢朝竣的手腕——距离谢朝竣被蔡老六的蛇追咬已逾数月，谢朝竣的右手也解了绑带多时。
正如谢朝云说的那样，谢朝竣在车上躺了一天后，下肢的迟钝感果然缓解了不少，现在谢朝竣的双腿已经感觉到久坐后酸胀的味道了。
“哥哥的手没事吧？”谢朝云问。
“没事，吃饭喝水，就连拄拐都应对自如。”谢朝竣坐直起身，皱起眉发泄一般狠狠抻了抻腿——
自己的手和腿轮流罢工，这也是他没有想明白的。打醒过来谢朝竣就一直没有利索过，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开始跟谢朝云学习使剑。
不过好在谢朝竣身体机能恢复得还不错，除了手和脚轮流不利索，他的腰板越来越结实，声如洪钟，连饭量都一天比一天大了。
谢朝竣靠坐马车上，静静地看谢朝云忙里忙外，给马解夹板儿，松嚼子，替马打水喂草，于马车前的土墩上凿火坑——显见得是要在这里休息一会了。
身后早没了人喧马鸣，四下里安静得紧，除了几声啾啾鸟鸣，和谢朝云喳喳凿土声。谢朝竣不确定他们究竟是在什么节点和什么地方彻底甩开的追兵，但眼下一定是乔晟认为最安全的时候，乔晟不在，而这里，只有自己和谢朝云。
“二月——！”谢朝竣坐在马车里叫谢朝云的名字。
谢朝云停下手里的锹，扭身看见谢朝竣正朝自己招手，眉目间，有流光溢彩。
“哥哥您叫我？”谢朝云起身来到谢朝竣的身边，柔声询问。
“哥这里有好玩的……”说话间，谢朝竣抓住了谢朝云的手，温热的大掌轻轻摸进她袖口里……
谢朝云一愣，正要拒绝，低头看见谢朝竣移开了他的手，而自己手腕上赫然一串红艳的花簇。
“送给你的！哥没钱买镯子，看见路边这串儿花长得好看，便想着送给我的二月带。”谢朝竣双目含笑，看着谢朝云。
“……”
手腕上的花叫雀儿花，紫红色的瓣儿，簇串状的花穗刚好绕在谢朝云的皓腕上一圈儿，白的白，红的红，妖娆又夺目。
从前慕容竣也爱送她花，还都专挑名贵的送。
自从与谢朝云过了那一个难忘的上巳节后，慕容竣便开始频频往谢府里送东西，哪怕他人在遥远的岭北，依旧阻挡不了慕容竣送礼物的热情。
起初，慕容竣送来的还都是长辈们喜欢的人参、虫草、玉佛头、佛珠之类。慢慢地，变成了时兴的水粉和花苗。
除了谢朝云自己，恐怕没有人会知道这些礼物背后的真正含义。
如果说人参、虫草和玉佛还适合谢铭与柳氏使用，那时兴的水粉和花苗，就分明是谢朝云喜欢的了。
这事如果搁谢朝云与慕容竣在一起的第一天，她一定会开心得飞上天，但是现在——谢朝云就不喜欢了。
谢朝云不收，可是拒绝无效，因为慕容竣是谢铭的女婿，这些东西都是送给谢铭的，女婿孝敬岳丈，怎么可能退回？
谢朝云确实喜欢花，这是当初她在九华山养成的习惯，因为不能像大多数女孩儿那样打扮自己，种花，成了谢朝云作为一个女孩，追求美的重要途经。
打扮不了自己，看看漂亮的花儿，总归是赏心悦目的。
许是不知道谢朝云究竟喜欢哪一种花，慕容竣便每个季节送不同的花，还专挑名贵的送。牡丹、君子兰、月季、重瓣山茶花……一年四季排着队地往谢府里头运。
谢府的花种类之繁多，一年四季锦绣成堆，以至于后来专门建起来一座花园。
谢府花园，名动京城，京城里的贵妇名媛们纷纷挤进谢家府上来赏花。这里有高贵的墨兰、崇明的水仙，更有一株难求的魏紫，也有稀世名花御衣黄，更别说深受达官贵族们追捧的二乔、洛阳红……
“二月可是不喜欢？二月，二月！你怎么了？可是觉得哥哥送的花环丑了些？”
耳畔响起谢朝竣略带急迫的呼唤，谢朝云的思绪被打断，她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的无措。
谢朝云的痴愣态刺激到了谢朝竣，谢朝竣猜不透谢朝云究竟在想什么，只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哪里没有做好，又惹谢朝云生气。
谢朝云轻笑，摇摇了摇手腕上的花对谢朝竣说哥哥误会了，二月没有不高兴，花环很好看，自己非常喜欢。
“要是哥哥能一直这样对二月，就好了。”谢朝云看进谢朝竣的眼睛，语气里是满满的真诚。
“我当然会一直这样对你好！”谢朝竣肯定地点点头，他反问谢朝云，“难道哥从前对你不好么？”
谢朝云语迟，她只能笑笑，不能回答。
谢朝云转身朝马车外走，边走嘴里边说：“我得去准备好柴火，不然待会阿晟捉了鱼回来，没火烤……”
谢朝竣望着谢朝云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他有些意外过去的自己会对谢朝云不好，在谢朝竣看来这有些不合常理。谢朝云这么好，美丽又善良，他有什么理由对谢朝云不好呢？
如果过去的自己干出了任何对不起谢朝云的事，谢朝竣对自己，就真的太失望了……
……
乔晟捉到了三条鱼，叉在树枝上给带了回来。
乔晟看见了谢朝云手腕上的雀儿花，便笑话她道：“怎地？突然就喜欢这种东西了，我以为你不喜欢花呀粉的，真是没想到。”
乔晟脸上挂着笑，言语间满是调侃。
乔晟确实不清楚谢朝云也会像其他所有女孩子一样，喜欢花呀粉的。因为过去的乔家老爷率兵驻扎在大名府的，所以乔晟见到的便正好是在九华山修道的谢朝云，从不施脂粉，活脱脱一个蛮小子。
这样的话一出口，自然引得谢朝云的一顿骂：
“我就爱，就爱！你管得着吗？”
“哪儿采的？”乔晟翻动手底下的鱼，随口一问。
“路边采的，我瞧着挺好看，就采下戴着。”谢朝云答。
“路边？哪一条路边，沿路过来都是石头滩，我没瞧见哪儿有花。”
“……”谢朝云语迟，抬头就看见乔晟戏谑的嘴角。
乔晟原本也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似乎问出来什么酸酸的味道。
谢朝云不悦，不过一朵雀儿花，盘查犯人一般盘查她，搁谁心里能好受？心头一股火起，谢朝云竖起眉毛凶那乔晟：
“那边不是有花吗？怎地？你不相信我？连采朵野花你都要怀疑我？”谢朝云抬起手，胡乱朝水潭的对面一指。
那里有树有水，想必也一定会有花。
“……”乔晟默然，幽幽叹一口气，低下头去沉默着烤手里的鱼。
谢朝云也沉默。
此时无声胜有声。
沉默也是一种语言，不用再说什么，事情就已经被陈述得明明白白的了。
乔晟的心情不好，谢朝云的心情也不好。
两个人都沉默着干手底下的活，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
很快，鱼烤好了，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乔晟把最大的那条鱼递给了谢朝云，自己留了一条最小的。中不溜丢的那一条，乔晟准备给谢朝竣送去。
谢朝云瞧见了，站起身来拦住了乔晟。
“阿晟吃这个，这一路上你最辛苦，需要多吃。”说完，谢朝云把自己手里的鱼塞进乔晟的手，一把夺过另外两条鱼，飞也似的朝谢朝竣坐的马车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