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竣走进上房的时候，谢朝曦正守着一盘红枣发呆。
慕容竣走到谢朝曦身边径直坐下，婢女给慕容竣端来了茶水。
“她已经来了，一个时辰前到的。”谢朝曦对慕容竣说。
谢朝曦没有说对方的名字，但很明显这并不会影响与慕容竣的顺利交流。
“我知道，刚才在花园那边见过了。”慕容竣低头喝茶。
“哟！这就见上了？”谢朝曦的脸上挂着笑，声音却突然变得大起来。
慕容竣抬头，自茶杯后头射过去两道凛冽的目光 。他没有开口，谢朝曦却把脸给别了过去……
慕容竣把茶杯叩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咯噔”，一如此刻谢朝曦的心在胸膛里碎裂的声音。
“她出去，我进来，只是偶然碰上。”他淡淡地说。
谢朝曦不理慕容竣，持续沉默。半晌，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三爷不用跟臣妾解释。”谢朝曦说，“人是臣妾邀请来的，还会介意你们碰见碰不见吗？”
慕容竣轻笑，没有说话。似有点赧然。
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谢朝曦不能不知道，亲眼看见自己的夫君因为别的女人不好意思，她觉得刺眼，看不下去，只能把头再一次别开。
“臣妾的妹妹已经来了，三爷您那位大食国的六公主……”谢朝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对面传来慕容竣斩钉截铁的回答：
“无事了，都已经解决了，父汗听取了我的建议，本王的家务事，一切由我做主！”
“……”谢朝曦苦笑。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其实就没有慕容竣说的那么严重吧？端看慕容竣自己，想不想拒绝了。
谢朝曦叹一口气，唤慕容竣的名字，“三爷——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王妃请讲。”
“便是之前说过的，咱们要收养孩子的那件事，臣妾已经有主意了。”谢朝曦说。
就在前不久，因着谢朝云要来盛兴，趁慕容竣心情好，谢朝曦提出自己想抱养一个孩子。毕竟慕容竣不肯与自己生孩子，谢朝曦的后半生没有保障。众人都知道，在慕容家，当王妃的若没有孩子会是什么下场？所以对谢朝曦对慕容竣提这样的请求，慕容竣当然也能想得明白。
慕容竣不准备为难谢朝曦，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自己与谢朝曦的关系没什么好遮掩的，他和谢朝曦就应该像这样开诚布公的谈，有问题早点解决，对两个人乃至整个岭北王府都有好处。
慕容竣开始主动替谢朝曦张罗人选。他先把慕容家几个条件稍微不那么好的宗室给挑了出来，介绍清楚这些宗室家小孩的情况，列个清单叫谢朝曦挑选。
在谢朝云到盛兴之前，谢朝曦也先后看过几个孩子，但都觉得这些孩子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谢朝曦不喜欢。今天，谢朝曦突然又提起来此事，想必是已经定下人选了。
“所以王妃相中了哪一个？”以为谢朝曦终于从自己开出来的清单上选定了人，慕容竣侧过身，一脸期待地看向谢朝曦。
“臣妾相中了臣妾在大名府老家，柳氏表兄柳清安的次子，柳钰，今年三岁，臣妾想收他为养子。”谢朝曦面若凝霜，语调亦凝霜。她朝慕容竣投过去轻轻的一瞥，等他回答。
……
慕容竣终是没有答应谢朝曦的请求。
很明显，谢朝曦定下来的这个人选，是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的。
慕容珣是北燕王，虽说儿子众多，但作为北燕王儿子之一的慕容竣也是有机会继承大统的。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收养外姓人家的孩子，更逞论还给这个外姓子孙掌王权的机会？
更为糟糕的是，慕容竣若无后，或者后代是收养的外姓孩子，那慕容竣获得继承大宝的机会基本就绝了。因为慕容珣是不可能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交给外姓人手上的。
“收养这件事，对本王来说干系甚重大……咳！咳！”被谢朝曦将军，慕容竣倒也没有生气，他清了清嗓子示意谢朝曦这个话题结束。今天谢朝曦的情绪不对，不适合正常议事。
但谢朝曦不想结束，她言辞非常激烈地告诉慕容竣，自己是不会改变这个决定的，除了柳钰，其他任何孩子她都看不上。
听完谢朝曦的话，慕容竣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见慕容竣不痛快，谢朝曦莫名就痛快了。
要不是慕容竣天生过于钝感，便是慕容竣这人的脸皮和神经都过于肥厚，谢朝曦实在想不出究竟用什么方式可以刺激到慕容竣，让他不高兴，让他痛苦，左右为难……
现在谢朝曦总算找到一处可以让慕容竣不痛快的地方了，她非常满意。既然谢朝曦所遭受的痛苦无法消失，那么就请多一些的转移到慕容竣身上去吧！
“王妃……”慕容竣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看向她，“今天我若回答你，想收养你们柳家的孩子进慕容家，绝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么赎臣妾不能帮三爷更多了。”谢朝曦淡然，腰背板得笔直，抄起手看向慕容竣：“我与二月都是父亲的心头肉，你大可以把我姐妹二人都送回汴州，从今以后，我们谢家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慕容竣轻笑，无奈地摇头。
“好！就这么说定了。”突然，慕容竣站直起身。
？？？
谢朝曦愕然。
这回换谢朝曦不可思议了。她属实没想到慕容竣这么快就接下了自己的话——
慕容竣这是答应自己了？还是要休妻了？
慕容竣这么容易就收了他们柳家的儿子，而没有大吵大闹跟自己闹脾气，连谢朝曦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能。但若是要休妻——
他不是想要谢朝云吗？离开自己，慕容竣怎么可能要得了谢朝云？那么他这是连谢朝云也不要了？父亲不是慕容竣的老师么？自己和慕容竣的婚事不是皇帝赐的么？皇帝赐婚他也敢退？他这是马上就要起兵谋反了么？这么多的关系，他说一句不要了就不要了么……
“明天本王就送你回去。”不等谢朝曦厘清楚脑子里沸腾的猜测，慕容竣就指着谢朝曦的鼻尖，清晰又明确地说：“谢朝云跟你一起。”
！！！
谢朝曦震惊。亲耳听见休妻的话从慕容竣嘴里说出来，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谢朝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袋里嗡嗡作响，难以想象，慕容竣竟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甚至那个他心念念的谢朝云。
心里头翻江倒海的，悲伤的巨浪如此澎湃，让谢朝曦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泪水不争气地留了下来，谢朝曦看向慕容竣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虽然每天都很委屈，但要谢朝曦离开慕容竣，她还真的做不到！她如此爱他，不能获得对等的爱便罢了，现在竟要赶她走，慕容竣怎能这样！
“你个没有良心的狗东西！白眼狼！想当初我爹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就是一个没有心肝的畜生！畜生！白眼狼！白眼狼！”谢朝曦终是忍不住了，绞尽脑汁地从嘴里吐出自认为最恶毒的咒骂。她痛哭出声，一边哭一边冲到慕容竣身边，高举粉拳，嘭嘭砸向面前那个宽阔的胸膛。
慕容竣没有躲，也不吭气。谢朝曦哭号着，低头只顾咣咣一顿砸……
直到——谢朝曦不经意抬头，看清楚慕容竣眼底那一抹审视的目光。
慕容竣垂手，佝着腰靠坐在案桌的一角，这样他可以放低身体，让谢朝曦的拳头更方便地够到自己的胸膛。
“……”谢朝曦停止了无意义的打骂和哭诉。她后退一步，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满含怒意地看着慕容竣。
半晌，慕容竣开口了：“你说我做事不厚道，对不起你。那你收养柳钰进我慕容家，又何尝有厚道可言？你明知道我若应了你，那么我的前途便也没了，却坚持要收养柳钰。这不是摆明了要害我，还反咬一口说我是白眼狼，哪有半点要跟我谈的态度？”
“……”谢朝曦杵在原地啜泣，依旧不说话，只拿仇恨的目光盯死慕容竣。
慕容竣笑，嘴角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絮儿啊……”
“絮儿”是谢朝曦的小名。谢朝曦是冬天生的，出生那天天上正飘雪，谢朝曦便得了这样一个小名。
自打谢朝曦嫁来盛兴，今天是慕容竣第一次叫谢朝曦的小名。“絮儿”这名字自慕容竣的嘴里说出来，懒懒的，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谢朝曦似乎也被这声絮儿给惊到了，她停止了哭泣，睁大了眼睛盯着慕容竣看。
只见他踱步走到谢朝曦的面前，背起手，弯下腰，看进谢朝曦的眼睛。嘴角那抹笑，就一直那样挂着，淡淡的，若有似无。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慕容竣说，“你是本王老师的女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慕容竣再混账也不能马着絮儿不放手。想走么？你若急迫地想要摆脱于我，直接说，我慕容竣绝不能让絮儿失望……”
“不要！”不等慕容竣说完，谢朝曦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了！”
谢朝曦着急，她本就不想走，只想拿这个威胁慕容竣来着。似乎被慕容竣误解，是她特别不能接受的事情，谢朝曦朝慕容竣大吼：“是你要休妻！是你这个坏蛋要休妻啊！我能不伤心吗？”
谢朝曦哭喊着，粉拳再度出击，捶打他胸膛。
“这就是你误解我了，本王甚至想过应该怎么给你寻个好由头！我可以承担放妻的全部责任，譬如本王身染重疾，时日无多……”
“闭嘴！我不许你这样诅咒自己！”谢朝曦急疯了，涨红了脸伸手一把捂住慕容竣的嘴……
不同于过去一贯的冷漠，这一次慕容竣没有避开她的手。
“好好跟我说话，行么？”慕容竣说。
“……”谢朝曦不回答，只呆呆看面前的这张脸，心内早已巨浪滔天。
“既然你不走，便不要与我作对，更不能使我难堪。”慕容竣继续说。
“……”谢朝曦口不能言，神魂颠倒：
耳朵里听的是慕容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心里想的是过去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说慕容竣冷漠，可他却要承担放妻的全部责任，甚至不惜诅咒自己死。说慕容竣有情，但他却一直拒谢朝曦千里之外……
“我为何这般命苦！”谢朝曦在心里想：“你这个天杀的男人啊！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时！”终于，谢朝曦控制不住，号哭一声扎进慕容竣怀里。
慕容竣的胸膛温暖，又宽阔。是谢朝曦从来不曾碰触过的。
这渴望却不可及的怀抱啊！谢朝曦的情绪决堤——
她哭得更加响亮了……
慕容竣走到谢朝曦身边径直坐下，婢女给慕容竣端来了茶水。
“她已经来了，一个时辰前到的。”谢朝曦对慕容竣说。
谢朝曦没有说对方的名字，但很明显这并不会影响与慕容竣的顺利交流。
“我知道，刚才在花园那边见过了。”慕容竣低头喝茶。
“哟！这就见上了？”谢朝曦的脸上挂着笑，声音却突然变得大起来。
慕容竣抬头，自茶杯后头射过去两道凛冽的目光 。他没有开口，谢朝曦却把脸给别了过去……
慕容竣把茶杯叩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咯噔”，一如此刻谢朝曦的心在胸膛里碎裂的声音。
“她出去，我进来，只是偶然碰上。”他淡淡地说。
谢朝曦不理慕容竣，持续沉默。半晌，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三爷不用跟臣妾解释。”谢朝曦说，“人是臣妾邀请来的，还会介意你们碰见碰不见吗？”
慕容竣轻笑，没有说话。似有点赧然。
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谢朝曦不能不知道，亲眼看见自己的夫君因为别的女人不好意思，她觉得刺眼，看不下去，只能把头再一次别开。
“臣妾的妹妹已经来了，三爷您那位大食国的六公主……”谢朝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对面传来慕容竣斩钉截铁的回答：
“无事了，都已经解决了，父汗听取了我的建议，本王的家务事，一切由我做主！”
“……”谢朝曦苦笑。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其实就没有慕容竣说的那么严重吧？端看慕容竣自己，想不想拒绝了。
谢朝曦叹一口气，唤慕容竣的名字，“三爷——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王妃请讲。”
“便是之前说过的，咱们要收养孩子的那件事，臣妾已经有主意了。”谢朝曦说。
就在前不久，因着谢朝云要来盛兴，趁慕容竣心情好，谢朝曦提出自己想抱养一个孩子。毕竟慕容竣不肯与自己生孩子，谢朝曦的后半生没有保障。众人都知道，在慕容家，当王妃的若没有孩子会是什么下场？所以对谢朝曦对慕容竣提这样的请求，慕容竣当然也能想得明白。
慕容竣不准备为难谢朝曦，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自己与谢朝曦的关系没什么好遮掩的，他和谢朝曦就应该像这样开诚布公的谈，有问题早点解决，对两个人乃至整个岭北王府都有好处。
慕容竣开始主动替谢朝曦张罗人选。他先把慕容家几个条件稍微不那么好的宗室给挑了出来，介绍清楚这些宗室家小孩的情况，列个清单叫谢朝曦挑选。
在谢朝云到盛兴之前，谢朝曦也先后看过几个孩子，但都觉得这些孩子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谢朝曦不喜欢。今天，谢朝曦突然又提起来此事，想必是已经定下人选了。
“所以王妃相中了哪一个？”以为谢朝曦终于从自己开出来的清单上选定了人，慕容竣侧过身，一脸期待地看向谢朝曦。
“臣妾相中了臣妾在大名府老家，柳氏表兄柳清安的次子，柳钰，今年三岁，臣妾想收他为养子。”谢朝曦面若凝霜，语调亦凝霜。她朝慕容竣投过去轻轻的一瞥，等他回答。
……
慕容竣终是没有答应谢朝曦的请求。
很明显，谢朝曦定下来的这个人选，是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的。
慕容珣是北燕王，虽说儿子众多，但作为北燕王儿子之一的慕容竣也是有机会继承大统的。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收养外姓人家的孩子，更逞论还给这个外姓子孙掌王权的机会？
更为糟糕的是，慕容竣若无后，或者后代是收养的外姓孩子，那慕容竣获得继承大宝的机会基本就绝了。因为慕容珣是不可能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交给外姓人手上的。
“收养这件事，对本王来说干系甚重大……咳！咳！”被谢朝曦将军，慕容竣倒也没有生气，他清了清嗓子示意谢朝曦这个话题结束。今天谢朝曦的情绪不对，不适合正常议事。
但谢朝曦不想结束，她言辞非常激烈地告诉慕容竣，自己是不会改变这个决定的，除了柳钰，其他任何孩子她都看不上。
听完谢朝曦的话，慕容竣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见慕容竣不痛快，谢朝曦莫名就痛快了。
要不是慕容竣天生过于钝感，便是慕容竣这人的脸皮和神经都过于肥厚，谢朝曦实在想不出究竟用什么方式可以刺激到慕容竣，让他不高兴，让他痛苦，左右为难……
现在谢朝曦总算找到一处可以让慕容竣不痛快的地方了，她非常满意。既然谢朝曦所遭受的痛苦无法消失，那么就请多一些的转移到慕容竣身上去吧！
“王妃……”慕容竣深吸一口气，正襟危坐看向她，“今天我若回答你，想收养你们柳家的孩子进慕容家，绝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么赎臣妾不能帮三爷更多了。”谢朝曦淡然，腰背板得笔直，抄起手看向慕容竣：“我与二月都是父亲的心头肉，你大可以把我姐妹二人都送回汴州，从今以后，我们谢家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慕容竣轻笑，无奈地摇头。
“好！就这么说定了。”突然，慕容竣站直起身。
？？？
谢朝曦愕然。
这回换谢朝曦不可思议了。她属实没想到慕容竣这么快就接下了自己的话——
慕容竣这是答应自己了？还是要休妻了？
慕容竣这么容易就收了他们柳家的儿子，而没有大吵大闹跟自己闹脾气，连谢朝曦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能。但若是要休妻——
他不是想要谢朝云吗？离开自己，慕容竣怎么可能要得了谢朝云？那么他这是连谢朝云也不要了？父亲不是慕容竣的老师么？自己和慕容竣的婚事不是皇帝赐的么？皇帝赐婚他也敢退？他这是马上就要起兵谋反了么？这么多的关系，他说一句不要了就不要了么……
“明天本王就送你回去。”不等谢朝曦厘清楚脑子里沸腾的猜测，慕容竣就指着谢朝曦的鼻尖，清晰又明确地说：“谢朝云跟你一起。”
！！！
谢朝曦震惊。亲耳听见休妻的话从慕容竣嘴里说出来，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谢朝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袋里嗡嗡作响，难以想象，慕容竣竟如此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甚至那个他心念念的谢朝云。
心里头翻江倒海的，悲伤的巨浪如此澎湃，让谢朝曦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泪水不争气地留了下来，谢朝曦看向慕容竣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
虽然每天都很委屈，但要谢朝曦离开慕容竣，她还真的做不到！她如此爱他，不能获得对等的爱便罢了，现在竟要赶她走，慕容竣怎能这样！
“你个没有良心的狗东西！白眼狼！想当初我爹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你就是一个没有心肝的畜生！畜生！白眼狼！白眼狼！”谢朝曦终是忍不住了，绞尽脑汁地从嘴里吐出自认为最恶毒的咒骂。她痛哭出声，一边哭一边冲到慕容竣身边，高举粉拳，嘭嘭砸向面前那个宽阔的胸膛。
慕容竣没有躲，也不吭气。谢朝曦哭号着，低头只顾咣咣一顿砸……
直到——谢朝曦不经意抬头，看清楚慕容竣眼底那一抹审视的目光。
慕容竣垂手，佝着腰靠坐在案桌的一角，这样他可以放低身体，让谢朝曦的拳头更方便地够到自己的胸膛。
“……”谢朝曦停止了无意义的打骂和哭诉。她后退一步，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满含怒意地看着慕容竣。
半晌，慕容竣开口了：“你说我做事不厚道，对不起你。那你收养柳钰进我慕容家，又何尝有厚道可言？你明知道我若应了你，那么我的前途便也没了，却坚持要收养柳钰。这不是摆明了要害我，还反咬一口说我是白眼狼，哪有半点要跟我谈的态度？”
“……”谢朝曦杵在原地啜泣，依旧不说话，只拿仇恨的目光盯死慕容竣。
慕容竣笑，嘴角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絮儿啊……”
“絮儿”是谢朝曦的小名。谢朝曦是冬天生的，出生那天天上正飘雪，谢朝曦便得了这样一个小名。
自打谢朝曦嫁来盛兴，今天是慕容竣第一次叫谢朝曦的小名。“絮儿”这名字自慕容竣的嘴里说出来，懒懒的，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谢朝曦似乎也被这声絮儿给惊到了，她停止了哭泣，睁大了眼睛盯着慕容竣看。
只见他踱步走到谢朝曦的面前，背起手，弯下腰，看进谢朝曦的眼睛。嘴角那抹笑，就一直那样挂着，淡淡的，若有似无。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慕容竣说，“你是本王老师的女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慕容竣再混账也不能马着絮儿不放手。想走么？你若急迫地想要摆脱于我，直接说，我慕容竣绝不能让絮儿失望……”
“不要！”不等慕容竣说完，谢朝曦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了！”
谢朝曦着急，她本就不想走，只想拿这个威胁慕容竣来着。似乎被慕容竣误解，是她特别不能接受的事情，谢朝曦朝慕容竣大吼：“是你要休妻！是你这个坏蛋要休妻啊！我能不伤心吗？”
谢朝曦哭喊着，粉拳再度出击，捶打他胸膛。
“这就是你误解我了，本王甚至想过应该怎么给你寻个好由头！我可以承担放妻的全部责任，譬如本王身染重疾，时日无多……”
“闭嘴！我不许你这样诅咒自己！”谢朝曦急疯了，涨红了脸伸手一把捂住慕容竣的嘴……
不同于过去一贯的冷漠，这一次慕容竣没有避开她的手。
“好好跟我说话，行么？”慕容竣说。
“……”谢朝曦不回答，只呆呆看面前的这张脸，心内早已巨浪滔天。
“既然你不走，便不要与我作对，更不能使我难堪。”慕容竣继续说。
“……”谢朝曦口不能言，神魂颠倒：
耳朵里听的是慕容竣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心里想的是过去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说慕容竣冷漠，可他却要承担放妻的全部责任，甚至不惜诅咒自己死。说慕容竣有情，但他却一直拒谢朝曦千里之外……
“我为何这般命苦！”谢朝曦在心里想：“你这个天杀的男人啊！究竟要折磨我到何时！”终于，谢朝曦控制不住，号哭一声扎进慕容竣怀里。
慕容竣的胸膛温暖，又宽阔。是谢朝曦从来不曾碰触过的。
这渴望却不可及的怀抱啊！谢朝曦的情绪决堤——
她哭得更加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