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慕容竣是准备与谢朝云好好谈谈将来的，谈沈娇娘，也谈儿子的事情。但谢朝云不给他机会。失去父亲的谢朝云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她对慕容竣彻底丧失了耐心，但凡慕容竣敢在云影殿露半张脸，谢朝云的剑保证就逼上来了。
这让慕容竣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过去那个甜美可人，爱笑爱撒娇的谢朝云，是不是也只是谢朝云为了寻找父亲而披上的限时面具。
慕容竣决定改变自己的策略。他不再与谢朝云沟通，自己决定了的事，就大刀阔斧地去做。有时候对付性子过于野的猎物，一味用怀柔反而是不行的。
慕容竣不打算放过谢朝云，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尽快磨平谢朝云身上的戾气，卸掉她指端的利爪，只为一件事——让她留下来，做自己的王后。
慕容竣不再回云影殿，他就待在自己公干的地方，白天闷头干活，夜里随便往冰冷的衾榻里一裹便完事。
这天，稍得片刻安宁的慕容竣靠在锦榻上喝茶，他听负责云影殿的内侍都知跪在堂下与自己汇报今日谢朝云的一举一动。
同往常一样，谢朝云每天寅时起，耍一个时辰的剑，再用早饭。完了谢朝云会在北燕王宫里四处走一走，哪怕没有事，也必须要在王庭的花园里看看花。中午小憩半个时辰，继续练剑，完了下午继续走一个下午直到吃晚饭……
谢朝云喜欢花，慕容竣是知道的。不仅如此，谢朝云的内心有多强大，慕容竣也是知道的。
同汴州城里的大家闺秀不同，谢朝云自小就是在道门里长大的，贵女们会的琴棋书画她会，而公子们追捧的礼乐射御，她虽不说样样多精通，但也是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这样内秀且清高的人，是很难被某一桩难题给困住身心的。他们往往有超乎人想象的耐力与韧性，干出让普通人不能想象的反扑动作。
所以，也同往常一样，慕容竣不在意谢朝云视察自己的王庭。对慕容竣来说，谢朝云肯走出云影殿四处巡查是好事，说明她没有死心，而这，也符合慕容竣对谢朝云的一贯认知。
谢朝云这样的人不死心意味着什么，一般来说一定不会是好事。
可是慕容竣不在乎，人有追求是好事，不管谢朝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至少能说明这个人身上的生命力，并没有被苦难削减。
慕容竣愈发仔细地问那内侍都知：今天二月走在路上都见到了什么人和事。
内侍都知事无巨细，皆一一答了。其中提到了一个人，被慕容竣特意打断来多问了几句：谢朝云与人见面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和谢朝云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内侍都知提到的那个人，便是谢朝曦。
没错，谢朝云总算做好了再见谢朝曦的准备。今天一早，谢朝云便去了濯湫堂——
初进濯湫堂，谢朝云的心就被这里的阴暗与荒凉攫走了。破败的楼宇和褪色的墙面无一不在提醒来人，这里就是北燕王宫里一处废弃的房舍。到处都是枯死的荒草，地上是石砾混杂着黄土，与城外的戈壁滩没有任何区别。
谢朝云愤怒，愤怒北燕竟这样对待来自中原的王妃。要知道谢朝曦还有皇帝钦赐的李姓，是以公主的身份嫁过来的。更令谢朝云不能接受的是，慕容竣已经掌了大宝，竟也不给谢朝曦换地方！
谢朝云气得咻咻直喘粗气，她叫来尚宫司的人，质问为什么不给王妃重新分配个院子？尚宫司的内侍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谢朝云说，谁住什么院子，都是王钦点的，王没有开口，他们不敢擅作主张给王妃挪地方。
谢朝云哑然，合着这事还得去找慕容竣开口……那就先搁着吧！
谢朝云挥挥手迈步就朝破烂的院子深处走去。刚拐进那面斑驳的照壁，就看见谢朝曦一个人坐在一堆乱石中间，也不知在看什么。
谢朝云走近一看，原来这堆乱石是过去濯湫堂里的奴仆们洗衣晾衣的石台子，有些洗衣台垮了，就这样散乱地堆在地上，远看去就是个乱石堆。
谢朝曦一个人蹲在石堆里定定地看着地上，对身旁的来人毫无反应。谢朝云顺着谢朝曦的视线看过去——泥土和砂石的地上除了石头还是只有石头。
“姐姐！”谢朝云出声叫谢朝曦，谢朝曦并不回应，待谢朝云还要再叫，谢朝曦抬起了一只手示意谢朝云噤声。
谢朝云哑然，只能闭嘴，也蹲在谢朝曦的身边一起盯着地上的石头看……
半晌，谢朝云忍不住了，她再度叫一声谢朝曦的名字，问姐姐到底在看什么？
但见谢朝曦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一片树叶，露出底下摆得规整几块石头，扬起那张痩削的脸兴奋地对谢朝云说：“我在给三爷蒸馒头，昨天三爷说了，今天放衙回家吃馒头！”
谢朝云接过谢朝曦分享给自己“馒头”，一本正经地拿在手里。看着谢朝曦那一脸期待和“你快趁热吃”的眼神，谢朝云心如刀绞。她主动对谢朝曦介绍：自己是谢朝云，您的妹妹。
只可惜谢朝曦似乎已经想不起谢朝云，她盯着谢朝云的脸看了许久，口中只会不断重复谢朝云的话“妹妹……妹妹……”
谢朝云了然，立刻抬出来谢铭和柳氏，说他们都是姐姐您的爹和娘，而我，也是他们生的！
“爹……娘……”谢朝曦喃喃。
“是的，爹和娘，他们都在汴州想着姐姐，生怕姐姐吃得不好过得不好……”
“哈！我知道了！”谢朝曦可算明白了过来，她点点头放下手里的“馒头”，朝谢朝云张开双臂，“可真巧啊！咱俩的爹娘居然都是同一个。非常高兴见到你，我的妹妹！”
“……”
谢朝云哑然，看谢朝曦脸上那友好又客气的笑容，她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不能不说谢朝曦的闺秀气质真是发自骨子里的，就算发疯也这么彬彬有礼的。谢朝云强忍住胸中翻涌的痛与谢朝曦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她推开谢朝曦的手，转过身去擦脸上的泪。
“我带你回家，姐！”谢朝云用力将谢朝曦拉近自己的胸前，靠近谢朝曦的耳畔声音低沉内里却是义无反顾的决绝：“这些都是慕容竣犯下的罪孽，是他害你变成这样的！他害得我们骨肉分离、家破人亡！姐姐放心，妹妹我可以替您摆平慕容竣，下个月，冬至郊天，我带你回汴州，见爹娘！”
话音未落，谢朝曦突然推开了谢朝云。
“不！我不走！”谢朝曦发疯地尖叫起来，“不要赶我走！三爷还要回家吃饭！他说过他最爱吃馒头！而我……却连个馒头都做不好……”
听谢朝云说要带自己走，谢朝曦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她涕泪俱下，跪在地上可劲地对谢朝云磕头，哀求谢朝云不要撵她走。
谢朝云被吓坏了，弯腰想把谢朝曦给拉起来，却见那谢朝曦突然跃起，伸长了胳膊直接将她那十根又黑又长的指甲朝谢朝云的脸上抓来……
侍卫们被谢朝云赶在了门外，听见屋内发出谢朝曦恐怖的嘶吼声，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拨人破门而入将疯狂的谢朝曦摁倒在地，另一拨人则拽着神魂颠倒的谢朝云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濯湫堂……
内侍都知惶恐，如有芒刺在背。
上首慕容竣的目光犀利，带给内侍都知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你们都说，她不打人也不骂人……”慕容竣幽幽地说。
都知气促，他觉得自己很冤枉，抓人的是疯子，疯子前几日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突然就又吵又闹打人骂人的也不是没有，既然都叫疯子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判断得出疯子的一举一动的？不然就不会把疯子都关起来了。
“呃……是属下的错！”都知的腰快要躬到了地上，“所以属下把濯湫堂的人都换了，换禁军的人上，严防再次发生这样的伤人事件……”
慕容竣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谢朝曦这个人，是他最不想谈的。他终是叹一口气，抬了抬手让内侍都知退下。
都知惶惶然，跪下给慕容竣磕头，见慕容竣不再有话想说，方才退去……
……
是日，北燕新王即位，诰命天下，偌大的盛兴城里，每隔丈把远便支一顶落地大烛台, 高擎着熊熊燃烧的薪烛，连成一片的烛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焦灼气味，火星哔卟飞溅，紫烟蒸腾缭绕, 燃尽的灰屑布满路径, 积起足有寸把厚的烟灰。
北燕国国运多戕，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新王即位，薪烛一定要燃得火旺，燃至天明, 以昭祥瑞。
今日的典礼终究还是砍掉了王后的册封仪式，慕容竣的王后没有谈妥，所以北燕国的王后位暂时只能空缺。这对大乱甫定的北燕国来说，是最大的遗憾。
一时间，宫内宫外流言四起。人们都说新北燕王心仪汴州谢家二小姐，二小姐是中原人，中原军队视北燕为敌，谢二小姐也视北燕为敌，故而不肯屈身伺敌，直接导致北燕国新帝即位大典上没有了王后的册封仪式。
这样的流言引起不少北燕人的不满，人们不满谢朝云对新北燕王的漠视，因为这也意味着以谢朝云为代表的中原人对整个北燕国的漠视。人们更不满新北燕王对谢朝云这个中原女的无底线退让，因为慕容竣的退让，则代表着北燕国的退让，这无疑是对北燕国国格的侮辱！
沈娇娘坐在禁宫最高的一处阁楼上，身后是盛兴城里那气势恢宏，丛丛簇簇溶噬了半边天的薪火。沈娇娘看不见自己儿子即位的荣耀时刻，但是她可以听人们高呼万岁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
远处的大街上正在举行花灯游行，人们的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沈娇娘听在耳朵里，眼底的神色却甚是凝重。
须臾，有宫中内侍走上前，伏在沈娇娘的耳朵边说了一句什么。原本静坐太师椅的沈娇娘便突然站了起来，一股翻腾的暗流自她本就幽深难测的眼底缓缓淌过。沈娇娘抬起一只手，对身旁的宫人们吩咐道：
“备轿，去濯湫堂！”
这让慕容竣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过去那个甜美可人，爱笑爱撒娇的谢朝云，是不是也只是谢朝云为了寻找父亲而披上的限时面具。
慕容竣决定改变自己的策略。他不再与谢朝云沟通，自己决定了的事，就大刀阔斧地去做。有时候对付性子过于野的猎物，一味用怀柔反而是不行的。
慕容竣不打算放过谢朝云，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尽快磨平谢朝云身上的戾气，卸掉她指端的利爪，只为一件事——让她留下来，做自己的王后。
慕容竣不再回云影殿，他就待在自己公干的地方，白天闷头干活，夜里随便往冰冷的衾榻里一裹便完事。
这天，稍得片刻安宁的慕容竣靠在锦榻上喝茶，他听负责云影殿的内侍都知跪在堂下与自己汇报今日谢朝云的一举一动。
同往常一样，谢朝云每天寅时起，耍一个时辰的剑，再用早饭。完了谢朝云会在北燕王宫里四处走一走，哪怕没有事，也必须要在王庭的花园里看看花。中午小憩半个时辰，继续练剑，完了下午继续走一个下午直到吃晚饭……
谢朝云喜欢花，慕容竣是知道的。不仅如此，谢朝云的内心有多强大，慕容竣也是知道的。
同汴州城里的大家闺秀不同，谢朝云自小就是在道门里长大的，贵女们会的琴棋书画她会，而公子们追捧的礼乐射御，她虽不说样样多精通，但也是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这样内秀且清高的人，是很难被某一桩难题给困住身心的。他们往往有超乎人想象的耐力与韧性，干出让普通人不能想象的反扑动作。
所以，也同往常一样，慕容竣不在意谢朝云视察自己的王庭。对慕容竣来说，谢朝云肯走出云影殿四处巡查是好事，说明她没有死心，而这，也符合慕容竣对谢朝云的一贯认知。
谢朝云这样的人不死心意味着什么，一般来说一定不会是好事。
可是慕容竣不在乎，人有追求是好事，不管谢朝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至少能说明这个人身上的生命力，并没有被苦难削减。
慕容竣愈发仔细地问那内侍都知：今天二月走在路上都见到了什么人和事。
内侍都知事无巨细，皆一一答了。其中提到了一个人，被慕容竣特意打断来多问了几句：谢朝云与人见面的时候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和谢朝云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内侍都知提到的那个人，便是谢朝曦。
没错，谢朝云总算做好了再见谢朝曦的准备。今天一早，谢朝云便去了濯湫堂——
初进濯湫堂，谢朝云的心就被这里的阴暗与荒凉攫走了。破败的楼宇和褪色的墙面无一不在提醒来人，这里就是北燕王宫里一处废弃的房舍。到处都是枯死的荒草，地上是石砾混杂着黄土，与城外的戈壁滩没有任何区别。
谢朝云愤怒，愤怒北燕竟这样对待来自中原的王妃。要知道谢朝曦还有皇帝钦赐的李姓，是以公主的身份嫁过来的。更令谢朝云不能接受的是，慕容竣已经掌了大宝，竟也不给谢朝曦换地方！
谢朝云气得咻咻直喘粗气，她叫来尚宫司的人，质问为什么不给王妃重新分配个院子？尚宫司的内侍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答谢朝云说，谁住什么院子，都是王钦点的，王没有开口，他们不敢擅作主张给王妃挪地方。
谢朝云哑然，合着这事还得去找慕容竣开口……那就先搁着吧！
谢朝云挥挥手迈步就朝破烂的院子深处走去。刚拐进那面斑驳的照壁，就看见谢朝曦一个人坐在一堆乱石中间，也不知在看什么。
谢朝云走近一看，原来这堆乱石是过去濯湫堂里的奴仆们洗衣晾衣的石台子，有些洗衣台垮了，就这样散乱地堆在地上，远看去就是个乱石堆。
谢朝曦一个人蹲在石堆里定定地看着地上，对身旁的来人毫无反应。谢朝云顺着谢朝曦的视线看过去——泥土和砂石的地上除了石头还是只有石头。
“姐姐！”谢朝云出声叫谢朝曦，谢朝曦并不回应，待谢朝云还要再叫，谢朝曦抬起了一只手示意谢朝云噤声。
谢朝云哑然，只能闭嘴，也蹲在谢朝曦的身边一起盯着地上的石头看……
半晌，谢朝云忍不住了，她再度叫一声谢朝曦的名字，问姐姐到底在看什么？
但见谢朝曦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一片树叶，露出底下摆得规整几块石头，扬起那张痩削的脸兴奋地对谢朝云说：“我在给三爷蒸馒头，昨天三爷说了，今天放衙回家吃馒头！”
谢朝云接过谢朝曦分享给自己“馒头”，一本正经地拿在手里。看着谢朝曦那一脸期待和“你快趁热吃”的眼神，谢朝云心如刀绞。她主动对谢朝曦介绍：自己是谢朝云，您的妹妹。
只可惜谢朝曦似乎已经想不起谢朝云，她盯着谢朝云的脸看了许久，口中只会不断重复谢朝云的话“妹妹……妹妹……”
谢朝云了然，立刻抬出来谢铭和柳氏，说他们都是姐姐您的爹和娘，而我，也是他们生的！
“爹……娘……”谢朝曦喃喃。
“是的，爹和娘，他们都在汴州想着姐姐，生怕姐姐吃得不好过得不好……”
“哈！我知道了！”谢朝曦可算明白了过来，她点点头放下手里的“馒头”，朝谢朝云张开双臂，“可真巧啊！咱俩的爹娘居然都是同一个。非常高兴见到你，我的妹妹！”
“……”
谢朝云哑然，看谢朝曦脸上那友好又客气的笑容，她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不能不说谢朝曦的闺秀气质真是发自骨子里的，就算发疯也这么彬彬有礼的。谢朝云强忍住胸中翻涌的痛与谢朝曦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她推开谢朝曦的手，转过身去擦脸上的泪。
“我带你回家，姐！”谢朝云用力将谢朝曦拉近自己的胸前，靠近谢朝曦的耳畔声音低沉内里却是义无反顾的决绝：“这些都是慕容竣犯下的罪孽，是他害你变成这样的！他害得我们骨肉分离、家破人亡！姐姐放心，妹妹我可以替您摆平慕容竣，下个月，冬至郊天，我带你回汴州，见爹娘！”
话音未落，谢朝曦突然推开了谢朝云。
“不！我不走！”谢朝曦发疯地尖叫起来，“不要赶我走！三爷还要回家吃饭！他说过他最爱吃馒头！而我……却连个馒头都做不好……”
听谢朝云说要带自己走，谢朝曦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她涕泪俱下，跪在地上可劲地对谢朝云磕头，哀求谢朝云不要撵她走。
谢朝云被吓坏了，弯腰想把谢朝曦给拉起来，却见那谢朝曦突然跃起，伸长了胳膊直接将她那十根又黑又长的指甲朝谢朝云的脸上抓来……
侍卫们被谢朝云赶在了门外，听见屋内发出谢朝曦恐怖的嘶吼声，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拨人破门而入将疯狂的谢朝曦摁倒在地，另一拨人则拽着神魂颠倒的谢朝云连滚带爬地退出了濯湫堂……
内侍都知惶恐，如有芒刺在背。
上首慕容竣的目光犀利，带给内侍都知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你们都说，她不打人也不骂人……”慕容竣幽幽地说。
都知气促，他觉得自己很冤枉，抓人的是疯子，疯子前几日安安静静地不吵不闹，突然就又吵又闹打人骂人的也不是没有，既然都叫疯子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判断得出疯子的一举一动的？不然就不会把疯子都关起来了。
“呃……是属下的错！”都知的腰快要躬到了地上，“所以属下把濯湫堂的人都换了，换禁军的人上，严防再次发生这样的伤人事件……”
慕容竣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谢朝曦这个人，是他最不想谈的。他终是叹一口气，抬了抬手让内侍都知退下。
都知惶惶然，跪下给慕容竣磕头，见慕容竣不再有话想说，方才退去……
……
是日，北燕新王即位，诰命天下，偌大的盛兴城里，每隔丈把远便支一顶落地大烛台, 高擎着熊熊燃烧的薪烛，连成一片的烛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焦灼气味，火星哔卟飞溅，紫烟蒸腾缭绕, 燃尽的灰屑布满路径, 积起足有寸把厚的烟灰。
北燕国国运多戕，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新王即位，薪烛一定要燃得火旺，燃至天明, 以昭祥瑞。
今日的典礼终究还是砍掉了王后的册封仪式，慕容竣的王后没有谈妥，所以北燕国的王后位暂时只能空缺。这对大乱甫定的北燕国来说，是最大的遗憾。
一时间，宫内宫外流言四起。人们都说新北燕王心仪汴州谢家二小姐，二小姐是中原人，中原军队视北燕为敌，谢二小姐也视北燕为敌，故而不肯屈身伺敌，直接导致北燕国新帝即位大典上没有了王后的册封仪式。
这样的流言引起不少北燕人的不满，人们不满谢朝云对新北燕王的漠视，因为这也意味着以谢朝云为代表的中原人对整个北燕国的漠视。人们更不满新北燕王对谢朝云这个中原女的无底线退让，因为慕容竣的退让，则代表着北燕国的退让，这无疑是对北燕国国格的侮辱！
沈娇娘坐在禁宫最高的一处阁楼上，身后是盛兴城里那气势恢宏，丛丛簇簇溶噬了半边天的薪火。沈娇娘看不见自己儿子即位的荣耀时刻，但是她可以听人们高呼万岁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
远处的大街上正在举行花灯游行，人们的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沈娇娘听在耳朵里，眼底的神色却甚是凝重。
须臾，有宫中内侍走上前，伏在沈娇娘的耳朵边说了一句什么。原本静坐太师椅的沈娇娘便突然站了起来，一股翻腾的暗流自她本就幽深难测的眼底缓缓淌过。沈娇娘抬起一只手，对身旁的宫人们吩咐道：
“备轿，去濯湫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