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青不知道他们计划的时候确实是有过诸多担忧,但阮弘已经说了,他们是打算在他五官和身体情况上做文章,穆青反而镇定了下来。

    “青哥儿别跟他废话,快上马车,咱们回去!”

    柳氏听到阮弘说的话,气得脸都绿了,文远伯府都是一家子什么人啊,当街倒打一耙不算,还要指着人鼻子骂傻子。

    “大伯母,不着急,且看看他还能说些什么,我是不是傻子大家心知肚明,谣言止于智者,聪明人自会评判。”

    穆青这话就像是捣了马蜂窝的竿,阮弘立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别以为你读了两本书就在本少爷面前咬文嚼字,你在京城的名声如何,还要本少爷再帮你好好宣扬宣扬吗?”

    阮弘明显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他不科举,将穆青好不容易挽回的那一点点名声败坏殆尽,就是他今天的目的。

    “也是,你近来性情大变,听我姑母说你是中元节前后开始变化的,该不会是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阮弘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穆青,眼中带着浓浓的防备。

    “难怪从前大气都不敢喘的傻子如今都敢当街与我对峙了,可见真的是有什么脏东西附体了,”阮弘说的煞有介事,甚至朝穆青比划着,“妖孽,识相的速速离开这傻子的身体!”

    穆青看傻子一样看阮弘,这是强按一个傻子的名头给他不成,又想按脏东西附体的罪名给他了?

    “弘表兄说我脏东西附体,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说的不对?若我说的不对,我愿向你赔不是。”

    穆青不卑不亢,面对阮弘的挑衅不仅没有自乱阵脚,反而将问题抛给了他。

    “毕竟你不能空口无凭的捏造谣言,既然你言辞凿凿,也该拿出证据来,不然就是诬陷了。”

    穆青不跟阮弘打嘴仗,既然他口口声声给自己捏造罪名,那他就要求阮弘提供证据,毕竟话头是他挑起来的,他若拿不出证据来,就是明晃晃的诬陷。

    “我只是提出怀疑,该拿出证据反驳的不应该是你吗?”

    阮弘哪有什么证据,这些都是他在家中听到他爹和姑母说的时候听到的,他上哪儿去找证据?

    还没等阮弘回答,穆青就抢先一步开了口。

    “弘表兄看着也不小了,怎么能道听途说呢?该不会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吧?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的吗?”

    “我……我……他们……我……”

    在穆青上下打量的目光中,阮弘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清楚,愈发惹人生疑。

    穆青酝酿许久的茶艺虽迟但到。

    “我知道夫人和弟弟讨厌我,弘表兄是夫人嫡亲大哥的孩子,自然也不喜欢我,可我也没做错什么,弘表兄不由分说就攻击我,实在是令我痛心……”

    周围看好戏的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阮弘愈发解释不清楚了。

    “我就是一个亲娘早逝的可怜人,弘表兄为何不能放我一马?”

    穆青看着周围的人对阮弘指指点点,适时的低下头去,微微耸动着肩膀。

    围观的人群顿时义愤填膺,有几个离阮弘近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他脸上去了。

    不过是片刻功夫,他就体会到了被流言蜚语中伤的滋味儿。

    穆志远从马车里走出来,站到了穆青身边,一副维护他的姿态。

    “我们青哥儿才刚出生不久就没了亲娘,你姑母既是他继母,怎的不教你待他和善一些?你这般作践人,就不怕败坏文远伯府的名声吗?”

    阮弘刚刚在穆青手里吃了亏,瞧着穆志远觉得自己又行了,他听姑母说起过,这就是那两个跟穆青一起合伙欺负她的乡巴佬!

    “他亲娘早死是她该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个乡巴佬还欺负我姑母,我要你好看!”

    “本官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世上除了生老病死之外有该死一说,这是哪家府上的小公子,本官今日要好生讨教。”

    一位身穿酱色官袍的男子赫然出现在阮弘身边,他双目直视阮弘,远远看着穆青就觉得他气势慑人。

    “天子脚下,皇城边上,我听你们几人说话本是一家亲戚,你却要两位长者好看?”

    阮弘被男子的气势吓得不敢回话,他忙抬手去擦额头的冷汗,对方的话更是令他一个激灵险些跌倒在地。

    “看来本官奉旨外出公干,御史台近来有所懈怠,京中竟有嚣张妄为至极的人当街恐言威胁学子的事发生,本官亦有失察之罪,这就具折上表上达天听。”

    刚刚还嚣张不可一世的阮弘吓得脸色苍白,他爷爷再三叮嘱他,平时在京中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只不许被御史们盯上。

    没想到他不仅被御史盯上了,还当街遇到了御史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阮弘万念俱灰时,他随行的小厮终于赶了过来,那小厮悄悄凑上前去,在阮弘耳畔私语,霎时间阮弘脸上露出了笑容。

    “御史大人,我和您口中的这位学子是中表兄弟,刚刚我们在开玩笑呢,是吧,青表弟?”

    “开玩笑?”

    穆青细细咀嚼着阮弘的说辞,眼圈还泛着红:“若我没记错,弘表兄刚刚说我亲娘早逝是她该死,学生不知,还请大人公断,有这样开玩笑的吗?”

    阮弘刚刚好转的脸色再度灰败,想到刚刚穆青伶牙俐齿的反驳他,他这会儿压根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在御史跟前多说多错。

    “本官已经多年没见过如此大言不惭的人了,看来文远伯治家不力,疏于约束家中子弟,这样的人,如何能为朝廷倾心竭力?”

    紫袍男子也不多纠缠,留下这话就带着人扬长而去,徒留还站在原地冷汗涔涔的阮弘一行人。

    穆青见状,也没有多做停留,当即就请贵叔及时回府,以免再生事端。

    然而穆青虽然走得快,可还是低估了文远伯对于自家子孙的宽厚程度。

    晚饭才刚撤下,义信就来青园请穆青去正厅了,说是文远伯带着阮弘登门向穆青道歉。

    穆青虽然还没做好准备面对文远伯,但机会来了,他不可能临阵脱逃。

    正厅里,文远伯与穆向远翁婿有说有笑,任谁也看不出文远伯是上门来道歉的。

    阮氏和穆泽母子都在,穆青脚下步伐一滞,文远伯已然朝他招了招手。

    “是青哥儿吧,快过来让外祖父瞧瞧。”

    文远伯一张圆脸上带着欢喜的笑意,任谁也瞧不出这是个心机城府颇深的人。

    “你弘表兄今日在街上的混账行径我已经听说了,这混帐一贯是个嘴上没把门的直肠子,他说话最是难听,家里的兄弟姐妹时常被他气哭了去告状,得知你今儿受了委屈,我特意带着他来向你赔罪,你切莫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文远伯跟穆青说着话,再看一遍不争气的阮弘,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

    “我领你来你姑母家是让你当木桩子的吗?仔细我回家后请家法!”

    穆青看着文远伯的表演,想起在街上遇到的御史,陡然想起了表舅舅的父亲也是御史,而且他认亲的时候这位外祖父是没有出现的,太外祖父和表舅舅当时也说过他奉旨南下了。

    一切信息都对上了,穆青觉得文远伯的行径愈发可笑。

    不过看他跟穆向远相谈甚欢,看样子他们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外祖父说笑了,弘表兄对我说的那些话我自是没有放在心上,不过他说我母亲早逝是她该死,这话请恕晚辈不敢苟同。”

    这话穆青说的掷地有声,而且不仅有御史为他作证,围观的百姓们也都听见了阮弘那刻薄至极的话。

    “诚如当时路过评判的那位大人所说,晚辈以为这世上除却生老病死之外,并没有谁是应该死的,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对人的性命没有敬畏心,更是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想法晚辈觉得甚是不应当。”

    自小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穆青听不得这样不着边际的话,况且这是京城,别说皇亲国戚,就是勋贵之家都多如过江之鲫,区区一个文远伯府敢这么嚣张妄为,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哥,我相信弘表哥不是故意的,既然外祖父都开口跟你道歉了,这事就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算了吧,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呢?”

    穆青没有直接回穆泽的话,他抬起泛红的眼看向穆向远,委屈的抿着唇。

    “泽哥儿,不可这般说你大哥,此事本就是你弘表兄不对,逝者为大,他不仅对青哥儿不敬,也是对青哥儿去世的母亲不敬,青哥儿生气也是应该的。”

    文远伯寒着脸斥责穆泽,看向穆青的时候又换上一副慈和面孔。

    “青哥儿,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让弘哥儿去你娘牌位前磕头道歉,再让他给你道歉,伯府也会补偿给你一些赔罪礼,如何?”

    穆青摇头,脸上是穆家人从未见过的坚毅。

    “伯爷,这礼我不能收,弘表兄是对我母亲不敬,原不原谅他也由我母亲说了算,我不能替我母亲做主的。”

    穆青拒绝的干脆,怕文远伯再提出什么条件,他直接说出了他自己的想法。

    “倘若伯爷诚心让弘表兄道歉,那就让他去问当事者,除此之外,谁都没有资格越过她来接受弘表兄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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