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几人见这老妇人穿着布衣布鞋但还算干净得体,正口若悬河一汪一汪的往外吐着苦水。

    在明榆父亲被流放之后,她得知明家也不想搭理,只剩下明榆一人无处可依,许是血脉相连,又或是在明榆父亲入赘后她平白得了几十两银子的缘故,她将明榆接回家养了几年。

    每每说到明榆病弱,不是要请大夫就是要喝参汤,那几十两银子早已花了干净,一阵的撇嘴翻白眼,那嫌弃的表情,若不是在易家,恐就要直接动手打骂了。

    又说到明榆年纪大了模样长开,不像明榆母亲,倒是像极了她那个不成气候的父亲,村头的泼皮见色起了歹念,数次上门讨要已是烦心,她要将明榆许给当地的富户做小妾。

    谁知明榆死活不肯,非说自己姨母是扬州城的富豪,易家的主母,姨母定不会见死不救,跪地恳求她带自己来寻姨母。

    姑母实在不想多费口舌,只想快点解决掉她,要扭送她去富户家中,不知她从哪变戏法一样抽出一支玉簪来,明明刚接来时给她搜了身,值钱的都拿去变卖了,她只说这是母亲弥留之际留下的遗物,只要将它交到易家,定能换来许多银钱来,就算易家不认,届时明榆也会将玉簪当掉给姑母当作多年的养育之恩。

    姑母再次动心,她去过明家知道几十两对于他们这种大户人家来说就是随意打发使唤人的。于是连夜收拾了行李带着她赶来扬州,半路上遇到这卖身葬父的丫头片子,明榆还佯装心善的要帮她葬父,非说自己没有女使在身边会被易家耻笑,倒时还会斥责姑母照顾不周,姑母拗不过她那牛脾气,小丫头片子又一路跟着甩也甩不掉,只能让她继续跟着了。

    听完她那一箩筐的闲话家常,大厅内一堆的女使婆子也扎堆的小声议论起来。

    明珠楠不紧不慢的拿起织花锦缎的团扇半遮住脸庞,眼神示意着身边的人去外打听,只不一会儿,熙羽快步赶来,在大夫人耳边耳语,明珠楠听后心中了然。

    熙羽差人给了些钱打发了姑母,姑母惦着沉甸甸的银子立即喜笑颜开,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也顾不上同明榆装模作样的告别,转身就走,大厅内只留下明榆和杜梨二人。

    明珠楠在明家和明秀文一起长大,对明秀文自是十分了解,但成亲后回明家次数了了,上次见明榆之时她还在襁褓之中,如今一晃眼十多年过去了,这模样已经分辨不出了。

    只见明榆虽只穿着粗布麻衣,秀发乌黑潦草随意的扎成辫子也并没有一支珠翠点缀,但露出的脸庞白皙细嫩,一双杏仁大眼扑闪着透露着傻气,全然看不出有任何心机城府的样子。鼻梁挺拔鼻头圆润秀气中添了些稚嫩,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使人目光只停留在容貌之上,全然顾不上研究她因病弱而惨白的脸。

    明珠楠拿着玉簪,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当然识得那玉簪是堂姐最喜爱的簪子,完全可以直接留下明榆,她疑惑是因为堂姐相貌平平,可这明榆生的实在是美,小脸细腰哪里都不像堂姐的半分。

    她也没见过明榆父亲的模样,但听说,堂姐自婚事被毁之后恼羞成怒,发誓一定要找一个绝美帅气的夫君。明家家风不错就算招婿也能寻到一个身份不错的人来,可堂姐就是不死心,偏要貌美的,所以招婿招了两年之久才寻到明榆父亲这样一个打铁匠。

    所以要说这明榆样貌随了父亲也能说的过去,为了谨慎还是让熙羽打听了来。

    时回奉命来向主母送些瓜果点心,见内厅中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停留了片刻细心听了一会才回去。

    清风听罢不予理睬又拿起竹筒研究起上面的文章,内心道先生留下的功课越来越难,上次的功课做的已是不甚尽心,先生已经不悦,这次若是还不见悔改,恐又会叱责惩罚。所以就算听到时回说到有明家亲戚大老远的来认亲,清风也不为所动,只一门心思放在竹筒上。

    倒是旁边的清宇听了进去了,他好奇道“表妹,她漂亮吗?阿娘把她安置在哪?”

    招呼着一旁的时化“去,你再去给阿娘送些茶水,细细打听一下,表妹她芳龄几何?样貌如何?安置在何处?一一问清楚了再来回话。”

    时化倒是明白自己主子的脾性,一溜烟儿的就去了。

    时化是个机灵的,送完了茶水待着不走,猫着身子在后边听主母问话。

    明珠楠一一问过后让婆子带领着先去了厢房给她梳洗一番,又让人备些饭菜。

    时化趁着这个空闲缠着熙羽打听消息“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你不说我没法子给二郎君回话,到时候二郎君不悦,会打断我的腿。”

    熙羽被晃得头疼只好给他透露些“大娘子已经安排人住下了,明日会亲带着给大家介绍,二郎君也不会打断你的腿,你先回吧。”

    “表妹样貌如何?”

    “小的没敢上前厅,只听说不大像明家的大娘子。”

    “住下了?”

    “住在主母院子后面的东厢房。”

    “住多久?”

    “没定数,大约是婚事定了再走。”

    “那这表妹是来寻亲的还是来定亲的?”

    “二郎君,这我就不知道了,熙羽姐姐也没说啊。”

    清宇见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把心思放在功课上了,只是他越看越心烦,眼神不自觉的瞟向清风的疾笔书写,走过去后瞧着不自觉的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我亲哥哥,哥哥,你好心帮我的也做了吧。”

    清风连眼神也不给他“上次先生已经有所察觉了,这次你要自己写。”

    清宇立即垮了下来,怎么办啊,先生的作业这么难,哥哥也不帮我,写不出来也是烦心,索性出去闲逛。

    这园子还是一样无趣,花还是那花,树还是那树,连鱼塘里的鱼都一条不少。他转完园子实在无趣了,正躺在长椅上假寐,听见几人絮絮叨叨的走来。

    “这边就是娘子最喜爱的园子,这花是名贵的花菖蒲,花菖蒲耐寒喜水,所以养在这湿地,它还可用药,清热利水,消积导滞,可用于肺热脾湿,水湿停聚,气胀水肿等症。这是紫藤花”

    清宇被吵的心烦,坐起身冲那边喊道“几支破花值得这么费口舌,走远点,别吵着我。”

    熙羽脚步停顿“一时扰了二郎君,还请勿怪,只因大娘子吩咐,让熙羽带着榆娘子熟悉熟悉园子。”

    清宇听着话里的意思,似乎是那明家的表妹,几步走到几人面前,打量着明榆。

    这娇娇的小娘子是他那明家姨母的女儿?不是都说姨母样貌丑陋,腰粗腿短,怎么这表妹长的,一点也不像夜叉,倒像是仙子。

    明榆见他从凉亭出来目不斜视的打量着自己,几个女使也没人阻止劝导,想必这就是明珠楠的儿子,我那个表哥,于是她尽量装作柔若无骨的样子,眼神含波带水娇羞的望着他,谁知他一脸质疑还皱眉,难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赶路,疲惫不堪丑的吓人,看他那眉头越皱越深,连自己也不住的怀疑起来,哪里不对?

    清宇打量了一会,直接问出口“当真是明榆表妹,不是什么人假意冒充?”

    她也皱眉,看他一副傻小子样子难道是装傻?他怎么知道我是假意冒充,连明榆姨母打听了之后也没发现哪里不对,他怎么会怀疑?

    熙羽也没上前劝他,一时间几人缄默不出声,几个小女使更是将头埋的更低不敢言语。

    她见没人出口相劝只好自己解围,道“想必这就是表哥了吧,表哥既怀疑我不是明榆,那觉得谁才该是真正的明榆?表哥说我是假意冒充,如何证明我是冒充的?表哥不要妄言,我父亲虽是不起眼的打铁匠,出身低了些,但母亲仍是明家长房嫡女,我明榆也并未因父亲一事被除名,还尚在明家族谱之上。表哥这样说,不是在故意刁难我吧。”

    几个小女使听后只将头垂得更低了,熙羽也忍不住的侧目看了她一眼,内心道这小丫头丝毫不像在贫困村户家生活的样子,一言一行皆举止得当,思维敏捷也不像明家几位,明家惯是直肠子的脾性,哪会什么弯弯绕绕,看到还得再细细打探一下。

    清宇被回怼的一时语塞,尴尬的摸摸鼻尖失笑道“是我失言了,许久没有表妹的消息,表妹这些年可还好吗?”

    明榆淡然道“尚可”

    又转过身对着熙羽“这位姐姐,还要继续逛园子吗,若没事了,我想要出门买些药材。”

    熙羽也不敢耽搁她买药,摇摇头,又道“榆娘子初来扬州怕不方便,秋霜,你随榆娘子去。”

    身后几个小女使中立即出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带着讨好地笑。

    明榆道了谢由秋霜领着路从角门向药铺走去,一路上秋霜紧跟着,杜梨在一旁险些被挤的跟不上。

    可路过几家药铺明榆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秋霜虽疑惑也不敢言语打断只继续跟着,终于七拐八拐的来到五福堂停下,秋霜疑惑的问出口“榆娘子怎么单单来这家药铺?”

    明榆不想费心思的找借口,张口就胡诌“前面几家药铺虽然看着不错,有往来人进出,但我所剩银钱不多,想必价格上会承受不起。这家药铺位置偏,店面小,价格定不会太贵了,牌匾看着是旧了些,应是年份不少了,更能说明店家所赚的盈利不多,店家定是有着仁慈之心。”

    秋霜听后忍不住眼前一亮,榆娘子也不全是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还是会打算的。

    在榆娘子来认亲之后,大厅内和姐妹们一起闲聊之时,她们还说这明家小娘子光有皮囊中看不中用,娘子问一句她答一句,连个弯弯绕绕的都不会,上门寻亲还说什么明家大娘子的临终之言,这不是要上赖上易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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