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出昀冷漠转身,没得商量的语气:“不可以。”

    驴脸四眼仔摇晃着卷毛男的肩膀,拱火道:“听见没,人说家说不可以。”

    卷毛男面子落地,双手抱胸:“同学一场,这么没意思?”

    跟他能有什么意思?

    她和这个卷毛男一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对他最深的印象是有次经过厕所门口时,卷毛男在里边跟旁边这个猥琐四眼仔大言不惭地讨论班上女生,还按身材样貌进行等级划分。

    以为自己是皇帝呢?

    人在极度破防时会变得厚颜无耻,然而卷毛男的厚颜无耻是天生的,前面人往前走动,他趁机插进队伍:“今儿我还就站你后面,怎么着?”

    江出昀也不惯着他,转身对原本排在后面的同学说:“我不认识他们。”

    被插队的同学本就不爽,顿时高声道:“诶,有点素质行吗,怎么插队啊?”

    现在是用餐高峰期,窗口与窗口之间的队伍相隔不远,周围的人纷纷看过来。

    驴脸四眼仔挂不住脸,拉走卷毛男:“有点尴尬啊。”

    卷毛男阴险地笑了笑,凑到驴脸四眼仔耳边:“其实我是故意的。”

    驴脸四眼仔以为他在给自己挽尊,卷毛男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师出有名,她江出昀今天扫了我们的面子,晚上我们去找她麻烦,事后就算传到学校里,别人也只会说她当时要是大度一点……”

    驴脸四眼仔会意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

    火车站,曾大海焦急地等待着林吞的消息,从A市坐火车到C市要35个小时,林吞昨天上的火车,按理来说这个点也该到了。

    曾大海肚子饿得咕咕乱叫,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林吞: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过来。

    曾大海:不碍事,反正回去也是上晚自习。

    曾大海起身买泡面,一行中老年旅行团在他右后方集合。

    用丝巾做旗帜的年轻导游对围着花花绿绿丝巾的大妈大爷们发表散团感言,曾大海端着老坛酸菜味泡面从中间空隙穿过去时,团里唯一一位没带丝巾的老奶奶普拉达墨镜下的眼睛眯了眯:“yue。”

    身穿数学教师风条纹衬衣,下搭传统金属扣皮带扎黑色休闲裤的曾爸笑了一声:“刚过去一人跟咱儿子长得还挺像。”

    曾妈一只手扯着丝巾,嘟嘴比耶:“是嘛?看来咱儿子长了张大众脸呢。”

    *

    九月的第一场大雨不期而至,冲走街上的灰尘,冲走餐饮店的客流量,冲来内心拔凉拔凉的火锅老板。

    她本在家中做普拉提,大雨一下便骑着小电驴亲自到店里坐镇。

    今天得亏多少钱呢?

    江出昀悠闲地把桌上的残羹收进推车,一把伞闯进她的视线,她回头,老板将伞塞进她怀里,眼神充满智慧:“你出去揽点客,看到那些没伞的小情侣,你就对男的说,‘带您女朋友进我们店避避雨吧’。”

    “自己热情机灵点啊。”

    店里只有三桌客人,难得的闲暇时光,小刘向江出昀投来同情的目光。江出昀穿上雨衣,手里握的不像是伞,是由“我服了”汇集而成的刺杀资本主义之剑。

    楼上的大爷趁着下雨天想浑水摸鱼,泼了盆汤下来,江出昀迅速闪开,还是被汤渐了一鞋子。

    她从小到大最受不了的就是鞋袜打湿,偏偏这次出门的时候没想到雨会下这么大,没穿雨鞋,眼下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胖老板在里头目睹全程,竟然主动出来,到屋檐下,掐着腰对楼上骂道:“死老头你没长眼睛啊?看不到下面有人?”

    江出昀吸了吸鼻子,这老板有时候还是有些温情在的。

    老板:“愣着干嘛,还不去揽客?”

    温情,有,但不多。

    远远走来俩人,江出昀见状迎上去,正要微笑开口时,那两张脸放大,她顿时背过身换了个方向走。

    过一会,江出昀听到老板的大嗓门在呼唤自己,还以为是温情重现,老板叫她回去歇一会呢。

    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卷毛男和驴脸四眼仔坐那儿,老板冲她招手,江出昀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心想:找茬的来了。

    卷毛男指着江出昀,冲老板嚷嚷道:“这顿火锅,我要她单独服务我们这桌,除了餐饮费,我再给你2000。”

    老板乐开了花,驴脸四眼仔震惊得眼镜往下滑:给这么多钱?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叫他来?

    江出昀翻了个白眼,试图劝阻已经被金钱蒙蔽双眼的老板:“你就听他吹吧,就算他最后只给你餐饮费,你到哪儿伸冤?”

    老板虽然想到了这层,但横竖自己不亏,于是嘱咐江出昀服务要贴心点后,美滋滋地把菜单拿给江出昀让她伺候客人点菜。

    江出昀没好气地把菜单往桌上一放,她倒要看看这俩龟孙能闹出什么花样:“点吧。”

    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有人拿根点菜的笔就能爹味入魂,卷毛男在菜单上勾勾画画,叹道:“我们学校有些女生啊,生活费是不够用的,包包和衣服是不能少的,没钱了啊就偷偷去干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卷毛男音量之大,引得其他桌顾客纷纷看向这边,驴脸四眼仔道:“捞女就是捞女,不管干的是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本质都一样。”

    江出昀又不是聋子,自然听得出这俩人在指桑骂槐,淡定地学着卷毛男的语气道:“我们学校有的男生啊,钱是没有的,意淫和造谣的本事倒是天生的。”

    卷毛男两手一摊,张着嘴故作吃惊状:“你有什么证据说我造谣啊,你自己少见多怪而已。”

    随后上下打量着江出昀,贱兮兮地笑道:“怎么,因为你也在外面赚外快,所以把自己代入了?”

    江出昀可不着他的道,不羞也不恼,一本正经道:“我有手有脚,上大学的生活费都是在这里辛苦打工挣的,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意有所指的话,难道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还成了你这种人造谣别人的理由了吗?”

    江出昀说话时义正严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勤工俭学的纯良大学生天然地会得到人们的好感,拿这种事情说三道四,大家不由得对卷毛男投去鄙夷的目光。

    若是刚才江出昀愤怒或者被气哭,卷毛男和驴脸四眼仔有的是无赖的话术,编排她恼羞成怒。但偏偏对方平静地站到道德高处,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发出“嚯”“嚯”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心虚。

    江出昀乘胜追击,嘲讽道:“哦,不过你这种人嘛,有这种思想也正常。”

    卷毛男一时找不到反击的话,便跟老板投诉道:“喂,老板,你这服务员什么态度,顾客是上帝,她就这么羞辱上帝的?”

    胖老板从收银台的账簿里抬起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小江,怎么跟客人说话呢?”

    再跟卷毛男赔笑道:“她就这臭脾气。”

    驴脸四眼仔给卷毛男发微信:要不咱趁机走了吧,你还真给她2000块钱啊?

    卷毛男:怎么可能,先让她得意一下,等会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

    曾大海看到林吞那三个大中小号的行李箱时,眉毛差点飞出来。

    这家伙是怎么一个人带着这么多行李箱坐火车的?

    面上还一点也没有赶了近两天的路该有的风尘仆仆之感,端着杯奶茶,潇洒轻松地往那儿一站,配合那张帅得频频吸引小姑娘侧目的脸,

    颇有明星范儿。

    林吞从挎包里掏出一盒崭新的AirPods递给曾大海:“你好,我是林吞。”

    “曾大海是也。”

    曾大海笑呵呵地收下,心中感慨:有钱人跟人打招呼的方式就是不一样。

    上车时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改目的地,雨这么大,跑到江出昀那边吃饭,属实有些麻烦。

    林吞拉上车门,用消毒湿巾擦着手:“你不是说要给我介绍一朋友吗,之前神神秘秘的,现在可以透露点了吧?”

    曾大海的媒婆触角闻声而立:“我那朋友啊,简直就是一美强惨,长得好看,学习成绩好……”

    要说到惨的时候,曾大海突然停下,江出昀在他心里就惨在娘没了爹不爱,还没进社会呢就得为生计发愁,但涉及到人家的隐私,似乎不太方便透露。

    他不说,林吞也不主动问,但一个有职业素养的媒婆怎么能把话落地上?

    曾大海:“我那朋友可厉害了,生活费从不管家里要,都是自己在外面兼职挣的。”

    林吞猜到对方家境困难,习惯性地想说:“这么惨,我可以帮她。”

    又想到自己下定决心要和家里断干净,清了清嗓子:“小姑娘还挺励志。”

    一小姑娘都能自食其力,他凭什么不行?

    话落到曾大海耳朵里是另一番味道,他一十九岁风华正茂的少年叫江出昀什么?

    小姑娘?

    不会是对江出昀不感兴趣吧?

    曾大海正想借下雨改变目的地,林吞却说:“等会吃饭她也来?”

    火锅店的隔壁是一家串串香店,林吞用纸擦拭身上的雨水,曾大海让他先点菜,自己去隔壁叫江出昀。

    他一踏进店里就见江出昀在那跟人争论,争论对象还是班上的同学。

    卷毛男坚持是江出昀把那盘毛血旺递过来的时候手滑了,江出昀无语地重复着:“明明是你接的时候故意没接到。”

    两人的衣服都被弄脏,卷毛男嚷嚷着要江出昀赔钱,指责店里的服务态度不好,吵得其余顾客纷纷蹙眉,一时之间闹哄哄的,老板让小刘端了一盘素凉菜去安抚顾客,自己走到江出昀负责的那桌道:“瞧你也是,怎么能让客人接菜呢?”

    江出昀道:“我本来要放桌上的,是他非要来接。”

    卷毛男最准桌面干净的那块,扬手一拍:“吃个饭这么扫兴,你们这是什么破店?老子回学校了好好宣传一下你们的服务态度!”

    来火锅店用餐的三分之一人群是大学城的学生,老板知道那些学生有个什么□□校园墙,里边一吐槽,十分影响观感,于是道:“小同学,你消消气,我们送你一盘免费的凉菜怎么样?”

    江出昀脚底的水汽还没干净,身上又被弄了一身,火气蹭地一下上来:“行啊,你去发呗,店里有监控,你把别人当傻子呢?”

    胖老板倒吸一口凉气,店里的监控坏一个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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