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筝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男生,垂着眼尾看人,就像是俯瞰人类的天使。

    和她在云城街头巷尾见到的男孩子都不一样,不单单是指长相,更多的是指气质。

    这时一个胖橘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来不及刹车,就直直撞上了宋砚慈的小腿上。

    宋砚慈感受到了力道,把视线从女孩身上移回来,漫不经心地俯下身,揉了揉团在他脚边的猫。

    个子高了点,但也更瘦了,怯生生的,像个豆芽菜。

    顾念筝讶然了一瞬后,又隐回视角盲区了,抬手拨了拨额前的齐刘海,刚刚淋了不少雨,都成一缕一缕的了。

    正理着,荣秋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串钥匙,一脸歉意地解释:“不好意思啊,小顾,刚刚阿姨接了个电话,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顾念筝连忙摆手,表示没事,也没等多久。拿到钥匙顾念筝就礼貌告辞离开了。

    看着女孩急匆匆地走了,宋砚慈也抱着猫下了楼。

    “荣姨,天看着不早了,爸爸还在家里等着我,我就先回去了。”猫被他撸得舒服地直呼噜。

    荣秋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打心眼里喜爱他。成绩好,性格好,还是班长,活脱脱一个少年标杆。

    “行,那我就不留你了。不过蓁蓁要是回来,没看见你估计又要怨我了。”

    宋砚慈闻言一笑,“我晚上给她打电话亲自赔罪。”

    说着就把猫放了下来,拍拍它的背,让它跑开,小猫扭扭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又窝在他脚边。

    “行,也就是你,一句话就能把人哄好。就连小丫头养的猫都爱缠着你。”荣秋弯身把猫抱了起来,冲他说道,“行了,你回去吧。”

    宋砚慈礼貌地点点头。

    顾念筝刚走到等车的地方,就接到了梁弈的电话。她的按键手机前天摔坏了,有时候通话的声音会断断续续的,听得并不真切。

    “喂,小鬼,你在那边吃的好么?”

    刚接通电话,对面就炸过来这种问题,嘶啦嘶啦声充斥着耳膜,逗得顾念筝直笑。

    对于她那谜之笑点,梁弈一直都有些无语,等她笑够了,才问笑什么。

    “没什么,一般人问的第一句不都应该是,你在那边过的好吗?你倒是好,问别人吃的好吗?”

    那边人也笑了,“所以,你吃的好吗。”

    顾念筝想了想才回答:“挺好的,妈妈每次都留给我的钱都挺多的,我自己买菜做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路边的石子被她踢得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孤零零地躺在马路上。

    她的声音低了些,“就是有点不太习惯。”

    其实来榕城已经一个星期了,顾念筝就只和妈妈住了一天。因为蒋丽华很忙,一周只有一天休息,然后还得两头跑,很是辛苦。

    听到这个回答,梁弈皱了皱眉,想说,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吧。但是不行,回来,能回哪去呢?他知道念筝有多么想和她妈妈在一起,而且他也不想让她再陷入那种难堪的境地。

    似是双方都沉默的太久了,顾念筝首先开口,笑哈哈地打岔,“你呢,吃的好不好?”

    话音刚落,梁弈就报了一连串的菜名,最后还欠欠地补了句,反正奶奶天天变着法地给我做。

    “等我过年回去了,让奶奶只做给我吃,你在旁边看着。”

    顾念筝哼了声,无意识地摸到了口袋里的雪糕袋,看了眼旁边的垃圾桶,就顺手扔掉了。

    “那必不可能,我吃不到,你也别想吃到。”梁弈算了算日子,还有四个月零二十天才过年呢,要等好久才能再见着面。

    透过车窗,宋砚慈远远就看见女孩在打电话,被另一端的人逗的直笑。估计是入了神,顺手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丢了,雪糕纸里还夹杂着一张五十的纸币。

    宋砚慈下意识地转着手中的游戏币,忽然一笑,让司机在女孩旁边停下。

    正要和梁弈据理力争,顾念筝就看见今天见到的男生从车上下来。正要开口询问有什么事吗?男生眼睛扫过她的手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让她先打电话。

    瞥她的那一眼,眼尾轻轻上扬,莫名有些勾人。

    顾念筝匆匆挂掉电话,走到他面前,“你有什么事吗?”

    男生有些高,顾念筝不得不微微扬起头。

    宋砚慈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我叫宋砚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顾念筝,想念的念,风筝的筝。”她解释的很清楚。

    宋砚慈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顿了一下才指了指他的车,正式说明来意。“需要送你一程吗?”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能等到车了,实在不行就一会儿去公交站牌等一下公交,也很快的。”

    顾念筝连忙摆手,动作有些急,连带着马尾都一晃一晃的,能让人看出来拒绝的意思尤为强烈。

    看她这样,宋砚慈也就没继续坚持说送她,反而是换了个方式,“既然你不愿意麻烦我,那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下?借我点钱去买个创口贴?”

    说完不好意思地解释,“刚刚手不小心被划了一下,从家里出来也忘记带钱了。”

    然后又把手往女孩前面递了递,语气带着点儿委屈,“你看,是真的划破了。”

    刚刚自己划的呢。

    看见他左手食指上一道细长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珠,顾念筝连忙把手伸进口袋,想拿钱给他,没想到一摸,啥都没有。

    顾念筝把口袋往外扯,让男孩看,不好意思地说:“我……钱丢了。”

    说完,就把头低了下去,还用手遮了遮脸,像犯错的小孩,在等着家长的批评。

    宋砚慈盯了片刻,仗着女孩看不见,嘴角弯了弯,“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声音故意拉长,拐了个弯。

    “所以,姐姐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宋砚慈吐字像珠落玉盘,姐姐两个字在他舌尖绕了一圈,被念的格外缱绻,也格外让人耳热。

    顾念筝没有弟弟,头一次被叫姐姐,懵了一瞬后才把这句话的意思拼凑完整,红着脸问:“我家住在同江,顺路吗?不顺路就算了。”

    “顺路,上来吧。”说着就贴心地帮女孩打开车门。然后自己也坐上车后,对着司机道:“去同江路。”

    顾念筝不是一个活泼的女孩,面对不熟的人经常会手足无措,就像现在这样。车里没人说话,让她更加尴尬,会忍不住想,别人是不是就只是客气一下,但是自己当真了。

    她紧绷着身体,手里捏着安全带,把脑袋扭向车窗外,看快速掠过的风景。

    宋砚慈右手搭在膝盖上,看着女孩的状态漫不经心地点了点,他也不是个话多的。

    “姐姐你不舒服吗?”

    听到声音,顾念筝收回视线,把目光落在旁边男生身上。

    “没有。”

    宋砚慈哦了声,就低下头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看。他垂眼不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不可触碰的凉薄感。

    看他这样,顾念筝打算运用她那仅有的脑容量,来活跃氛围。边抠着安全带边问出自己的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比你大啊?”

    男生抬头,一脸无辜,选了个合适的理由,“我在荣姨家无意间听你妈妈说的,说我们俩同龄,还说你是立冬生的。我是除夕前夜生的,你说你是不是比我大?”

    “那倒确实,不过就差一个月,你以后直接叫我念筝就行。”不用叫我姐姐,听起来怪怪的。

    宋砚慈听出了言外之意,笑着说好。

    很快目的地就到了,顾念筝解开安全带,“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宋砚慈点点头,笑着回应,“不客气。”

    等人都消失到拐角处了,司机也没等来去哪儿的吩咐。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转游戏币玩的男生,出声询问。

    “少爷,我们是回景江,还是回南湾?”。

    宋砚慈这才淡然开口,“走吧,回南湾。”

    车上的司机刚来顾家没多久,顺口夸赞了句,“少爷心肠真好。”

    宋砚慈扯了扯嘴角,笑了,眼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好………吗?”

    “好啊。”不顺路还把人送来,能不好吗。

    黑车驶进双排铁艺大门,又开了很久,绕过人工观赏湖和高尔夫球场后才缓缓停下。

    等宋砚慈回到家后,天已经微微擦黑了。季惠君连忙迎上去,让他洗洗手准备吃饭。

    “爸今天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了,先生还有事。”虽然她是宋长青的妻子,但是她和这个家里除了宋砚慈和宋砚礼以外的人一样,都称他为先生。

    家里的混世小魔王见宋砚慈回来了,主动把游戏机的声音调小了,站在季惠君旁边,乖乖喊了声哥。

    宋砚慈点了下头以示回应后,就去洗手了。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季惠君又想起了刚见到他的时候,个子小小的,刚到她腰,瘦的像竹竿一样,随时都能被折断,但是又给人格外坚韧的感觉。

    而让她最深刻的是他看她的第一眼,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冷漠地不符合他的年龄。

    再加上当时他一身伤,说是在孤儿院和人打架打的。她一直都担心他不好相与,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的孩子,说不定有什么陋习呢。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宋砚慈长的很好,没有染上任何不好的习惯,聪明、温柔、知书达理,即使面对家里的阿姨、司机,也很和善,认识他的人没有一个是不夸的。

    简直完美契合宋家继承人的标准,这些都让她怀疑自己第一眼看错了,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冷漠的眼神呢?

    宋砚慈吃完饭就上楼回房间了。整个人懒散地坐着,身体完全依着椅背,漫不经心地点着鼠标,咔哒咔哒声是欢快的前奏,让他兴致更加高昂。

    滚轮滑到某一点开始停下,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漆黑的眼睛浮上一抹玩弄的况味,盯着界面上的头像,缓慢地勾起了嘴角。

    又见面了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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