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两年前便已经出宫开府。

    因着皇帝下旨,六皇子府一应比照一品亲王的品级修建。府内湖石置景,错落有致,池水曲折,有亭台楼阁相绕,一派清丽园林之景。

    但亲信敲开六皇子的书房门后,里面却陈设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百鸟朝凤锦绣屏风、半人高的翡翠玉佛、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夜明珠,还有金玉瓷器,数不胜数。

    亲信低着头:“殿下,今晨褚二姑娘和段世子一同出了城,走的是官道,属下打听过了,他们应该是要去越州。”

    赵彦章把玩着一枚鸡血石印章,闻言嗤笑:“跑了啊,没关系,那就等她从越州回来再动手好了。”

    -

    亭州

    暮色渐晚,褚漾和段聿闻、谢江轲正在街上闲逛。

    准确来说是流浪。

    但这事儿谁也不怪,实在要怪就只能怪段聿闻画的急行符赶路实在太快了。

    只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褚漾还坐着马车,三人就从上京到了亭州。下午经过怀州时才申时初,那时三人都觉得时辰还早,便继续赶路,赶在关城门前进了亭州城。

    三人进城后才知道因为秋闱快放榜了,正好又碰上亭州新开坊市,城里的客栈都被考生和客商订满了。

    但褚漾和谢江轲都不敢开口,因为先前谢江轲抱怨了一句,段聿闻嘲讽他:“这符要是给你画,指不定我们还没出上京。”

    在城里逛了一大圈,最后多付了两倍的钱才找到一个有两间空房的院子能让他们住一晚上。

    这次出门褚漾就带了月影,但这会儿月影出门洗漱去了,褚漾便一个人趴在窗边看月亮。

    刚过中秋没几天,月亮只缺了小小的一块,褚漾看着月亮想,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上京这么久呢。

    正发着呆,房顶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吓得褚漾往后一躲,差点没掉下凳子。

    “段聿闻!你干嘛!”

    段聿闻对差点吓到褚漾没有一点愧疚之心:“你为什么要突然跑到越州去?”

    褚漾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问问题为什么要从房顶上跳下来?不能直接敲门吗?”

    “我检查了一下四周,都是普通的居民,没有危险。”段聿闻一副我已经解释完了该你了的表情,“所以你为什么要去越州?”

    “......”这里又不是上京,哪有那么多想杀他们的凶手。

    “因为六皇子对我图谋不轨!”

    这下轮到段聿闻不信,这跟她去越州有什么关系?

    说罢,褚漾关上窗户,留段聿闻一个人在窗外沉思。

    月影洗漱回来,见褚漾坐在床上心情颇好的样子,便知道她家姑娘又偷偷干了点坏事。

    吹了灯,两人便歇下了。

    -

    第二天赶路没有再用急行符,一路上褚漾也有了心情和谢江轲聊天。

    褚漾这两天已经确定了他俩都是十三律司的了,便问道:“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谢江轲听她问起这事儿,昂首挺胸道:“十三律司每年有外派,主要是去巡查不周山和穹霜森林外围有没有魔族和妖族现世作乱。那年正好是我和段师兄巡查穹霜森林,结果我俩分头巡查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地缚灵,后来是段师兄挺身而出,救我于水火之中!从此,我便非段师兄不跟,申请从金阳的十三律司调来南夏了。”

    褚漾点点头,对他遇到的鬼怪有点好奇:“那你究竟是怎么陷入水火之中的?段聿闻又是怎么救的你?”

    谢江轲一改先前的骄傲样:“别问。”

    “字面意思的陷入水火之中。”段聿闻毫不留情的拆了谢江轲的台,嫌弃道,“那只地缚灵打不过他,便用浊火点燃了整栋楼,他想引水灭火,结果水太多他又不会凫水,楼内有结界水又流不出去,差点淹死在那儿。”

    说罢,段聿闻颇有点意味地看了正在哈哈嘲笑谢江轲的褚漾一眼。

    对此,记仇的褚漾歪头当没看见:就不告诉你。

    午时停下车用了饭,三人又继续出发。

    这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有些时候也会经过一些离官道比较近村庄。

    谢江轲手里捏着舆图,看着面前一摸一样的两条路,奇怪道:“这舆图上就只有一条路通向越州啊,这儿怎么又有两条路,还连个路碑都没有。”说着,将手里的舆图递给段聿闻。

    段聿闻接过舆图看了眼,确实如谢江轲所说,这里多了一条路:“既然如此,随便选一条路吧。方向是一致的,最多绕一段路,到时候碰见有人再问问。”

    两人同时看向褚漾,意思就是让她来选了。

    褚漾想了想,道:“那就走下面这条路吧,看着好走些。”

    再上路确实比刚刚平稳许多,但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遇见。

    就在褚漾以为他们进了什么鬼打墙的时候,斜前方岔路口的方向却隐隐听见些唢呐声,听着有些像迎亲的。

    三人停下马车听了一会儿,唢呐声越来越近,没一会儿便见穿着大红色衣服的迎亲队从岔路口出来。

    谢江轲翻身下马,伸手拉住一个穿着红衣的接亲客,指着前方问道:“婶子,请问这个方向是去越州的方向吗?”

    那接亲客并不答,拽了拽衣袖想往前走跟上队伍。

    谢江轲以为她不想搭理他,便放开她又拉住另一个人。

    但接连问了几个人,都和第一个接亲客一样不答话,被拉住了也是一个劲拽着袖子向前走。

    段聿闻也看出不对劲来,下马走到迎亲队伍最前面。

    这对迎亲队伍人不少,约莫有三十人,走得也并不快,段聿闻三两步便追上了。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新郎脸上的笑和刚刚出现在路口时一模一样,在唢呐声中显得有些许诡异。

    新郎身后抬着花轿的八个轿夫走动时的步伐也几乎一模一样,且仔细看时,所有的接亲客走动和摆臂时都有些许僵硬。

    谢江轲走到段聿闻身边,问道:“师兄,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虽然白玉京上人妖鬼魔共生,但魔族在一千年前与凤凰同归于尽,妖族也退居白鹿泽,近千年没有在中州现身。

    现如今只有鬼族与人族共同居住在中州,平时与人族也井水不犯河水。故而十三律司也不能随便杀掉没有害过人的鬼族。

    若是平时,谢江轲就直接跟上去他们看看是不是为非作歹的鬼。但此时他们带着褚漾,且前往明州有要事在身。

    段聿闻皱了皱眉,却问的是:“离明州的水祭还有几天?”

    谢江轲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想跟上去看看,便道:“还有七天,若是要跟上去,后面用急行符赶路也来得及。”

    段聿闻让他先跟着迎亲的队伍,自己回到马车旁敲了敲车壁:“我们遇到了一队鬼族迎亲,你若是不想去...”

    褚漾闻言掀开纱帘,兴致勃勃地抢在他前面说:“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你难道想把我们仍在路上?”

    段聿闻提醒她:“路上可能会遇到危险。”

    月影也拉了一下褚漾的袖子,让她不要去犯险。

    褚漾拍拍她的手,对段聿闻道:“我们也是坏蛋啊,而且我也会打架好不好,到时候不一定谁遇到危险呢。”

    段聿闻沉默片刻,一时不知道是先问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坏蛋,还是先问问自己为什么最近遇上褚漾总是觉得很无语。

    见段聿闻不说话,褚漾催促:“快走啊,谢江轲都走远了。”

    段聿闻也不再多说,翻身上马,没一会儿便跟上了迎亲队伍。

    他们往越州是自北向南,迎亲队伍却是从西往东走的。遇上迎亲队伍时日头已经稍稍偏西,他们跟着迎亲队伍走了许久,一直到暮色将至才堪堪看到村子的影子。

    太阳的余晖将迎亲队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照在不太平坦的路面上有些畸形得瘆人。

    褚漾看了一眼村口的村碑:杏花村。

    迎亲的队伍进了村后没有停留,一路往主人家去。

    和迎亲队伍不同,村里人见到一队马车进村,有胆子大的便上前问谢江轲:“客人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吗?”

    谢江轲便顺势答道:“是的,主家是我们的远房亲戚,他娶亲我们也来凑个热闹。”

    那人奇道:“连家竟然还有远房亲戚?”

    谢江轲听他语气不对,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那人答道:“他家和村西头卖酒的戚家都是,平时从不和村里人往来,你去买酒他也不跟你搭话,要不是他家的酒味道真是没话说,那早就没生意了。”

    谢江轲好奇道:“这酒真这么好喝?”

    旁边另一个村民也接话:“那可不,十里八村就他家酒最好喝。今天连家的婚宴上肯定也有这酒,你们到时候尝尝就知道了,改明儿走的时候还能带两坛走。”

    谢江轲谢过两人,催马跟上迎亲队。

    主人家在村子中央的位置,虽然在村里,但占地面积挺大,粗略看是个约莫三进的宅子。

    临到主家门口,谢江轲同段聿闻道:“师兄,你们先想办法进去,我去村西头村民说的酒铺看看去,那应该也是只鬼。”

    听段聿闻嘱咐让他自己小心,谢江轲点点头:“要是遇到麻烦就给你发传讯符。”说完打马向西而去。

    那酒铺倒是好找,闻着酒香味就到了。

    太阳已经轰然落山,只余一点晚霞挂在天边,借着微弱的光影,树影打在酒幡上,谢江轲微微眯眼才看清了酒幡上的字:

    杏花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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