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白日在醒山居练剑,应洛羽和弘遇轮流指导,夜里随应洛羽温书。

    这日苒苒在院里练剑,碰上越溪来送茶点,神秘兮兮地将越溪拉到一旁问道,“姐姐,以后我每日都需要温书吗?”苒苒苦着张脸,小声问道。

    越溪看着准备外出的应洛羽和弘遇,低头偷笑,“这我可做不了主,你既然拜了师就得听师父的话,要想练好剑,可不是只是手上功夫,剑谱、功法秘籍缺一不可,是否有帮助,这几日你也深有体会不是?”

    苒苒坐到石椅上,长长叹了一声,“道理我都懂,只是有些不适应,以前我还以为有把剑在手就能练了,谁知道还要费眼费脑。”

    越溪刮了她的鼻子,一脸宠溺,“累了就休息,你师父可算不得严师,你娘可是叮嘱我们别给你偷懒的机会。”

    提起玉娘,苒苒的眼睛突然亮了,“一定是娘为了我们早日团聚,姐姐说得对,我应该更加勤奋才是!”

    “勤奋也得知道休息,先吃点糕点吧。”

    苒苒惊喜地看着今日的点心,是热腾腾的奶黄包子,越溪知道她整日练功容易饿,都是准备填肚子的吃食。

    苒苒咬了大大一口,结果还没等松口,就见她脸色一变,吐出包子不停地干呕。

    这把越溪给吓坏了,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

    “这,这包子有股怪味儿。”

    越溪拿起苒苒咬了一半包子凑近闻,立即被刺鼻的味道熏得拿远,她努力回想今日用的食材,想来想去也想不到这个味道的来源,突然她想起什么又闻了闻包子,这次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材味和硫磺味。

    越溪放下包子,找了个理由将苒苒支走,随后绕着庭院走了一圈。

    “迟映,我知道你在这,给我出来!”

    但空荡的庭院无人回应。

    突然一个石子扔到越溪脚边,她低头拿起石子,又发现不远处落下一颗石子,随后接二连三有石子落地,一路将她引至屋子旁的一处阴影下。

    迟映探出脑袋,警惕地看向屋顶边向越溪喊道,“快过来!”

    越溪沉着脸走向他藏身的地方,靠近后被迟映一把拖了进去。

    “小心点,应洛羽那家伙诡计多端,竟然安排了这么多护卫看守。”

    越溪不理他的话,将包子递到他面前质问他,“是你给苒苒下的药?你害我不够还来伤害我身边的人。”

    迟映见她黑着脸,直接抢过包子塞进嘴里,越溪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吞下肚。

    迟映:“这你总该信我了吧?”

    “那你为何无缘无故下药?”

    迟映解释:“她一个半妖,你以为在应府有应洛羽护着就万事大吉了?别忘了,这里可是夷山,处处有探测妖气的地方,你们哪来的自信?”

    “你怎么知道她是半妖的,你跟踪我?”

    迟映看着越溪视自己为仇敌的眼神,顿时涌上一阵委屈,“我没有害人,暮林之事我只是单纯想带你走,其他事我压根不知情,要如何你才能信我?”

    “你还知道多少?”

    “从暮林开始,我就跟着你,包括白林九生,还有平安村的玉娘。”

    越溪对他的做法实在不解,“你到底为什么要纠缠我?”

    迟映顿了顿,“你以为凭你自己,就能从伏妖殿取回你娘的妖丹,别天真了。”

    越溪移开视线,不想回答。

    “这几日你到处打听,话不敢问清楚,事也做不明白,要到猴年马月你才能到得了伏妖殿?血灵谷跟暮晓山本就是盟友,我父母亲与你娘还有白林是至交好友,你现在还要问我为何纠缠你吗?”

    迟映继续说道:“我不会再做暮林之事,蠢到给别人当棋子利用,给苒苒吃的药是抑制妖力被发现,其实我已经偷偷给她吃过好几次,今日失手罢了。”

    越溪依旧沉默无言。

    迟映:“若你现在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我的帮忙,可以晚些答复,如果你答应,明日午时前将你门前的盆景换成鲜花,我便能知晓你的答复。”

    说完他看了越溪的脸色,转身翻墙而去。

    隔天午时迟映躲过一众护卫,心怀忐忑地躲在暗处看向越溪的门口。

    他张望门口一排绿油油的盆景心都凉了一半,直到柱子旁出现一抹亮红,花瓣上还残留着露珠——越溪答应了。

    迟映心里欢呼雀跃,差点喊出声来,原本丧气的模样此刻神奇十足,巴不得舞到应洛羽面前。

    好在不久前捅的篓子他还记得,平了自己要冒出火的心气,鬼鬼祟祟地溜走了。

    越溪此时正与青初在东厨忙活。

    “你回来之后,久香的心情好多了,还有苒苒陪着,前些日子我真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她会出事。”

    青初在人前言语不多,总是沉着冷静的模样,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会与越溪说上一两句心里话。

    “她向我保证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今早还泡了花茶过来,虽然面上笑着,但我瞧得出来,她还没完全将心魔放下,府里人多嘴杂,我让她就待在院里,派她盯着苒苒练剑,多多给她找事做,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是啊,二公子还亲自去语风斋同宋小姐解释,那天久香听了弘遇带回来的话安定了不少,夜里也不见她说梦话做噩梦了,日子慢慢过,心里那根刺总会拔干净的。”

    越溪揉面的手停住,“二公子去了语风斋?”

    青初突然反应过来,慌张看向越溪,“对,对,其实也没什么事,二公子就是跑了一趟。”

    青初以为应洛羽不让告知是因为宋嫣然,但越溪知道,实际是因为宋祖安,她是害怕宋祖安会同应洛羽说了什么,她的事,还有她娘亲的事情。

    她转头看见青初自责的表情后,笑了笑,移开话题,“姑姑之前不是同我说,若是我问二公子的事情,您都会知无不言吗?”

    “当然。”青初应下,这次应洛羽带越溪回府,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毫不掩饰地告诉众人他们的关系,但院里的人都没有点破。

    青初似是等越溪说这句话等了很久,“言而有信,知无不言。”

    越溪其实也犹豫了很久,既然此刻时机正好,她便问出了困扰她很久的问题。

    “我想知道二公子为何会梦魇缠身,癔症还有厌食症,而且他身上的伤痕……梅兰苑又是何处?”

    青初将手中的帕子叠了解开,解开后又叠了起来,沉默许久后,才向越溪缓缓就道来。

    当年大夫人苏槿莲与应远,因为苏云菀入府而生了嫌隙,独自搬到梅兰苑居住,连同与当年还年幼的两位公子没有往来,断绝联系。

    在梅兰苑的苏槿莲也不好过,没了往日的活力,躺在树下数着一片片掉下的落叶,有时一坐就是一整日,整个人毫无活气。

    梅兰苑里只有青初和几个小丫鬟陪着苏槿莲,即使努力与她攀谈,也很少得到回应,好在沁娘练武结束后经常来苑里探望,带来两位小公子的消息。

    虽说日子一片祥和,但青初整日担惊受怕,因为自家小姐她了解,现在这副模样已然是心死。

    过了几年,沁娘带回大翎弘将军夫妇战死沙场的消息,那是苏槿莲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波动,隔天她便带着沁娘和青初前往凤都,接回弘家留下的两个遗孤,便是弘枢和弘遇。

    她亲自教授两人剑法,又安排他俩跟随应子默和应洛羽,也是因为这次弘家的事情,苏槿莲答应让应洛羽到梅兰苑。

    应子默并不是不愿来,而是被应远扣在骑园修练功法,他修练不了炽炎,但法力高强,潜力无限,而应洛羽当时法力低微,应远压根就不在乎他。

    应洛羽就这样在梅兰苑陪着苏槿莲,整日想方设法变着花样讨苏槿莲开心,青初好几次看见他躲在角落,对着墙壁变戏法说笑话,有时自己哈哈大笑又突然噤声,头抵着墙壁耷拉着肩膀,背影十分落寞。

    苏槿莲在某天突然性情大变,大喊大叫,摔打物件,那日应洛羽挣脱众人跑向苏槿莲将她抱住,被眼泪浸湿衣衫后,苏槿莲才渐渐冷静下来,抱着应洛羽大哭一场。

    苏槿莲开始不吃不喝,应洛羽便是那时学会厨艺,负责苏槿莲的吃食。

    苏槿莲状态好的时候,两人会一同就餐,有说有笑,但这样的情况极少,更多时候,饭菜会被苏槿莲扫到地上,又或者失了理智不认人,抓着将应洛羽,往他嘴里不断塞食物,致使应洛羽呕吐不止,眼泪和呕吐物糊了一脸一身。但就算如此,应洛羽仍旧坚持自己单独送饭菜,不然任何人陪同。

    应洛羽的身体就是那时开始急转直下,从而换上厌食症。

    再后来,苏槿莲对应洛羽说了刺耳的胡话,当晚吞金自尽在房中的榻上,被应洛羽撞见。

    应洛羽看见自己母亲的遗容后失了声,当场崩溃昏死,醒来后仿佛被夺了神识,跪守在苏槿莲的棺木旁不吃不喝。

    直到应远闯入梅兰苑要搜查苏槿莲的遗体,应洛羽挡在棺木前,举着引魂幡打退要靠近的人,他又气又怕,担心苏槿莲被抢走,发了狂,连青初都无法靠近。

    在应远的一再相逼,悲愤填膺下,应洛羽爆发体内的内力将周围的人打伤——虽然微小,但应远清楚感应到就是炽炎的炎火。

    当时应远同应洛羽定下协议,只要应洛羽答应随他修练炽炎为应氏效力,他便不动苏槿莲的遗体,让棺木留在梅兰苑,没有自己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入梅兰苑一步。

    应洛羽当时年幼,深知自己对抗不了,他没有选择。

    他身上的伤痕,便是在修炼、、修练期间被应远抽打的,只要出一丝差错,他便要受罚。

    苏槿莲的死对应洛羽冲击太大,自此梦魇不断,后来还得了癔症。

    ……

    越溪静静听完青初的讲述,许久没有说话,手上的面团不知揉了几个来回,她不停地往里倒面粉,直到面粉溢出了盆,洒了一地后她才停下。

    知道缘由后,她发现心中反而更轻松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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