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鲜少直白露骨地表达喜欢,哪怕知道宋礼鹤看不见,她也依旧眉眼弯弯。

    宋礼鹤最后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打趣:“又做了什么坏事?”

    林黛:“没有呀,怎么这么问?”

    宋礼鹤轻笑一声:“你总是做错了事就说些好话哄我。”

    林黛没有一丝心虚:“夫君不愿听吗?”

    宋礼鹤:“怎会?下次哄我也记住,说出来的愿望就不灵了。”

    他说完就率先离开,韵福连忙上前带路,林黛被落在后面,与春桃对视一眼,好歹是又混过去了。

    宋礼鹤说到做到,天亮后携林黛祭拜过母亲,直接离府,事关宋礼鹤生母,薛竞溥也不好多劝,只叮嘱他勤于练功,不要浪费天资。

    薛知鸢与薛堇送了林黛几盒糕点。

    薛知鸢戳戳薛堇:“还不快再谢过二嫂。”

    听到“谢”这个字眼,薛竞溥停下与宋礼鹤的交谈,偏头向林黛看去。

    林黛心里“咯噔”一下。

    薛堇点点头:“二嫂,那天骑马多谢你救我,你放心,下次你来,我一定学会御马。”

    薛竞溥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薛知鸢:“就是前几日,我们去城外跑马,小四郎骑的马突然发疯,侍卫都不敢上前,还是二嫂将他救下来,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薛知鸢说的话的确没什么破绽,只是陈述事实,且她语气带着崇敬,让人瞧不出一丝端倪,薛竞溥果然被带偏,审视地瞥了眼林黛:“你会御马?”

    林黛只看着薛知鸢,没应答,薛知鸢移开视线。

    薛寻之一直站在人群后,打算不热情地送别宋礼鹤,见薛竞溥被薛知鸢牵着鼻子疑上林黛,没忍住出声:“六姑娘言重了,分明是御马师最后牵制了马匹。”

    薛寻之的维护,让薛竞溥心中疑虑更深。

    薛寻之说的话根本没什么可信力,只要薛竞溥下心思去打听,那日围观的人太多,总有愿意吐真言的。

    宋礼鹤早就提前叮嘱过,所有人都不许再提那日的事,他看着垂下头的薛知鸢,先向薛竞溥解释:“她的御马术为我所教,能救下小四郎不奇怪。”

    已经到了临行之际,宋礼鹤都这样说,薛竞溥也不好继续为难。

    宋礼鹤没有动弹,忽然说:“薛知鸢。”

    垂着头的薛知鸢被点到,强挤出笑容抬头。

    宋礼鹤起初是很犹豫。

    小四郎的受宠是人尽皆知,若直接指出那日疯马是薛知鸢动的手,饶是薛老夫人再想护着,薛知鸢也难逃一劫,可薛堇并未做错什么,就放任她这样算计手足,又实在说不过去。

    林黛打断宋礼鹤的话:“夫君,我想与六姑娘单独说些话。”

    今日但凡换个薛府人来,都能看明白薛知鸢犯了事,偏偏是薛竞溥在,没什么异议,就让林黛牵着薛知鸢一同走了。

    门后没人,林黛将方才春桃一直抱着的匣子递给薛知鸢。

    薛知鸢依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错愕地瞪大眼睛——里面是各式各样色泽浓郁的朱玉与精美的发簪。

    她抬头,打量一眼林黛。

    林黛只是发现,薛知鸢总盯着她头上的发簪看,不仅如此,薛知鸢总是鲜少装扮,她观察过,薛府的姑娘们都穿时下流行的衣衫,而薛知鸢中规中矩,素净极了,不少人为此嘲讽。

    春桃说,薛知鸢是薛老夫人抱养来的姑娘,薛老夫人命人教薛知鸢习武,还亲自请宋礼鹤教她骑射,但时下以骑射为主业的姑娘毕竟是少数。

    到了心思格外脆弱的年岁,很难不被闲话影响。

    料想薛老夫人是按照心中所想养薛知鸢,薛知鸢自然谨慎卑微,不敢轻易提出心中所想。

    林黛蹲下身,拍拍薛知鸢手中的匣子:“从前,我也会为不能与寻常姑娘一样而伤心,所以精心挑选了一些礼物,希望你喜欢。”

    薛知鸢眼眶有些红,努力瞪圆眼睛听林黛说话。

    林黛:“我很喜欢你,希望你能如愿、平安、顺遂。”

    林黛很平淡地说完就要走,薛知鸢上前两步,轻声说:“方才对不起。”

    是薛老夫人要求她一定要让薛竞溥知道那日御马的事。

    林黛转过身:“我送你这个,不是想要道歉,你没做错什么,若我是你,情势所迫,我也会那么做,人为自己做打算是应该的。”

    薛知鸢犹豫着说:“还有......”

    林黛:“不过你的确有做错事,知道是什么吗?”

    薛知鸢:“知道。小四郎没做错什么,我不该动他的马儿。”

    林黛摇头:“你有没有想过,若那日真的无人出手,薛堇当真被马踩死,你该如何?”

    薛堇是他同辈里唯一的嫡子,身份贵重,家中人一定追查到底,而宋礼鹤并不蠢,识破一个没什么心计的小姑娘的手段太容易。

    林黛又道:“你觉得二郎笨吗?若他方才直接戳穿你,你该如何?”

    薛知鸢呆呆地看着她。

    林黛:“虽然说这些很像站着说话不腰疼,但还是想告诉你,习武也没什么不好,对你这样身份不算显赫的孩子来说最好不过。还有,不必与薛堇争,不仅是因为薛堇没做害你的事,而是就算你杀了薛堇后全身而退,府上还会有无数个嫡出的郎君顶上来,这些家业与权势不会落在你头上。”

    林黛知道薛知鸢听得懂,所以讲话没有半点委婉:“若你是郎君,还有一争高下的资格,但你只是个姑娘,待薛老夫人离开,你连去处都难自己做决定,所以还是努力习武,学会排兵布阵,在老夫人的帮衬下参军好。”

    林黛仔细想过薛知鸢的处境,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薛知鸢紧紧地抱着匣子,没有吭声。

    林黛:“我的话你若不喜欢,就当一个不懂礼的长辈自大的教训了你,我该走了。”

    薛知鸢紧紧跟在林黛身边:“您还会再来吗?”

    先不说林黛能不能逃走,就算不能,宋礼鹤与薛老夫人闹得这么僵,应该不会再来了。

    林黛:“应当不会了。我方才说的定然有局限,若是你并不喜欢习武,希望你能走出别的好路来。”

    薛知鸢点点头,在林黛要踏出院门的时候,忽然说:“喜欢。”

    她没说是喜欢习武,还是喜欢林黛说的话,讲完就跑走了,林黛失笑,心情舒朗许多。

    而在她离开后,薛老夫人才与丫鬟从阁楼下来。

    丫鬟觑一眼薛老夫人神色,见薛老夫人没什么恼意,自作聪明道:“二郎夫人很关心六姑娘。”

    薛老夫人轻哼一声。

    宋礼鹤没有带着林黛直接离开扬州。

    他在扬州也有宅院,与薛府相隔甚远,就先带着林黛去另一处宅子住下。

    林黛不解,宋礼鹤:“之前答应过带你走走。”

    去到院子里,林黛总算体会到不必避着人的自由,宅子宽敞,只有侍卫与丫鬟,没什么人来找她的麻烦,天王老子独大。

    林黛回到房中,才发现桌上摆着一个装满步摇的小匣子,从工艺和材质都看得出来品质非凡。

    林黛诧异,没忍住问:“夫君怎么知道我送了六姑娘发簪?暗卫又在?我怎么没察觉?”

    宋礼鹤扬唇,轻轻地拽拽她的耳垂:“不知道。春桃出府只采买发簪,我以为你喜欢,才让卢旗生去找出这些。”

    卢旗生从前在各地搜罗稀奇古怪的东西,金银财宝自然不在话下,找出精美步摇很轻易。

    宋礼鹤:“为什么送她发簪?”

    林黛已经习惯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那夫君为何不拆穿她?”

    宋礼鹤知道她在指马儿发疯的事:“你若不叫走她,我不会再包庇她。”

    林黛当然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当时打断宋礼鹤的话,她感慨一声:“六姑娘年岁小,犯错也说得过去。”

    宋礼鹤:“是看她年岁不大,在府上生存不易,且我也算作她半个师傅,所以网开一面。”

    薛老夫人教训他牵了烈马给薛堇,他也没反驳。

    林黛:“既然网开一面,怎么又说不肯包庇了?”

    宋礼鹤不想回答,林黛就将他拽了回来,好奇极了:“你怎么还临时变卦,怕大将军斥责你?”

    见林黛用鄙夷的目光看他,宋礼鹤轻哼一声,逼近几步:“在夫人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林黛本就是胡说逗他玩,见他真上当,没忍住笑起来:“难道你不是害怕大将军?”

    宋礼鹤将她抵在梳妆台上:“我的确害怕,怕的却是府上年岁也很小,生存更不易的‘心肝’不悦。”

    怕林黛觉得真心错付,所以宋礼鹤才会决心给薛知鸢一个教训。

    距离太近,林黛没想到他会把昨夜的事记在心上,连忙说:“不许这样叫我。”

    宋礼鹤挑眉:“叫这个不许,那个也不许,那叫什么好?”

    察觉宋礼鹤要探进衣摆的手,林黛想到门外站着那么多人,且门未关紧,脸红的要滴血,说什么都不肯,低声骂他:“登徒子。”

    宋礼鹤点点头:“你喜欢这个称呼?小登徒子。”

    林黛没想到这人无赖成这样,抬脚就要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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