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久久,侍奉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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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神者大人,需要我去追回他吗?”前田藤四郎说,这位刚刚显现的短刀付丧神即使面对状况外的情况也能迅速保持镇定,“我保护您一起前往。”

    虽然心中依然记挂着离去的堀川国广,但是琉璃知道自己不应该忘记自己的责任:“不用了,谢谢你,但我们还是原地等其他人回来吧。”

    她赶紧擦干净满脸的泪水,勉强对新出现的付丧神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

    琉璃绝对不愿意给付丧神们拖后腿,堀川国广毕竟是刀剑付丧神,就算遇见意外也能安全离开。

    而她只是人类,虽然成为了审神者,能够使用灵力,但是在战场上最脆弱的还是她。

    时间溯行军正在附近蠢蠢欲动,堀川就算打定主意要离开也会先找到付丧神来保护她,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敌方可没有善待俘虏的传统,如果被时间溯行军抓住,她的付丧神们都要因为她的死亡全部消散了。

    “就在这里等待吗?我会警戒的。”茶色妹妹头的男孩冷静地回答。

    注意到琉璃下意识的瑟缩后,他取下了披在身后的披风,装饰精美的披风下摆坠着黄色的穗,他礼貌地请琉璃低下头,说失礼了,然后用披风盖住了琉璃的肩膀。

    短刀付丧神们大多身材娇小,前田藤四郎也在此列,他身高不过一米三,而琉璃有一米七三,就算坐在地上也显得十分高挑。

    短刀的披风在琉璃身上难免有些迷你,只是堪堪盖住了而已。

    这个礼貌的男孩为自己没有考虑到这点表现得有些自责:“非常抱歉,审神者大人。”

    “没事的没事的,”琉璃忍不住微笑,“前田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而且我并不是很冷。”

    琉璃确实不是很冷,此时已经是六月,哪怕是夜晚也只是凉爽,称不上寒冷,她刚才只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没忍住打了几个喷嚏而已。

    前田不得不沉寂下来,但很快又提出了一个新建议:“我来烧火堆吧。”

    为了不打击这孩子的积极性,琉璃同意了。

    前田藤四郎明显开心起来,然后他开始气势汹汹地绕着琉璃坐着的这一圈地方找枯叶和比较粗的树枝。

    就算在找木头的时候他也心分二用,时刻注意着琉璃的情况,确保审神者不会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外。

    在照顾审神者方面,他比之前所有付丧神都显得更加细心。

    “虽然在藤四郎家敬陪末席,没有什么功绩,但是我很擅长照顾主人。”他认真地说。

    前田藤四郎是前田家代代相传的宝刀,名字也因此而来,因为尺寸十分适合女性使用,所以常常被放置在女性卧室中。

    “如果有什么烦恼,也请和我说吧。”

    琉璃闻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好熟悉的话......前田能看出来我很不安吗?”

    前田藤四郎“嗯”了一声:“是因为先前离开的那位刀剑付丧神吗?”

    “前田会不会很想念之前的主人呢?”琉璃低着头,伸手去拨弄着柴堆,把它们摆成更易燃烧的模样,“如果之后有机会的话,会不会想去见见他们?”

    “利政大人吗......”前田念叨着琉璃并不熟悉的名字,认真地思考起来。

    前田藤四郎的主人前田利政,在历史上是个很难被人注意到的人。

    他的父亲前田利家是织田信长的家臣,侍奉着这位“第六天魔王”造就了许多功业,在之后的丰臣秀吉身旁也扮演着重要角色。

    而他是家中次子,继承家业有他的兄长利长,他是一位符合那个时代的对于次子所有要求的人。

    默默无闻,庸庸碌碌。

    唯一称得上出格的事情,只有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籍姬,选择投靠西军,与自己的兄长为敌。战败后他和妻子隐居,直到去世也再没有参与过政治。

    “作为护身刀,我一直跟在籍姬殿下身边,利政大人隐居之后投身佛法,我和他们一直住在京都的嵯峨野,那是一段非常平和的时光。”

    但其实外面的世态十分动荡,丰臣和德川两大家族正在你死我活的争斗,战争如同火焰,人世也被他们的野心化作炼狱。

    两家的主君都曾要求过前田利政站队,但这位次子大名依然沉默,他不听不顾,拒绝了一切。

    前田藤四郎思考了许久,这样回答琉璃。

    “前田家一直庇护着我,偶尔我也会想起利政大人和籍姬殿下,如果有可能我会去拜见他们,”他严肃地说,“但我绝对不会试图改变他们的结局。”

    “在当时有很多人对利政大人不满,认为他有负前田之名,像个懦夫一样龟缩在嵯峨野,不管选择支持德川还是丰臣都能兴盛前田家。但是利政大人还是选择留在了京都。”

    “比起胜负,我更在乎主君本身。”

    “这是利政大人自己的选择,我知道他也曾经犹豫过是否出兵。如果我回到过去改变了利政大人的想法,让他出兵帮助德川家,也许前田家会比原来更加兴盛,这样利政大人就能够不负父兄的期望离开人世,不必被当作懦夫一辈子——但是利政大人其实就是一个有些怯弱的人。”

    前田:“给籍姬殿下挑选簪子都要犹豫好久,想要证明自己但又害怕再次失败,这样的利政大人,是绝对无法兴盛前田家的,但是,守护前田家已经足够了。”

    “在他离去的时候,被他庇护着的人,籍姬殿下和我都不曾埋怨过他,这样就足够了。”

    “审神者大人,遵从本心,这就是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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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州清光难得这么沮丧。

    在所有的刀剑付丧神中,他绝对称不上消极派,不如说他是越挫愈勇派,面对困难不会被打倒,反而会提升他的斗志。

    这样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他的前主,著名的天才剑客冲田总司影响。

    那是一位无比坚定的人,说他狂妄也好,桀骜也罢,总归到死去他也没屈服过——哪怕疾病缠身,他也从未自怨自艾,不曾怪罪过任何人。

    虽然在大部分人看来他的结局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好。

    “琉璃大人......”他犹犹豫豫地说,“你觉得堀川会怎么做?”

    这句话一说出口,加州清光就立刻后悔了,这么软弱的话要是让安定那家伙听见了肯定嘲笑死他。

    他一直希望自己是一把一往无前的刀,不管面前横着什么,主人都会用他挥刀斩断一切。

    可在池田屋的那个时候,冲田总司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时候,本该一往无前的他却折断了。

    这好像一个不祥的预兆,接着他的主人也像他一样,被病魔追上再也无法前行。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对自己说,如果我能回到池田屋,回到冲田面前,我能做些什么?

    付丧神加州清光能做些什么呢?他的剑术非常不错,如果他在场,他肯定能和冲田总司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是那么地了解自己的主人,只要把敌人都解决掉,冲田想必就不会力竭喋血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刀剑加州清光折断了,冲田总司随手也能从遍地尸首中拔出另一把刀,他是天才的剑客,什么刀剑都能得心应手。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帮他,他一定能在刀光剑影里全身而退。

    但他可以平安地离开池田屋,然后又不知何时,在某个战场上,再次被病魔追上。

    或许这一次,他连喋血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会变成尸体,冷冰冰的,就和他的刀一样。

    琉璃似乎没听清:“清光,你说什么?”

    所有的付丧神都已经回到了驻扎点,同时也得知了堀川国广的离去。

    若以现代的律法来看,这是不战而逃,按照过去的道义,这种行为也称得上叛逃。

    付丧神们的声音吵成一团,有感同身受的,有不赞同的,也有压抑着火气小声骂出声的。

    橘色的狐狸轻快地跃过火堆,它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在琉璃看过来后跳进了她的怀里。

    因为体型的差距,它必须得离审神者近一点才能让后者听清自己的话。琉璃揉了揉它的脑袋,问它有什么事。

    加州清光有些庆幸审神者没听清,他不想把自己动摇的模样表现出来。

    毕竟他可是初始刀,是要辅佐审神者建设本丸的人,琉璃大人那么信任他,他一定要坚强到可以面对一切才行。

    软弱的样子,太逊了。

    “狐之助,你有什么消息吗?”他问。

    “关于堀川的吗?没有哦,”这只政府派过来的狐狸出奇的平静,既不愤怒付丧神的叛逃,也不担心和溯行军的作战,“我是觉得琉璃大人需要和我聊聊天而已。”

    加州清光抱胸:“陪琉璃大人说话我也可以。”他挑剔地扫视了一遍狐狸,“你今天在地上跑一天了,脏死了,给我从琉璃大人身上下来啊你。”

    自认为舔干净毛发的狐之助很不乐意:“连这都要嫉妒吗加州清光大人——”

    “哈?谁会嫉妒啊?!我才不嫉妒!”

    “可是我很嫉妒狐之助,”在一旁蹲着的今剑突然气鼓鼓地开口,“我也想被琉璃大人抱啊。”

    短刀语出惊人,嘴硬的加州清光直接卡住了,他当然不是不嫉妒,只是这话说出来未免太小孩子气了。

    审神者身材高挑性格宽和,她的怀抱肯定也很温暖,加州清光比审神者矮一些,如果他能缩在审神者怀里,那场景肯定非常合适,简直就像姐姐亲昵地搂住弟弟一样温馨而让人向往。

    “我,我才没有......”加州清光红着脸嘟囔着不知道什么,声音小了下去。

    琉璃左看看右看看,先对狐之助开口:“我确实有一些话想和狐之助说。”

    “时政,会对堀川怎么样呢?”她迟疑地问出口,悬在心中的大石还是落了下来,“如果堀川真的做下了会让他后悔的事情,狐之助你会代表时政做什么?”

    到了那时,她这个受到时政委任的审神者,应该如何对待堀川国广?

    ——这是她真正在乎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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