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年
临安，凌云小窝。
“队长，你从别塔中带出来的……醒了。”
“等下，我先搞完这个报告。”被称呼为林队的女人正坐靠在角落，前面铺着纸笔，三下五除二地写了几行字。
没关系，反正老头已经习惯这位的报告作风。
尽管林云舒已经很快了，但是岳恒等不及。
“队长，救命↗”岳恒小声呼救，不敢乱动。
她不就是好奇过来看看，又正好坐在椅子上，哪知这人凑巧醒了。明明她好心喊队长过来，只换来冷冰冰的一句－
“别动”。
岳恒一个激灵，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
只见床上的小孩僵硬地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岳恒从有点害怕到慢慢放松，从一二三木头人到仔细研究小孩的眉眼。
这怎么长得这么像……
突然，肩膀被拍了两下。
“坐这么端正，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岳恒身一抖，随后听到是队长的声音，又放松了下来。
“队长，这个不好笑。”岳恒见队长过来，一下子有了依靠，“我除了小学时候的公开课就没这么坐过。”
“那你这是干嘛？”
“我害怕。”岳恒弱弱地解释。
自从加入轩辕，见识到世界的复杂性后，外加她独特的吸引小孩体质，她深刻体会到小鬼难缠的道理。
早在林云舒过来的时候，小孩直勾勾的视线就转移到她的身上。
经过深思熟虑后，一般好像都是这么装一下相认的场景。小孩带着两分的不确定以及九十八分的肯定，喊出了口。
“母亲。”
但是—
“妈？！”比林云舒反应更快的是猹，在瓜田里上下横跳吃不到瓜的猹。
岳恒一个响亮大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腿上，她就说长得怎么像队长！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竹马萧氏，隔壁老王，报恩方某……将跟队长掰扯过的娓娓道来。
林云舒不痛不痒地敲了下岳恒的脑瓜壳，在她的背上不动声色地写下了“仿”字。
仿生人的仿。
她是真怕明天关于她离婚且带娃的谣言传遍整个轩辕。
是人？方医生！
岳恒默不作声地消化着八卦，看起来面无表情，内心已经翻起了滚滚波涛。
林云舒自觉岳恒应该明白了真相。
仿生人，下意识相貌会接近它所见到的第一个人。而眼前的小孩正是她所救的，被救的时候才刚刚觉醒，见到的第一个人又是林云舒。自然在相貌上偏向她。
“我不是你的母亲。”
“好的，妈。”
“我不是你妈。”
“好的，母亲。”
“……”
沟通无效后，林云舒把岳恒带走了，留着仿生人孤零零地待在房间里。
废话，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处理嘞，她浪费什么时间。
按理来说，林云舒的任务是把整个实验室摧毁，尤其是仿生人，上级传达的命令是一个不留，而她留了这么一个。
林云舒倒也不怕上级的怪责。她的直觉强烈要求留下这个仿生人。
这次的直觉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林云舒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她的上级也相信她的直觉。因为这是林云舒的天赋。不过说得更深一点，上级更为相信某位先知的预言。
不过先知晚了一步，差点就给毁了。林云舒前脚接受任务进入别塔，先知后脚给出了预言。
但是进别塔会失联啊！
不过好在林云舒的直觉所在，也算是有惊无险。所以当后面林云舒汇报的时候，上级也没说啥，只是让林云舒不要暴露仿生人的身份以及……把仿生人给她们小队养。
当然，抚养孩子的经费，组织会报销。不过报销被林云舒拒绝了。
餐桌上，岳恒发出会心一问。
“所以这个孩子判给你了？”
林云舒深深呼吸了一口，优雅而不失体面的笑容：“对，老头说给我们养着先。”
我们，被队员们自动忽略。
“孩子爹嘞？”刀疤相信着队长的每一句话。另外，确实有一年多的时间，队长消失不见，多了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林云舒眼眸低垂，先是默不作声，然后像是做足了勇气才轻轻地开口：“我……我不想让孩子爹知道这件事。”鬼知道这孩子爹是谁？邪恶实验室的主人？早被她一剑刺死了。
方医生这么不负责的吗？
岳恒眼中有些迷茫，接着餐桌下的腿被什么踢了一下。顺着看去，队长一脸忧伤地向她摇了摇头，是深深的恳求。
林云舒：不要把仿生人的身份说出去。
岳恒恍然大悟点点头：不要把孩子她爹是方医生说出去。
桌上是一片沉默，各自脑补着各种回家的诱惑。
“没事，你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一家人。孩子爹不养，我们养。”岳恒最先忍不住开口。
林云舒，凌云小队队长，一个名遍轩辕，叱咤别塔的女人，战斗力位居榜首。手提三尺龙泉剑，意气风发。现在却眼眶泛红，藏尽心事，柔弱地让人怜惜。
温小草狠狠点头：“对啊，又不是养不起。”
黑犬跟着点点头。
刀疤把杯中的酒饮尽，站起来，重重地把刀拍在桌子上：“队长，不是好东西的男人阉了就好！”
话音刚落，岳恒下意识看下了刀疤的下半身：“老刀，你……”也不用这么狠吧？
人都是模仿性的动物，一人跟，万人跟，大家视线不自觉地跟着岳恒望去。
刀疤那股狠劲缩了缩，委屈地坐了回去：“我是好东西。那不是我上次进别塔遇到的，那女鬼手起刀落了好几个，就哐哐两下就好了，说不痛的。她们说她们都是这么处理负心汉的。”
只要队长不要再这幅模样，他老刀干啥都行，这小可怜模样，地上都是他的鸡皮疙瘩。
“队长，”温小草努力将话题拉回到正轨，“孩子什么名字。”
林云舒：不造啊，组织没说。
“……”林云舒沉默片刻，无尽的悲伤以她为中心蔓延，“我想让孩子换个名字，跟我们的以前挥手做个道别。”
“问过孩子的想法了吗？”温小草虽然支持队长，但这事她认为得需要孩子的同意。
林云舒释然地笑笑，春风拂面：“等下问问孩子的想法，我想会是同意的。”
温小草理解地点点头，孩子同意换名字，说明跟孩子爹不亲，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她脑回路一样的还有岳恒，不过这位是—方医生私底下居然这么不是玩意！
在最后的最后，小孩的名字确定下来—辞年。
是凌云小队一众翻遍了书籍，在众多的名字中，抓纸条抓到的。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后面跟着的半句是，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温小草注意到角落里的垃圾桶里静静躺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三个字—林河时。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这字苍劲有力，绝对不是她们小队的字体，反倒是……
她心思微沉，想了想。
今天轮到她倒垃圾啦^-^
盛夏的临安暑气闷人，燥热不堪。
岳恒敢发誓，但凡她离开空调一步，她就跟着队长姓。真是受不了这鬼天气，一年比一年热得要命。
她颇为无聊地瘫在辞年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手时不时动两下枕边的书籍，但没用丝毫想看的欲望。
《我会独立思考》《适度养育》《如何培养孩子的自主学习能力》
不是很能理解明明是队长需要看的书，却转手成了辞年的睡前读物。
岳恒简直：隐身的爹，忙碌的妈，心疼的亲戚，破碎的她。
好歹在凌云小队的拉扯下，辞年也是健健康康正正常常地长大了。
上个月全队一起进别塔，老刀受了重伤，现在在医疗基地还没回来，黑犬在照顾。
前两天，队长和小草进别塔了。徒留她一个孤寡老人家。
不过好在，辞年今天放假了，是长达一个月的假期。
这是学校为了最后的毕业考给学生做准备的时间。
辞年从小感觉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有点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这很难清楚地解释。比如别的小孩是饿了，她是应该饿了。别的小孩是哭了，她是应该哭了。
好像不是出自内心的想或不想，而是出自脑子的应该或不应该。
直到母亲对她说，不要老是应该不应该，而是你想不想。
之后，她开始慢慢改变自己的习惯。
以前，每一次凌云小队进别塔，辞年会应该地大哭一场。
现在，凌云小队进别塔，辞年冷漠：哦，好的，嗯。
凌云队员，惊恐：队长，你到底说了！还我可爱的娃！
以至于，后面有次，辞年抿着嘴，拉扯了下林云舒的衣角。岳恒感动得抱着温小草痛哭，刀疤默默躲在黑犬背后鼻酸眼红。男默女泪，差点就让队长一个人进别塔了。
那可是！小白菜！长大了！
同时，辞年的书架上又被塞了几本书。
《小兔子学沟通》《我能说出我的情绪》《语言表达第一课》
关于母亲塞的所有书，辞年都没看完。母亲说了要自己想不想，嗯，她不想。
现在，长大的小白菜可能要跟他们一样加入轩辕了。
但是小白菜有个考前志愿书——
“啊？你说，加入轩辕是为什么啊……”岳恒用一种近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辞年的问题。
辞年静静得不说话，这是她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岳姨思考得这么认真。
只见岳姨缓缓坐了起来，平时欢脱得不像话，此时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沉稳，让她不禁期待岳姨接下来会说出口的话。
“你知道灾难日吧。”岳恒的声音坚定而低沉，就好像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辞年点点头。
百年前的一次巨大灾难，说是神州大陆的的世界末日也不为过。
西北天上缺了一角，下起了莫名其妙的黑雨，倾盆之大，冲刷着整个神州大陆。三天三夜，未有停歇。
雨停后，未有三日，数不清的诡异，横行人间，死伤无数。一夜后，一群白衣道士出现在雪山之巅，斩除诡异，拯救苍生。但人间恶业已久，终归不敌。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他们以命殉道，一座顶天立地的高塔，应运而生，抵住天上残缺的一角，吸收着人间的恶业。
为了缅怀在灾难中的不幸者，那天被定为灾难日。
但别塔只能吸收，不能清除。这人间是太多的恶业，终有一天别塔也无济于事。所以专门成立了这么一个组织进入别塔，清除诡异。
为了纪念白衣道士们，名为轩辕。
这是一段，人尽皆知的神州历史。
“……”岳恒停顿了很久，像是回忆着什么，“我没经历过。”
辞年：“……”
“灾难日，别塔，轩辕。我想，你们老师都跟你们说过。”岳恒在慢慢陷入自己的思绪，仿佛一方深渊渐渐拉她下沉。
“现在觉醒天赋者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但以前不是。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天赋者的时候。进别塔，就是死，没有别的可能性。但是别塔里的诡异得消除啊，不消除，迟早一天它们会出来，残害更多的人。那时候，就在赌，以一命清除一诡异的可能。”
岳恒深深呼吸，用力揉揉自己的脸，她有点后悔讲这些事情，太容易哭了。
但讲了，那就没法停下。
“其实，大部分的他们，还没直面诡异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更不要说以命换……后面慢慢出现天赋者，一代比一代觉醒的程度高，才有了现在。”
“小年，你知道我的天赋是通灵吧。”
辞年乖巧点头，并补充：“还有精神攻击的唢呐。”
“唢呐那个不重要，”岳恒示意辞年坐到自己边上，“以前的我老怕鬼了。当我觉醒天赋是通灵的时候，天塌了。想死的心都有，在进别塔前，我根本不敢使用这个天赋。”
“直到第一次进别塔，过于害怕下无意识使用了天赋，是一位前辈救了我，他说‘这么胆小的姑娘，是怎么选出来的’。第二次进别塔的时候，是另一位前辈救了我，她说‘没关系的，以前我也这样，已经很棒啦’。”
“……”“后来呢？”辞年见岳姨沉默了很久，忍不住问道。
“后来啊……我不知道。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不在了吗？”辞年小心翼翼地用着自己的措辞。
“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岳恒摇摇头。
她现在每次进别塔的的时候，都会用通灵，却再也找不到她想找到的人了。
“我刚开始也不知道加入轩辕为了什么，我那时候没啥想法。”
“后来嘛，我就知道了。”
辞年顺着问：“知道什么？”
“去你的，自己的志愿书自己想，少抄袭我的答案。”
岳恒知道。
轩辕是在前辈的血肉中成立，他们是在前辈的白骨上成功。
她也想，我以我血荐轩辕。
“队长，你从别塔中带出来的……醒了。”
“等下，我先搞完这个报告。”被称呼为林队的女人正坐靠在角落，前面铺着纸笔，三下五除二地写了几行字。
没关系，反正老头已经习惯这位的报告作风。
尽管林云舒已经很快了，但是岳恒等不及。
“队长，救命↗”岳恒小声呼救，不敢乱动。
她不就是好奇过来看看，又正好坐在椅子上，哪知这人凑巧醒了。明明她好心喊队长过来，只换来冷冰冰的一句－
“别动”。
岳恒一个激灵，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敢动。
只见床上的小孩僵硬地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岳恒从有点害怕到慢慢放松，从一二三木头人到仔细研究小孩的眉眼。
这怎么长得这么像……
突然，肩膀被拍了两下。
“坐这么端正，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岳恒身一抖，随后听到是队长的声音，又放松了下来。
“队长，这个不好笑。”岳恒见队长过来，一下子有了依靠，“我除了小学时候的公开课就没这么坐过。”
“那你这是干嘛？”
“我害怕。”岳恒弱弱地解释。
自从加入轩辕，见识到世界的复杂性后，外加她独特的吸引小孩体质，她深刻体会到小鬼难缠的道理。
早在林云舒过来的时候，小孩直勾勾的视线就转移到她的身上。
经过深思熟虑后，一般好像都是这么装一下相认的场景。小孩带着两分的不确定以及九十八分的肯定，喊出了口。
“母亲。”
但是—
“妈？！”比林云舒反应更快的是猹，在瓜田里上下横跳吃不到瓜的猹。
岳恒一个响亮大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腿上，她就说长得怎么像队长！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竹马萧氏，隔壁老王，报恩方某……将跟队长掰扯过的娓娓道来。
林云舒不痛不痒地敲了下岳恒的脑瓜壳，在她的背上不动声色地写下了“仿”字。
仿生人的仿。
她是真怕明天关于她离婚且带娃的谣言传遍整个轩辕。
是人？方医生！
岳恒默不作声地消化着八卦，看起来面无表情，内心已经翻起了滚滚波涛。
林云舒自觉岳恒应该明白了真相。
仿生人，下意识相貌会接近它所见到的第一个人。而眼前的小孩正是她所救的，被救的时候才刚刚觉醒，见到的第一个人又是林云舒。自然在相貌上偏向她。
“我不是你的母亲。”
“好的，妈。”
“我不是你妈。”
“好的，母亲。”
“……”
沟通无效后，林云舒把岳恒带走了，留着仿生人孤零零地待在房间里。
废话，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处理嘞，她浪费什么时间。
按理来说，林云舒的任务是把整个实验室摧毁，尤其是仿生人，上级传达的命令是一个不留，而她留了这么一个。
林云舒倒也不怕上级的怪责。她的直觉强烈要求留下这个仿生人。
这次的直觉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林云舒相信自己的直觉，而她的上级也相信她的直觉。因为这是林云舒的天赋。不过说得更深一点，上级更为相信某位先知的预言。
不过先知晚了一步，差点就给毁了。林云舒前脚接受任务进入别塔，先知后脚给出了预言。
但是进别塔会失联啊！
不过好在林云舒的直觉所在，也算是有惊无险。所以当后面林云舒汇报的时候，上级也没说啥，只是让林云舒不要暴露仿生人的身份以及……把仿生人给她们小队养。
当然，抚养孩子的经费，组织会报销。不过报销被林云舒拒绝了。
餐桌上，岳恒发出会心一问。
“所以这个孩子判给你了？”
林云舒深深呼吸了一口，优雅而不失体面的笑容：“对，老头说给我们养着先。”
我们，被队员们自动忽略。
“孩子爹嘞？”刀疤相信着队长的每一句话。另外，确实有一年多的时间，队长消失不见，多了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林云舒眼眸低垂，先是默不作声，然后像是做足了勇气才轻轻地开口：“我……我不想让孩子爹知道这件事。”鬼知道这孩子爹是谁？邪恶实验室的主人？早被她一剑刺死了。
方医生这么不负责的吗？
岳恒眼中有些迷茫，接着餐桌下的腿被什么踢了一下。顺着看去，队长一脸忧伤地向她摇了摇头，是深深的恳求。
林云舒：不要把仿生人的身份说出去。
岳恒恍然大悟点点头：不要把孩子她爹是方医生说出去。
桌上是一片沉默，各自脑补着各种回家的诱惑。
“没事，你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一家人。孩子爹不养，我们养。”岳恒最先忍不住开口。
林云舒，凌云小队队长，一个名遍轩辕，叱咤别塔的女人，战斗力位居榜首。手提三尺龙泉剑，意气风发。现在却眼眶泛红，藏尽心事，柔弱地让人怜惜。
温小草狠狠点头：“对啊，又不是养不起。”
黑犬跟着点点头。
刀疤把杯中的酒饮尽，站起来，重重地把刀拍在桌子上：“队长，不是好东西的男人阉了就好！”
话音刚落，岳恒下意识看下了刀疤的下半身：“老刀，你……”也不用这么狠吧？
人都是模仿性的动物，一人跟，万人跟，大家视线不自觉地跟着岳恒望去。
刀疤那股狠劲缩了缩，委屈地坐了回去：“我是好东西。那不是我上次进别塔遇到的，那女鬼手起刀落了好几个，就哐哐两下就好了，说不痛的。她们说她们都是这么处理负心汉的。”
只要队长不要再这幅模样，他老刀干啥都行，这小可怜模样，地上都是他的鸡皮疙瘩。
“队长，”温小草努力将话题拉回到正轨，“孩子什么名字。”
林云舒：不造啊，组织没说。
“……”林云舒沉默片刻，无尽的悲伤以她为中心蔓延，“我想让孩子换个名字，跟我们的以前挥手做个道别。”
“问过孩子的想法了吗？”温小草虽然支持队长，但这事她认为得需要孩子的同意。
林云舒释然地笑笑，春风拂面：“等下问问孩子的想法，我想会是同意的。”
温小草理解地点点头，孩子同意换名字，说明跟孩子爹不亲，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她脑回路一样的还有岳恒，不过这位是—方医生私底下居然这么不是玩意！
在最后的最后，小孩的名字确定下来—辞年。
是凌云小队一众翻遍了书籍，在众多的名字中，抓纸条抓到的。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后面跟着的半句是，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温小草注意到角落里的垃圾桶里静静躺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三个字—林河时。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这字苍劲有力，绝对不是她们小队的字体，反倒是……
她心思微沉，想了想。
今天轮到她倒垃圾啦^-^
盛夏的临安暑气闷人，燥热不堪。
岳恒敢发誓，但凡她离开空调一步，她就跟着队长姓。真是受不了这鬼天气，一年比一年热得要命。
她颇为无聊地瘫在辞年床上，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手时不时动两下枕边的书籍，但没用丝毫想看的欲望。
《我会独立思考》《适度养育》《如何培养孩子的自主学习能力》
不是很能理解明明是队长需要看的书，却转手成了辞年的睡前读物。
岳恒简直：隐身的爹，忙碌的妈，心疼的亲戚，破碎的她。
好歹在凌云小队的拉扯下，辞年也是健健康康正正常常地长大了。
上个月全队一起进别塔，老刀受了重伤，现在在医疗基地还没回来，黑犬在照顾。
前两天，队长和小草进别塔了。徒留她一个孤寡老人家。
不过好在，辞年今天放假了，是长达一个月的假期。
这是学校为了最后的毕业考给学生做准备的时间。
辞年从小感觉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有点不太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这很难清楚地解释。比如别的小孩是饿了，她是应该饿了。别的小孩是哭了，她是应该哭了。
好像不是出自内心的想或不想，而是出自脑子的应该或不应该。
直到母亲对她说，不要老是应该不应该，而是你想不想。
之后，她开始慢慢改变自己的习惯。
以前，每一次凌云小队进别塔，辞年会应该地大哭一场。
现在，凌云小队进别塔，辞年冷漠：哦，好的，嗯。
凌云队员，惊恐：队长，你到底说了！还我可爱的娃！
以至于，后面有次，辞年抿着嘴，拉扯了下林云舒的衣角。岳恒感动得抱着温小草痛哭，刀疤默默躲在黑犬背后鼻酸眼红。男默女泪，差点就让队长一个人进别塔了。
那可是！小白菜！长大了！
同时，辞年的书架上又被塞了几本书。
《小兔子学沟通》《我能说出我的情绪》《语言表达第一课》
关于母亲塞的所有书，辞年都没看完。母亲说了要自己想不想，嗯，她不想。
现在，长大的小白菜可能要跟他们一样加入轩辕了。
但是小白菜有个考前志愿书——
“啊？你说，加入轩辕是为什么啊……”岳恒用一种近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重复了一遍辞年的问题。
辞年静静得不说话，这是她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岳姨思考得这么认真。
只见岳姨缓缓坐了起来，平时欢脱得不像话，此时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沉稳，让她不禁期待岳姨接下来会说出口的话。
“你知道灾难日吧。”岳恒的声音坚定而低沉，就好像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辞年点点头。
百年前的一次巨大灾难，说是神州大陆的的世界末日也不为过。
西北天上缺了一角，下起了莫名其妙的黑雨，倾盆之大，冲刷着整个神州大陆。三天三夜，未有停歇。
雨停后，未有三日，数不清的诡异，横行人间，死伤无数。一夜后，一群白衣道士出现在雪山之巅，斩除诡异，拯救苍生。但人间恶业已久，终归不敌。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他们以命殉道，一座顶天立地的高塔，应运而生，抵住天上残缺的一角，吸收着人间的恶业。
为了缅怀在灾难中的不幸者，那天被定为灾难日。
但别塔只能吸收，不能清除。这人间是太多的恶业，终有一天别塔也无济于事。所以专门成立了这么一个组织进入别塔，清除诡异。
为了纪念白衣道士们，名为轩辕。
这是一段，人尽皆知的神州历史。
“……”岳恒停顿了很久，像是回忆着什么，“我没经历过。”
辞年：“……”
“灾难日，别塔，轩辕。我想，你们老师都跟你们说过。”岳恒在慢慢陷入自己的思绪，仿佛一方深渊渐渐拉她下沉。
“现在觉醒天赋者随处可见，一抓一大把。但以前不是。尤其是刚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天赋者的时候。进别塔，就是死，没有别的可能性。但是别塔里的诡异得消除啊，不消除，迟早一天它们会出来，残害更多的人。那时候，就在赌，以一命清除一诡异的可能。”
岳恒深深呼吸，用力揉揉自己的脸，她有点后悔讲这些事情，太容易哭了。
但讲了，那就没法停下。
“其实，大部分的他们，还没直面诡异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更不要说以命换……后面慢慢出现天赋者，一代比一代觉醒的程度高，才有了现在。”
“小年，你知道我的天赋是通灵吧。”
辞年乖巧点头，并补充：“还有精神攻击的唢呐。”
“唢呐那个不重要，”岳恒示意辞年坐到自己边上，“以前的我老怕鬼了。当我觉醒天赋是通灵的时候，天塌了。想死的心都有，在进别塔前，我根本不敢使用这个天赋。”
“直到第一次进别塔，过于害怕下无意识使用了天赋，是一位前辈救了我，他说‘这么胆小的姑娘，是怎么选出来的’。第二次进别塔的时候，是另一位前辈救了我，她说‘没关系的，以前我也这样，已经很棒啦’。”
“……”“后来呢？”辞年见岳姨沉默了很久，忍不住问道。
“后来啊……我不知道。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不在了吗？”辞年小心翼翼地用着自己的措辞。
“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岳恒摇摇头。
她现在每次进别塔的的时候，都会用通灵，却再也找不到她想找到的人了。
“我刚开始也不知道加入轩辕为了什么，我那时候没啥想法。”
“后来嘛，我就知道了。”
辞年顺着问：“知道什么？”
“去你的，自己的志愿书自己想，少抄袭我的答案。”
岳恒知道。
轩辕是在前辈的血肉中成立，他们是在前辈的白骨上成功。
她也想，我以我血荐轩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