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蘅和千步天未明时出门,至夜方归,二人皆灰头土脸,衣衫都被荆棘扯破了。

    幸好满载而归。

    第二天,杜若蘅开始制香,杜大娘和千步都被唤来帮忙。

    制香房中,杜大娘正在给烧水,预备着为蒸料做准备。

    杜若蘅第十二次见千步将该捣的香材放在碾盘上,将该碾的香材又放进捣香用的陶钵中,忍无可忍,将他推去一边:“你怎么这么笨呢,这点事都做不好,我要你这个伙计有何用!”

    千步不服气:“这蔓荆子与南没石子如此相像,谁能分得清?你问杜大娘能否分清?”

    杜大娘一听,也不生火了,甩袖起身:“你这小子莫以己度人,你来生火,我来修制香材!”

    千步被赶去生火,不一会儿,火熄了。

    杜若蘅:“……”

    千步:“我早就说我不是伙计,你非要强人所难!”

    杜若蘅今天非要让他尽好一个伙计的本分:“你去后院把柴劈了!”

    千步站在原地没动。

    杜若蘅推他:“快去,否则我就报官。”

    千步:“……”

    跌跌撞撞,制好第一批香材,杜氏香坊重新开门迎客。

    但是门前冷落,宾客稀疏。

    杜若蘅坐在柜台后面,看其他商铺人来人往,怎么就她们家如此冷清呢?

    千步从后院走来,冷嘲热讽:“你说我做不好一个伙计,我看我们彼此彼此,你也做不好一个掌柜。”

    杜若蘅大怒:“谁叫你到外头来了,快回去!”

    这时,杜大娘从外头进来,擦掉额头的汗珠。

    杜若蘅连忙端一杯茶给她。

    杜大娘一口喝干茶水,才说:“弄清楚了,是钱掌柜这厮,趁我们关门的时候,向客人大肆编造杜氏香坊永久闭店的谣言,他再趁机将我们的老客招揽过去。现在那些老客都不来西街,自然不知道我们重新开业了。”

    杜若蘅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杜大娘:“没有客人,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杜若蘅冷笑:“他枪我们的客人,我们就不能抢回来么?”

    东街上,往来的客人路过接口,便会被送上一枚小小香包,送香包的人说:“杜氏香坊重新开业,恭迎各位多多光临!”

    杜若蘅和杜大娘分别把守在东街出入两个街口,分发着开业香包。

    “杜小妹,你们何时开业的,我竟不知道,下次一定去逛逛。”

    杜若蘅满面春风:“随时恭候!”

    一天下来,新赶制的香包全部分完,杜若蘅和杜大娘都没有了力气,只能吃着新官上任的千步做出的寡淡饭食,疲惫睡去。

    第二日,却仍然客人寥寥。

    杜若蘅到鸿福香坊对面观察,却见这里人满为患。

    她悄悄拉住一个从鸿福香坊满载而归的客人,那人正是昨日答应去杜氏香坊的一位。一见到杜若蘅,就有些羞怯:“杜小妹,不是我食言,而是钱掌柜今日张贴告示,所有香料全部折价售卖,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岂不是可惜了。”

    杜若蘅微笑。

    回到杜氏香坊,杜大娘建议:“要不我们也折价?”

    杜若蘅摇头:“钱掌柜财大气粗,咱们哪儿有实力和他比价格。若学他折价售卖,无异于自取灭亡。”

    千步却在一旁自得其乐,没有生意,他就不用帮忙制香,乐得逍遥自在。

    杜若蘅:“唉。”

    既然价格上不占优势,她不如另辟蹊径。

    她到隔壁的胭脂铺:“柳三娘,最近生意如何?”

    柳三娘叹气:“也就那样,不温不火的。”

    杜若蘅诱惑道:“不如我们两家合作,将胭脂和香料搭配售卖,这样我们互相都能扩大客源,岂不是双赢?”

    柳三娘:“就怕客人不买账啊。”

    杜若蘅:“若我们搭配出心意来,不怕客人不买。比如您店里的花露胭脂,以花露蒸成,而我们店里的东阁藏春香,有雨后山花的香气,两相配合,放于春露香盒中共同售卖,岂不是相得益彰?”

    柳三娘点头:“似乎不错,就依你所说!”

    翌日,杜氏香坊和柳氏胭脂铺共同售卖胭脂香盒,果然吸引来许多客人,两家人全都喜上眉梢。

    但好景不长客人又被钱掌柜抢去了。

    钱掌柜见杜氏香坊将香料配以胭脂,他便仗着自家财大气粗,将香料配以金粒。

    杜若蘅从一位老客手中借得一颗金粒,带回香坊自己观察,却未发现不妥之处。

    千步见她借着油灯仔细查看那小小金粒,将金粒从她手中拿过。

    他捏在手中,便觉不对:“这并非真金。”

    杜若蘅:“这是你作为王侯公子的直觉吗?”

    烛光幽微中,她眉目温柔,神态娇憨,他便不和她计较。

    他将金粒凑近烛火:“真金不怕火炼,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

    杜若蘅拦住他:“不可,还要还给客人的。”

    千步一笑:“你假扮客人去鸿福香坊买香,再找钱掌柜要一颗不就行了。”

    杜若蘅摇头:“他不会给我的。”

    千步:“他不认识我,不如让我去?”

    杜若蘅:“那你得乔装打扮一番。”

    于是千步用烛火燃烧金粒,金粒渐渐燃尽,什么也没有留下。

    千步:“这回让你抓住他的把柄了。”

    杜若蘅眉目舒展:“我要先夺回客源,再用这小小金粒,给他致命一击。”

    天渐明,照花楼一片寂静。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小厮在晨雾中呵着气。

    杜若蘅:“小哥,我是琳琅姑娘的朋友,劳烦你通传一声。”

    小厮上下打量杜若蘅,荆钗布裙,全不似他们楼里的姑娘珠翠满身。他想起上次这女子在门口与琳琅姑娘交谈,态度比上次客气了些许:“等着。”

    片刻后,小厮从照花楼出来:“琳琅姑娘让你自去找她。”

    红纱曼曼映红妆,香雾袅袅寻香踪。

    杜若蘅仿佛外来客误闯秘境,看照花楼里那里都新鲜,也哪里都紧张。

    到了琳琅的房间,见到熟悉的人,她才舒了一口气。

    琳琅坐在妆镜台前没有起身,杜若蘅从镜中看见她在描眉。

    “你来做什么?”声音清清冷冷。

    杜若蘅捧起香盒:“上次说要送你香。”

    琳琅来了兴趣,接过香盒,轻轻嗅闻,味道很淡,闻不出成分:“这是什么香?”

    杜若蘅:“这是金主绿云香,可令秃者生发,未秃者常葆乌发如云。”

    琳琅打开盒子,里面是色泽莹润的香脂:“多谢。”

    她从镜中对上杜若蘅的眼睛:“你来找我,不只这一件事吧。”

    杜若蘅展颜:“琳琅姑娘你真是秀外慧中。上一次因为我的缘故错失酬金,这一次我有一个新的机会,你可愿一试。”

    琳琅:“你主动来找我,这次的酬金,是你来做主吧?”

    杜若蘅微笑点头:“我可以给你三成酬金。”

    几日后,一顶莲花轿在热闹街市中缓缓穿行,花轿异香扑鼻,引得蝴蝶翩翩环绕。轿中端坐的女子恍若仙人,绝美经验。她架一张古筝如膝上,缓缓弹奏,街上游人听得如醉如痴。

    “那是谁?”

    “那是照花楼的琴首琳琅姑娘。”

    “花轿内为何如此芳香?”

    “不知。”

    花轿停于杜氏香坊门前,竟也有许多蝴蝶在此处停留。

    “原来竟是杜氏香坊的香。”

    “连琳琅姑娘也认可,必定不凡。”

    一时间,杜氏香坊风头无两,远远压过钱掌柜的鸿福香坊。

    钱掌柜眼睁睁看着客人路过他门前而不入,咬牙切齿,找来陈大:“你去派几人把守西街,凡是要去杜氏香坊的,皆不许他们进入西街!”

    陈大犹豫:“这么张扬,会不会引来官府?”

    钱掌柜摇摇头:“我们又没有伤人犯法,官府如何能管?”

    杜若蘅焦急望着街口,陈大的手下生生将客人拦在街外,简直咬碎一口银牙。

    千步在制香房喊:“杜若蘅,你过来看看这炒香的火候对不对。”

    杜若蘅:“你还有心思炒香,客人都被拦住了!”

    千步出门张望,又回到里屋。

    再出来时,他脸上已抹上灶灰,对杜若蘅一笑:“看我的。”

    说着,几个健步,就来到街口。

    杜若蘅只看见千步一言不合就和陈大手下打起来,千步身法如飞,打起那几个彪形大汉,却像猫捉老鼠一样简单,陈大手下很快被打得落荒而逃。

    千步回到香坊,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与初见时那个白袍染血,喂她毒药的人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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