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月光下的乱坟岗更显凄凉阴冷。

    柳潭搓着双臂,声音都在颤抖:“仙人,你有没有觉得越来越冷了。”

    “有吗?”可能是从小修行的原因,南宫亦书并没有什么感觉。

    “嗯。”柳潭疯狂点头。

    南宫亦书这时才注意到柳潭被冻得面色青紫,嘴唇泛白,不比方才地上的那些尸体好多少。

    南宫亦书用伞勾住柳潭的肩膀,柳潭不解地看向她:“怎么了,仙人?”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前面探探路。”便扬尘而去。

    可能是恐惧作祟,柳潭总感觉背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同时,压迫十足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扑来,如同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比方才那群乌鸦更甚,冰冷刺骨。

    这个乱坟岗并没有路,南宫亦书只能在杂草和偶尔出现的一两具尸骸中缓慢行走,倒不是怕那些不知道死了几百年的尸骨,只是一不小心踩在一坨腐肉上难免有些恶心。

    南宫亦书可以接受满地狼藉,但绝对无法接受有任何脏东西粘身上。

    走出枯木荒草地,就见两条小路,很干净,没有任何杂草,这是有人走过的痕迹。四周的树木长得异常扭曲,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只有干枯许久的树干和枝丫。

    微风掠过杂草,发出稀稀拉拉的声响,不过很快被一声“鬼哭狼嚎”覆盖。

    一个咆哮声响彻天际,在乱坟岗回荡:“不……不行啊仙人,不要抛下我,我会死的!仙人!仙人你在哪儿……”

    南宫亦书刚要踏入左边那条小路,就见柳潭一路狂奔,像是有孤魂野鬼在追他,边跑边叫着冲进了右边。

    南宫亦书看了看左右两条小路,其实两条路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于是转身去了右边,跟在柳潭的后面。

    微风化作狂风在耳边呼啸,柳潭忽然一个踉跄,身体猛然前倾,双手在空中乱舞,眼看就要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后衣襟被人拽住拉回,终得避免。

    “仙人?是你吧仙人?”

    没有回应。

    “可别吓我啊仙人。我这人从小身子骨就不好,可经受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柳潭不敢回头看,是人最好,但如果不是人……

    南宫亦书忽的嘴角一勾,语气中带着些许狡黠:“跑什么?做亏心事了?”

    “真是你啊仙人!”说着松了口气,抬手拭去额头的汗水,侧头瞥了南宫亦书一眼,嘟嘟囔囔,“干嘛吓唬我。”

    “我还想问你呢,刚刚跑什么?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你。”

    “后面?你不是在我前面离开了吗?”柳潭挠头。

    南宫亦忆平缓开口:“我刚到一个岔路口,就见你狂奔而过,叫都叫不住。不过也挺好,看来你运气不错,我们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柳潭摸不着头脑,顺着南宫亦书的目光看去,一个石碑赫然立于眼前——息西岭。

    息西岭!!!

    息西岭乱坟岗!!!

    “仙仙仙……仙人,这里……这里……。”

    注意到柳潭看见石碑后整个脸都僵了,比最先更加难看了,南宫亦书眸色渐深,微微皱起眉头。

    “你不是不了解这里吗?”

    “听、听人说过,他们都说这息西岭乱坟岗有不干净的东西。”柳潭低声说。

    “确实不干净。”对于这点,南宫亦书还是很赞同的,满地的白骨腐尸,能干净就奇了怪了。

    “不是,不是这个不干净。”柳潭左右探头,犹豫不决,“是……是有邪祟。”

    南宫亦书眼眸闪烁:“当真!什么邪祟,快说来听听。”

    “……”

    语气这么激动和隐隐带着些许期待是怎么回事儿?

    “……就五年前有位猎户在息西岭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凭空消失了一般,不过人们都没当回事儿。在那之后,又有人陆陆续续在息西岭失踪,同那猎户一样,也是凭空消失。所以人们都将息西岭称为邪山。”

    “这跟乱坟岗有什么关系?”

    “后来有一天,消失的人其中的一个突然回来了,他家正在给他准备丧事呢,他这一回来差点没把家里人吓死。不过那场丧事最后还是进行了。”

    “死了?”

    “回来后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疯疯癫癫的,说什么自己看到了一个长着蝴蝶脸的女人,那女人就在息西岭的乱坟岗里啃噬尸体,没多久那人就全身腐烂而死。起先人们是不信他说的,什么长着蝴蝶脸的女人,这些都只存在于志怪话本里。所以有一群胆大的想要去一探究竟,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最后只活着回来了两人,结果这两人与先前那人的情况和说法完全一样,没过多久也死了,也是全身腐烂。从那以后,息西岭乱坟岗就成了大家口中的禁地,蝴蝶面女就是成精的邪祟。”

    虽然其他人并没有亲眼见到过蝴蝶面女,但恐惧就是这样,只要在心底扎根,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肆意生长,无效扩大。

    未知的总是最令人恐惧的。

    “这样。”南宫亦书若有所思地点头,眼神中划过一抹暗芒,转瞬即逝,“既然这么凶险,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

    “…………”

    无尽的沉默……

    南宫亦书的眼神隐含着探寻之意,她可不信是因为什么好奇心思。

    荒山野岭,横尸遍野,臭气熏天,还有那个什么蝴蝶面女,竟然独自一人到此。而且从柳潭刚刚的一系列表现来看,他都不是一个有胆量的人。

    “我……”柳潭满脸通红,“哎呀,今日出城,谁曾想半道上马突然失了控,疯了一样,跑到一处悬崖就要跳,我拼尽全力才从马车里跳出来。你也看到了,我出门都坐的马车,更别提这种偏僻的小路了,更是见都没见过,刚进山就被雾气迷了眼睛,醒来就在那片乌鸦老巣,然后遇到了你。”

    迷路之旅的狼狈是一秒都不愿回忆。

    柳潭今日出门前碰到了一个算卦的,特意算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吉。

    去他妈的大吉!

    柳潭现在恨不得立刻回去把那骗子抓起来暴打一顿,然后把他扔进来,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这叫大吉?!

    柳潭说完,微微抬头瞥着南宫亦书。

    “对了仙人,你是为何到此处来?”

    “……”

    “…………”

    “………………”

    “……偶然。”

    南宫亦书是绝对不会告诉柳潭自己遇到了飞来横祸。更不会告诉他自己同样迷了路,遇到天降祸石,虽然没有被砸到,但却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

    真是狗运气。

    “哦这样,那我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柳潭傻笑。

    南宫亦书看傻子一样斜睨了他一眼,谁跟你“同是”。

    柳潭沉浸在莫名其妙滋生的欢喜中,自然没有注意到。

    傻笑过后,柳潭又说:“石碑一般存在于进出□□界处,仙人,你说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想到能够离开,柳潭的步子都轻快不少。在石碑附近找了找,终于找到了一条小路。

    “仙人,这边。”柳潭挥手示意。

    不是为何,南宫亦书觉得息西岭没有这么简单,背后应该还藏着什么。

    不过这里有什么跟自己也没关系。

    两人一直顺着小路走……

    直到……再次看到那个刻着“息西岭”的石碑,柳潭彻底崩溃了,瘫在地上。

    “这这这、这是鬼打墙吗?来来回回三次,怎么又回到这里了?老天爷,你要玩儿死我吗?若当真想要我的命,就、就降下一道雷劈死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也不怕真劈死你。”南宫亦书打趣道。

    柳潭立刻闭上嘴抬头看向天,天空广阔,连一片云都没有,只有一圆月悬挂头顶。

    “仙人,你不要总是吓我。你明知道,我胆子小。”

    南宫亦书斜睨了眼柳潭:“要不是觉得冷清,而你又是这里除我之外唯一能出气的,谁乐意搭理你。”

    真当自己那么无聊……

    好吧,确实有些无聊,南宫亦书心想。

    柳潭:“……”

    说不搭理就不搭理,南宫亦书扫过石碑,环视一圈四周,径直朝乱坟岗的方向走去。

    柳潭想动,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靠在石碑上大喘着气。

    “仙人,那边是乱坟岗,我们要回去吗?”

    南宫亦书停下脚步,顶着一张明艳的脸说着冰冷的话:“不是我们,是我。”

    “啊!!!别啊,我害怕。”柳潭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比立刻降下一道闪电劈死他还难受,瞬间不累了,连忙爬起身,“仙人我错了,你不要丢下我……”

    南宫亦书目光扫向柳潭颤抖的腿和一脑门儿的汗:“就你这样子,去了只能死的更快,还要去嘛?”

    柳潭没有一丝犹豫,坚定地点头:“去,仙人去哪儿我去哪儿。”

    “现在又不怕了?”

    “……”

    “你不怕我怕,我不想后面带着一个累赘,安心待着。”

    说完转身离开。

    南宫亦书寻着来时的路回到了乱坟岗。

    乱坟岗一切如旧,和他们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唯有地上死去的那群乌鸦尸体消失不见。

    正当南宫亦书转身之际,身后冲出一群长着暗红血眼的乌鸦,群袭而上。

    南宫亦书能明显感觉到这次的乌鸦比上次的强上不少,数量也比上次多了一倍。

    蓝紫色光芒四射的瞬间,如同火山一涌而出,势不可挡,穿透一只只乌鸦的躯体,只留下满地的血腥。

    同时,暗红色褪去,乌鸦的眼睛转为黑色。

    经过这一遭,南宫亦书心里有了猜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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