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芝刚喊完，宋陵就调转方向朝闫明俊落水的地方划去。只是脚踩的游船速度本来就慢，宋陵双脚踩到冒火星子，小黄鸭还是慢悠悠在湖面上移动，等他们到了地方，闫明俊已经被工作人员用船桨捞上岸了。
男人湿漉漉躺在地上，双眼失神，任谁喊都不应声。
“不会脑袋进水傻了吧？”
“哎呦，赶紧叫120！”
工作人员被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发光的闫明俊吓住，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林年芝手忙脚乱上岸，拨开人群，看到闫明俊要死不活的样子，踌躇片刻，才试探道：“闫明俊，伍甜跑了。”
男人的瞳孔在眼眶中动了动，缓缓定格在林年芝身上，“我看见了，我在水里喊得那么大声，她都不理我。”
声音平静又低落。
聚集在一边的工作人员见此情况，大喜，赶紧挂断电话，冲到闫明俊身边，“小伙子，你没事了？”
还没等对方回答，又马上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下次注意啊，可别跳湖，生活多美好啊，没什么事是想不开的。”
说完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彩色大毛巾，强硬地把闫明俊扶起披在他身上。
“……没什么事是想不开的……”闫明俊一动不动，垂着头，任由头发上的水低落，在身下形成一个个圆圈。
见闫明俊没事，林年芝松了口气，发现宋陵又没了踪影，搜寻一圈，宋陵竟然还端端正正坐在小黄鸭游船上。
她起身喊：“你怎么还不上岸，我付过钱了。”
宋陵可怜兮兮地锤腿：“踩得太急，双腿发软走不了了。林年芝，你帮帮我~”
男人尾音一颤，勾得蹲在浮排上整理救生衣的大爷咳嗽一声，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
林年芝又好气又好笑，“过了这么久，你还不能走？”
宋陵抬手，意思不言而喻。
“什么时候这么弱了！”林年芝气呼呼地跨上小黄鸭游船，手刚搭上去，就被一双大手翻转紧紧握住。
“你！”
宋陵笑吟吟道：“走吧，我有力气了。”
林年芝不动。
旁边蹲着的大爷皱眉，“快走快走，我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
林年芝瞪了宋陵一眼，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岸上走。
围观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全身湿漉漉披着毛巾的闫明俊僵直地站在路边上，望着远方湖面。
他见林年芝宋陵上了岸，视线扫过两人紧握的双手，才说：“今天谢谢你们，我先回去了。”
“哦，好。”林年芝一愣，马上回答。
闫明俊冲宋陵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道：“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没想到真的结婚了，现在说有些晚，祝你们……”
“抱歉，我们离婚了。”林年芝抢先道。
双眼睁大，又毫无痕迹地扫一眼相握的手，闫明俊有些看不懂了，不过还是很有修养的加了一句：“那就祝你们离婚快乐。”
湿哒哒的人缓缓离去，水泥地上留下一串湿脚印。
“没想到闫明俊还挺幽默。”林年芝调侃。
缠绕的手掌传来暧昧体温，林年芝耐心告罄，手腕猛甩，发现甩不开，瞪向宋陵：“松开。”
“不要。”
相贴的手掌被握得更紧，林年芝本来想发发脾气，骂骂宋陵，突然察觉手中的大掌没有以前厚重柔软，林年芝抬头紧盯，宋陵下颚线更加明显，好像瘦了。
“姜妍儿不给你饭吃？一个月不到怎么瘦了。”林年芝幸灾乐祸。
宋陵笑笑，极快地低头，在林年芝手背上舔了一口。
湿漉漉温热的舌头在手背上暧昧滑过，曾经在无数夜里舔遍全身的熟悉触感瞬间来袭，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女人大惊失色，猛抽回手，跳出好远。
林年芝瞪着宋陵，气得牙痒痒，瞬间把宋陵是否瘦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更何况，宋陵瘦不瘦，也与她没有关系。
宋陵舔舔嘴唇，一副得逞地笑，“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颀长挺拔的男人眼睛一眯，循循善诱，“那我们再来一次，我绝对会做到让你喜欢，好不好？”
“不好！”
脸颊通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眼看对方逼近，林年芝想也不想拔腿狂奔，她终于理解伍甜为什么要跑，后面的男人简直是洪水猛兽，完全招架不住。
湖边的路又长又弯，挨近湖边位置还专门有一条彩虹跑道，宋陵的笑声仿佛追在身后，林年芝脸麻背麻，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越跑越快。
一道残影“嗖”地从旁边飞快掠过，闫明俊扶扶眼镜，才看清前方奔跑的是林年芝。
这时口袋里响起铃声，闫明俊掏出滴水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回头，远处的男人，站在风中，神色模糊，似乎要隐入高山湖水间。
“宋陵？什么事？”
“听说你们实验室正在研究新型止痛药，我可以做实验体供你们观测。”
远处的人看不清神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普通人会想做新药品开发的观察对象，除非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闫明俊沉吟片刻，才开口，“新药不稳定，目前观测对象还是小白鼠……人吃过以后，可能会产生我们预想不到的副作用……”
宋陵轻笑，“没关系。”
现在的止痛药已经对他没有作用了。
*
林年芝气喘吁吁地跑出中央公园，站在大门口双手抚膝大喘气，好久没有这么跑过，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公园门口有几个推着自行车的小贩，后座两边绑着两个竹篓，里面装的都是新鲜水果。
价钱还不贵，林年芝理正身上跑歪的挎包，想着公园里的路那么远，宋陵暂时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来，于是在摊位前买了两斤葡萄。
她准备坐公交车回家。也不知道伍甜跑去了哪里，林年芝翻出手机，就要问问，一抬眼，就见公交车站牌后面的人行道上的一家快餐店里，正坐着要联系的人。
"谢谢。"伍甜冲上菜的老板娘微微一笑。
桌上摆着一份刚炒好的蛋炒饭，色香味俱全，伍甜满足地吸了吸鼻子，又去身后的冰箱柜里选了一瓶豆奶，刚坐下，视线扫到马路上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人。
“年芝！”伍甜惊喜地喊：“你也出来了？”
伍甜眼睛泛红，脸颊上还留有泪痕，明显刚刚哭过。林年芝抱着一袋子葡萄在对面板凳上坐下，“看你那么伤心，我还以为你跑远了。”
伍甜尴尬地咳嗽两声：“伤心是真伤心，饿也是真饿，化悲痛为食欲，是我最快的疗愈方式。”
“怎么你一个人，宋陵呢？”她问。
一听这个名字，林年芝就没有好脸色，“不知道，我懒得理他。闫明俊也救上来了，看他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勺子拌着米饭，伍甜冷哼一声：“他命硬，死不了。”
热气腾腾的米饭下肚，因怒意而产生不适的胃舒服不少，伍甜说，“这家蛋炒饭味道不错，你要来一份吗？”
林年芝摇头，“不饿，”又指着怀里的葡萄问，“吃吗？”
“不了。”伍甜摇头。
看见伍甜心里安心不少，林年芝把葡萄放在桌上，摘下一颗，边剥皮边问，“你们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把想说的都说了，就看那位怎么理解了。”嘴里包着米饭，伍甜含糊不清地说。
"你刚刚又跑又哭，吓死我了。"
伍甜面露尴尬，“被气的，真是气死了，你知道吗，那么严肃的场合，他竟然要吻我！我特么吻他个毛病！”
林年芝大笑，笑到一半，突然想起刚刚宋陵也在她生气的时候吻了手背，不不不，是舔！一时被口水呛住，猛地咳嗽，还没咽下的半颗葡萄“biu”地从嘴巴里跳出来。
伍甜丢下勺子，赶忙绕过去拍林年芝的背，“别激动！别激动！下次他再强吻我，我就阉了他！”
“咳咳咳咳咳！”林年芝咳得撕心裂肺。
*
宋陵从公园出来，随便吃了点饭，慢悠悠散步转到了超市。
超市蔬菜水果区，永远是人最多的地方，特别是下班后的时间。货架上摆满鲜艳多汁品种丰富有生命力的水果，宋陵提着篮筐，绕过互相追逐的两个小孩，随便买了点苹果草莓，往收银方向走。
自从与林年芝离婚，就连逛超市的兴致都降下许多。
以前他一个人去超市，光想着给林年芝买这买那，能兴奋好久，何况是与林年芝一起。他们俩把逛超市当做休闲娱乐约会的地方。
出租屋附近有一个大型连锁商超，东西齐全多样，两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逛，即便不买东西，牵着手，看看商品样式、价格、包装，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能度过半天时光。
相处久了，看见许多东西都能触景生情。现在宋陵来到超市，又害怕又期待，回忆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每走过一个地方，好像都能浮现出过去的场景。
夜幕中，月亮藏在厚重的云海身后，只露出一点光晕。
今晚看起来要下雨了。
因为扩展姜家业务，在各个老狐狸面前立威，姜妍儿近两年忙得脚不沾地，很少来公寓，好不容易掌握财政大权，姜妍儿出手阔绰，在金钱方面对宋陵也毫不吝啬。
这间豪华的公寓，就是关押宋陵的金丝牢笼。
但今晚的金丝牢笼有些不对劲，沙发上隐隐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鼻子里也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打开主灯，妖娆的女人身穿性感睡衣，趴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他。
“宋陵，我等你好久了。”姜妍儿娇媚地说。
“这是干什么？”双眼冷下，宋陵面无表情道。
“我们来做一点开心的事，好不好？”姜妍儿慢悠悠爬起，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激得她的声音更软，姣好的身材在薄纱后面若隐若现，“今天我特意推了几个会议，就是想要过来找你。宋陵，我们生一个孩子吧，你跟我的……”
“啪！”地一声，男人摔门而去。
“宋陵！”姜妍儿咬牙切齿，“有本事你别回来！”
晚上果然下雨了，电闪雷鸣。
手中还提着一袋水果，雨水倾泻而下，没一会儿，站在雨中的男人全身湿透。低头，袋子里的雨水越积越多，宋陵冷笑一声，丢进垃圾桶。
这几年姜妍儿一直被亲身父亲李桦明牢牢控制，无法回到国内，直到去年李桦明突发心脏病去世。姜妍儿回国马上找人寻找宋陵，对于姜妍儿的纠缠，宋陵私下拉黑拒绝过多次。直到前几个月，宋陵主动联系姜妍儿，两人达成某个约定。
但是，姜妍儿会是遵守约定的人吗？
几年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宋陵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路过行人纷纷好奇又震惊地打量这个俊美的男人，他整个人像是带着一团困顿的水汽，阴郁又痛苦。
有人上前递上一把雨伞，宋陵摇头，继续前行。
他不知道事情走到今日，是不是做的最好的决定，可他真的没办法了。
他好想林年芝啊，想抱她，想吻她，想跟她说话，想听她的声音，想闻她的气味，想她的一切……
河边无人，宋陵在一座四角凉亭里坐下，掏出手机，翻出与林年芝的聊天记录，这个月以来，对方的文字内容要么冷嘲热讽，要么语气冰凉，宋陵看得还是很开心。
摁住视频通话，想看看她在干什么，或者听听声音也行，宋陵犹豫了好久，还是叹息一声，没有拨出去。
雨水打在植物大片的叶子上，啪啦啪啦响，宋陵靠着柱子，望向不远处的小水洼，一只青蛙从边上跳过，他想，如果现在拍一张可怜兮兮的照片，林年芝会不会收留他一夜。
突然，从骨头里钻出的麻痛感从尾椎处蹿到头顶，密密麻麻仿佛被无数只小虫子叼着肉啃噬，这种痛楚麻得身体发僵，刺得神经像是要断裂，然后不给男人喘息的时间，蔓延至全身。
手机滑落，宋陵蜷缩成一团，失力栽在地上。
没想到这次的发病来得如此突然，宋陵咬紧牙关，嘴里渗出鲜血，因为过度疼痛视网膜变得模糊，浑浑噩噩间，他却还能清楚看见头顶上色彩斑斓的古建绘画，山石、树木、花草，栩栩如生，它们生了灵智，或侧身，或颔首，冷漠俯视着躺在地上受病痛折磨的可怜男人。
天地间，宋陵恍然觉得自己比蚂蚁还要渺小。
白光不断在眼前爆炸，天上无数滴沉重的雨水砸在脸上、身上，痛得他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
男人湿漉漉躺在地上，双眼失神，任谁喊都不应声。
“不会脑袋进水傻了吧？”
“哎呦，赶紧叫120！”
工作人员被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发光的闫明俊吓住，哆哆嗦嗦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林年芝手忙脚乱上岸，拨开人群，看到闫明俊要死不活的样子，踌躇片刻，才试探道：“闫明俊，伍甜跑了。”
男人的瞳孔在眼眶中动了动，缓缓定格在林年芝身上，“我看见了，我在水里喊得那么大声，她都不理我。”
声音平静又低落。
聚集在一边的工作人员见此情况，大喜，赶紧挂断电话，冲到闫明俊身边，“小伙子，你没事了？”
还没等对方回答，又马上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下次注意啊，可别跳湖，生活多美好啊，没什么事是想不开的。”
说完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彩色大毛巾，强硬地把闫明俊扶起披在他身上。
“……没什么事是想不开的……”闫明俊一动不动，垂着头，任由头发上的水低落，在身下形成一个个圆圈。
见闫明俊没事，林年芝松了口气，发现宋陵又没了踪影，搜寻一圈，宋陵竟然还端端正正坐在小黄鸭游船上。
她起身喊：“你怎么还不上岸，我付过钱了。”
宋陵可怜兮兮地锤腿：“踩得太急，双腿发软走不了了。林年芝，你帮帮我~”
男人尾音一颤，勾得蹲在浮排上整理救生衣的大爷咳嗽一声，尴尬地往旁边挪了挪。
林年芝又好气又好笑，“过了这么久，你还不能走？”
宋陵抬手，意思不言而喻。
“什么时候这么弱了！”林年芝气呼呼地跨上小黄鸭游船，手刚搭上去，就被一双大手翻转紧紧握住。
“你！”
宋陵笑吟吟道：“走吧，我有力气了。”
林年芝不动。
旁边蹲着的大爷皱眉，“快走快走，我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
林年芝瞪了宋陵一眼，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岸上走。
围观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全身湿漉漉披着毛巾的闫明俊僵直地站在路边上，望着远方湖面。
他见林年芝宋陵上了岸，视线扫过两人紧握的双手，才说：“今天谢谢你们，我先回去了。”
“哦，好。”林年芝一愣，马上回答。
闫明俊冲宋陵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道：“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没想到真的结婚了，现在说有些晚，祝你们……”
“抱歉，我们离婚了。”林年芝抢先道。
双眼睁大，又毫无痕迹地扫一眼相握的手，闫明俊有些看不懂了，不过还是很有修养的加了一句：“那就祝你们离婚快乐。”
湿哒哒的人缓缓离去，水泥地上留下一串湿脚印。
“没想到闫明俊还挺幽默。”林年芝调侃。
缠绕的手掌传来暧昧体温，林年芝耐心告罄，手腕猛甩，发现甩不开，瞪向宋陵：“松开。”
“不要。”
相贴的手掌被握得更紧，林年芝本来想发发脾气，骂骂宋陵，突然察觉手中的大掌没有以前厚重柔软，林年芝抬头紧盯，宋陵下颚线更加明显，好像瘦了。
“姜妍儿不给你饭吃？一个月不到怎么瘦了。”林年芝幸灾乐祸。
宋陵笑笑，极快地低头，在林年芝手背上舔了一口。
湿漉漉温热的舌头在手背上暧昧滑过，曾经在无数夜里舔遍全身的熟悉触感瞬间来袭，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女人大惊失色，猛抽回手，跳出好远。
林年芝瞪着宋陵，气得牙痒痒，瞬间把宋陵是否瘦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更何况，宋陵瘦不瘦，也与她没有关系。
宋陵舔舔嘴唇，一副得逞地笑，“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颀长挺拔的男人眼睛一眯，循循善诱，“那我们再来一次，我绝对会做到让你喜欢，好不好？”
“不好！”
脸颊通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眼看对方逼近，林年芝想也不想拔腿狂奔，她终于理解伍甜为什么要跑，后面的男人简直是洪水猛兽，完全招架不住。
湖边的路又长又弯，挨近湖边位置还专门有一条彩虹跑道，宋陵的笑声仿佛追在身后，林年芝脸麻背麻，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越跑越快。
一道残影“嗖”地从旁边飞快掠过，闫明俊扶扶眼镜，才看清前方奔跑的是林年芝。
这时口袋里响起铃声，闫明俊掏出滴水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回头，远处的男人，站在风中，神色模糊，似乎要隐入高山湖水间。
“宋陵？什么事？”
“听说你们实验室正在研究新型止痛药，我可以做实验体供你们观测。”
远处的人看不清神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普通人会想做新药品开发的观察对象，除非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闫明俊沉吟片刻，才开口，“新药不稳定，目前观测对象还是小白鼠……人吃过以后，可能会产生我们预想不到的副作用……”
宋陵轻笑，“没关系。”
现在的止痛药已经对他没有作用了。
*
林年芝气喘吁吁地跑出中央公园，站在大门口双手抚膝大喘气，好久没有这么跑过，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公园门口有几个推着自行车的小贩，后座两边绑着两个竹篓，里面装的都是新鲜水果。
价钱还不贵，林年芝理正身上跑歪的挎包，想着公园里的路那么远，宋陵暂时应该不会这么快出来，于是在摊位前买了两斤葡萄。
她准备坐公交车回家。也不知道伍甜跑去了哪里，林年芝翻出手机，就要问问，一抬眼，就见公交车站牌后面的人行道上的一家快餐店里，正坐着要联系的人。
"谢谢。"伍甜冲上菜的老板娘微微一笑。
桌上摆着一份刚炒好的蛋炒饭，色香味俱全，伍甜满足地吸了吸鼻子，又去身后的冰箱柜里选了一瓶豆奶，刚坐下，视线扫到马路上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人。
“年芝！”伍甜惊喜地喊：“你也出来了？”
伍甜眼睛泛红，脸颊上还留有泪痕，明显刚刚哭过。林年芝抱着一袋子葡萄在对面板凳上坐下，“看你那么伤心，我还以为你跑远了。”
伍甜尴尬地咳嗽两声：“伤心是真伤心，饿也是真饿，化悲痛为食欲，是我最快的疗愈方式。”
“怎么你一个人，宋陵呢？”她问。
一听这个名字，林年芝就没有好脸色，“不知道，我懒得理他。闫明俊也救上来了，看他的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勺子拌着米饭，伍甜冷哼一声：“他命硬，死不了。”
热气腾腾的米饭下肚，因怒意而产生不适的胃舒服不少，伍甜说，“这家蛋炒饭味道不错，你要来一份吗？”
林年芝摇头，“不饿，”又指着怀里的葡萄问，“吃吗？”
“不了。”伍甜摇头。
看见伍甜心里安心不少，林年芝把葡萄放在桌上，摘下一颗，边剥皮边问，“你们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把想说的都说了，就看那位怎么理解了。”嘴里包着米饭，伍甜含糊不清地说。
"你刚刚又跑又哭，吓死我了。"
伍甜面露尴尬，“被气的，真是气死了，你知道吗，那么严肃的场合，他竟然要吻我！我特么吻他个毛病！”
林年芝大笑，笑到一半，突然想起刚刚宋陵也在她生气的时候吻了手背，不不不，是舔！一时被口水呛住，猛地咳嗽，还没咽下的半颗葡萄“biu”地从嘴巴里跳出来。
伍甜丢下勺子，赶忙绕过去拍林年芝的背，“别激动！别激动！下次他再强吻我，我就阉了他！”
“咳咳咳咳咳！”林年芝咳得撕心裂肺。
*
宋陵从公园出来，随便吃了点饭，慢悠悠散步转到了超市。
超市蔬菜水果区，永远是人最多的地方，特别是下班后的时间。货架上摆满鲜艳多汁品种丰富有生命力的水果，宋陵提着篮筐，绕过互相追逐的两个小孩，随便买了点苹果草莓，往收银方向走。
自从与林年芝离婚，就连逛超市的兴致都降下许多。
以前他一个人去超市，光想着给林年芝买这买那，能兴奋好久，何况是与林年芝一起。他们俩把逛超市当做休闲娱乐约会的地方。
出租屋附近有一个大型连锁商超，东西齐全多样，两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去逛，即便不买东西，牵着手，看看商品样式、价格、包装，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就能度过半天时光。
相处久了，看见许多东西都能触景生情。现在宋陵来到超市，又害怕又期待，回忆深深印刻在脑海里，每走过一个地方，好像都能浮现出过去的场景。
夜幕中，月亮藏在厚重的云海身后，只露出一点光晕。
今晚看起来要下雨了。
因为扩展姜家业务，在各个老狐狸面前立威，姜妍儿近两年忙得脚不沾地，很少来公寓，好不容易掌握财政大权，姜妍儿出手阔绰，在金钱方面对宋陵也毫不吝啬。
这间豪华的公寓，就是关押宋陵的金丝牢笼。
但今晚的金丝牢笼有些不对劲，沙发上隐隐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鼻子里也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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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陵，我等你好久了。”姜妍儿娇媚地说。
“这是干什么？”双眼冷下，宋陵面无表情道。
“我们来做一点开心的事，好不好？”姜妍儿慢悠悠爬起，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激得她的声音更软，姣好的身材在薄纱后面若隐若现，“今天我特意推了几个会议，就是想要过来找你。宋陵，我们生一个孩子吧，你跟我的……”
“啪！”地一声，男人摔门而去。
“宋陵！”姜妍儿咬牙切齿，“有本事你别回来！”
晚上果然下雨了，电闪雷鸣。
手中还提着一袋水果，雨水倾泻而下，没一会儿，站在雨中的男人全身湿透。低头，袋子里的雨水越积越多，宋陵冷笑一声，丢进垃圾桶。
这几年姜妍儿一直被亲身父亲李桦明牢牢控制，无法回到国内，直到去年李桦明突发心脏病去世。姜妍儿回国马上找人寻找宋陵，对于姜妍儿的纠缠，宋陵私下拉黑拒绝过多次。直到前几个月，宋陵主动联系姜妍儿，两人达成某个约定。
但是，姜妍儿会是遵守约定的人吗？
几年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宋陵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路过行人纷纷好奇又震惊地打量这个俊美的男人，他整个人像是带着一团困顿的水汽，阴郁又痛苦。
有人上前递上一把雨伞，宋陵摇头，继续前行。
他不知道事情走到今日，是不是做的最好的决定，可他真的没办法了。
他好想林年芝啊，想抱她，想吻她，想跟她说话，想听她的声音，想闻她的气味，想她的一切……
河边无人，宋陵在一座四角凉亭里坐下，掏出手机，翻出与林年芝的聊天记录，这个月以来，对方的文字内容要么冷嘲热讽，要么语气冰凉，宋陵看得还是很开心。
摁住视频通话，想看看她在干什么，或者听听声音也行，宋陵犹豫了好久，还是叹息一声，没有拨出去。
雨水打在植物大片的叶子上，啪啦啪啦响，宋陵靠着柱子，望向不远处的小水洼，一只青蛙从边上跳过，他想，如果现在拍一张可怜兮兮的照片，林年芝会不会收留他一夜。
突然，从骨头里钻出的麻痛感从尾椎处蹿到头顶，密密麻麻仿佛被无数只小虫子叼着肉啃噬，这种痛楚麻得身体发僵，刺得神经像是要断裂，然后不给男人喘息的时间，蔓延至全身。
手机滑落，宋陵蜷缩成一团，失力栽在地上。
没想到这次的发病来得如此突然，宋陵咬紧牙关，嘴里渗出鲜血，因为过度疼痛视网膜变得模糊，浑浑噩噩间，他却还能清楚看见头顶上色彩斑斓的古建绘画，山石、树木、花草，栩栩如生，它们生了灵智，或侧身，或颔首，冷漠俯视着躺在地上受病痛折磨的可怜男人。
天地间，宋陵恍然觉得自己比蚂蚁还要渺小。
白光不断在眼前爆炸，天上无数滴沉重的雨水砸在脸上、身上，痛得他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