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灼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沈梵的身影,他暗自后悔,是不是玩过火了。

    在接到徐青要回国给他庆生的时候,他还在想沈梵为什么不推开周异,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其实他本不想离开,但是他那晚等了沈梵好久,久到失去耐心,久到病发,久到陈可辛打电话给他让他回家,不回家她就找到沈梵这里来,看看她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药。他才叫郭迩来,帮他收拾东西,搬走。

    他想了好久,也等了她的信息好久,可等到的却是她说她并不爱他。

    他委屈,崩溃,愤怒,想利用徐青试探,或者说是报复。

    他今天看到她,身边站着别的男人,还让别人摸了手,她却心不在焉,察觉不到,一点儿也不像跟他在一起时的沈梵,面对搭讪的人,也只会冷冷地说:“我有男朋友。”

    他忍不住砸了那个男的,却又怄气她不跟他低头。

    他明明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没有跟徐青睡过。”可他的愤怒和傲气不允许他这么说。

    现在,他后悔了。

    又下雪了,他后知后觉追出去好长一段路,却找不到沈梵。

    他无视母亲的呼喊和哭声,知道刚才沈梵一定从母亲这里听到了很多难听的话,他迫切地想要看见她、拥抱她、亲吻她。

    可沈梵没给他机会。

    裴灼到死都认得那个人的脸,

    他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记得他跑上前去拉沈梵的手,想把她拉回自己身后护着的时候,沈梵冷着脸甩开了他的手,站在沈深年身前,看着他说:“我说得不够清楚么?我们结束了,早就,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看见你。”

    沈深年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刚出狱就碰见沈梵被纠缠,觉得有趣。

    面前男生戾气很重,双眼焦灼又失望,定定地站在沈梵面前,低着头看她,不说话,最后绝望又鄙夷地说:“沈梵,你知道自己挡在谁地面前吗?”。

    沈深年这么一听,盯着他的脸看,总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还没来得及回忆,就听见说:“不管是谁都和你没关系,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了。”

    裴灼心痛和愤怒到了极点,他害怕沈深年会伤害她,本想带她走,可结果人家父女相亲相爱,多余的是他,被她赶走的也是他。他恶狠狠丢下一句:“沈梵,你以后看见我,最好躲着走,不然老子迟早弄死你。”

    走前,他抬眸,看了一眼沈深年,快步上前抡起拳头朝他的脸砸下去,连着砸了好几下,沈梵拉不开,几乎要哭。

    沈深年在监狱待了这么些年,根本不够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打,只好咒骂着生生挨了好几下拳头。

    “艹……你他妈的是谁……你妈的….艹……”

    好在裴灼没有犯病,意志清醒,知道自己只是为了解这么多年来那无处发泄地怨愤。

    他甩开沈深年,一眼没看沈梵,离开了,愤怒和失望使得他没有留意沈梵指甲抠进掌心,血迹斑斑。

    走了好,走了沈深年就不会伤害他,他就不会

    在她身边受到更多伤害。

    待裴灼走后,沈梵恢复了正常,和沈深年隔开一段距离,看见他就好像看见死去的桑桑在她面前求救,她挪开眼,不关心他的伤势,只问他:“你来找我做什么?不怕我杀了你?”

    现在的沈深年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了,光头,脸上有皱纹。他吐了口血水,肿着半边脸说“艹他妈的,畜生,打老子,走慢几步老子都得弄死他。他是你招来的,你他妈的替你男人赔钱。”

    沈梵:“你没听见吗,我跟他已经结束了,他现在恨我,打你出气,关我什么事?”

    深深年笑着说:“好歹我是你爸,虽然是你报的警,但是我出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你,沈梵,这么久不见,你过得也不咋样。”

    沈梵冷笑,看着沈深年的脸,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说完了?”

    沈深年的笑凝固在脸上,不过两秒,立刻冷下脸上前一步抓住沈梵的衣领把她往墙上一甩。沈梵闷哼出声,感觉后背一阵疼痛。她摔在地上,仰起头骂了他一声:“畜生。”

    沈深年在她面前蹲下,手指掐她脖子,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当年要不是你报警,我会被抓进去么?你害死我儿子,又害我进去蹲了这么些年,老子他妈的在里面过的什么生活,你又靠着老子的钱过的什么生活,你说我畜生?沈梵,好歹我是你爸,把你养到这么大,可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欢迎我出来。”

    沈深年越来越用力,好像要把她掐死了,才能解他这么多年来在监狱里忍气吞声,任人欺负的气。

    “你知道我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么?我他妈不就睡了个人,你他妈要把你老子送进去,沈梵,白眼狼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沈梵呼吸不上来,脸色发白,也不挣扎,心想如果她死了,沈深年肯定又得进去,裴灼就安全了。

    早知道在他的生日会上就抱抱他,亲亲他了,这样死了才不会觉得有遗憾。

    沈梵想着,闭上了眼睛。却听见一记拳头落下的声音,随后脖子上的手一松,她大口呼吸。

    周科宇踹开了沈深年,在沈梵面前蹲下,担忧地问:“你有没有事?”

    沈梵看着面前的人,耳朵里响起裴灼的声音——沈梵,你以后看见我,最好躲着走,不然老子迟早弄死你。

    她刚才,是那么盼望裴灼会来救她,可是他没有,他真的走了。

    想到这,一颗眼泪划过脸庞。

    周科宇以为她不舒服,把他抱起来,往医院送。

    沈深年倒在地上,后背和肋骨生痛,心想真他妈操蛋,才出来就挨了两顿,他非得弄死他们。

    眼看着周科宇要带沈梵走,沈深年环顾四周,抄起一根棍子就朝周科宇后脑勺打。周科宇没留意,狠狠挨了一下,抱着沈梵踉跄几步,没一会儿,血就流下了。

    沈梵从他怀里跳下来扶住他,回头望一眼沈深年,又扶着他走了。

    医院,周科宇在包扎伤口,沈梵坐在外面的椅子,脑袋里还回荡着裴灼说的那些话,怎么甩都甩不掉,她疲惫极了。

    想抽烟,打火机都已经拿出来了,又想到这里是医院,禁烟,又放回去。

    真他妈烦。

    她迫切地想用酒精和尼古丁,甚至是疼痛来麻痹自己。

    周科宇拍了X光,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会儿就可以离开,沈梵进病房看了一眼,人没事就行,然后掉头去缴费。

    周科宇叫住他:“沈梵,你没事吧?”

    “周科宇,算我欠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阵沉默后,周科宇的声音又响起:“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一次就好。”

    沈梵没看周科宇,只问他:“万一和我在一起后,每天都要过这种进医院的生活,你肯吗?”

    周科宇盯着她的眼睛,几秒后,似乎很坚定:“我肯。”

    “可是,我不肯。”

    沈梵从来都不是一个遇到困难挫折就会往上迎的人,能躲开,能跑路的,她比谁都快。可是要说她惜命么?也不是,曾经能生生挨一米九几大男人的拳头不喊疼,不躲开。

    就是这样矛盾的个体,为了裴灼,一次次地走出自己的舒适圈,有有什么事,她咬牙上了,但被打败了。

    妈的,下辈子别让她再遇到裴灼了。

    算了,别有下辈子了。

    周科宇在休息的时候,沈梵去缴费。

    迎面撞上郭迩和郭只乐,还有裴灼的父母,却不见裴灼。

    她心里一咯噔,知道裴灼出事了。

    郭迩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沈梵只问他:“裴灼呢?”

    裴母不由分说,上前打了她一巴掌,沈梵脸往一边扭,脸上赫然出现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其实在她抬手的时候,沈梵就感知到了二,但是她没躲,也没人烂住她。

    “你爸出来了,你们又合起伙来害裴灼。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要是裴灼有个好歹,你也别想活!”

    沈梵觉得疼,心里疼,疼得她站不稳。

    等裴母一行人走了,郭迩留下来,说:“裴灼自杀了…在一个公园里,被人发现,打了120送来这里。”

    沈梵张张嘴,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落下来。

    “沈梵,如果裴灼死了,我不会让你好过。”

    “对不起…”沈梵倚着墙,不至于让自己往下坠。“我尽力了。”

    沈深年忽然被放出来,还精准地找到她,并且跟裴灼打了照面。这是她从没想过的。

    ——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梵趁着没人,进了裴灼的病房,没别的,她是想来看看他怎么样,伤在哪里了。

    她站在窗边,接着微弱灯光,沈梵看清了他病态的脸。她几次三番伸出手想抚摸,但又收回了。

    她心痛得要死了。

    目光下移,她看见他被绷带缠绕的手腕。

    傻子,要死的人也是她啊,他有那么多关心他的人、爱护他的人,他出事了,她进十八层地狱都消弭不了这份罪孽。

    看了好一会儿,沈梵不舍地转身,手腕却被人拉住,微微一扯,她就跌倒在他身上。

    她撑起身子,害怕自己压到他的伤口,“裴灼…”她叫他名字,试图从他身上起来,可裴灼不松手。

    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沈梵被沈深年残忍地杀掉,他去找她,怎么也找不到,尸体都没有了。

    梦里他就后悔,不应该控制不住自己自残的,他怎么会看不出,沈梵是在保护他,

    如果他走了,沈梵怎么办。

    他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感知到有人进来,长久地站在他床边,他知道是她,所以他醒了,他想看看她,

    “裴灼…”沈梵对上裴灼地眼眸,泪水就已经满面。

    他伸出手温柔地抹掉她脸上地泪水,哑声道:“哭什么?不是还没死呢?”

    沈梵埋头在他脖颈,沉默地哭得更凶了。

    “沈梵,你听好了,你推开我,并不是保护我的方式。如果你受伤,我也不会活着,绝不。”

    沈梵抬起头亲亲他干燥的嘴唇,裴灼抬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亲吻。

    “你跟那个女生,到底什么关系?”

    “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的姐姐。”

    “就这个?”

    “我找她帮了个忙。”

    话说到了这份上,沈梵就懂了。

    “你不用试探我,裴灼。我之前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我知道。”

    “那你还?”

    “我气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

    “那天晚上,周异抱住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推开他?”

    “他拿了刀。我不敢。”

    那晚,周异身上的确是带了把刀,在裤子口袋里,沈梵一下就察觉到了,才会和他周旋,不然老早踢他让他滚了。

    “原来你以为我跟他旧情复燃,然后自己一声不吭跑掉了。”

    裴灼听完,沉默不发一言,后又摁着她亲了好一会儿。

    “裴灼,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嗯。”

    “你只管好好养伤,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情了。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我解决得好,我们再说以后,如果我解决不了,你好好活着。

    “你怎么解决?”

    “你别管,你答应我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

    “你答应我啊。”

    “好。”

    我暂且答应你,如果你真的让自己陷入危险,我会救你,救不了,我替你去死。

    俩人又接了一会儿吻,裴灼好像是要把她生吞了似的,她怎么也躲不开他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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