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司尘狭长的凤眼微眯,眼神犹如刀锋般锐利,冷冷地睥睨她。

    她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可谁会信呢。他紧扣她的手腕,似要将其折断,他手心腾起一丝阴冷的黑色魔炁。

    “墨零,送她回朝花殿。没有本座的允许,不准踏出殿外半步。”相司尘冷声令下,折回身离开,颀长的身影逐渐湮没在漫天飞舞的雪雾中。

    一身黑衣的墨零忽然出现,行礼道:“是,君上,属下领命。”

    一句此生与君共白头,多么深情绝美的唱词。人间话本里不都是这么说这么演的吗?莫非是她演得太过了?竟然把人给气跑了。

    长玥苦笑,捂着手腕,痛意传来,手腕竟被他掐出血来,滴滴血珠落在雪地上。

    相司尘来到一处密室,他将手中的血滴入上古神器无端琴琴弦上。那是他刚刚从长玥那里取来的血。鲜红的血珠落在晶莹剔透的琴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琴弦微微颤动,而后归于寂静。

    他垂下眼帘,冷声道:“怎么不起效果?”

    魔尊右使驺吾从一侧出现,手中翻阅着古老又冗长的竹简书,看着繁杂的古文说道:“回禀君上,书中说上神必须心甘情愿献出神血方能唤醒神器。无端琴唯有被唤醒,才能奏响起死回生之曲。”

    “心甘情愿。”相司尘的手指修长如竹,搭在琴弦上,因用了力,手背上青筋显现。无论如何用力,这琴弦依然纹丝不动,四下寂静无声。

    他俯下身抱住那把通体雪色的无端琴,声音极轻,却难得一见的温情脉脉:“阿落,你再等等,很快你就会醒来。”

    花朝殿外设下了一道结界,长玥因此被禁足。她反倒乐得自在。每日倚在窗棂旁,随手将茶水洒在窗外院落干枯的草木上,她又渡了一些仙力过去,不过短短几日,那些枯黄腐烂的草木又开始复苏起来。

    紫怜看着院落里姹紫千红的花,还有尊后亲手栽的几棵桃花树也冒出了花骨朵。她满脸惊喜,顺手摘了好几束花放在屋内花瓶中,原本衰败寂寥的花朝殿霎时间变得春意盎然。

    正当她摆弄着花瓶,一支黑羽箭带着火光从窗外直冲长玥而来,紫怜惊呼:“尊后小心!”

    长玥仙瞳闪烁着一圈一圈的青芒,箭上的妖火瞬间熄灭,那箭离她的眼瞳只有一寸的距离,她却不动声色。

    她浅笑抿了一口花茶,黑羽箭在眼前倏然化为灰烬。

    她这举动似乎惹怒了射箭之人,只见数支黑羽箭带着妖火纷纷落在了庭院,刚长出来的花草一眨眼间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长玥细眉轻挑,那紫玉箫飞出庭院,化作捆妖绳将那始作俑者带至她面前。

    只见那少女一袭墨色纱裙,手中持墨色流光四溢的弓箭,一脸不屑地站在那里。长玥认得那把箭,是妖族镇族之宝苍冥弓箭,可杀万里之远之人,亦可寻千里之外之人。箭支为妖力所化,可冰可火可毒。

    “原来是妖族帝姬,失敬了。”长玥收回捆妖绳说道。

    羽茉将苍冥弓箭重重地放在一旁的桌上,说道:“你毁了我的一个箭支,你得赔我。”

    “据我所知,苍冥箭支乃妖力所化,帝姬是想让我渡些修为给你么?”长玥星眸温和如一湖春水,“神妖殊途,只怕我的神力帝姬承受不住。更何况,你毁我院落花草,我损你一枚箭支,我们也算扯平了。”

    “魔界以衰败肃杀为美,司尘哥哥最不喜这些花花草草了。神女既然已经入了魔界,还是改一改在神界的性子。”羽茉嘴角弯起狡黠的弧度,“你的神力在这魔界可施展不开,恐怕已经减损七八分了吧。”

    羽茉指尖稍用力,手中的白玉茶盏骤然碎裂,掉落于地。

    “帝姬此次究竟是为何而来?若是过来发小孩子脾气,你怕是来错了地方。”长玥眸色冷凝,箫出红袖,如长剑出鞘,羽茉被这忽然而来的仙炁倒退至门外。

    长玥拾起一个茶盏碎片,长指微动,青光一过,那些碎片重新聚集起来,在她手中凝聚成完整的茶盏。只可惜,上面隐约多了些许裂纹。

    羽茉将苍冥弓箭抵在紫玉箫前,她冷笑道:“我是来请神女协助君上铲除异兽的。”

    “是何异兽?”

    “西荒大漠如今出现了魔兽肥遗,吞食妖族,为非作恶。此为魔界先君的坐骑,神女贵为尊后,理应为君上分忧,可否与我前去铲除魔兽,以绝后患。”

    长玥嘴角浮上一丝笑意:“能为君上分忧解难,是我分内之事。可我这朝花殿被君上下了禁制,帝姬如此厉害,能否把这禁制给解开?”

    羽茉二话不说直接将苍冥弓箭往外一扔,犹如石子落入湖面,激荡起圈圈涟漪,那结界便骤然消失了。

    昆仑墟极西处,荒凉的大漠映入眼底。

    数千年前这里曾是一片仙气缭绕之地,长玥约莫记得当年她与清俞曾一同来到此处,寻找制作无端琴的琴身若木。如今却荒凉至此,她不由叹了一口气。

    一阵狂风大作,一片沙雾中出现一个巨大的兽影,形似大蛇,六足四翼,那便是魔界先君坐骑肥遗了。

    魔界先君被相司尘斩杀后,魔元消散,肥遗在那场大战中逃走。

    羽茉浑身罩着一层幽幽妖光,手持苍冥弓箭,数支黑羽箭如流星般飞向肥遗,落在肥遗坚硬的黑色鳞片上,化成数点流光。

    她这一举动明显激怒了魔兽,肥遗猩红如火焰的长翅下狂风席卷着乱石飞沙直冲羽茉而来,她轻巧地躲过。

    在那片沙尘弥漫里,长玥看见羽茉的嘴角上扬起邪魅得逞的弧度,消失在大漠中。

    羽茉就这样逃走了,这妖族帝姬着实不太靠谱。也许这就是她的计谋,故意引她入大漠,让她与肥遗斗个你死我活。

    肥遗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巨大的吼叫声震得沙漠的沙土如同洪水般涌向长玥。长玥轻点足尖,嫣红袍袖在风中翩翩,如若凤翼,凌空旋转一番,瞬息间,她已落在肥遗的身后。

    又一声吼叫,肥遗血红的咽喉里腾起一团团黑雾,魔气翻滚而来,那是有毒的瘴气,皮肤一旦沾染,便会溃散腐烂。

    长玥将紫玉箫往前一档,便有紫光如钟罩般将自己笼罩住。这结界如磐石般坚不可摧,任由魔气侵蚀,依然不损伤分毫。

    肥遗铜铃般的眼睛燃烧着怒火,疯狂地用尖锐的爪牙和头顶上的独角撞击着结界。

    长玥单手结印,快速念了一段上古咒文,紫玉箫化作一把长剑砍下肥遗的一对双翼。浓黑的血液瞬间流淌满地。

    一声洪亮刺耳的兽鸣响彻天际,血沉沉的天空中出现黑色的光焰,肥遗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长玥将紫玉箫收回袖中,缓步在大漠中行走。她体力有些不支,方才与肥遗搏斗消耗了太多神力,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快些离开才行。她捂着心口快步前行,眼前沙雾袭来,她感知周遭一阵阵肃杀诡谲的气息。

    在那片沙雾和魔气中,骤然出现越来越多血红的眼睛,大漠中聚集了一群梼杌。长玥在神界古籍中见过梼杌的画像,她一眼便认出来。

    那是混沌时期才会有的凶兽,早已被盘古大帝封印在度朔山中。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

    一只梼杌兽她还勉强能应付过来,她的神力在魔界中本来就所剩无几,这么多上古凶兽若是蜂拥而上的话,她非要被它们撕烂不可。

    长玥御箫而行,身后几双猩红的眼睛在沙雾中若隐若现,张开血盆大口,长而尖锐的獠牙对着长玥一阵狂咬。她将身体向一侧略过,躲过梼杌兽的撕咬。梼杌兽獠牙在她手臂上撕裂开血痕。她的神力维持不了多久,需想法子脱身。

    眼前出现一处极大的祭祀台,她将那群梼杌兽成功引向了祭祀台附近。长玥不疾不徐地落在了祭祀台中央。

    那是一个古老而庄严的祭祀台,用汉白玉砌成圆形台面,圆周上镶嵌着七彩水晶石。圆润雪白的祭祀台上錾刻着鎏金的咒文和浮雕花纹,中央雕刻出二十八星宿。

    这些咒文和图案陈列严谨有序,她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长玥设下结界,在这紫光结界内,优雅地吹起了箫。

    箫声幽幽,时缓时急,一声声,悠扬顿挫。霎时间,数不尽的紫色光焰从箫声中飞舞而来,将梼杌兽团团围住。

    原本狂躁不安的梼杌兽缓缓闭上眼,卧在祭祀台外面打起了呼噜。

    她不由舒了一口气。手臂上被梼杌兽刺过的伤口无法愈合,鲜血蜿蜒流下,滴落在祭祀台上雕刻的咒文上,缓缓汇聚于二十八星宿里。

    脚下微微震动,祭祀台旋转着打开,幽深晦暗的黑石长阶出现在眼前。长玥瞥了一眼那群开始苏醒的梼杌兽,看来只能暂时去祭祀台下面躲一躲了。

    她拾级而下,头顶上的石门缓缓合上,石阶两旁高悬的夜明珠随即闪耀着光芒,照亮一隅。

    不远处,黑水之上飘浮着一叶扁舟,舟上一袭白衣女子躺在那里。长玥足尖轻点水面,站在旁边的礁石上。此舟通体晶莹剔透,不知是何玉石所造。

    还魂冰舟内铺满大朵大朵的冰骨花花瓣,冰骨花为极阴极寒之花,生长于幽都冥界忘川河畔。冰舟花瓣上那女子面若明月,辉似朝日。

    那人的脸与长玥一模一样,世间竟会有与她如此相似之人。

    她便是魔尊魂牵梦绕的白月光罢。

    长玥将手指伸向她的鼻尖,没有任何气息。她早已在千年前死去,尸体却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依然完好如初,皮肤吹弹可破。看上去她不过是在做一个亘长的梦罢了。

    是那祭祀台的缘故罢,可护死去之人身体不腐。

    长玥眸光微转,她的指腹不由地触碰了一下那人的眉梢。

    顷刻间从暗处飞刺而来一条黑蛇,深深地咬了一口长玥的手,她那鲜红的血液瞬息变得浓郁乌黑。蛇毒从手心蔓延至身体脉络,她一时站不稳晕倒在地。

    在意识涣散的片刻,她似乎落入一个冰冷的怀里,听见冷寂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禁地你也敢闯,不要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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