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在无穷无尽的黑幕下,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立于尘白交际线上,她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死寂。她试图寻找出口,不断张望。

    身边狂风大作,她感知到风的方向,转身看去,却见遥远的天际边上,矗立着一扇孤零零的门扉。

    她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般,慢慢试探着走上前。她小心翼翼迈出每一个步伐,离那扇门越近,她越迟疑。

    可这里似乎是唯一的出口。

    她如是想,提着胆子走上前去,手触及门把手的瞬间却感到一烫。

    胆小鬼。

    无钥在心底里轻声骂了自己一句,手上猛地一用力,将沉重的门推开一道缝隙。

    她最终推开门,然而外面的景象却让她脚步迟滞。

    眼前是一条漫长的路,血水积聚在她脚下,汇聚而成一条血泊。猩红血液恰巧漫过她的脚踝,冰冷黏糊的质感就如同危险的蛇蔓延过她的双脚。

    而抬眼间,她似乎望见不远处的一道影子,好奇心驱使她深入这条路,她淌过血水铺就的道路。

    越往深处走,道路两旁色泽鲜丽的彼岸花映入眼帘,只是花丛血液中生长而出,氛围诡异哀怨。

    她依旧朝前走着,此时已经不止是好奇心这么简单了,更像是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很快,她得以看清远处之景。只见一棵粗壮的树从地上虬结着向上攀附,树冠上长满血色的枝条新叶,张扬肆意地朝四周蔓延。

    而树下,有一人依靠树干而坐,他身着一身黑衣,任由半个身躯浸泡于猩红血水中,凄清冷光映照下,黑色的锻料沾染上殷红色。

    他上半身展露无遗,白花花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肤色极冷极白,和身上布料的颜色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但什么都比不上那张最吸引人的面孔,男子的皮肤极其白皙细腻,如同上等的绸缎,即使只是闭着眼,他的容色依旧让这满池彼岸花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无钥愣生生地望着眼前这幅美人图,许久未曾缓过神来,却不知危机已在她身后埋伏许久。

    血泊里一朵朵彼岸花,在她不曾注意之时,变幻为从血泊里挣扎着要爬出来的手。

    而等她反应过来,一切都太晚了,下一秒,其中一只手猛然抓住她的脚踝,暴起将她朝血泊里拖去。

    “救命!”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天边,但不幸的是,此刻无人能救她。

    她挣扎着,试图挣脱那白骨般的双手,她抽出另一只脚,朝那一双双手上不停踹去。她试图呼救,然而周围是一片死寂,反而那些呼救声加速了她的死亡。

    一双又一双的手抓住她的双腿,将她拉向深渊。脚下的尘土化作沼泽,她的身体逐渐埋没。

    ——

    “嗖嗖——”

    又是一阵冷风。

    孟无钥下意识裹紧身上的被褥,随后在冰冷的空气中慢慢掀开眼。

    破破烂烂的家具,随时要从天而降的房梁,一切的一切在告诉她,刚才她做了一场梦。

    但究竟梦到了什么,她已记不清。

    她捂着冻僵的脚,缓了有一阵子,才腾出手够到墙角的剑,将窗户掩上。

    就在她刚放下手中重剑,一阵风又袭来,将门扉和窗再次掀开,仿佛在嘲笑一介人类在自然中的渺小。

    她打了个喷嚏,听见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

    她下意识以为是师兄林彻,目光顺着地下往上看去。

    “师兄,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才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个陌生男子。

    他一身黑衣,身形高大瘦削。

    无钥的目光来到他的脸上,肤色如玉如瓷,容色俊美,一双璀璨的眼眸望向她,似是浅笑,如含了一汪泉水,柔和潋滟。男子虽俊美,但眉目间有着异于常人的妖异感。

    而让孟无钥摸不着头脑的,是这人生得有些眼熟。

    不过,不是大众脸的那种眼熟。而是刚刚做了一场梦,而梦中所见之人就是眼前之人的错觉。

    为男子容色所震,孟无钥愣了愣神,片刻后迅速缓过神来。

    入室登徒子。

    她脑海中划过一句颇为生动的流行短语,正适合用来形容眼前这一场景。

    无钥无奈,但也庆幸,现在这具身体,并非在现代时那般手无缚鸡之力。

    她选择用人狠话不多的方式,立刻拽起身旁的木枕朝着男子方向砸了过去。

    男人反应过来,身形一闪便敏捷地躲开她突如其来的攻击。他脸上笑意更甚,却并非刚见她时那样温柔,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眸戏谑而肆意。

    孟无钥则是趁着他躲闪的功夫迅速起身,一起身时距离他更近了些,才发现周身凉意的来源,便是来源于此。

    她目光马虎地掠过他的脸,他肤色白皙,比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女孩子还白,只是有些病态白,看着很不健康。

    然而,对无钥来说,一个一步便躲开剑修迅疾攻击之人,绝非什么柔弱病患。

    短时间里她没有多想,双手结印,就要驱动墙根的剑身,对男人招呼过去。

    “歘——”

    剑锋出鞘,月下寒光凛冽,如长了一双眼,虎视眈眈地对准男人的方向。

    然而却见男人微一侧身,不急不慢地躲开攻势。

    无钥:?

    她的剑居然没他快?

    无钥的胜负心得以激励起来,她微摊开右手,就见停滞在半空中的剑现身于她掌间。

    她紧握剑柄,一个箭步行云流水地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对方动也不动,杵在地上似木桩。

    哼。

    无钥轻哼一声,看来对方应是被她的攻势吓到了。

    她本来没打算怎么样对方,但此人态度看着嚣张,如此一来,她必须得给他个教训。

    下一刻,只听她的剑直直刺穿他的胸膛。

    说是刺穿,实际上并不准确,更像是她的剑透过他的胸口穿了过去。

    而他本“人”,并没有半点受了这一剑影响的模样。

    她愣住了,看了看他没有任何变化的脸,又抽回没有沾染上一丝血迹的剑,心里头一时间七上又八下。

    只是他的神色显然有些受伤,语调却仍是轻慢:“你可真是下了死手…”

    他微微叹了口气,只是依旧扬着嘴角。

    “但看在你这么认真的情况下,我或许应该配合你一下,比如,这样?”

    他微一抬手,指尖施法,却见一道湿漉漉的血迹便顺着剑锋缓缓向下流淌,猩红的血迹在银色的剑身下显得越发扎眼。

    她似乎听到水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声音,随后低头去看,一摊血迹已然在她脚边汇聚。

    而对面的人,正捂着“伤口”,面色苍白。

    无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一松,剑差点掉下去。

    但她可是个剑修,连自己的剑都握不好,可以说是失职的。

    她牢牢握紧剑柄,目光仍是警惕,话语冷冰冰,估计只有她肚里的蛔虫才能参透她心底里隐隐的心虚,“我本来没想要你一命,只想给你个教训。但刀剑无眼,你竟然躲都不躲。死了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见对面少女愣生生地盯着他的伤口看,他晓得自己玩得似乎有些过火。

    随后那伤口几乎以神医之手都难以望其项背的速度迅速愈合起来。

    孟无钥愣生生地看着眼前一切,心中却在想,那司晨堂复苏丹药的药效能否如此。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疑点颇多,再是厉害的人修,伤口也不会愈合得如此之迅速。

    “你是鬼还是妖?”

    横竖他绝对不可能是人。

    “你猜。”

    他看清对面少女眼底的困惑,他轻轻一笑,薄唇微启,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戏谑。

    “我要是猜得到,就不会问你了。”

    她异常冷静,还能保持着和过往一模一样的怼人的精神,实属难得。

    “我要是鬼,你会怕吗?”

    很好,他自己供出了答案。

    男人语音刚落,无钥手中的剑再次出鞘,极迅猛地朝着男人再度刺去,这时剑上附着纯粹的灵力,混合着剑的煞气,罡风恣意地挥散开。

    男人的身形轻飘飘地躲开每一道锐利的剑风,最后还眯起一对粲然的月牙眼,对着她笑了笑。

    男人不笑时容颜冷峻,一笑却可谓风流毕现,令人晃神。

    “孤魂野鬼,不足为惧。”

    他闻言,开怀地轻声笑了笑。

    孟无钥见他这模样,他也不出手,只是不停地躲闪着她的攻击,只当他是个不正经的孤魂野鬼,随后大手一挥:“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走吧,我就当没见过你。”

    “这就开始赶客了?”

    “不请自来是一种无礼的行为,您这边请。”

    她走到门前,双手指向门,她在请他出去。

    “那真是太可惜了,行,我先走一步。不过……你忘了,我不用走门的。”

    男人低声浅笑,她闻声抬头,原地一阵寒风袭来,眨眼间男人消失在她眼前。

    她的手颤了颤,重剑一松。

    她反应过来,慢慢将剑拾起,仿若刚才什么也发生一般,拿出帕子慢慢擦拭着剑,随后收入剑鞘。

    再抬眼间,房间里的一片狼藉仍在告诉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她的幻觉。

    不过,还好,她并不是很意外。

    身处这个时代,无钥对于鬼和妖的出现并不诧异。在她胎穿以前,还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时,她就明白,这世上百分之百是有鬼的。

    在她年幼的时候,曾在小区的楼道电梯里撞见过一只阿飘。

    它通体苍白,见她呆呆愣愣地站在电梯前,也完全没有吓唬她的意思,只是顾自徘徊在楼道间,完全只是个找不到路的孤魂野鬼。

    而在那之后,楼道里似乎有她的同龄人被吓着了,再后来,就来了一位大师,据说是为那位魂灵超度。

    逐渐长大后,她没有再撞过鬼。

    然而胎穿到异世后,一切就不同了。

    这里的方方面面都不同于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现代社会,此处于她而言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架空世界,此处以修仙和鬼神论为支撑体系。

    理论上,这里人人都可以修仙,但多数人只是地才,终其一生也只能停留在炼气后期,而再无进展。

    这场不为人知的穿越里,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就是这具身体,原主的的确确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她七岁拜师,九年的时间从什么也不懂的修仙小白,逐步成长到今日。如今她已步入筑基后期,离凝结金丹就差一步之遥,虽然这一步的跨度极大,需要再等上许久。

    她席地而坐,凝神聚气,这时又有一双手推开房门。

    无钥心中暗骂一句,这家伙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召唤出剑就要再度迎敌。

    就在锋利刺向来人之际,兵刃相接的声音响起,随后响起一道无奈的叹息声:

    “无钥,是我。”

    来人长身玉立在门前,一袭白衣正如他本人般高洁,一尘不染,看向她时眉目间冰雪乍融。

    无钥看清来人,连忙将剑召回,尴尬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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