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钥与师兄林彻交代过适才所发生的一切。

    对面少年沉吟片刻,决定第二日就出发前去下一个目的地。

    师兄林彻惯常一张冷脸,然而说起话却很温柔,轻声安慰她:“深山老林,有孤魂野鬼在所难免。”

    无钥笑了笑,面色如常,心里却对这无常世道竖了个中指。

    幸而夜时白日那鬼没再上门,第二日两人正常下山,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孟无钥和师兄再次启程上路。路经一家客栈,正值黑夜,两人决定入住。

    奈何客栈里只剩一间房,两人只能将就一下。无钥睡床上,师兄打地铺。

    “师兄,其实…我们或许不需要客栈……”

    修仙之人,饭都不用吃,睡觉这就全看个人习惯了。

    可惜师兄自诩答应了师父的嘱托,要在下山后照顾好她。

    “早点睡,有异样记得叫我,明早还要赶路。”

    两人收拾好后草草入睡。

    事实情况是,孟无钥无法入睡,她的精神还处于活跃状态。

    每当她一闭上眼,便会想起昨日里那男鬼的模样。

    数到第一千九百九十九只羊时,无钥睁开眼观察着深夜的景况。

    她目光瞥过打地铺的大师兄,他似乎已然入睡,呼吸平缓均匀。

    这样漫长的夜晚,总要找些事情打发光阴。

    一不做二不休,她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开始打坐。

    她打坐向来极为专心的,除非外在环境实在影响到了她。

    只听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冷风,无形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窗户掀开,在屋内逗留了一圈,吹得人汗毛直立。

    不对,这周围有妖兽族的气息!

    她猛然睁开眼,目光投向窗户外。

    不知何时,窗户又自顾自地阖上,让人没由来的感到诡异。

    窗户是用简陋的草纸糊上的,透过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无钥无法看到外面半点异样。

    或许……是她多虑了?

    忧思过多,出现幻觉?

    她心中仍带忌讳,又瞥向睡在地铺上的师兄,他仍是保持着刚才的状态,连翻个身的动作都不曾有。

    修真之人睡眠当然并非真的入睡,尤其是在如今这一下山历练之际,总要留下几分神识保持警惕。

    或许真的是她出现了幻觉。

    就在她要闭上眼继续凝神聚气之时,她余光间却触及到窗户纸上透出黑影。

    !

    这场景让无钥在刹那间幻视前世观看过的许多恐怖片,气氛一时间诡谲瘆人得很。

    无钥深吸一口气,忙从床上爬起来,这一动作没发出半点声响,随后便来到了窗前,想仔细一探究竟。

    可惜就在她走到窗前时,那黑影又迅速掠过,眨眼消失不见。

    只是这回她是不可能看错的。

    无钥一只手唤来墙根的剑,却没有轻举妄动。

    果然下一秒,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伴随着狂风呼啸的声音,像是有无数人从窗前穿过,随后在墙上留下一道道斑迹。

    接着,她隐隐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嘶吼声,期间夹杂着人族那凄厉惨烈的虚弱叫声。

    她用灵力附着在双眼之上,将这黑夜中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再看向窗前,却让她一怔。

    透过月光,只见本就一戳即破的薄薄一层窗户纸上,被抹上许许多多的血迹,殷红醒目。

    而窗户缝隙边上,甚至有湿漉漉的血,在慢慢钻过栏杆,试图闯进室内。

    妖兽一族本就凶残,而此地人烟本就较为稀少,人修自然就更少了。

    失去别的力量的掣肘,这群狼妖的势力自然越发肆虐。

    她提起剑,正要下一步动作时,异动再次响起。

    “嗷呜——”

    只听飓风中一声长啸,震慑人心。

    她刚要动作,却听“嗖”的一声,随后这些狼就如突然被掐断了喉咙般停止了发声。

    什么情况?

    不只是无钥,其他战战兢兢缩在屋内的房客们心中都不免发出这一疑问。

    本来已跃跃欲试要将头伸出窗外的房客此时又被吓得缩回脑袋。

    却见窗户上再次映出一道道身影来。

    “啊!有鬼!”

    不远处的楼道中传来人凄厉的惨叫声。

    鬼?

    她下意识要转过身去,一低头间,才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阴影慢慢积聚在一起,变成墨色更深的一团,将她的身形笼罩住。

    她的身后有家伙!

    意识到这一点,她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

    随后剑光破刃,朝身后人袭去。

    "是我。"

    熟悉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她看清浓墨夜色下对面人的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短短两天内,因为过于警惕,她对师兄动手有两次了。

    “师兄,你怎么醒了?”

    她将嗓音压到最低。

    “我本来就没睡着。”

    少年掩住眼底的阴翳。

    好吧。

    无钥在心中摊手。

    “外面有动静,你在此处守着。”

    平日里神色淡然的林彻此时目光犀利地望向窗外。

    随后他回过头来,清亮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上,不沾一丝旁的情绪,“不必担心,这个你拿着。”

    她目光落在掌心小小的护身符上,微微怔愣,这个护身符,还是师兄刚入门时,因八字身弱时常招致邪祟,师父赐给他之物,这么些年从不离身。

    随后她一哂笑,师兄到现在还拿她当刚入门的小丫头呢。

    或许不应当说只有林彻如此,二师兄前两日还给她发来通讯,仍是在嘘寒问暖。

    无钥心里一暖,将护身符紧握掌心:“行,那我替师兄暂为保管。”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他注视着她,随后叮嘱道。

    “好…”

    孟无钥连忙点了点头。

    他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扫视一番,没看出什么大碍,便安下心,随后转身离去。

    她看着青年清朗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她微垂下头,将护身符慢慢放入锦囊里,想着一会儿还给师兄。

    这时,窗外的风仍在呜咽,哀切婉转的呼声仿若女人在低泣,恐惧氛围拉满。

    而无钥在干什么呢?

    她在举起重剑,视若珍宝地将其捧在掌心,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过剑身。

    她脑海中闪过一句话: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放火时。

    就在这一想法刚刚掠过她脑海,头顶上的门扉被一把掀开。

    果然,不该想些不吉利的话。

    无钥抬眼望向来人,却是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墨色的长发,比雪更苍白的肤色,一身宽松的白衣……却像是戴上一副惨白的面具,让人看不清这张脸上的五官。

    它朝着她走来,头的部位似乎朝向屋里的四处看去,脚下步伐毫不停歇,离无钥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无钥虽有些懵住,身体动作却比大脑反应更快,迅速朝后闪去,随后双手结印,低声念咒。

    然而这位阿飘丝毫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只是留驻在原地,微微转过身,面朝着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无钥撤回一个攻击,但是握在手里的剑却不曾放下。

    “喂,你走错路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无钥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语调亦是平平。

    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提醒鬼走错地方的,大概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阿飘闻言身形微顿,似乎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

    就在场面僵持之时,无钥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鼓掌的声响。

    “真是一出好戏。”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与此同时还让无钥感到耳熟。

    她脑海里浮出一道身影,与此同时,那人正好迈入门内,眼前之人与她脑海里的那道身影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阿飘”见黑曜出现,便伏下身行了礼,随后弯着腰退出去。

    “和我所想的一样,你的胆子不算小,又是好灵根好苗子,难怪那老爷子轻而易举就收留你。”

    黑曜漆黑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与此同时,她也不曾忽略掉他眼里另外的异样神色。

    这样的神情,总让她感觉心里毛毛的,格外不舒服,她握住剑的右手又收紧几分。

    这只是个微不可见的小动作,却难逃黑曜的双眸。

    “还要再来一场比试吗?我奉陪到底。”

    无钥冷笑一声:“比试可是要获得双方首肯,才可被称为比试,你不请自来两次,是无礼之举。我倒是头一回瞧见你这样无赖的鬼。废话少说,看剑。”

    她挥舞手中的剑,对准男人面门刺去。

    黑曜轻笑一声,随后避开她的攻击,迅速如疾风,直接绕到她身后,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在她身后一拍。

    无钥再要动手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

    她张口要骂,也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

    该死!

    无钥瞪着黑曜,心里头却七上八下,不知他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不想让我们之间刚见面就刀兵相接的。”

    男人收起脸上的笑意,语气认真无比。

    他看着无钥眼中深切的警惕,随后方才看见她握紧的手掌。

    在他漆黑的双眸中,他看见少女左手掌心里,藏着一团微弱的明火。

    慢慢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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