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姜心悦很想冲进长姐门中，询问真相究竟如何，可她还是不忍再去打扰长姐，思来想去，转身便直接去了母亲的蒹葭院。
姜心悦在国公府生活了十四年，第一次觉得这座府邸大得惊人，走了好一段时间，待抵达母亲的住处，已是亥时，蒹葭院里仍旧灯火通明。
父亲大多时候都宿在姨娘那里，更何况十三姨娘诞下了双子，父亲对那双孩儿喜爱得紧，难免图个新鲜感，眼下更是一连三个月都宿在那头。
而母亲……大抵是独守空房惯了，因此不觉得什么。
父亲想为那双孩儿办百日宴，不过一句话的事，母亲却不得不为这一双不属于他的孩子，劳累得日夜难寐。
母亲作为这偌大府邸的主母，看似风光富贵，人前众多夫人讨好巴结，人后却那么许多的心酸苦楚，却尽都咽进了肚子里，化作脸上恰如其分的面具，从来不露痕迹。
姜心悦不知道母亲图什么，若她的未来是母亲这样的，她宁愿一辈子也不想嫁人！
“这不是八姑娘吗，这么晚了怎么跑这来了？”
蒹葭院里的下人们看她只身前来，还是一副神色不对劲的模样，顿时面面相觑，赶紧派了个人去夫人房里禀报。
不多时，夫人跟前的章氏出来了，以为八姑娘做了噩梦，便笑着迎过来：“我们的小八这是被谁欺负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去！”
“乳娘！”姜心悦终于忍耐不住，扑入了她的怀中，眼眶里的泪溢了出来，说道：“不是我被欺负了，是长姐！”
章氏神情顿住，大姑娘自回府后也是一直闭门不出，能被谁欺负？
她这一头雾水，看八姑娘这会儿不愿多说的样子，应是忌讳人多口杂，想来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先将她安抚着，带去了夫人的房中。
彼时夫人正坐在紫檀平角桌前，虽然她年近四十，到底生在富贵中，自然保养得极好，肌肤白皙柔滑，并不显年纪。只不过因为连日来的操劳，眼下生出几分青色来，看上去委实有些憔悴。
桌上除了一些账本以外，左边摆了一个青玉缠枝莲纹杯，另一边是青铜螺纹杯。
方佩兰正拧着眉纠结模样。青玉杯好看是好看，就是价格不便宜，且容易损耗。
而青铜杯看上去卖相是差了点，但胜在结实，届时宾客喝多了，若是手不稳，滑落到地上，也不至于损坏，下次府上宴客还能再用。
眼下国公爷喜得双子，他那边的意思，百日宴最好能办得奢侈盛大一些，到时候会请来一些同僚，好彰显男人的面子。
作为国公爷的嫡妻，纵是不爱，她与国公爷的利益也早就捆绑在一起了，国公爷风光，她才能风光。
这般想来，方佩兰便拿起了那个青玉缠枝莲纹杯，心下觉得还是这个最合适，这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诧异抬起头，看见章氏将小八带进了屋。
眼见着自己的小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方佩兰忙放下了手里的青玉杯，招手叫她过来，脸上浮上了慈爱神情：“我家小八是怎么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母亲……”姜心悦扑进了母亲怀里，接下来倒豆子般将自己从翠儿那里问出来的全部说了。
这厢章氏已经关上了房门。
她是方佩兰的心腹，便也留下听着，听到最后，也不禁眼底越来越沉。
姜心悦年纪小，不知其中纠葛，只是抱着母亲不停地问：“母亲，我不明白，祖母当真做过这种事吗？可长姐刚回来，如何能得罪到祖母头上？还是说翠儿撒了慌？”
面对小女儿天真的追问，方佩兰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许多，拿出帕子为她擦拭干净眼泪，嗓音却依旧柔和：“今日你做得很对，这些事确实该与我说。”
“母亲……”姜心悦睁大双眼，她不明白为何母亲并无波动。
方佩兰只是在安抚她：“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觉。”
姜心悦只得收起了眼泪。
章氏出门去支了个丫鬟送八姑娘回去，再回来时，见夫人坐在桌前，刚才还温柔和气的眼里，现在只有磅礴的怒火。
而她面前的地上，那盏她很喜欢的青玉杯已经摔得四分五裂。同样摔在地上的青铜杯，不仅完好无损，在地上囫囵滚了个圈后，正好滚到了章氏的脚下。
少见夫人生这么大的气，章氏赶紧将青铜杯捡了起来后，重新放回了桌面上，低声道：“夫人，这件事尚无定论，要不先派人去查查？”
“不用查了。”方佩兰冷哼了一声，“又不是第一天嫁来这里，老夫人的手段，我还能不清楚？”
章氏张了张口，又不知从何安慰。
而方佩兰望着面前这堆账本，心里前所未有地疲惫起来：“一直以来相安无事，偏偏在我长女回来开始发作，你说，她到底想针对的是我的长女，还是非要把长女接回来的我？”
嫁入国公府多年，她一直以为，只要行事规矩周到，没有功劳也能让他们记住苦劳。
可现在才知道错得多离谱。
章氏皱了下眉：“老夫人这几年深居简出，谁也想不到她会在这关头做下这种事来。大姑娘忍了这么许久也要将此时瞒下，想必也是为了国公府的安宁。”
方佩兰眼底一片凄凉，唇边掀起一抹讽刺：“所以说，越好欺负，越容易被欺负。”
章氏知道她这是要动干戈了，也不由得提了提神：“夫人打算怎么做？”
方佩兰已经恢复了冷静，抬手将那青铜杯拿在手中，心底想了一会儿，便沉下声音道：“待会儿派人去三姨娘那里，就说，我想要一种药。”
三姨娘马氏，曾经是仁心堂的女大夫。
女儿家讳疾忌医，面对男大夫羞于启齿，仁心堂便另辟蹊径，收了不少穷苦人家的女儿学医，每日行走在京中富贵人家，专为女子解一些疑难杂症。
当年马氏并非自愿入府，原是二姨娘生产期间身体不好，便请了她来府中为二姨娘调养身体。
谁也未曾想她会被国公爷占了身子，不得不留在了国公府。
那一夜原本是国公爷喝醉了，马氏又性子寡淡，因此入府后并不得宠，好在就在那一夜后怀上了二姑娘，姜心怡。
三年前，二姑娘由方佩兰做主，嫁给了陆相家的庶长子做正房。
因为这一层关系，三姨娘早就已经夫人的人了，而她，也是最容易拿到药的人。
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方佩兰再心狠，也不至于对她用药。
接下来，章氏附耳过去，听清夫人想要什么药后，再望着夫人神情略微有些复杂。
但还是点了下头，立马吩咐下去办。
***
秋日里落叶多，刚扫完的地，不出一个时辰很快又稀里哗啦铺满了一片。
今日不用再去老夫人哪里，姜心瑶难得清闲，便窝在自己房里翻阅书籍，顺便养伤。
身前窗棂是打开的，凉爽的秋风徐徐吹来，气候宜人。
姜心瑶靠在美人靠上，身后垫着柔软的垫子，纤长的睫低低地垂下，不知不觉间，手中的那本诗集已经翻阅过半。
身旁另有几本书籍，多是一些诗文之类，被合订成册，里边的诗篇文风各异，不过大多并未署名，由篆书人在扉页上潦草地留下一段话。
大意就是，诗篇多来自历年来京赴考的文人进士，有些文人借着酒性创作，来不及问姓名，便并未留名。
此时窗棂外头并不算多清静，不过姜心瑶并未收到影响，不多会儿又翻了一页，低垂下的双眸神色专注，轻柔的风吹得雪白颊边一缕青丝浮动，看上去安静又美好。
玉馨院里事情不多，主子清闲，底下的丫鬟也都闲着无事可做，一个人能干的活儿几个女孩儿抢着一起干。
表面上是争着在院子里扫地，但最主要的，还是聚在一起闲磕京中的一些八卦事。
“听说了吗？陆相家庶出的六小姐这几日嫁了，可怜见的，竟然嫁给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六皇子！”
“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好歹是皇子娶亲，未曾宴请宾客吗？”
“确实未曾宴客，就连新娘都是天黑送过去的。”说话的丫鬟叫莲儿，看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刻意挺了挺胸脯，眉梢眼底尽是得意：“我妹妹在相府做丫鬟，前几日见了一面，这也是听她说的。”
这群女孩儿闻言，顿时响起一阵唏嘘：“丞相夫人未免太过分了，就算是庶出，也不该这么对待，就不怕落人口舌吗？”
“所以啊，就是亏心，才只敢晚上将人送过去，知道的人都少！”
三年前，国公府的二姑娘与相府结了个姻亲，那段时日两家人来往频繁，在场的都见过丞相夫人。
就是没曾想她表面看上去慈悲为怀，背地里竟是这样一副两面三刀性子！
又有一个声音感叹：“没想到啊，相府的九姑娘那样温柔可亲，竟然有这么蛇蝎心肠的身生母亲！”
相府的九姑娘，正是帝京中有第一美人之称的陆文珠。
因着姐妹的缘故，莲儿相府知道更多的八卦，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不过开口前，生怕吵到大姑娘，便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对方正沉浸在书里，未注意到这边，便叫姐妹们低下头来，小声说了一桩隐秘之事。
这件事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正逢春围，帝京城中涌入了不少青年才俊，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后来考上探花的那位少年郎。
那年少年郎年仅十七，已见风骨卓然，虽然因为年纪太小未曾考上状元，但因为出色的容貌和才气很快被相府看中，意图招揽入门下。
那时候，陆相不仅意图提拔，更因为自己最宠的女儿相中了他，主要还是想招他为婿。
听到这里，一人提出疑问：“这消息可保真？我怎么从未曾听说过陆九小姐有过未婚夫婿，莫不是你那小姐妹胡诌出来的？”
莲儿嗔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是因为没成，相府为了颜面，方才压了消息，未曾传出！”
“是陆九小姐反悔了？”
“非也。”说到这里，就连莲儿都觉得不可思议，“是那探花郎没答应。”
又是一阵吸气声。
那少年是傻吗？陆九小姐生得天香国色，名动帝京，多少人垂涎她的美貌，只不过碍于她家里的权势高攀不上。
美人和前程双赢之事，这跟老天爷追着赏饭吃没区别，他居然拒绝了！！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接下来一些事，莲儿先停顿了会儿。反复警告她们不许外传，直到她们个个都点了头，方才将嗓音压得更低了些，继续说道：“我听我姐妹说，那少年在家乡有一个已经约定好婚期的未婚妻，他不愿辜负誓言，为此陆九小姐没少威逼利诱，他仍是顽固不从。最终陆九小姐恼羞成怒，也怕这事传出来后影响自己的名声，便用陆相的权势，将他逐出帝京了！”
姜心悦在国公府生活了十四年，第一次觉得这座府邸大得惊人，走了好一段时间，待抵达母亲的住处，已是亥时，蒹葭院里仍旧灯火通明。
父亲大多时候都宿在姨娘那里，更何况十三姨娘诞下了双子，父亲对那双孩儿喜爱得紧，难免图个新鲜感，眼下更是一连三个月都宿在那头。
而母亲……大抵是独守空房惯了，因此不觉得什么。
父亲想为那双孩儿办百日宴，不过一句话的事，母亲却不得不为这一双不属于他的孩子，劳累得日夜难寐。
母亲作为这偌大府邸的主母，看似风光富贵，人前众多夫人讨好巴结，人后却那么许多的心酸苦楚，却尽都咽进了肚子里，化作脸上恰如其分的面具，从来不露痕迹。
姜心悦不知道母亲图什么，若她的未来是母亲这样的，她宁愿一辈子也不想嫁人！
“这不是八姑娘吗，这么晚了怎么跑这来了？”
蒹葭院里的下人们看她只身前来，还是一副神色不对劲的模样，顿时面面相觑，赶紧派了个人去夫人房里禀报。
不多时，夫人跟前的章氏出来了，以为八姑娘做了噩梦，便笑着迎过来：“我们的小八这是被谁欺负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去！”
“乳娘！”姜心悦终于忍耐不住，扑入了她的怀中，眼眶里的泪溢了出来，说道：“不是我被欺负了，是长姐！”
章氏神情顿住，大姑娘自回府后也是一直闭门不出，能被谁欺负？
她这一头雾水，看八姑娘这会儿不愿多说的样子，应是忌讳人多口杂，想来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先将她安抚着，带去了夫人的房中。
彼时夫人正坐在紫檀平角桌前，虽然她年近四十，到底生在富贵中，自然保养得极好，肌肤白皙柔滑，并不显年纪。只不过因为连日来的操劳，眼下生出几分青色来，看上去委实有些憔悴。
桌上除了一些账本以外，左边摆了一个青玉缠枝莲纹杯，另一边是青铜螺纹杯。
方佩兰正拧着眉纠结模样。青玉杯好看是好看，就是价格不便宜，且容易损耗。
而青铜杯看上去卖相是差了点，但胜在结实，届时宾客喝多了，若是手不稳，滑落到地上，也不至于损坏，下次府上宴客还能再用。
眼下国公爷喜得双子，他那边的意思，百日宴最好能办得奢侈盛大一些，到时候会请来一些同僚，好彰显男人的面子。
作为国公爷的嫡妻，纵是不爱，她与国公爷的利益也早就捆绑在一起了，国公爷风光，她才能风光。
这般想来，方佩兰便拿起了那个青玉缠枝莲纹杯，心下觉得还是这个最合适，这时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诧异抬起头，看见章氏将小八带进了屋。
眼见着自己的小女儿哭得梨花带雨，方佩兰忙放下了手里的青玉杯，招手叫她过来，脸上浮上了慈爱神情：“我家小八是怎么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母亲……”姜心悦扑进了母亲怀里，接下来倒豆子般将自己从翠儿那里问出来的全部说了。
这厢章氏已经关上了房门。
她是方佩兰的心腹，便也留下听着，听到最后，也不禁眼底越来越沉。
姜心悦年纪小，不知其中纠葛，只是抱着母亲不停地问：“母亲，我不明白，祖母当真做过这种事吗？可长姐刚回来，如何能得罪到祖母头上？还是说翠儿撒了慌？”
面对小女儿天真的追问，方佩兰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许多，拿出帕子为她擦拭干净眼泪，嗓音却依旧柔和：“今日你做得很对，这些事确实该与我说。”
“母亲……”姜心悦睁大双眼，她不明白为何母亲并无波动。
方佩兰只是在安抚她：“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时候不早了你先去睡觉。”
姜心悦只得收起了眼泪。
章氏出门去支了个丫鬟送八姑娘回去，再回来时，见夫人坐在桌前，刚才还温柔和气的眼里，现在只有磅礴的怒火。
而她面前的地上，那盏她很喜欢的青玉杯已经摔得四分五裂。同样摔在地上的青铜杯，不仅完好无损，在地上囫囵滚了个圈后，正好滚到了章氏的脚下。
少见夫人生这么大的气，章氏赶紧将青铜杯捡了起来后，重新放回了桌面上，低声道：“夫人，这件事尚无定论，要不先派人去查查？”
“不用查了。”方佩兰冷哼了一声，“又不是第一天嫁来这里，老夫人的手段，我还能不清楚？”
章氏张了张口，又不知从何安慰。
而方佩兰望着面前这堆账本，心里前所未有地疲惫起来：“一直以来相安无事，偏偏在我长女回来开始发作，你说，她到底想针对的是我的长女，还是非要把长女接回来的我？”
嫁入国公府多年，她一直以为，只要行事规矩周到，没有功劳也能让他们记住苦劳。
可现在才知道错得多离谱。
章氏皱了下眉：“老夫人这几年深居简出，谁也想不到她会在这关头做下这种事来。大姑娘忍了这么许久也要将此时瞒下，想必也是为了国公府的安宁。”
方佩兰眼底一片凄凉，唇边掀起一抹讽刺：“所以说，越好欺负，越容易被欺负。”
章氏知道她这是要动干戈了，也不由得提了提神：“夫人打算怎么做？”
方佩兰已经恢复了冷静，抬手将那青铜杯拿在手中，心底想了一会儿，便沉下声音道：“待会儿派人去三姨娘那里，就说，我想要一种药。”
三姨娘马氏，曾经是仁心堂的女大夫。
女儿家讳疾忌医，面对男大夫羞于启齿，仁心堂便另辟蹊径，收了不少穷苦人家的女儿学医，每日行走在京中富贵人家，专为女子解一些疑难杂症。
当年马氏并非自愿入府，原是二姨娘生产期间身体不好，便请了她来府中为二姨娘调养身体。
谁也未曾想她会被国公爷占了身子，不得不留在了国公府。
那一夜原本是国公爷喝醉了，马氏又性子寡淡，因此入府后并不得宠，好在就在那一夜后怀上了二姑娘，姜心怡。
三年前，二姑娘由方佩兰做主，嫁给了陆相家的庶长子做正房。
因为这一层关系，三姨娘早就已经夫人的人了，而她，也是最容易拿到药的人。
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方佩兰再心狠，也不至于对她用药。
接下来，章氏附耳过去，听清夫人想要什么药后，再望着夫人神情略微有些复杂。
但还是点了下头，立马吩咐下去办。
***
秋日里落叶多，刚扫完的地，不出一个时辰很快又稀里哗啦铺满了一片。
今日不用再去老夫人哪里，姜心瑶难得清闲，便窝在自己房里翻阅书籍，顺便养伤。
身前窗棂是打开的，凉爽的秋风徐徐吹来，气候宜人。
姜心瑶靠在美人靠上，身后垫着柔软的垫子，纤长的睫低低地垂下，不知不觉间，手中的那本诗集已经翻阅过半。
身旁另有几本书籍，多是一些诗文之类，被合订成册，里边的诗篇文风各异，不过大多并未署名，由篆书人在扉页上潦草地留下一段话。
大意就是，诗篇多来自历年来京赴考的文人进士，有些文人借着酒性创作，来不及问姓名，便并未留名。
此时窗棂外头并不算多清静，不过姜心瑶并未收到影响，不多会儿又翻了一页，低垂下的双眸神色专注，轻柔的风吹得雪白颊边一缕青丝浮动，看上去安静又美好。
玉馨院里事情不多，主子清闲，底下的丫鬟也都闲着无事可做，一个人能干的活儿几个女孩儿抢着一起干。
表面上是争着在院子里扫地，但最主要的，还是聚在一起闲磕京中的一些八卦事。
“听说了吗？陆相家庶出的六小姐这几日嫁了，可怜见的，竟然嫁给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六皇子！”
“这事我怎么没听说过？好歹是皇子娶亲，未曾宴请宾客吗？”
“确实未曾宴客，就连新娘都是天黑送过去的。”说话的丫鬟叫莲儿，看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她刻意挺了挺胸脯，眉梢眼底尽是得意：“我妹妹在相府做丫鬟，前几日见了一面，这也是听她说的。”
这群女孩儿闻言，顿时响起一阵唏嘘：“丞相夫人未免太过分了，就算是庶出，也不该这么对待，就不怕落人口舌吗？”
“所以啊，就是亏心，才只敢晚上将人送过去，知道的人都少！”
三年前，国公府的二姑娘与相府结了个姻亲，那段时日两家人来往频繁，在场的都见过丞相夫人。
就是没曾想她表面看上去慈悲为怀，背地里竟是这样一副两面三刀性子！
又有一个声音感叹：“没想到啊，相府的九姑娘那样温柔可亲，竟然有这么蛇蝎心肠的身生母亲！”
相府的九姑娘，正是帝京中有第一美人之称的陆文珠。
因着姐妹的缘故，莲儿相府知道更多的八卦，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不过开口前，生怕吵到大姑娘，便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对方正沉浸在书里，未注意到这边，便叫姐妹们低下头来，小声说了一桩隐秘之事。
这件事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正逢春围，帝京城中涌入了不少青年才俊，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后来考上探花的那位少年郎。
那年少年郎年仅十七，已见风骨卓然，虽然因为年纪太小未曾考上状元，但因为出色的容貌和才气很快被相府看中，意图招揽入门下。
那时候，陆相不仅意图提拔，更因为自己最宠的女儿相中了他，主要还是想招他为婿。
听到这里，一人提出疑问：“这消息可保真？我怎么从未曾听说过陆九小姐有过未婚夫婿，莫不是你那小姐妹胡诌出来的？”
莲儿嗔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是因为没成，相府为了颜面，方才压了消息，未曾传出！”
“是陆九小姐反悔了？”
“非也。”说到这里，就连莲儿都觉得不可思议，“是那探花郎没答应。”
又是一阵吸气声。
那少年是傻吗？陆九小姐生得天香国色，名动帝京，多少人垂涎她的美貌，只不过碍于她家里的权势高攀不上。
美人和前程双赢之事，这跟老天爷追着赏饭吃没区别，他居然拒绝了！！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到接下来一些事，莲儿先停顿了会儿。反复警告她们不许外传，直到她们个个都点了头，方才将嗓音压得更低了些，继续说道：“我听我姐妹说，那少年在家乡有一个已经约定好婚期的未婚妻，他不愿辜负誓言，为此陆九小姐没少威逼利诱，他仍是顽固不从。最终陆九小姐恼羞成怒，也怕这事传出来后影响自己的名声，便用陆相的权势，将他逐出帝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