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半夜醒来，本来酒性就不差，睡了一阵后又缓解了许多醉意。
迷迷糊糊间，随意伸出的手不小心打在一个柔软的地方，一个惊醒过来，他猛地直起身子，转头看去，娇羞的女子拉扯着被子也随他坐了起来。
红帐喜床，烛火高照，他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是他新娶的王妃。
李家二房嫡女，父亲乃南齐大司农令，掌管国库，于他前途有利。
他直愣愣地盯着女子，叫面前的少女越发不自在，只咬着红唇将头转向一边，不给他看。
不知怎的，弟弟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莫说喜欢她，你都没有见过那李家姑娘，怎么就肯娶呢？”
他心神恍惚，轻笑中尽是无奈。
若是喜欢一人才能成婚，那他便要孤寡一生了，从未没有为情所困的年纪，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的婚姻早早成了与老天交换的筹码。
不止他，赵渝也要与他走上一条路，将来他也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下子嗣，不断延续家族的荣光。
赵琛收回眼神，没注意新娘眼中的失落。
原来，他没有认出自己。
他将红烛吹灭，室内不曾黑暗，月光皎洁，从窗子外流淌进来。
他慢慢抱着面前的人，察觉到她并不抗拒，这才拥着她躺下。
少女闭上眼睛，睫毛却如两扇小扇子一样不停抖动，她猜他会吻她，猜自己并不讨厌他的接触，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接着，额头是湿润的亲吻，她闭上眼，亦拥抱着他。
李岁云醒来时，就见赵琛已经穿着衣服了，她坐起身来，喊侍女进来服侍丈夫。
赵琛止住，对她道：“免了，我向来不喜旁人服侍这些事。”
岁云听了，赶紧起来要亲自服侍他，可才起身，身子酸得她又坐了回去，咬着牙下了床，要给赵琛理衣。
赵琛摇摇头，让她再去休息会儿。
“王府中没有长辈，倒省每日早晚请安的麻烦，你再睡会儿去。”
岁云怎么肯，她不愿给赵琛留下懒惰的印象，更后悔那天在市井与他同抢那块玉牌，当时她那样凶悍，还是不要教他记起自己来才是。
十七岁的姑娘情思初起，却不知面前是个油盐不进的。
他待她恭敬有礼，他待她也只能恭敬有礼。
她是李家的女儿，他怎么会付出真心？
“陛下允你休息三日，你这是要去哪里？”话才说完，岁云就有些后悔了，男人好像都不太喜欢妻子束缚他们。”
她不自知地扯着赵琛的衣服，又急急道：“是我多问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早去早回就可。”
赵琛扫了一眼抓着他衣服的手，只往后走了一步，避开她的接触，他道：“是我疏忽了，只是陛下早已诏我今日入宫商谈政事，午时便回。”
原来是陛下找他有事，岁云不敢再耽误，这才放了他，见夫君转身离开，她又在后头赶紧喊了一句：“我等你回来用午食。”
赵琛轻嗯了一声，出了房门。
他一出去，陪嫁的侍女纷纷进来，一个屋子就站了六个侍女，有为她拿衣的，有为她擦脂抹粉的，有为她洗漱的，有为她穿鞋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与她关系最亲密的还是那个叫媚晴的侍女，上身穿着蓝色褙子，长裙摇曳，身形瘦弱。
那是自小与她长大的人，是家中养大的奴婢，足够的忠心。
梳洗完毕，李岁云带着一众丫鬟在王府闲逛，她从未觉得如此自由。
李家要比王府大，可李家人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堆，即便是嫡女，可却不是家里的主人，自小便知道自己是要嫁出去的，只向往着婚后能比做女儿时自由些。
现在梦想成真，她的夫君哪一处都让她挑不出毛病来，甚至，她能感觉到自己心悦他。
他家中人少，唯有一个弟弟远在雁州，免了妯娌间的吵闹，免了婆婆的打压，这样大的王府，只她一个女主人。
李岁云悠闲地走着，右手轻轻摸着小腹，只要她再为爱人诞下他们的子女，那她便是此生无憾了。
赵琛从宫里出来后没有回王府，先去了周家找伏贞。
小厮引他进来，到了小花园，便看见世瑜抬着红缨长枪练武。
他当即抽出一杆长枪与世瑜对打，不出三招，小儿长枪落地，甩着右手却没有喊疼，只惊喜地看着来者，响亮地喊了一声琛哥。
听说昨日是他大喜之日，世瑜本以为嫂子会带他去王府赴宴，没成想嫂子不去，在家守着他写字。
“琛哥，你是来找我嫂子的？”
赵琛摸摸他的头：“以后教你练几招，免得以后被人欺负了去。”
管家引他进了书房，女人算盘正打得当当响，案桌上是高高摞起的账本，眼睛来回转，哪有空理会他。
“才成婚第一日就来我府中，传到外面，你把我的脸面置于何地？”她依旧低头算账，话狠却半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
赵琛随意拿了本账本翻阅，应和道：“难道以后你我见面，都要找个隐秘之处避着人来？”
这话越说越奇怪，伏贞勉强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赵琛把账本扔去一边，说清来意：“复定河下三州已是囊中之物，只是永安固若金汤，军政财三权全掌于李虞崔等世家手中，实难攻破，我不准备在永安浪费时间了。”
他说起正事，伏贞才停下手里的活看去，她在人前总是笑意盈盈，在赵琛面前多是面无表情，现下也是瘫着个脸，坐着听他细细道来。
“世家是不会承认赵渝这个继承人的，我已不做兵不血刃完成继承的白日梦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只准备发兵勤王。”
伏贞提起的嘴角很快放下，似在嘲讽：“可依你现在的兵力，恐还没有勤王的本事。”
她说的正是如此！
赵琛两手撑在案上看她：“所以我才需要你从中协助！”
她慵懒地倒在椅背，环抱双臂看他，求人的姿态和被人求的姿态果然不一样。
“永安被随、宣二州相围，二州富庶，尤其在你叔叔伏旷手下已是登峰造极。”
“可我叔叔早死了，赵家把我族人杀个干净，如今二州再富庶，也与我无半点关系。”
赵琛久久无话，他缓缓摇头，终道：“伏旷当真没有反心？”
伏贞亦毫不示弱，两手重重拍在案上，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压低的不止声音，还有那股藏于胸中许久，今日才被引出的怨气。
“有反心又如何！天底下难道只有赵家能做皇帝！”
赵琛已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果然，父亲没有猜错，伏家忠义，可伏青阳忠心百姓，伏旷忠心南齐，他们唯独不忠心赵家。
“当年你叔叔筹谋已久，没想到终被皇上占尽先机。如今你认与不认，这天下都是由赵家的。阿珍，莫要
浪费你叔叔心血，他想将江山换主，不过也是想大齐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而赵渝，他会是个好皇帝。”
“我今日去看了陛下，看他气色，身子早已被丹药毁了，他却不知自己时日无多，还想着要扶赵渝上位，自己做太上皇。三月之内皇上暂不可驾崩，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话说完赵琛便走了，才出门，便听到瓷器砸碎的声音。
赵琛回了王府，婢女过来，说王妃等着他用饭。
他还有些没适应家里多了个女主人，又因与伏贞说了那番话，心里不舒服，当即想要拒绝。
可念起她才嫁进府里，若因他之缘故让府中之人轻慢了她也不好，便还是耐着性子去了。
等见到赵琛，李岁云才知道自己愿意等他，无论等多久，只要他来，等多久都值得。
许是在雁州历练过，她见赵琛用饭不如那些贵族子弟斯文，如他做事一样干脆利落，便挟公筷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见饭碗里多了块肉，赵琛想了一下，还是道：“多谢……夫人。”
听到那声夫人，岁云羞涩地低下头来，碗中的桂花蜜藕哪里有她心里甜。
婚后第三日，赵琛陪岁云回门。
见他与家中哥哥弟弟说笑自然，仿佛一家人一样，岁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不满了。
正高兴时，母亲将她喊去康园，祖父坐于主位，一脸严肃看她，母亲退了出去，留祖孙二人讲话。
平日祖父甚少和孙女说话，李岁云心惊，不知道因着何事祖父找她。
等半炷香过后，再走出康园，岁云脸色煞白，深思恍惚，母亲拉着她的手，说道：“听你祖父的话，不可违背。”
她低下头，没有回答。
为何……为何要她监视自己的丈夫，为何要她在丈夫和家人之间做一个选择，既嫁给赵琛，她应当也是赵琛的人了啊！
离开李家时，她上马车，心神不稳，差点踩空，从车上掉下来，赵琛一把抱住人，岁云看他一眼，这才专心上车。
不知道她脸色怎么一下子变得不好，赵琛跟着上了车，还是说道：“闭眼休息一会儿，若是还不舒服，我让管家请大夫来。”
岁云不顾心中那点矜持，一头埋进赵琛怀中。
迷迷糊糊间，随意伸出的手不小心打在一个柔软的地方，一个惊醒过来，他猛地直起身子，转头看去，娇羞的女子拉扯着被子也随他坐了起来。
红帐喜床，烛火高照，他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是他新娶的王妃。
李家二房嫡女，父亲乃南齐大司农令，掌管国库，于他前途有利。
他直愣愣地盯着女子，叫面前的少女越发不自在，只咬着红唇将头转向一边，不给他看。
不知怎的，弟弟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莫说喜欢她，你都没有见过那李家姑娘，怎么就肯娶呢？”
他心神恍惚，轻笑中尽是无奈。
若是喜欢一人才能成婚，那他便要孤寡一生了，从未没有为情所困的年纪，以前不会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的婚姻早早成了与老天交换的筹码。
不止他，赵渝也要与他走上一条路，将来他也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下子嗣，不断延续家族的荣光。
赵琛收回眼神，没注意新娘眼中的失落。
原来，他没有认出自己。
他将红烛吹灭，室内不曾黑暗，月光皎洁，从窗子外流淌进来。
他慢慢抱着面前的人，察觉到她并不抗拒，这才拥着她躺下。
少女闭上眼睛，睫毛却如两扇小扇子一样不停抖动，她猜他会吻她，猜自己并不讨厌他的接触，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接着，额头是湿润的亲吻，她闭上眼，亦拥抱着他。
李岁云醒来时，就见赵琛已经穿着衣服了，她坐起身来，喊侍女进来服侍丈夫。
赵琛止住，对她道：“免了，我向来不喜旁人服侍这些事。”
岁云听了，赶紧起来要亲自服侍他，可才起身，身子酸得她又坐了回去，咬着牙下了床，要给赵琛理衣。
赵琛摇摇头，让她再去休息会儿。
“王府中没有长辈，倒省每日早晚请安的麻烦，你再睡会儿去。”
岁云怎么肯，她不愿给赵琛留下懒惰的印象，更后悔那天在市井与他同抢那块玉牌，当时她那样凶悍，还是不要教他记起自己来才是。
十七岁的姑娘情思初起，却不知面前是个油盐不进的。
他待她恭敬有礼，他待她也只能恭敬有礼。
她是李家的女儿，他怎么会付出真心？
“陛下允你休息三日，你这是要去哪里？”话才说完，岁云就有些后悔了，男人好像都不太喜欢妻子束缚他们。”
她不自知地扯着赵琛的衣服，又急急道：“是我多问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早去早回就可。”
赵琛扫了一眼抓着他衣服的手，只往后走了一步，避开她的接触，他道：“是我疏忽了，只是陛下早已诏我今日入宫商谈政事，午时便回。”
原来是陛下找他有事，岁云不敢再耽误，这才放了他，见夫君转身离开，她又在后头赶紧喊了一句：“我等你回来用午食。”
赵琛轻嗯了一声，出了房门。
他一出去，陪嫁的侍女纷纷进来，一个屋子就站了六个侍女，有为她拿衣的，有为她擦脂抹粉的，有为她洗漱的，有为她穿鞋的，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与她关系最亲密的还是那个叫媚晴的侍女，上身穿着蓝色褙子，长裙摇曳，身形瘦弱。
那是自小与她长大的人，是家中养大的奴婢，足够的忠心。
梳洗完毕，李岁云带着一众丫鬟在王府闲逛，她从未觉得如此自由。
李家要比王府大，可李家人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堆，即便是嫡女，可却不是家里的主人，自小便知道自己是要嫁出去的，只向往着婚后能比做女儿时自由些。
现在梦想成真，她的夫君哪一处都让她挑不出毛病来，甚至，她能感觉到自己心悦他。
他家中人少，唯有一个弟弟远在雁州，免了妯娌间的吵闹，免了婆婆的打压，这样大的王府，只她一个女主人。
李岁云悠闲地走着，右手轻轻摸着小腹，只要她再为爱人诞下他们的子女，那她便是此生无憾了。
赵琛从宫里出来后没有回王府，先去了周家找伏贞。
小厮引他进来，到了小花园，便看见世瑜抬着红缨长枪练武。
他当即抽出一杆长枪与世瑜对打，不出三招，小儿长枪落地，甩着右手却没有喊疼，只惊喜地看着来者，响亮地喊了一声琛哥。
听说昨日是他大喜之日，世瑜本以为嫂子会带他去王府赴宴，没成想嫂子不去，在家守着他写字。
“琛哥，你是来找我嫂子的？”
赵琛摸摸他的头：“以后教你练几招，免得以后被人欺负了去。”
管家引他进了书房，女人算盘正打得当当响，案桌上是高高摞起的账本，眼睛来回转，哪有空理会他。
“才成婚第一日就来我府中，传到外面，你把我的脸面置于何地？”她依旧低头算账，话狠却半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
赵琛随意拿了本账本翻阅，应和道：“难道以后你我见面，都要找个隐秘之处避着人来？”
这话越说越奇怪，伏贞勉强抬起眼皮看他一眼。
赵琛把账本扔去一边，说清来意：“复定河下三州已是囊中之物，只是永安固若金汤，军政财三权全掌于李虞崔等世家手中，实难攻破，我不准备在永安浪费时间了。”
他说起正事，伏贞才停下手里的活看去，她在人前总是笑意盈盈，在赵琛面前多是面无表情，现下也是瘫着个脸，坐着听他细细道来。
“世家是不会承认赵渝这个继承人的，我已不做兵不血刃完成继承的白日梦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只准备发兵勤王。”
伏贞提起的嘴角很快放下，似在嘲讽：“可依你现在的兵力，恐还没有勤王的本事。”
她说的正是如此！
赵琛两手撑在案上看她：“所以我才需要你从中协助！”
她慵懒地倒在椅背，环抱双臂看他，求人的姿态和被人求的姿态果然不一样。
“永安被随、宣二州相围，二州富庶，尤其在你叔叔伏旷手下已是登峰造极。”
“可我叔叔早死了，赵家把我族人杀个干净，如今二州再富庶，也与我无半点关系。”
赵琛久久无话，他缓缓摇头，终道：“伏旷当真没有反心？”
伏贞亦毫不示弱，两手重重拍在案上，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压低的不止声音，还有那股藏于胸中许久，今日才被引出的怨气。
“有反心又如何！天底下难道只有赵家能做皇帝！”
赵琛已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果然，父亲没有猜错，伏家忠义，可伏青阳忠心百姓，伏旷忠心南齐，他们唯独不忠心赵家。
“当年你叔叔筹谋已久，没想到终被皇上占尽先机。如今你认与不认，这天下都是由赵家的。阿珍，莫要
浪费你叔叔心血，他想将江山换主，不过也是想大齐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而赵渝，他会是个好皇帝。”
“我今日去看了陛下，看他气色，身子早已被丹药毁了，他却不知自己时日无多，还想着要扶赵渝上位，自己做太上皇。三月之内皇上暂不可驾崩，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话说完赵琛便走了，才出门，便听到瓷器砸碎的声音。
赵琛回了王府，婢女过来，说王妃等着他用饭。
他还有些没适应家里多了个女主人，又因与伏贞说了那番话，心里不舒服，当即想要拒绝。
可念起她才嫁进府里，若因他之缘故让府中之人轻慢了她也不好，便还是耐着性子去了。
等见到赵琛，李岁云才知道自己愿意等他，无论等多久，只要他来，等多久都值得。
许是在雁州历练过，她见赵琛用饭不如那些贵族子弟斯文，如他做事一样干脆利落，便挟公筷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
见饭碗里多了块肉，赵琛想了一下，还是道：“多谢……夫人。”
听到那声夫人，岁云羞涩地低下头来，碗中的桂花蜜藕哪里有她心里甜。
婚后第三日，赵琛陪岁云回门。
见他与家中哥哥弟弟说笑自然，仿佛一家人一样，岁云对自己的人生没有不满了。
正高兴时，母亲将她喊去康园，祖父坐于主位，一脸严肃看她，母亲退了出去，留祖孙二人讲话。
平日祖父甚少和孙女说话，李岁云心惊，不知道因着何事祖父找她。
等半炷香过后，再走出康园，岁云脸色煞白，深思恍惚，母亲拉着她的手，说道：“听你祖父的话，不可违背。”
她低下头，没有回答。
为何……为何要她监视自己的丈夫，为何要她在丈夫和家人之间做一个选择，既嫁给赵琛，她应当也是赵琛的人了啊！
离开李家时，她上马车，心神不稳，差点踩空，从车上掉下来，赵琛一把抱住人，岁云看他一眼，这才专心上车。
不知道她脸色怎么一下子变得不好，赵琛跟着上了车，还是说道：“闭眼休息一会儿，若是还不舒服，我让管家请大夫来。”
岁云不顾心中那点矜持，一头埋进赵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