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每根柱子都用金箔包边装饰,浓厚的幽香夹着淡淡的桂花酒香。

    “老板,这是四喜酒馆新酿的桂花酒。”

    茶壶的壶嘴是用金子雕刻的锦鲤鱼嘴形状,身穿红色衣裳的女人慵懒地倚靠在太妃椅,看着冒着淡淡热气的美酒从壶嘴倒出,掀开眼皮看向丁小二:“高川死了?”

    “嗯。我亲眼见丁冬至杀掉他了。”

    女人拿着酒杯,微抿一口:“高川已经被京城万府的人盯上,不早点解决的话,肯定就暴露我们了。有谁去救他吗?”

    丁小二把快要燃尽的线香续上:“万里云。”

    女人画了一条加粗的朱砂红眼线,眼角轻佻时,妖气卷着妩媚,浑然像一只修炼多年的九尾狐妖。

    “哦,那小子……用情挺深。”

    她拂了一下衣袖,重新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听说许小满来了?”

    丫鬟:“嗯,不过是跟小乞丐进房。”

    女人觉得乞丐,掀开眼眸看丫鬟。

    丫鬟:“唐今然来了。”

    女人没再说话,但越是不说话,证明越有事。

    丫鬟默默把另一款安神线香也点上,这款线香飘出来的烟是沉静的木质沉香,闻了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紧绷的神经,但跟房间呛鼻的浓香相撞,显得格格不入。

    女人轻叹一口气。

    她不喜欢这款线香,轻掩鼻底:“别点了……现在闻到我的香味,都以为是不留香。够了,他来干嘛?”

    丫鬟闻言便把线香熄灭:“说丁冬至想见你。现在他利用丁冬至把朱岁颐和林奕关系搞僵,他日林奕与万千金成婚后,你就意思见一下,安排人杀掉即可。跟当年一样。”

    丁小二一顿。

    女人淡淡地嗯了声,掸了掸衣裳,要了没温的桂花酒,“朱岁颐太碍事了,跟她娘一样。烦死了,阻碍我发财。找个机会也杀了。”

    丁小二面无表情,眼神无波无澜盯着这位四喜酒馆老板朱心弦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同一个人,当然长得像。

    丁小二弯腰:“老板,可能不好办。”

    “为什么?”

    “朱岁颐跟林少爷圆房了。现在林少爷报官说自己失身了,寸步不离守着朱岁颐。”

    女人一下就怒了,扫掉桌上的瓶罐,仇恨烧满理智:“给许小满传话,立刻杀掉朱岁颐。”

    丫鬟淡定地打扫残局:“丁小二,你顺便出去说一声吧。”

    丁小二点头,跟丫鬟交换一个眼神便退出客房。

    这个深藏在如风客栈后的独栋雅居,屋顶高耸的鹿角像戳破黑夜,把月光据为己有。

    丁小二看向藏在暗处,对上与自己一样藏着愤怒的眼神,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帮掌柜送水给许小满,留下要杀掉朱岁颐的口信,但逃跑时被小乞丐捉个正着,跟他到西院的丁冬至立马出招。

    小乞丐担心许小满,立马大喊许小满。

    ……

    明亮月光洒落在每一个屋檐,四个身影踏着瓦片追逐回到泷镇。

    小乞丐看准时间,掏出飞刀朝着前方身影飞去。

    丁小二一个跟斗跳落屋檐,成功躲过一把飞刀,但还是没夺过许小满紧接射过来的飞镖。

    飞镖涂满麻药,丁小二动作一顿摔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隐藏在黑夜中的一道身影带走。

    三人跳下来,发现只有几滴血液。

    小乞丐懊恼地捶了一下墙壁:“可恶,这都让他跑掉了。”

    丁冬至装模作样:“前面就是梦鲤楼了。回去通知老大和林少爷。”

    许小满气喘吁吁地点了点头,抬眸见小乞丐气息平稳:“你怎么一点都不累?”

    “多运动。”小乞丐瞟她一眼,确认她没有受伤,想到二人刚用另类的方式解决那个需求,率先走到前头。

    想到丁冬至站在那,又回头把她带走。

    “你要我负责,我就负责。”小乞丐轻声说。

    许小满脖子都红了,瞥丁冬至一眼:“谁要你负责。”

    “是小满的声音吗?”

    朱岁颐从巷子走出来。

    小乞丐探头去看巷子,“朱捕快怎么在那出来,那里是死胡同。”

    林奕无声地出现在眼前,把小乞丐吓了跳起来:“老大,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跟鬼似的。”

    “追踪到这就没了?”林奕没头没尾地问一句。

    小乞丐一手撑在墙壁,一手捂住被吓得怦怦乱跳的胸口,偷瞄许小满一眼:“对呀,不过中了小满的麻醉飞镖,已经跑不远。挨家挨户搜还是?”

    朱岁颐不解:“麻醉飞镖?”

    许小满点头,在腰封中抽出两个飞镖递给朱岁颐。

    跟电视剧上的一样呢。

    朱岁颐好奇地摸多几下,手指碰到边角时,被林奕喝住:“有麻醉剂的。”

    “又没划伤,小满,你怎么有这么多麻醉飞镖?”朱岁颐把飞镖还给许小满。

    许小满:“京城万府有一个专门制作麻醉剂的部门,为了敌人中了我的镖就被制服,我就涂了一些麻醉剂上去。”

    这个朝代制作麻醉剂是提取仙人掌的汁液。

    简青禾交出贾小伞的赃物时,就有仙人掌。一般人都不会把仙人掌当做赃物,说明简青禾懂仙人掌的作用。

    感觉一切都回到原点。

    朱岁颐若有所思地听着小乞丐把追踪经过复述,听到他和许小满被喷迷魂烟,立马扭头看许小满。

    许小满挠了挠后颈,羞了一脸。

    不会吧。

    朱岁颐拉着许小满走在后面,林奕转头看朱岁颐,朱岁颐摆了摆手:“女生聊天,男生退下。”

    林奕抿了抿嘴角:“我不听你们的,你们走去前面,我跟着你们,我只是确保你的安全。毕竟朱捕快还是敌人的眼中钉,除掉你这个眼中钉,府衙就是一盘散沙,他们能任意所为。”

    “话说,老大和朱捕快怎么会在这呢?乌漆嘛黑的。”小乞丐突然又把话题扯到凭空出现的两人身上。

    朱岁颐原本还在嫌弃这三个阴魂不散的男人,闻言一顿,清澈眸底闪过几分心虚:“我跟林少爷去高川房间检查时发现一个可疑身影闪过,就追到这里来了。”

    两人出现的时候气息是有点不稳。

    小乞丐追问下去:“你们有碰到什么人吗?”

    “你们算吗?”朱岁颐舔了舔发麻的唇瓣:“那个人太狡猾了,把我们引入了死胡同。”

    小乞丐还想问什么,被林奕压住肩膀,阻止住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发现可疑的话还会站在这跟你唠吗?你回去画一下你看到的画像,准备挨家挨户搜人。这个人肯定跟不留香脱离不了关系。”

    “我觉得我们中的不是迷魂香子,是一般的迷魂药。”

    巷子里的光很暗,安静到能听见位于围墙滴落下来的水滴声,巷口是热闹吵杂灯火通明的澄心湖市集,一动一静,一光一暗,形成鲜明的对比。

    朱岁颐听到时就觉得他们中的不是迷魂香子。

    她跟林奕行房事的时候,会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出来,万悦溪说是解迷魂香子时散发出来的。

    现在朱岁颐都能闻到两人身上还残留着这股淡淡的幽香,而小乞丐和许小满只有一股香味,闻久了还会有点头晕。

    小乞丐想到一个关键的线索:“但这股香味跟高川遇害那晚厢房里飘出来的很像。”

    朱岁颐凑近许小满肩膀,用力地闻了两下:“嗯,不一样。”

    今晚与高川被害那晚的香味不一样。

    “是谁派高川过来的呢?目的是什么呢?算了,先把这个人找出来。”

    林奕点点头,表示认可:“好。”

    一行人穿小路回府衙,这一路都很黑。

    朱岁颐用戏谑的语气跟林奕说:“可惜不是不留香了。”

    “林少爷,加油。”

    林奕在黑暗中用尾指勾住朱岁颐的中指,嗓音低低,带着一丝丝笑意:“你最好是真心给我加油。”

    朱岁颐心跳漏了一拍,强撑着清冷高贵的脸:“当然。”

    林奕的笑声在风中更加明显,在即将走过有光的地方,朱岁颐甩掉林奕的手指:“有人。”

    “呵。”林奕蜷缩一下手指,“甩得真快。”

    他真得不怕别人听见吗?

    五个人回到府衙。

    衙差都笔直站在公堂之上,有几个似乎都不习惯这种庄严场面,只是站了几分钟军姿就有点站不住的感觉。

    朱岁颐站在他们前面,无奈一笑,就不能找些专业的临时演员过来吗?

    林奕目光威严,见朱岁颐在旁边笑了笑,眸光微闪,有一股柔情爬上眼眸。

    “时间紧凑,就不跟你们解释太多。你们分别跟阿丁、小满和小乞丐挨家挨户搜。朱岁颐跟我走上路找人。”

    命令下来时,四个人有三个人有不同的意见。

    上路,是什么路?

    朱岁颐率仰头看眼天空:飞檐走壁吗?我不会武功呀。

    林奕严肃眼神隐隐透漏出一个暧昧的信息:我背你。

    朱岁颐假装没看见:“林少爷,我觉得这个安排非常不妥。现在镇民还不知道京城万府已经介入命案调查,捉拿朝廷通缉犯不留香,我怕小乞丐上去拍门会被人泼水。”

    林奕抬抬下巴,指着几位衙差:“带着他们还会被泼?”

    朱岁颐:“……”

    许小满走到丁冬至跟前:“我跟你?”

    丁冬至:“随便。”

    许小满赌气地鼓鼓腮帮,走到朱岁颐跟前:“岁颐,我跟你走上路。”

    朱岁颐犹豫两秒,点头说好,忍不住问:“上路不会是我理解的在屋顶上跑吧。”

    许小满没什么力气,点点头:“你不会武功没关系,我拉你就好。居民区那边的屋檐都是连在一块的,我拿绳子绑着你,带你走就行。”

    “……你们打算搜到天亮?”站在一旁的林奕见朱岁颐认同地点头,准备跟他申请的时候,他无波无澜地开口,说话时紧盯着朱岁颐。

    朱岁颐假装没看见。

    这个人把心思都写到脸上,怎么谈地下情。

    她很后悔跟林奕提出谈地下情的建议了。

    如果知道林奕会答应,她肯定就不提了。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朱岁颐站在阳台栏杆挑逗林奕,“敢吗?”

    林奕跨步走到朱岁颐跟前,嘴角永远都是微微上扬,朱岁颐曾一度觉得这是上位者谈判的表情。

    朱岁颐本能地往后退,腰抵在栏杆,林奕直抵到眼前,双手放在朱岁颐腰两侧的栏杆,姿势桀骜,十分不好惹地往下凑。

    “说清楚,试什么?”

    朱岁颐大大方方地勾住林奕的脖子:“试着当情人,敢不敢?”

    一起死,谁怕谁。

    死和占男人便宜中选择,朱岁颐选择了后者,准备跟贴上那个温温热热的薄唇,见林奕倏地抬头。

    “谁?”

    朱岁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一道身影在旁边厢房的阳台出现,跳落到地。林奕搂着她就一起往下跳。

    喂、她不想死,更不想跟林奕一起死。

    平稳落地后,林奕背起朱岁颐就往巷子里追,朱岁颐敏锐地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不留香的味道。”

    幽香在晚风中浮动,林奕分不太清,只觉得这股香味是朱岁颐身上散发出来,只能顺着朱岁颐指的方向追,走到巷子死胡同。

    “呃…..”朱岁颐一时尴尬,落地原地转圈:“怎么就不见了?”

    “我真得......喂,唔......林奕,你属狗的吗?”

    “是呀,我属狗。”

    林奕隔着衣料咬着朱岁颐的锁骨,用牙齿在解朱岁颐的纽扣,嘴唇时不时碰到细腻的肌肤,温热气息喷到朱岁颐的颈脖,不断交缠两人的呼吸。

    朱岁颐被迫仰起头,准备捉着林奕的头发来一个暴击,尝试好好跟他讲道理来达到目的,但她见屋顶站在一个人,穿着黑行衣戴着脸巾,只露出一双明眸,眼尾上挑,似乎在笑。

    娘?

    林奕感受到朱岁颐紧绷的身子,仰头问:“紧张?”

    朱岁颐不想被林奕看到不留香,踮起脚尖,双手捧住林奕的脸,吻上他的唇:“没……”

    两人呼吸交缠。

    朱岁颐听到一声闷哼,加重两人的吻,用啧啧暧昧水声掩盖过紧急救援声以及撤退的脚步声。

    “大家拿着这个画像搜,这个人右边手臂受伤了。大家搜的时候留意一下有无血迹。”

    小乞丐把嫌疑人的画像大概画了出来,虽然是蒙面的,但是朱岁颐一眼就认出是丁小二。

    怎么会是他呢?

    “这个人受伤的话,有可能会去医馆的地方求医。小满走吧。”

    朱岁颐必须要甩掉林奕回朱府,如果他们追踪的是丁小二,不留香肯定带丁小二回朱府治疗了。

    现在唐今然在朱府,不留香过去就是自投罗网。

    “不放心的话,小乞丐也跟我一块呗。这样我就不用带衙差了。”朱岁颐再添一句:“我们三个去搜镇上的医馆。”

    不等林奕拒绝,许小满已经拉着朱岁颐往外跑:“不要小乞丐一起啦。”

    两人连跑带滚出到府衙大门,见林奕没有派人追上来,两人才放慢脚步。

    朱岁颐平缓气息,拍了一下许小满,笑问:“你跟小乞丐那啥了?”

    许小满涨红了脸:“别说了,丢脸死了。”

    “说说嘛。”

    许小满左右看眼,凑近朱岁颐耳边。

    朱岁颐倏地睁大双眼:“你……你要杀我?”

    许小满已经从腰带中掏出两枚飞镖:“对。”

    “要怪就怪,你没想起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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