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愣神间，面包车开过一片竹林，终于来到目的地。
甘遂没有多说，下车很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下车吧，我替你们安排了房间，可以先去稍作休整，不着急。”
辛言着急忙慌从另一侧先下车，当即就要跪倒在甘遂面前，膝盖却忽然被什么力量阻挡，想跪跪不下去，不尴不尬僵在半空。
甘遂温和地说：“我还受不起，小少年，你的事也容后再说，先跟段姐姐去休息吧。”
辛言嘴角抽搐：“她才不是我姐姐！”
段青懒得理他，她的任务就只是把人带过来，此后他能有什么造化，就看他自己了。
陆长松已经下车，在旁边背着手像个老干部似的巡视，半天后来一句：“你们这变化也不大嘛。”
甘遂呵呵：“您快去休息吧，睡神。”
开车的小道士做了个手势：“三位，请吧。”
小道士看着年纪跟小重阳差不多，但气质稳重许多，段青不由感叹：“看来这青云观的规矩还蛮严严格的，不愧是世家大族，跟东桓比起来就是不一样哈。”
陆长松嗤道：“都是面子工程，虚伪。”
辛言也在一边哧道：“你这男人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这么恋爱脑，就不让她说一句不好。”
段青：“……”她一巴掌拍在辛言后脑勺：“有你什么事！”
小道士路过一片花林，来到深处的一栋房子前，拿出三把钥匙：“这边挨着的三个房间就是为三位准备的。”说完他又看向段青和陆长松：“两位，因为青云观修全真，男女有别，所以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请勿介意。”
段青满头问号，“不是，我要介意什么？”
小道士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陆长松没说什么，嘴里嘟囔着“困死了”便随意选了房间进去，留下段青和辛言两个人。
辛言想伸手拿钥匙，段青手掌往回一收，严肃道：“我问你。”
“什么？”
段青：“你觉得我跟陆长松是什么关系？”
辛言想强行从她手里拿到钥匙，结果没成功，只好撇嘴道：“还能是什么关系，不就那种、那种关系嘛。”
段青眯起眼睛：“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辛言觑着眼睛，找准时机再次偷袭，段青反应自然比他快得多，于是他再次失败。
两次想拿钥匙没拿到，辛言怒道：“不就是你凭借美色勾/引他，然后他个恋爱脑抵抗不住诱惑所以成为你的钱包和刀的关系吗！”
段青手一松，把钥匙甩给他。
辛言终于拿到钥匙，气呼呼离开。
留下段青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
一上午安安静静，段青有些心浮气躁，洗了个澡后躺在房间床上，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敲门。
还是早上那个小道士，弯腰很有礼貌地说：“道友，掌门请你们去午宴。”
段青走出来，就见陆长松已经站在院子里，看着精神许多，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瞥过眼睛不看他，见到辛言，不免眼前一亮。
辛言在她面前一直是个小流浪汉的形象，此时洗过澡，换上了青云观准备的简单服饰，略有些长的头发被掠过脑后，露出白净的一张少年脸孔。
被她这样直勾勾盯着，辛言白生生的小脸忽然染上两朵红霞，两只手不知道往哪放。
段青鼻尖滑过青草气息，陆长松忽然推了她一下，说：“走啊，愣什么呢。”
“看着还挺清秀。”段青嘟囔一句，转身跟着陆长松离开。
辛言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看着他们背影，两人都没有回头，过几秒后，他才慢慢跟上去。
青云观规模比东桓更大，常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收寻有天分的普通人来做内门子弟，仅人数就不下千人，这次午宴却没有盛大的规模，只有掌门甘鸿和甘遂坐在饭桌旁。
小道士带他们到地方之后就退下了，陆长松上前拱手道：“梅牙弟子陆长松，见过青云掌门。”
段青也有样学样地上前拱手：“段青，见过掌门。”
甘鸿是个身量有些壮硕的中年人，眉眼与甘遂有些相似，气质看着随和，闻言摆摆手，笑呵呵说：“无需这些客套，随意坐。”
等两人入座，辛言见没人管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看向段青，后者却没有看他，已经自顾自在打量桌上的饭菜。
好在甘遂说：“你坐我旁边来。”
辛言脚下挪动几步，最终有些拘谨地坐到了甘遂旁边。
众人落座，甘鸿先开口道：“长松，几年未见，你的气质也是成熟了许多啊。”
陆长松笑道：“跟着师父到处游历，不能常来看望掌门，望掌门恕罪。”
“这说的什么话！”甘鸿摆手：“梅牙老儿心怀天下，是我们都仰望的存在啊，当年那件事，要不是他接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陆长松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段青心中略感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倒是甘遂又看了她一眼。
段青：……这人技能那么逆天，还能不能好了！
甘遂呵呵笑出来，摇摇头道：“看来段姑娘还不知道当年那件事。”
甘鸿于是也向段青看来：“哦？听说你曾经在浮屠门待过一段时间，怎么对江湖上这些事都不知情吗？”
段青皱起眉，还不等她在心里琢磨这语气怎么回事，陆长松已经说：“掌门，阿青她加入浮屠门是被迫，这些年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您这么说话不合适吧。”
他这话一出，现场气氛明显紧张起来，甘鸿稳坐原位，神情不变，陆长松嘴角带笑，眼神却有点冷。
还是甘遂打圆场道：“哎呀，这是闹什么呢。”
他先是用手肘顶了顶甘鸿的胳膊，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才看向段青道：“段姑娘，抱歉，我爹因为至道玄寂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
段青挑挑眉，没说什么。
甘遂继续道：“既然我们能把你们请到山上，想必也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吧。”他看向陆长松：“所以，长松，我们要怎么做？”
陆长松抬起手，右手手腕处，亮起一道光云流转的金符。
这一次，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甘鸿甘遂不由露出震惊神色，许久后才说：“这就是至道玄寂？”
“五道果的金符只有拥有者本人能看到，而至道玄寂不仅可以看见别人的金符，还可以控制金符，想让谁看见都行。”
甘遂感叹道：“不愧是至道玄寂。”
陆长松淡淡道：“既然看见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段青听得云里雾里，又很不喜欢这种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只有自己蒙在鼓里的感觉，便故意在心里拼命想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甘遂果然看向她，笑道：“其实我们青云观能够这样，还是得益于当初的梅牙老爷子。”
陆长松看向段青，解释道：“当年，我师父接过一个南岛的委托。”
也就是最终直接导致梅牙仙逝的那个委托。
南岛这户人家，不知在做生意的过程中得罪了哪条道上的人物，被下了极为恶毒的诅咒。
这诅咒格外霸道，修道界不是无人可解，只是帮了他们就意味着有被诅咒传染的风险，于是哪怕这户人家开价再高，整个修道界也没有人愿意接。
只有梅牙，带着陆长松一路从京城飞到南岛，义无反顾地替这家人解除了诅咒。
而在那之前，南岛人家刚刚求助到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名气最大的青云观，却被拒之门外。
梅牙听闻消息赶到青云观的时候，家主已经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南岛。
彼时那家主却依然没有放弃，并且因为最后求助的青云观也拒绝了他，被诅咒日夜折磨，整个人日渐陷入癫狂，暗地里搞了些阴邪的手段想报复社会。
好在梅牙及时赶到，帮家主解除诅咒的同时，还顺手帮助青云观化解了劫难。
陆长松仍然记得，当年梅牙被诅咒反噬，拖着病体带他回来青云观，道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他质问甘鸿，得到五道果的力量，却为何不利用这份力量匡扶正义，任由普通人被修道界遗留的恶意中伤。
甘鸿心有愧疚，却不后悔，只说，就当青云观欠他梅牙一个人情。
梅牙却冷笑道，我不需要人情，只是你掌握五道果这么多年，就没有发现它的缺点吗？
说到这，陆长松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不再说话，气氛沉寂片刻，甘遂接过话头继续道：“当年因为那件事，梅牙师父告诉了我们关于五道果的真相。”
段青忍不住插嘴道：“什么真相？”
甘遂说：“世分五道果，本来只是修道之人按照道行高低获得的五种果报，但千百年前，有高人悟出这五种功法，也给他们取名为五道果，这并不是巧合。”
“是因为，果报分高低，五道果的功法也分强弱。其中至道玄寂，对应的就是五道果中最上之果，无为果。”
“既然是最上之果，却失传近百年，是有人刻意为之，也是因天道要让五道果消失。”
甘遂叹息一声：“如今世间灵气凋敝，世间万物共生平衡，五道果原本就不应该再存在，但世人贪婪，想尽办法将这些功法留下传承，使得名门正派却越发走上歪门邪道。”
段青想到叶家对她做下的事，可不就是因为想要五道果永远在叶家继承下去吗。
“但天道不允，世人再怎么挣扎，又如何争得过天道呢，”甘遂看了一眼自己的掌门爹，见对方没有异议，才继续说：“如今拥有五道果的人家，都有少子、甚至无子之痛。”
段青：“啊？”
辛言忍不住说：“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有那个什么道果的人，都不孕不育？”
甘鸿脸色瞬间黑下来，狠瞪他一眼。
陆长松哈哈笑道：“童言无忌！”他看向辛言，似乎很满意他让甘鸿吃瘪，“倒也不至于不孕不育，只是少子，或者即便生下孩子，也难以有继承五道果的天分了。”
段青这时候终于听明白了，她说：“所以，甘遂也有这个……问题，因此你们已经放弃传承五道果，转而想要摆脱这个功法？”
甘遂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他还是说：“也可以如此说。”
辛言一直在当透明人，好不容易参与进话题，忙接着说：“那不是还有很多办法生孩子嘛，这年头，想延续血脉还不简单？比如试管啊啥的……”
甘鸿绷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吼道：“你以为天道的事现代科技能解决？”
甘遂赶紧抓住他掌门爹的手臂说：“冷静冷静。”他安抚好甘鸿，竟然还跟辛言解释：“这种方法当然有人尝试过，让你来我们这的那个叶若灵，就是这么出生的。”
段青顿时幸灾乐祸：“哦，所以叶家掌门叶飞，他不孕不育啊。”
“那叶若灵天生体质虚弱，常年生病，也是因为这个？”段青问。
甘遂点头：“对，当初梅牙老爷子跟我们提起这回事以后，我们也曾联络过除了浮屠门以外其他几位五道果的持有者，很隐秘地告知他们这件事，但……”
陆长松淡淡道：“世人贪婪。”
段青明白了。
世人贪婪，于是哪怕得知五道果到如今恐怕再难以为继，也依然硬着头皮、不择手段地要延续它。
“那你们就没告诉他们，至道玄寂就算能强行让人习得五道果，既然天道不允，又有什么用？”
甘遂摇头，“不相信的人，哪怕知道这个真相，也会想要放手一搏。”
他在段青产生疑问之前，摊手解释：“我们相信，一是因为当年梅牙老师父带我们入内观看到了五道果终将消散的结局，二则因为，我们青云观，原本靠的就不是这五道果。”
也是，青云观是修道界融入普通世界最深的门派，甚至是普通世界道教协会的创办者。观里的道士们还时不时在社交媒体上露一小手，偶尔有玩过头的，还被普通人理解为“特效”或者“剧本”，都不需要有关部门出手就解决了。
他们完全跟随了世界发展的脚步，甚至走到了前面，某种程度上，五道果这种能引起修道界腥风血雨的东西，其实对青云观的发展是一种阻碍。
了解了事情原委，段青脑子发懵，开始胡思乱想换脑。
她眼神飘过天上白云，飘过桌上精致的菜肴，最终落到陆长松身上。
五道果的拥有者会少子甚至无子，那他……
陆长松接触到她的眼神，整个人一僵。
“你想什么呢！”蓝天白云下，年轻的道爷怒吼出声。
甘遂没有多说，下车很绅士地替她打开车门，“下车吧，我替你们安排了房间，可以先去稍作休整，不着急。”
辛言着急忙慌从另一侧先下车，当即就要跪倒在甘遂面前，膝盖却忽然被什么力量阻挡，想跪跪不下去，不尴不尬僵在半空。
甘遂温和地说：“我还受不起，小少年，你的事也容后再说，先跟段姐姐去休息吧。”
辛言嘴角抽搐：“她才不是我姐姐！”
段青懒得理他，她的任务就只是把人带过来，此后他能有什么造化，就看他自己了。
陆长松已经下车，在旁边背着手像个老干部似的巡视，半天后来一句：“你们这变化也不大嘛。”
甘遂呵呵：“您快去休息吧，睡神。”
开车的小道士做了个手势：“三位，请吧。”
小道士看着年纪跟小重阳差不多，但气质稳重许多，段青不由感叹：“看来这青云观的规矩还蛮严严格的，不愧是世家大族，跟东桓比起来就是不一样哈。”
陆长松嗤道：“都是面子工程，虚伪。”
辛言也在一边哧道：“你这男人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这么恋爱脑，就不让她说一句不好。”
段青：“……”她一巴掌拍在辛言后脑勺：“有你什么事！”
小道士路过一片花林，来到深处的一栋房子前，拿出三把钥匙：“这边挨着的三个房间就是为三位准备的。”说完他又看向段青和陆长松：“两位，因为青云观修全真，男女有别，所以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请勿介意。”
段青满头问号，“不是，我要介意什么？”
小道士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陆长松没说什么，嘴里嘟囔着“困死了”便随意选了房间进去，留下段青和辛言两个人。
辛言想伸手拿钥匙，段青手掌往回一收，严肃道：“我问你。”
“什么？”
段青：“你觉得我跟陆长松是什么关系？”
辛言想强行从她手里拿到钥匙，结果没成功，只好撇嘴道：“还能是什么关系，不就那种、那种关系嘛。”
段青眯起眼睛：“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辛言觑着眼睛，找准时机再次偷袭，段青反应自然比他快得多，于是他再次失败。
两次想拿钥匙没拿到，辛言怒道：“不就是你凭借美色勾/引他，然后他个恋爱脑抵抗不住诱惑所以成为你的钱包和刀的关系吗！”
段青手一松，把钥匙甩给他。
辛言终于拿到钥匙，气呼呼离开。
留下段青站在原地，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
一上午安安静静，段青有些心浮气躁，洗了个澡后躺在房间床上，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敲门。
还是早上那个小道士，弯腰很有礼貌地说：“道友，掌门请你们去午宴。”
段青走出来，就见陆长松已经站在院子里，看着精神许多，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瞥过眼睛不看他，见到辛言，不免眼前一亮。
辛言在她面前一直是个小流浪汉的形象，此时洗过澡，换上了青云观准备的简单服饰，略有些长的头发被掠过脑后，露出白净的一张少年脸孔。
被她这样直勾勾盯着，辛言白生生的小脸忽然染上两朵红霞，两只手不知道往哪放。
段青鼻尖滑过青草气息，陆长松忽然推了她一下，说：“走啊，愣什么呢。”
“看着还挺清秀。”段青嘟囔一句，转身跟着陆长松离开。
辛言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看着他们背影，两人都没有回头，过几秒后，他才慢慢跟上去。
青云观规模比东桓更大，常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收寻有天分的普通人来做内门子弟，仅人数就不下千人，这次午宴却没有盛大的规模，只有掌门甘鸿和甘遂坐在饭桌旁。
小道士带他们到地方之后就退下了，陆长松上前拱手道：“梅牙弟子陆长松，见过青云掌门。”
段青也有样学样地上前拱手：“段青，见过掌门。”
甘鸿是个身量有些壮硕的中年人，眉眼与甘遂有些相似，气质看着随和，闻言摆摆手，笑呵呵说：“无需这些客套，随意坐。”
等两人入座，辛言见没人管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他看向段青，后者却没有看他，已经自顾自在打量桌上的饭菜。
好在甘遂说：“你坐我旁边来。”
辛言脚下挪动几步，最终有些拘谨地坐到了甘遂旁边。
众人落座，甘鸿先开口道：“长松，几年未见，你的气质也是成熟了许多啊。”
陆长松笑道：“跟着师父到处游历，不能常来看望掌门，望掌门恕罪。”
“这说的什么话！”甘鸿摆手：“梅牙老儿心怀天下，是我们都仰望的存在啊，当年那件事，要不是他接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陆长松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段青心中略感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倒是甘遂又看了她一眼。
段青：……这人技能那么逆天，还能不能好了！
甘遂呵呵笑出来，摇摇头道：“看来段姑娘还不知道当年那件事。”
甘鸿于是也向段青看来：“哦？听说你曾经在浮屠门待过一段时间，怎么对江湖上这些事都不知情吗？”
段青皱起眉，还不等她在心里琢磨这语气怎么回事，陆长松已经说：“掌门，阿青她加入浮屠门是被迫，这些年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您这么说话不合适吧。”
他这话一出，现场气氛明显紧张起来，甘鸿稳坐原位，神情不变，陆长松嘴角带笑，眼神却有点冷。
还是甘遂打圆场道：“哎呀，这是闹什么呢。”
他先是用手肘顶了顶甘鸿的胳膊，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才看向段青道：“段姑娘，抱歉，我爹因为至道玄寂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
段青挑挑眉，没说什么。
甘遂继续道：“既然我们能把你们请到山上，想必也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吧。”他看向陆长松：“所以，长松，我们要怎么做？”
陆长松抬起手，右手手腕处，亮起一道光云流转的金符。
这一次，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甘鸿甘遂不由露出震惊神色，许久后才说：“这就是至道玄寂？”
“五道果的金符只有拥有者本人能看到，而至道玄寂不仅可以看见别人的金符，还可以控制金符，想让谁看见都行。”
甘遂感叹道：“不愧是至道玄寂。”
陆长松淡淡道：“既然看见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段青听得云里雾里，又很不喜欢这种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只有自己蒙在鼓里的感觉，便故意在心里拼命想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甘遂果然看向她，笑道：“其实我们青云观能够这样，还是得益于当初的梅牙老爷子。”
陆长松看向段青，解释道：“当年，我师父接过一个南岛的委托。”
也就是最终直接导致梅牙仙逝的那个委托。
南岛这户人家，不知在做生意的过程中得罪了哪条道上的人物，被下了极为恶毒的诅咒。
这诅咒格外霸道，修道界不是无人可解，只是帮了他们就意味着有被诅咒传染的风险，于是哪怕这户人家开价再高，整个修道界也没有人愿意接。
只有梅牙，带着陆长松一路从京城飞到南岛，义无反顾地替这家人解除了诅咒。
而在那之前，南岛人家刚刚求助到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名气最大的青云观，却被拒之门外。
梅牙听闻消息赶到青云观的时候，家主已经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南岛。
彼时那家主却依然没有放弃，并且因为最后求助的青云观也拒绝了他，被诅咒日夜折磨，整个人日渐陷入癫狂，暗地里搞了些阴邪的手段想报复社会。
好在梅牙及时赶到，帮家主解除诅咒的同时，还顺手帮助青云观化解了劫难。
陆长松仍然记得，当年梅牙被诅咒反噬，拖着病体带他回来青云观，道袍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他质问甘鸿，得到五道果的力量，却为何不利用这份力量匡扶正义，任由普通人被修道界遗留的恶意中伤。
甘鸿心有愧疚，却不后悔，只说，就当青云观欠他梅牙一个人情。
梅牙却冷笑道，我不需要人情，只是你掌握五道果这么多年，就没有发现它的缺点吗？
说到这，陆长松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不再说话，气氛沉寂片刻，甘遂接过话头继续道：“当年因为那件事，梅牙师父告诉了我们关于五道果的真相。”
段青忍不住插嘴道：“什么真相？”
甘遂说：“世分五道果，本来只是修道之人按照道行高低获得的五种果报，但千百年前，有高人悟出这五种功法，也给他们取名为五道果，这并不是巧合。”
“是因为，果报分高低，五道果的功法也分强弱。其中至道玄寂，对应的就是五道果中最上之果，无为果。”
“既然是最上之果，却失传近百年，是有人刻意为之，也是因天道要让五道果消失。”
甘遂叹息一声：“如今世间灵气凋敝，世间万物共生平衡，五道果原本就不应该再存在，但世人贪婪，想尽办法将这些功法留下传承，使得名门正派却越发走上歪门邪道。”
段青想到叶家对她做下的事，可不就是因为想要五道果永远在叶家继承下去吗。
“但天道不允，世人再怎么挣扎，又如何争得过天道呢，”甘遂看了一眼自己的掌门爹，见对方没有异议，才继续说：“如今拥有五道果的人家，都有少子、甚至无子之痛。”
段青：“啊？”
辛言忍不住说：“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有那个什么道果的人，都不孕不育？”
甘鸿脸色瞬间黑下来，狠瞪他一眼。
陆长松哈哈笑道：“童言无忌！”他看向辛言，似乎很满意他让甘鸿吃瘪，“倒也不至于不孕不育，只是少子，或者即便生下孩子，也难以有继承五道果的天分了。”
段青这时候终于听明白了，她说：“所以，甘遂也有这个……问题，因此你们已经放弃传承五道果，转而想要摆脱这个功法？”
甘遂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他还是说：“也可以如此说。”
辛言一直在当透明人，好不容易参与进话题，忙接着说：“那不是还有很多办法生孩子嘛，这年头，想延续血脉还不简单？比如试管啊啥的……”
甘鸿绷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吼道：“你以为天道的事现代科技能解决？”
甘遂赶紧抓住他掌门爹的手臂说：“冷静冷静。”他安抚好甘鸿，竟然还跟辛言解释：“这种方法当然有人尝试过，让你来我们这的那个叶若灵，就是这么出生的。”
段青顿时幸灾乐祸：“哦，所以叶家掌门叶飞，他不孕不育啊。”
“那叶若灵天生体质虚弱，常年生病，也是因为这个？”段青问。
甘遂点头：“对，当初梅牙老爷子跟我们提起这回事以后，我们也曾联络过除了浮屠门以外其他几位五道果的持有者，很隐秘地告知他们这件事，但……”
陆长松淡淡道：“世人贪婪。”
段青明白了。
世人贪婪，于是哪怕得知五道果到如今恐怕再难以为继，也依然硬着头皮、不择手段地要延续它。
“那你们就没告诉他们，至道玄寂就算能强行让人习得五道果，既然天道不允，又有什么用？”
甘遂摇头，“不相信的人，哪怕知道这个真相，也会想要放手一搏。”
他在段青产生疑问之前，摊手解释：“我们相信，一是因为当年梅牙老师父带我们入内观看到了五道果终将消散的结局，二则因为，我们青云观，原本靠的就不是这五道果。”
也是，青云观是修道界融入普通世界最深的门派，甚至是普通世界道教协会的创办者。观里的道士们还时不时在社交媒体上露一小手，偶尔有玩过头的，还被普通人理解为“特效”或者“剧本”，都不需要有关部门出手就解决了。
他们完全跟随了世界发展的脚步，甚至走到了前面，某种程度上，五道果这种能引起修道界腥风血雨的东西，其实对青云观的发展是一种阻碍。
了解了事情原委，段青脑子发懵，开始胡思乱想换脑。
她眼神飘过天上白云，飘过桌上精致的菜肴，最终落到陆长松身上。
五道果的拥有者会少子甚至无子，那他……
陆长松接触到她的眼神，整个人一僵。
“你想什么呢！”蓝天白云下，年轻的道爷怒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