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二人喝酒喝到天明,第二天段青倒头睡到傍晚,醒来时发现陆长松的房门依然紧闭。

    辛言的房门倒是开着,段青往里看了一眼,没见到人。

    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偷看我房间干什么?”

    段青一边转身一边说:“你会不会说话,自己房间门不关,怪别人偷看。”

    辛言已经换上了一身青云观的道袍,头发不够盘髻,只能裹在冠巾里,露出一张稚嫩清秀的小脸。

    “哟,这就已经拜师成功了?”段青上下打量他,露出欣赏的神色:“看来你还挺适合穿道袍的,还挺帅。”不过比陆长松还是差了点儿。

    辛言的小脸蛋倏地红了,偏过头去,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你看我房间干嘛。”

    段青睡了一整天,没理他,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身影在夕阳中展开,线条美好。

    “师父让我来叫你们吃饭。”辛言移开视线,看向陆长松的房门:“他呢?”

    段青努努嘴:“睡着呢,昨晚折腾了一夜。”

    说完她就发现辛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几乎滴下血来,对着她吼一句“无耻!”便转身匆匆逃离。

    段青:“……”不是,到底谁无耻啊,她说的话有那么歧义吗。

    看了眼陆长松的房门,段青走过去曲起手指,想了想又放下,握住门把手轻轻往下一按,果然直接就开了门。

    床上鼓起一大坨,屋子里有淡淡的青草味道。道爷睡得正香,被子搭到腰际,露出光/裸的胸膛,傍晚昏暗的光线下,肌肉线条越发显得很漂亮。

    没料到看到这么一副场景,段青有点心虚,正打算关上门,辛言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又在偷看什么?”

    他没有刻意放低声音,果然吵醒陆长松,后者从床上坐起来,被子继续滑落。

    陆长松揉揉眼睛,声音略带沙哑:“几点了?”

    辛言眼神有点奇怪,“昨晚折腾了那么久,还么折腾够?还要过来偷窥。”

    段青咬牙,怒视身后辛言,尽管有点心虚,但她还是叉着腰中气十足:“谁偷窥了,我要看陆长松,那都是正大光明看的!”

    说完她一把将房门推至大开,向床上的人求证:“陆长松,你说是不是?”

    陆长松刚睡醒,还有点懵,“折腾什么,是什么?”

    段青语速飞快:“我想怎么看你就怎么看,是不是?”

    “……”陆长松扫一眼辛言,后者此时站得距离段青很近,两人的身体几乎都要贴到一起。

    他挑挑眉,翻身下床,随手从床边捞起一件衣服,棉质下摆瞬间覆盖了薄薄的肌肉。

    “对,随便看。”他笑眯眯穿好衣服,赤着脚走到门口,也不知有意还是故意,挡在两人之间,顺手弹了段青一个脑瓜崩儿,“怎么不叫醒我?”

    段青:“……”怎么感觉莫名其妙起了点鸡皮疙瘩。

    辛言却是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怒气,被陆长松用身体挡出门外,他冷声说:“师父让我来叫你们吃晚饭。”

    段青问他:“你师父是谁?不会是甘鸿吧。”

    “是甘遂吧。”陆长松懒懒道:“你告诉他,我们不去了。”

    辛言似乎更生气了,眼神在两人身上打量一圈,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段青有点莫名其妙:“这臭小子给我使什么脸色呢,要不是我们,他能拜上这个师父?”

    陆长松趿拉上拖鞋,走到院子里伸个懒腰,散漫看过一眼辛言离开的方向,掀了下眼皮:“也许觉得伤害到少年的自尊心了吧。”

    他抹了把脸,转移话题:“我洗漱一下做饭,想吃什么?”

    段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能吃什么?我要吃肉。”

    他们住的客院格局跟东桓山上段青住的地方很相似,只是青云观这里的明显更大、更宽敞,装修精致得多,一副被金钱浸透的样子。

    院子角落也有厨房,已经提前放好了新鲜的蔬菜瓜果,段青甚至看见一条肥美的鲈鱼,不由咽了咽口水。

    “他们青云观都是这么接待客人的?”段青忍不住道:“社会程度那么高,每天都有很多客人吧,也禁得住这么造。”

    陆长松已经围好围裙,挽起袖子站在灶台前剖鱼,修长手指按着鱼身,另一只手利落地刮麟,“又不是每个客人他们都这样对待。”

    “我们能这样,包括那个小子这样顺利就拜入师门,还是托了我师父的福。”

    “甘鸿不算什么大善人,但是他也不是坏人,到底心怀愧疚。”陆长松垂着眼皮,小臂因用力鼓起条状肌肉,“比起我师父当年给他们解决的麻烦,以及告知他们五道果真相的恩,这些东西算什么。”

    “也是。”段青转念一想:“那辛言那小子,岂不是还沾了我的光?”

    陆长松是梅牙的亲弟子,她跟着陆长松来是沾光,辛言是她要顺手帮的,又沾了她的光。

    “没错。”陆长松似笑非笑,一刀斩下鱼头,“所以他要是再对你口出不逊,无需客气。”

    段青敏锐察觉到,他好像并不是很乐意提到辛言,心里嘟囔,面上说:“我也没对他客气啊。”

    因为时间充裕,陆长松慢悠悠做了一顿大餐,四菜一汤,只给他自己留了一盘纯素,连汤里都加了肉圆子。

    这还是段青第一次完全尝到他的手艺,虽然心里隐约觉得这人是不是在炫技,但还是吃得双唇油汪汪,小肚子微微凸起。

    “感谢款待。”她双手合十,打了个饱嗝,“陆长松,你跟着师父到处溜达,怎么学会做饭的?”

    陆长松面露疑惑:“这还需要学?”

    煮个粥都能炸掉厨房的段青:“?”

    她朝陆长松竖起大拇指。

    此时外头忽然有人敲门,而后涌来好几个穿着道袍的清秀小道姑,进来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将桌面收拾干净。

    段青恍然大悟:“难怪他们这么轻易接受三天后,原来一直派人监视我们呢。”

    “原本我们在山上,做什么都逃不过青云观的眼线。”陆长松却像早知道,没觉得有什么,起身伸了个懒腰,说:“睡觉。”

    段青忍不住道:“睡一天了,你还没睡够?”

    她一直以为陆长松只是喜欢睡觉,但越接触下来,却越觉得有点不对。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会白天睡了一整天以后,还能继续睡着?

    陆长松看她一眼,又扫过在厨房中忙碌的道姑们,没有多说,自顾自进屋了。

    他回屋睡觉,道姑们干完活也离开了。段青在院子里坐着玩了会儿手机,陆长松的小号里通讯录也没几个人,手指百无聊赖在几个app间划来划去,最终按下息屏。

    夕阳褪去,陈设精致的小院里有一座假山,围绕假山的湖水轻轻流动,连一丝虫鸣都没有。

    段青忽然想起陆长松说,她与这个世界没有连接。

    其实他也没有说错。

    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妈妈,早在三岁那年就再没见过;后来跟欧阳回到浮屠门,就算下山进入普通人的生活,因为欧阳这个不定时炸弹的存在,她也根本不敢与任何人深交。

    欧阳太过喜怒无常,脑回路也不是正常人能看透,她怕万一哪一天她跟谁交往过密,对方的下场就会像少女时期的那只小狗一样。

    虽然现在是法治社会,欧阳也许不会那么嚣张,但她不敢赌。

    所以她其实没有朋友,职场上遇到过对她明显表达好感的人,也只能敬而远之。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她彻底从普通人的世界消失之后的这段日子,也不会有人想起她。

    段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粗糙的石板桌面,眼神有点空洞。

    夜色中,一只蜻蜓飞过假山,停到距离段青一个桌面的位置。

    小小的复眼盯着她的方向,然后不动了。

    微风渐起,风里带来超时的气息,要下雨了。

    段青站起来,那只蜻蜓也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歪了歪头。

    沉默蔓延在小院中,段青看了眼陆长松紧闭的房门,收起手机,轻声说:“带路吧。”

    蜻蜓振翅而起,轻盈地飞到半空中,往西方飞去。

    段青漫步跟上。

    一路穿过小院外的花林,小蜻蜓带着段青走了快半个小时,来到西边茂密苍翠的松树林里。

    刚入林,小蜻蜓便越飞越高最后不见踪影。

    段青静静等在原地,片刻后,某棵几人合围才能抱住的一颗大松树上,轻盈的跃下一道身影。

    来人戴着一副红色抹额,抹额中间缀一颗更加血红的小宝石,身姿纤细,跃到地面的动作轻盈。

    风吹过密林,叶片打出沙沙的响。叶若灵一身利落运动装,冲段青露出笑容。

    “段青。”她声音洒脱,语气中似有感叹:“好久不见。”

    段青站在原地,神色隐于夜色里,晦暗不明。

    “是啊,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啊。”

章节目录

我家道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喜崇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喜崇并收藏我家道爷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