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思敬执掌丁字营以来,逐渐将整个巡防营都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搜查一个小小的阿水本来不该在话下,但是这人实在奇怪得很,竟然多次逃出搜查。

    这人绝对不简单。

    江如一将从大公主府邸之中收到的信笺烧掉,沉默片刻,出门往朱雀卫府衙而去。

    长街之上,人声鼎沸。有金戈铁马之声从外疾驰而来。百姓们争相往外张望,也未曾见出什么名堂来。青鸟候在江如一的身侧,目露疑惑。

    “这应当是战场上出现的兵戈之声才对,如何会出现在郢都之中?”

    江如一思忖片刻,想着早些日子出现在郢都之中的有关朔方战事的急报。这动静,莫不是这朔方的战士们进京了?

    她遣了青鸟前去查看,带着珠帘以及玉壶往朱雀卫府衙方向去。府衙介于公主府和郢都城门正中,不远不近,且是进宫的必经之路。

    还未走近,便听见外面一阵吵嚷之声。

    “这,堂堂晟朝将士,竟然会予这败军之将献舞?真是闻所未闻。”一道尖锐的女声在大街上响起,闻着百姓之间议论纷纷,对着这取媚献宠的什么朱雀卫满满的第一。

    为首的赫然是一位身着藏青色战袍的女将,一双眉眼锐利非常,面上十分嫌恶。

    并肩而行的是一位白袍将军,眉目温润,不似将军,倒像儒生。

    这般说着,言语之间全是对朱雀卫的不敬之词。朱砂隐在人群之中,实在是听不得这些话。暗中使了一根银针,直插进马股之上。这是身为暗卫之时擅长使用的手法,无人知晓朱雀卫之中大多数人都是暗卫出身,这样的手法追查不到她们身上。

    马儿即可受了惊,马背上的女将勒紧缰绳也无济于事。马儿受惊,在闹市之中急躁得踱着步子,不出一息之间便往外狂奔。

    直冲人群而去。

    朱砂面色一白,坏了!

    江如一正从此地而来,身旁跟着的珠帘玉壶吓得呆楞在原地。

    “让开!”

    来不及了,扬起的马蹄将三个女子笼罩在内。

    江如一即便是往后退也没用了。

    此时,女将身边的白袍将军动了起来,他翻身上马,驾得马蹄飞扬。搂着怀中女子的身躯飞身而起,竟然直接把马儿放了出去。

    马儿如同离矢之箭窜了出去,周遭百姓都不忍得闭上了眼。

    造孽哦!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在城中遭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这下子,便是不死,也得受些皮肉之苦。

    然而,血流遍地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出现。

    江如一抬头,看见了男子坚毅的下巴。面上依旧是那块遮挡住面容的银色面具。

    是,裴淮川。

    “你,你怎么在这儿?”江如一惊魂未定,心口急促跳动的心跳似乎跟另一个身躯里传出来的响动同频。她那双莹白如玉的手搭在玄色的衣襟上,面色一片苍白。

    “殿下出行,不该如此大意。”裴淮川将她放了下来,冷眼看向在闹市之中纵马的两位,将军。

    “本使虽未曾见过两位将军,但在朱雀卫的地盘上纵马,可否太过将朱雀卫不放进眼中。”

    那女将出声解释道:“并非闹市纵马,而是马儿受惊!再说,你是谁?你凭什么在这里审我?你可知我们是谁?”说罢,仰着高傲的下巴看向他们。

    又瞧这这身装扮,在周遭的静寂中笑出了声:“啧,我当时谁呢,你便是这什么朱雀卫的首领吧?戴着面具藏头露尾,身为男子竟然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是否有真才实学不谈,难怪混在女人堆里。”

    这女子一副英姿飒爽看不起所有人的模样,后自后觉才发现此时气氛诡异。

    她回头,正好撞见白袍将军那见了鬼的面容。

    “景同?”

    她轻轻喊了一声,赵景同方才回过神来。他如摸了烫手山芋一般放开卓霜吟,不曾说话,一双眼却看向江如一。手不由自主的搭在腹部,这是她曾经给过他一刀的地方。

    没想到这么快会再见。

    身边只跟着两个若不经风的婢女,想必,她回宫的日子也不好过。

    江如一面色不变,站在裴淮川身后。

    他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嘴唇嗫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卓霜吟适时拉住他,一双眼打量着江如一,瞧着实在是万分熟悉。

    直到听见赵景同艰涩地吐出“殿下”二字,方才后知后觉的忆起这是谁来。

    原来是那位差点嫁给赵景同的民间二公主。

    卓霜吟对她倒是没什么敌意,只是瞧不得赵景同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随即拧了他腰间软肉,直痛得人魂都收了回来。

    江如一点了点头。

    此地乃是朱雀卫大门,朱雀卫众多。不多时便有人追着失控的马儿出去,将其制服。

    卓霜吟不想纠缠,瞧着心烦意乱,便拉着赵景同要走。

    “大哥让我们打头阵,提前回到郢都之中,不可在此地耽搁时间。我们还得尽快进宫向陛下复命。”

    赵景同只好上马,将卓霜吟一把拉了上来。两人亲密无间同乘一骑,只一瞬卓霜吟便察觉到了,身后男人呼吸都是乱的。

    她的目光陡然冷了下来。

    江如一走在马儿前来,身后跟着惊慌的两位宫婢,看着马儿都满心满眼的后怕,又不得不紧紧跟着。

    “卓……将军?”江如一试探喊道。

    卓霜吟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公主殿下有何贵干?”

    江如一冷眼瞧着,一字一句道:“卓将军本是女儿身,征战沙场多时,此番定然是从朔方战场上下来的,可否?”

    卓霜吟自豪道:“那是自然,本将军乃是簪缨世家,自然不是某些酒囊饭袋可比的。”

    在郢都之中的武官,除了极个别声名在外,在边境的将士们眼中都是一群沽名钓誉的世家废物。

    不需要尊重,也不需要客气。

    “哦?既然如此,你凭什么如此诋毁朱雀卫?如此诋毁堂堂的朱雀卫主使?”江如一话音一转,声音冷的像雪山之顶的寒风。

    声色俱厉,不为自己险些被马蹄践踏。而是为了朱雀卫,为了裴淮川。

    裴淮川默默的站在身后,宛若一柄未曾出锋的剑。但他就安静地站在哪儿,存在感极强,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卓霜吟笑了:“公主殿下在郢都之中养尊处优可是不知?这晟朝的边境是我们天水世家守下来的,打败东厥的也是我们天水世家。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朱雀卫主使,即便是禁军首领站在这里,也得给本将军毕恭毕敬!你们的安定,富足都是边关的将士们拿命换的!”

    这话说的不假,周遭百姓的也议论纷纷。此番边关大捷,天水世家居首功,这是不世功勋。

    “公主,莫在这里阻我们入宫觐见。”赵景同开口道,忽略掉卓霜吟越发恼怒的面容,劝道。

    江如一镇定自若:“非是我要拦你,若是今日就这么放卓将军离去。那我朱雀卫在郢都之中所做诸多功绩,岂不彻底成了笑话。在天下百姓口中,我等,岂不成了对功臣不敬之辈。”

    她对着诸多百姓一字一句道:“朱雀卫是受陛下之令,献上剑舞。卓将军如此看不上,岂不是对陛下有成见?我朱雀卫主使是否有真才实学,还请两位将军拿真本事来探,休得一张嘴,便往人身上泼脏水。”

    卓霜吟道:“你……我有何……”不敢,剩下两字却被赵景同堵了回去,摇了摇头。

    “不能在继续耽搁。”

    况且,郢都纵马确实是大罪。

    卓霜吟闭了嘴。

    “你待如何?”赵景同问。

    江如一道:“道歉。”

    卓霜吟瞪圆了一双眼,恶狠狠的看向裴淮川。

    “公主殿下,这是否强人所难?天水赵家军功盖世,您即便是皇族,今时今日,真能担当得起天水世家的歉意?”

    赵景同如此说罢,这是不愿卓霜吟道歉。天水世家同仇敌忾,更别说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虽言语之上多有冲撞,可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江如一道:“哦?赵将军觉得,这是本公主无理取闹?”

    他虽不答,可面上确实这般想的。

    初识,他们在桃源镇。

    一个是失忆的流浪者,一个是桃源镇上的独居小娘子。没有身份地位的桎梏,也没有后来的恩怨情仇。

    赵景同本就不想为难她,可两方咄咄相逼间,竟然将他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此时,他也只能保全世家颜面。

    江如一道:“蔑视皇族,究竟是你天水赵家的意思,还是整个天水氏族的意思?”

    这罪名,可就大了。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从民间找回来的公主,即便是真得罪了,蔑视了,又能如何?所以,一开始他便没有制止。

    这宫中的诸多皇族,也得看是谁,才能得到世家的尊敬。

    像江如一这样的,自然是不放在眼中。

    赵景同不愿事情闹大,两方人僵持不下。幸得宫中宣旨的太监急匆匆赶来,好死不死啥也不知便往前赶,拉着两位将军便入了宫。

    “公主殿下,您就饶了老奴吧!宫中陛下和太后娘娘催得急,这有什么事情,还请您入宫觐见。”

    胡有禄絮絮叨叨道,这几位爷都不是他能惹的起的。

    江如一深深得看了他们一眼,放了人走。

    看热闹的百姓散开,江如一入了朱雀卫府衙之中。

    “朱砂,杖二十军棍。”

    朱砂扑通一声跪下,没有半点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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