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月手脚麻利地给苏远矜梳了头,一边绞着热帕子一边同苏远矜笑道:“小姐您不知道,太子殿下今儿一大早就起了,天都只是蒙蒙亮就召了行宫的宫人来问,这行宫附近好吃的好玩的,此刻太子殿下怕是比谁都清楚。”

    苏远矜弄不懂太子这是什么意思,顾秉清不是耽于享乐之人,理政的时候宵衣旰食,夙夜不懈,闲暇也多是读书骑射,玩乐似乎与他天然相斥,怎么会突然关心行宫附近好吃的好玩的呢?

    想不通苏远矜便不想了,用过朝食便依着太子殿下的安排与他一起到行宫附近的鹿苑猎鹿去。

    鹿苑里头没有野鹿,都是平日里宫人精心伺养着的,就为了哪天贵人有兴致来骑马追猎一番。

    鹿苑的马匹俱是些高大的,没有小一点的可供苏远矜骑,顾秉清便伸手将人拉上了自己的马,二人同乘一匹,迎着姗姗来迟的冬日朝阳先跑了两圈。

    苏远矜松松的拉了缰绳,顾秉清在身后护着她,眼看那些被放出来的鹿都跑远了顾秉清也没拉弓,圈养起来的动物总归是少了几分灵性。

    直到一头小鹿从鹿苑的围栏缺口处跑走,顾秉清望着小鹿深入的山林,终于驾马追了上去。

    苏远矜手中的缰绳被顾秉清接了过去,身后的人单手驾马,手臂贴着苏远矜的身子,马急速跑动起来苏远矜不可避免晃了几下,顾秉清另一只握着弓的手臂往前,把苏远矜紧紧护在怀中。

    那头从鹿苑逃跑的小鹿进了山林往灌木丛中去了,好在是冬日,灌木的枝叶并不繁茂,小鹿的踪迹倒是没丢。

    林间枯枝肆意张扬支棱着,马上的两人一边盯着鹿跑的方向,一边寻找可驭马的林间小道,绕着圈追逐了许久,不知不觉已深入林中。

    日头渐高,冬日的太阳不像夏日毒辣,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顾秉清干脆放了那头逃跑的小鹿,马儿驮着两人于林间漫步。

    草地枯黄,满山的枯枝落叶间夹杂着零星几棵常青树,冬日的萧瑟还没漫上来,被日头的暖意熏蒸着就散开了。

    苏远矜坐在马上,身后贴着顾秉清温热的胸膛,想起幼时祖父带她野猎,她小小一团缩在祖父怀中,身后是同样的暖意。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苏远矜眸光有些发怔,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信马由缰走了一会,苏远矜再回过神来是被林间的动静惊了一下,是鹿苑里逃跑的那头小鹿,见了苏远矜顾秉清二人也不再逃跑,睁着又圆又大的鹿眼,静静盯着两人。

    旁边有一头更小的幼鹿,倒在地上哀哀叫着,身下是堆起来的枯叶,应该是踩到了附近的猎户放的陷阱。

    二人下马试探着往前,慢慢靠近了扒开落叶一看,幼鹿的前肢夹在捕兽夹里,伤处的血颜色有些发暗,看来已经夹了一段时间。

    顾秉清瞧见苏远矜似是十分不忍,便把那幼鹿抱起放到了马上,好在这匹马性情温和,走得倒也稳当。

    最奇的还属那鹿苑跑出来的小鹿,见顾秉清抱了那受伤的幼鹿上马,鸣叫两声安抚了幼鹿的惊惶,跟在马儿身后,竟是又跟着一道回了鹿苑。

    受伤的幼鹿自有鹿苑里的兽医医治,苏远矜见那为了幼鹿又回来的小鹿颇有灵性,便道:“这小鹿就好生养着吧。”

    底下的人自是应诺,劳太子妃开了口,这小鹿今后可得好好喂养着。

    下午日头偏了些,苏远矜带着晚月去瞧了那头幼鹿,治了伤又喂了食,幼鹿的状态已然好了许多。

    鹿苑里除了养着鹿,其他的动物也养着几只,只是数量上不及鹿,其中还驯了些猎狗,嗅闻追踪扑咬,威风凛凛的猎狗端得是技艺娴熟。

    索性没什么事,苏远矜与晚月看了一会才回去,是太子遣人来请的,说是晚膳已经好了。

    晚膳过后正喝茶,顾秉清开口询问:“听下人说你去瞧那头小鹿了,若是喜欢,不若过几日咱们回宫一齐带回去。”

    苏远矜闻言怔了一瞬,垂眸拒绝道:“算了,宫里地方始终不如这边开阔,草场奔跑、林中跃迁许才是这些鹿灵喜爱的,带回去了反而拘着它们。”

    顾秉清默了一瞬,口中道“也好”,便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日在行宫中修整了一日,泡了温泉水去乏,苏远矜前一日因骑马进山而略有些酸痛的腿脚也全好了。

    第三日早早就出了太阳,朔风也没刮起来,瞧着碧蓝的苍穹,苏远矜无端生出几分出门的兴致,正欲差人去同顾秉清支会一声,太子殿下自个儿倒是来了。

    顾秉清听说附近山脉深处有一寒潭,因着山中有地热,潭水终年不冻,潭中游鱼通体银白,游动时姿态优美灵动,唯一可惜的是那鱼只能在寒潭中存活,寻常轻易不得见。

    顾秉清想着既轻易不得见,如今左右闲来无事,他带上自家太子妃去瞧上一瞧,也算给这萧瑟冬日添上几分闲趣。

    夫妇二人这回倒是难得默契,皆是想趁着好日头出门去,于是顾秉清说完寒潭银鱼一事,没一会工夫一应准备俱全便出发了。

    马车走了一个半时辰,山中可供马车通行的道路到半山腰的平台处便是尽头,余下的路程只能下车步行。

    一行人对上山的路况早有预期,穿的衣物鞋履都是适合在山间行走的。年后并未有新雪落下,山间小道只有树根下还留着点残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细碎的光。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那山间寒潭,山风轻轻拂过,寒潭上泛起阵阵涟漪,波光粼粼仿若一面掉入人间的瑶台镜。

    及至近前,寒潭中安静得过分,水面上只有几片枯叶飘着,并无传言中通体银白的游鱼。

    顾秉清面上有尴尬之色一闪而过,片刻后开口给自己找补:“看来这银鱼果真罕见,孤命人带了炭火,兴许煮一壶茶的工夫,银鱼便游上来了呢。”

    湖边有一小片还算开阔平坦的草场,太子殿下话音落下,宫人和侍卫便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

    防潮的营帐搭了起来,小火炉里的炭燃了,茶壶里是就近打来的清冽山泉。湖边煮茶,山泉做汤,走了大半个时辰的山路,一盏清冽茶汤确实带走了大半疲累。

    慢慢喝尽了一盏茶,一个贪玩的小侍卫见林间飞鸟便看了两眼,顾秉清干脆放了大半的侍卫自行活动。余下的侍卫到远处稍稍警戒一二,待前头那批侍卫回来又换他们即可。

    苏远矜自然也不拘着身边的婢女宫娥,山间空气清冽,日头又好,平日在宫苑里当差难免压抑,苏远矜让她们自去玩了,甚至连晚月也没留下,营帐前只剩下顾秉清苏远矜二人。

    冬日的阳光温暖宜人,苏远矜望着远处的山峦发了会呆,悄悄觑了旁边的顾秉清一眼,转身进了营帐。

    帐中铺了防寒的毡布,供人坐的位置有两块狐皮毯,狐皮毯中间置了张雕花小几,小几上是适才二人喝茶的茶盏和茶壶。

    苏远矜顺手拎起铜铸小壶,本身就是为了外出制的壶容量较小,空的提在手中更是没什么重量,信步往不远处的寒潭而去。

    晚月虽正和其他婢女一起看侍卫们同林中飞鸟比试轻功,但总留心着自家小姐的动向,见苏远矜往溪边去,正打算跑过去一起,瞧见太子殿下跟在后头便歇了心思。

    溪水从上而下汇入寒潭,苏远矜往潭中瞧了一会,还是没有那银鱼的踪影。于是便顺着溪流往上走。

    清凌凌的溪水汩汩往下,苏远矜走了一会终于寻到溪水的源头,原是个泉眼。

    苏远矜伸出指尖试探了下,果然这水触手并不冰凉,等待片刻苏远矜将手中的铜壶在泉眼处灌了水,起身的时候听到一声尖锐的鸟鸣。

    苏远矜下意识偏头去看,却忽略了脚边的小石块,身子扭转间眼看将要摔了,身后突然有一只胳膊环住了她的腰,抱着她腾挪到旁边站稳了,连她手中的铜壶也接了过去。

    苏远矜心跳得极快,侧过脸对上顾秉清的视线,一口气蕴在胸腔里,片刻后缓缓呼出,轻轻挣脱束缚,苏远矜温声道谢:“多谢殿下。”

    顾秉清瞧着眼前明显慌乱,却又故作镇定的苏远矜,眼睛里染上几分笑意,却也不戳穿,只是叮嘱她:“仔细着些,崴了脚或是掉入溪中又要受罪。”

    苏远矜抬目对上顾秉清含笑的双眸,怔忪片刻极快地垂下了眼睛,脸上掩饰般地扯出个笑脸:“劳殿下忧心了。”

    说罢转身便走,脚下步伐明显快了许多。

    顾秉清看着自家太子妃明显有些落荒而逃的动作,心情无端更好上几分,望着苏远矜的背影露出个笑来,步伐轻快地提着铜制小壶跟上去。

    苏远矜没往营帐去,她暂时不想单独与太子殿下相处,便朝着晚月她们去了。

    侍卫们身形鬼魅地在不远处的山林中穿梭,追逐林中鸟雀,谁功夫最好先捉到计一分,得了分便放了鸟雀高飞去。

    婢女们看得入神,一边紧盯着一边还在讨论:“又是蒋成涛,看来他功夫不错嘛!”

    “那可不,人家好歹也是卫尉副手。”

    晚月正想开口接话,余光瞥见人影,转头一看是自家小姐过来了,苏远矜拉住她示意嘘声,悄无声息混入人群中,同婢女们一起看了起来。

    片刻后苏远矜佯装不经意转头,往营帐那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果然不喜欢同人凑在一处,已经自个回了营帐。

    侍卫们身手都不错,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等分出胜负一个时辰过去了。

    中午所有人用了些糕饼肉脯之类,倒也不觉得饿,只是有些遗憾今日可能看不到那银鱼。

    正遗憾着就见一小黄门匆匆跑到太子身边耳语两句,太子殿下起身拉过苏远矜便往寒潭边去:“那银鱼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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