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顾秉清握着,他身量高步子大,苏远矜勉强小跑着才能跟上。也不知今日顾秉清吃错了什么药,任凭这银鱼再稀罕,也不至于让太子如此急切吧?

    及至寒潭岸边,还未等苏远矜凝神细看,潭中忽有两团银光跃起,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光,片刻后又回落到潭中,寒潭中绽开两朵水花。

    仔细去看,寒潭幽深,银鱼在水中却极其显眼,鱼尾鱼鳍在水中扇子一般摆动,身姿轻盈优美,也有几尾活泼的小鱼,如离弦的箭一般游得飞快,穿梭在安静的同类间好不快乐。

    苏远矜看得入神,甚至都忘了把手从顾秉清手中挣脱,顾秉清看看鱼又看看苏远矜,心情颇为畅快,总算不辜负他差人往潭中撒鱼食做饵。

    这寒潭有个久远的民间传说,据说很久之前附近的山脉中住了一对夫妇,冬日雪灾,大雪封山,家里没有吃的,眼看将要饿死,丈夫孤注一掷出门找食物。

    筋疲力尽的丈夫晕倒在这寒潭附近,湖中银鱼跃出水面,溅起寒潭终年不冻的湖水,救了昏迷中的男人。

    男人下水尝试捕鱼,两尾湖中银鱼主动跳到男人怀中,靠着银鱼男人和妻子熬过了雪灾。之后男人梦中见两尾银鱼化为一对男女,相携着化作流光飞向了天际。

    男人逢人便说这是银鱼见他们夫妻情深故而相助,此后年年给寒潭里撒饵料喂鱼,还说得见银鱼的夫妻会受到庇佑,情深一世相携白首。

    这类民间传说具体来源已经不可考,也一定有许多艺术加工的成分,顾秉清不见得真信,但既与苏远矜有缘一起瞧见了这银鱼,他便姑且当做真的也无妨。

    看过银鱼,日头慢慢开始偏移,冬日的太阳落得早,毕竟是在山中,早些下山回行宫去也好。

    收拾了营帐,一行人沿着来时的林中小道往回走。走了大半路程,日头被云层遮住,天阴下来,好在冬日树木凋落,并无太多枝叶茂密的大树遮光,路倒也不难走。

    只是山中天气变幻无常,一刻钟不到,天空中的阴云越聚越多,回望远处山峦更是起了雾气,如一张黑沉沉的巨网慢慢逼近。

    一行人加快脚步,只希望在雨落下来之前能赶到停马车的平台,那处有个小亭子,好歹也有个避雨的地方。

    只是山中最怕乱跑,绵延的群山,哪怕只走错一小段路也有危险。偏偏今日在前头开路的侍卫经验不足,又是与身后的雨赛跑,忙中出错,在一个岔口走错了路。

    等发现不对时欲折返,折返途中却遇上了狼群。

    冬日里草木凋零,许多动物都躲了起来,狼这种以肉为食的物种,冬日里捕猎的难度更大,眼前这一群狼瞧着就是饿了有些时日。

    遇到狼群的瞬间,侍卫们快速将太子太子妃与婢女们护在中间,手持利器向外形成保护圈。

    若只是几头落单的恶狼,那么多带刀的侍卫对付起来绰绰有余,但狼群狩猎则不同,有头狼指挥,狼群围困上来的攻势不可小觑。

    万一不小心被狼群突破了一个缺口,饥肠辘辘的饿狼,利齿能瞬间撕碎一个人的咽喉,众侍卫不敢掉以轻心。

    眼见山雨欲来,侍卫长持刀盯着饿狼,对着身后保护圈里的太子请示:“殿下,蒋成涛擅轻功,卑职让他带一队护卫护着您和太子妃先行撤离!”

    顾秉清快速环视一圈,此次上山只带了两队侍卫,十人一队,狼群粗略看去却有二十五六之数,当即下令:“蒋成涛带五人护送,余下的对抗狼群。”

    说罢顾秉清抽出蒋成涛腰间副剑,众人见状忙合力打开一个缺口,顾秉清紧紧握住苏远矜的手,一边观察一边安抚:“莫慌。”

    蒋成涛打头,余下四个侍卫殿后,顾秉清苏远矜及一干不会武艺的宫人在中间,趁着狼群与其余侍卫僵持的瞬间快速撤走。

    有狼欲追击,从侧边跃起,避开后面断后的四个持刀侍卫,尖利的獠牙竟是往苏远矜而去!

    顾秉清一把将苏远矜扯到身后,另一手中的剑也随之挥出,狼被削掉了一只耳朵,剑锋去势划伤了狼的眼睛。偷袭的狼跌在地上,痛苦呜咽着,顾秉清牵着苏远矜与宫人趁势快速撤走。

    在山中疾行,又是小道,路边的枯枝支棱着,刮在皮肤上生疼。顾秉清提剑在前,见着支棱得过分的树枝挥剑便斩。

    约莫走了一刻钟,身后的狼群并未追上来,眼看半山腰处停放马车的平台已在眼前,众人总算松了口气。

    马车停放处不仅有宫人值守,有一队侍卫也在此处,顾秉清让蒋成涛又带了六七人回去支援。

    太子身边的侍卫均是千挑万选,武艺高强,虽是对战狼群,但众人合力并未有太大损失,最后也只有两个侍卫受了些皮外伤。

    眼看山腰处黑云更低,怕是将要有一场暴雨,趁着此时雨还未下,几辆马车加快速度往行宫赶。万幸此时雨还没落,山道上的路还算好走。

    一路疾行,身后有暴雨逼近,山风凛冽,终归是在山脚下叫暴雨赶上了。山脚离行宫已经不远,冒雨走了半刻钟终于回到行宫。

    修整沐浴后用过晚膳自是不提,晚间泡过温泉解乏,苏远矜躺在榻上,腿脚酸软得不成样子。

    盯着帐顶繁复的绣纹,苏远矜心中却莫名畅快,脑海中想的是枝叶凋零的枯树,是山中清冷的寒潭,是寒潭中世所罕见的银鱼,是凶狠的狼群,是在林中小道奔跑时的剧烈心跳,是宫中没有的鲜活与野趣。

    顾秉清进了寝殿,挥手让执夜的宫人出了内殿,上了榻与苏远矜并排躺好,想起刚才收到的密信,心下有些踌躇。

    本来他是打算与苏远矜在行宫多待几日,差不多元宵节前再回宫,但刚才收到季文端的信,顾秉清深觉应往安州定州走一趟。

    章清池一家被害,牵连的不仅是官学私学之争,朝中官员结党营私,插手科举,卖官鬻爵,季文端心系恩师章清池的冤屈,年节里也不忘追查。

    如今有了眉目,只是背后牵连甚广,他的身份查不到更多,只得上报太子定夺。

    顾秉清已经打算要往安定两州去,且得是秘密前往,但把苏远矜一个人丢在行宫又觉不妥,这才踌躇不定。

    太子躺下久久不语,苏远矜开始以为是太子今日山中一行太过疲累,后来余光瞥见他手上的动作,拇指无意间摩挲着食指,便知他是心头有事犹豫。

    苏远矜不欲理会,顾秉清前世思考犹豫时手上便总是如此,那时苏远矜也贴心问过几次,但得到的回答总是一句“无事”,次数多了她便也不再问了。

    谁知苏远矜正打算装作看不出太子的踌躇,翻个身预备睡觉,便听身侧的太子殿下开口问她:“孤有事要往安定两州去,太子妃可愿同往?”

    苏远矜心下惊讶,微微侧身望向顾秉清:“殿下有正事要办吧,带上妾身是否有不便之处?”

    顾秉清的性子,去往安州定州一定是有正事要办,绝不是游玩享乐,怎么会想着带上她……

    顾秉清察觉出苏远矜语气中并不抗拒,偏过头看向苏远矜,昏黄的烛光映着她姣好的容颜,皮肤上覆着一层温暖莹润的光,睫毛打下长长的暗影,但最勾人的却是她不自觉流露出惊喜和向往的眼神。

    难得见她这么鲜活的模样,这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却让顾秉清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堵。前世夫妻五载,他都不曾见过她这样的眼神,或许她有过,只是曾经的顾秉清不曾察觉。

    思及此,顾秉清伸手揽住苏远矜的肩,将她揽住靠近他的身子,望着帐顶的目光坚定温柔,口中却故作调笑:“如何会有不便,只怕是太子妃受不住路途颠簸不愿同去罢。”

    苏远矜当然想去,定州是她母亲长大的地方,听说那地方地处江南,水草丰茂杨柳堆烟,她此前并没有机会去过,怎会不向往!

    虽听出顾秉清语气中的玩笑,苏远矜还是忙不迭开口,生怕太子明早一觉醒来又反悔:“殿下相邀,妾身自然同去,明日一早我便起来收拾箱笼!”

    听出苏远矜语气中的急切,顾秉清心中再没有丝毫顾虑,情不自禁嘴唇轻轻碰了下苏远矜的额头,而后将苏远矜紧紧揽入怀中安心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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