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絮幽深的眸子盯了她一会,深吸一口气,拉住她的手,神色很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啊?”秦常念反应不过来,很诧异地看着他。

    “对不起。”隗絮又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今日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对你大声说话对不起,把你丢在店里一个人走对不起,还有……最后吓你也对不起。”

    秦常念仰着头直视隗絮,想了想问道:“那你为何生气?”

    单刀直入、切入正题。

    “我没生气。”

    “我只想听实话。”

    秦常念坚决的语气堵住了隗絮的借口,隗絮低下头沉默。该怎么说呢,该从何说起呢。隗絮迟迟开不了口。

    “你是怕我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吗?”秦常念猜,也许是隗絮误以为自己和太子说过什么关于他、关于北凉的机密,让他觉得她背叛他了,才会如此生气。

    “你和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说的话,宴会上吗?”隗絮沉默了好一会,终于问道

    果然是因为这个,他的问题让秦常念更加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她转了转眼睛,回想道:“你放心,我们没聊什么。就是晚上我心情不好,在院子里练剑发泄,被太子殿下撞见了,他就邀我一同聊天。然后就是他饿了,我给他煮了碗甜汤喝。”

    秦常念仔细叙述了当时的场景,想了想没什么遗漏的,保证道:“你放心,我们完全没提到你和关于你的事情,完全不必担心。”

    听了这话,隗絮更觉得一口气在胸口上不来:“怎么,你觉得我很丢人,比不上太子吗?”

    “怎么会,你怎么这样子想。”秦常念很意外。

    “那太子如何?”隗絮沉沉地问道。

    “太子殿下人很好啊,我不是说过了嘛,同他聊天很轻松舒服。哦对,他说的剑佩还挺令人向往的。将来若是去帝京的话,我还真的挺想去打一枚呢。”秦常念说着说着就陷入想象之中,满眼星星。

    “噢,所以陛下赐婚你和太子?”隗絮的语气很戏谑,言下之意是陛下想成全你们。

    “可别提了,吓都把我吓死了。”秦常念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抚着胸口说道,“那是谁,那可是太子啊,是一般人敢嫁的吗?”

    “这不是正好,你成为太子妃,秦家未来就是皇亲国戚,有享不尽荣华富贵,数不清的锦衣玉食。正合了你的心愿。”隗絮的语气越来越冷。

    “合什么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秦常念惊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噢?你不嫁?”隗絮的眉毛抖动了一下,抬起眼皮。

    “我当然不嫁啊!”秦常念大声反驳道。

    “那你为什么任凭流言发酵?顶着未来太子妃的头衔,你很享受吗?”

    “你自己都说了是流言了,那外人怎么评判我还要去管吗?”

    “你难道不管吗?”隗絮的情绪也愈发激动,吼了回去。

    这一声怒吼过后,迎来了好一会的沉默。

    两个人都不太冷静,喘着气。话赶话地讲到这里,这场对话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吵架,甚至连这场对话最开始的目的都已经被遗忘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秦常念觉得她真的看不透隗絮的心思,她也不想再去猜了。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问道。

    “我吃醋了。”隗絮终于决定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他忍着快要过速的心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没办法心平气和地接受你被赐婚的消息,因为我喜欢你。”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这份喜欢便开始在我的心脏里生根发芽。为你,我做了很多我本不会去做的事情,当时的我,甚至觉得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秦常念,我远比我以为的,更早喜欢上你。”

    秦常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里的动荡久久不能平息。

    隗絮看着她,很温柔地笑了一下,单手解开一直挂在自己身上的玉佩,另一只手抓起秦常念的手,轻轻地玉佩放在她的掌心:“你说你缺一个剑佩,这个送你。凡是我有的,都可以给你。阿念的心上,可以不再有别的男子了吗。”

    秦常念拿着那块玉佩,半天说不出话。

    她细细地端详了那块玉,玉的做工很精致,上面是骏马扬蹄的透雕纹饰,马眼睛和鬓毛皆以赤瑕点坠,成色轻透,色泽匀润。赤狄人一向以赤色为尊,这块玉又配在北凉少主的身上,想必一定不是一块普通的玉。

    秦常念忙将那块玉递回给隗絮:“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隗絮将手背到身后,坚持不肯接:“一点也不贵重,也没什么特殊含义。你收着做剑佩吧。”

    “不可能,一定是很重要的。况且剑成日磕磕碰碰,剑佩难免损坏。用这么好的玉来做剑佩,也太可惜了。还是不要了吧。”秦常念将玉放到桌子上,推到隗絮面前。

    隗絮又将那块玉推回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我给的,大小姐总是不想要。但这次就再勉强大小姐最后一次,收着吧。”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日后,定是不会再勉强大小姐了。这次,我先给大小姐赔个不是。”隗絮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拱了拱手,就转身准备离去。

    “隗絮!”秦常念忽然叫住他。

    隗絮的身子一顿,慢慢地转了过来,神色很悲凉。明明已经初春了,他却还像在深秋一样,眼里有最后一片落叶慢慢飘零。但他还是低下了头,很快隐去自己的复杂情绪,换上一个温和的笑容,用嘴型问道:“怎么了?”

    秦常念冲上去,抓住他的衣领用力地往下一拉,然后吻了上去。

    隗絮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是随着她的动作,弯下了腰,好让她不要踮脚。他能感觉到秦常念吻得很用力,甚至有些乱七八糟。她的牙齿一不小心磕在了他的下唇,渗出丝丝血迹。可他的心却从来没有这么满足过。

    秦常念发觉隗絮的嘴唇破了,忙要拉开两人的距离。隗絮却一把拦住她,一手附上她的脖颈摩挲着,重新吻了上去。

    秦常念微笑着欣然接受这个吻,闭上眼睛沉醉其中。

    隗絮很敏锐地察觉到秦常念的喜悦,将她搂得更紧一点。隗絮看了一眼秦常念微红的脸颊,也慢慢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无声地落在秦常念的肩膀上。

    爱情就是这样的,在不同人的身上有不同体现。可想得多的人,永远有更多伤悲。

    秦常念感觉到隗絮脸上的湿润,轻声问道:“你哭啦?”

    隗絮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没有,我是太开心了。”

    秦常念觉得这个场面有些好笑,伸手帮他擦掉眼泪:“开心什么?”

    “开心……你愿意留我在身边。”

    “那你从现在开始会经常高兴,因为我喜欢被人陪着。”

    隗絮笑了一下,捏了捏秦常念的耳垂,凑近一点,低声说道:“被大小姐喜欢,是隗某的荣幸。为了报答大小姐,我来哄一哄大小姐,可好?”

    “怎么个哄法?”秦常念好奇地问道。

    隗絮没有回答,单手将秦常念抱起,放在卧榻上,和她耳鬓厮磨:“那自然是独一无二的哄法。”

    秦常念轻轻推住隗絮的肩头:“会痛吗?”

    隗絮抬起头,和秦常念单纯的眼眸正好对上。他抬手覆住秦常念的眼睛,好减轻一点罪恶感,柔声安抚道:“会轻轻的,不怕。”

    秦常念点了点头。时而像是最爱的盛夏里的酸梅冰沙,丝丝甜意沁入心脾,又带着些酸涩;时而像是冬日夜晚燃气的篝火,木柴被烧得噼里啪啦的,火苗在风中摇曳,不时地窜起来。

    隗絮将她带去了漠北的草原骑马、又带去了江南乘轻舟赏花。自由而释放,轻柔而张扬。

    断断续续的记忆偶尔在秦常念的脑袋里闪回:真好,他忘了皂荚水和姜茶的事情。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第二日早上,秦常念刚刚睁开眼睛,就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姜茶的气息,她皱了皱鼻子,双手拉住被子盖住头,企图和她不想面对的现实隔离。

    隗絮端着姜茶过来,将被子拉下来:“别为了碗姜茶将自己闷死了。“

    秦常念哼了一声,转过身子,背对着隗絮,声音闷闷的:“闷死也好过被姜茶毒死。“

    “好啦,就一小碗,我特意命厨房煮得淡些,还给你带了蜜枣。一会喝完了,就该出门了。”隗絮是懂得抓住秦常念的心的。

    秦常念的兴趣一下就来了:“出门?去哪?”

    隗絮将姜茶递上前去:“喝完了我就告诉你。”

    隗絮的关子卖得正好抓住了秦常念的胃口。秦常念歪着头,内心博弈了一下,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就着隗絮的手把那碗药一饮而尽。

    秦常念被苦得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手还不停地给自己扇着风,想驱散嘴里的苦味。隗絮被她可爱到了,笑着抬手将一颗蜜枣塞到秦常念嘴里,说道:“秦将军在河边找了一处地方,让我们一块出去散散心。”

    “好呀好呀!”秦常念立刻就要下床,准备出发。刚踏到地下,就觉得腿一软,隗絮一把撑住她的手肘,将她捞起来。

    秦常念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看了一眼隗絮,隗絮立刻就看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揉了揉她大腿酸痛的肌肉:“是我的不是,我这就取大小姐的衣物来,大小姐且在此处等我一会。我来服侍你。”

    秦常念很傲娇地点了点头,隗絮立刻就去取洗漱的东西和衣物。

    “大小姐,这些奴婢来就可以了。”丫鬟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

    “谁种的因,谁担这个果。”秦常念一副很张扬的样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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