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远合上笔记本,起身进厨房倒水。

    再出来时,小姑娘步履轻快地从楼上跑下来,怀里抱一束娇艳的蓝紫色月季,沈行远预感不妙,皱眉问:“你从哪里弄来的月季?”

    他情绪不对,严静沉收敛了笑容,“阳台剪的。”

    果然,他脸色一黑,语气也变得恶劣:“你剪之前是不是该跟我商量一下?”

    “抱歉,我以为……”

    “人家长得好好的,你剪它做什么?”

    “为什么不能剪?”诚心诚意道了歉,他还得理不饶人,严大小姐很不爽,“花儿的价值不就是给人观赏么?长在土里和养在水里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要是你为它们付出过精力,给它们浇水施肥修剪枝条,看着它们从小苗一点点长大开花,我不信你下得去手。”

    “你少给我糊滤镜,就算是我养的,我也照剪不误!”

    “严静沉,好好说话。”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严静沉转身便走。

    大小姐一甩脸色,沈行远就心软,双腿不由自主地跟上去,“小严,对不起,你听我说……”

    “我不听,别跟着我!”严静沉只当他非要追究,没完没了。

    她愤愤不平地想,几枝月季而已,剪就剪了,难不成她一个活人还得给死物交待?

    又是谁说过她可以做主一切事情,结果却为几朵花冲她大发雷霆?怪她太天真,把客套话都当真。

    严静沉越想越气,把花塞他怀里,“还给你行了吧?”

    说罢,转身上楼。

    “小严……”

    “收声。”严静沉脚步不停,背影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严静沉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心情逐渐平复,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任性,正纠结是否该主动找沈行远和谈,耳畔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每一下都敲在严静沉心上,她撇撇嘴角,当做没听见。

    没多久,门被人推开。

    严静沉没好气地问:“有事?”

    沈行远犹豫几秒,还是抬腿走进去。

    “谁准你进来了?”

    他便退回门口,补敲门,“花放哪里?”

    严静沉翻身看向他,只见他提着个绿色的塑料小桶,像小孩儿玩沙子的工具,月季再美,放在桶里也毫无美感。

    “丑死了,我不要。”说完继续趴着,打开手机玩,纯黑的裙摆如蝶翼展开,两条纤长白皙的小腿悠哉悠哉地摇晃着,任性得有些残忍。

    沈行远却只记得那双哭红的杏眼和脸颊未干的泪痕,心疼不已,“家里没有花瓶,将就一下吧?”

    “不将就。”

    宁缺毋滥,这才是严大小姐的行事准则。沈行远无言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严静沉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跟她吵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千依百顺,现在这副样子又想乖巧可怜给谁看?

    -

    严静沉是被热醒的,片区停电,空调罢工,她衣衫背部汗湿一片。

    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外面却静悄悄的,打开手机,也没有任何想见的消息。

    严静沉赤脚踩在地板上,大理石地砖触感冰凉,脚步缓慢无声,一片寂静中,只有布料摩擦发出细细的窸窣声,略显诡异。

    她走到挑空处环视一楼客厅,没有人影,只有那桶月季还静悄悄摆在桌面上。

    掉头来到主卧门前,抬手叩门,亦无人应答。

    推开门走进去,大床平整,一套被人随手纵向对折的居家服落在床沿,午后的太阳在落地窗边投下大片大片耀眼的光斑。

    严静沉站在光线无法照及的阴影之中,凉意从脚底板不断上涌,淹没全身。

    她回房穿上拖鞋,攥着拳头找遍整座别墅,最后不得不承认,这偌大的别墅里,此时空荡荡只剩她一人。

    她只是想要沈行远一句“没关系,剪就剪了”,没想到,他不肯将此事翻篇,甚至不愿和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为他们的未来做出妥协和努力,为何因为几句争吵就把她独自丢下?

    是她有眼无珠,还是错怪于他?

    一楼南北通透,偶尔有风穿堂而过,严静沉坐到沙发上,坐进微风里,稳心定神。

    无论如何,她会等他回来,把一切说清楚。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睡着才能不再胡思乱想。

    桌面上,手机屏幕无声点亮,新消息无人查看。

    沈行远单手抱着纸箱进门时,便看见这样静谧的画面。

    他放下箱子,伸手探了探小姑娘的后背,一片湿热,于是从电视柜里翻出一把折扇,坐地毯上给她扇风。

    “叮咚”一声,沈行远掏出手机,是小区物业再发停电通知。启用静音模式,关掉手机,静静等候这个炎热的下午过去。

    然而不到半个小时睡美人就苏醒,还悄悄捏住扇面,看他面露疑惑而失笑。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沈行远问。

    “没有。”严静沉坐起身,“您刚才去哪儿了?”

    “建材市场。”

    沈行远搬起脚边的纸箱放在腿上,拆开,取出里面的陶瓷花瓶,认真地问她:“这个不丑了吧?”

    “很好看。”严静沉一颗心跳动得愈发猛烈,几欲冲破胸膛。

    “不好看也没办法,谁让你不回消息。”

    “我睡着了……”

    沈行远起身给花瓶灌了水,按比例注入开花液,然后把花瓶和装月季的小桶推至她面前,“来吧,睡神,插花。”

    “我不会。”严静沉此时眼里只有他,月季不能入眼半分。

    “不会你还剪?”

    “心血来潮嘛……而且,外婆种的花随便我剪,我以为您种的也一样。”

    “嗯,以后是一样的。”沈行远看着她,目光清明,“只要你喜欢,随便剪……别给我弄死就行。”

    “我有那么心狠手辣吗?”严大小姐很不满。

    “当然没有。”沈行远揉揉她的头发,“你啊,就是个小哭包。”

    小哭包不肯对花负责,沈行远只好代劳,一边忙碌一边不忘自黑:插花太丑不能怪他,毕竟他毫无经验。

    严静沉以吻堵住他的喋喋不休,“什么时候恢复供电?”

    “物业给的通知是五点。”

    “好热,我可不可以脱衣服?”

    “最好不要。”

    “反对无效!”严静沉举起双臂将短袖上衣脱下,露出黑色抹胸。

    沈行远移开视线,笑骂:“流氓!”

    严静沉滑下沙发跪坐在他身侧,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支起身子,遮挡他的视野,占据他的视线,“哪有流氓吻技这么烂?男朋友,你能不能主动一点儿?”

    沈行远看着她,眼里的戏谑散去,“好。”

    他掐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严静沉迫不及待地低头吻他,唇瓣相贴,他果然认真回应,干净灵巧的舌头钻进口腔,与她的纠缠。

    严静沉整个身体都伏靠在他身上,安稳得足以放心卸掉浑身力气。

    寂静的空间里,偶尔有风涌入,不被搭理,又黯然飘走。

    不知过了多久,严静沉微微蹙眉,她被气势汹汹的抵住。

    她很清楚他此时的状况,然而在肾上腺素飙升理智崩坏的情况下,她大胆且好奇心爆棚,面对这样知名但陌生的事物,当然要亲手一探究竟。

    毕竟,实践出真知。

    她感觉到沈行远动作微顿,接吻的状态明显变差,她想,这玩意儿果然很敏感,于是收回手。

    但他们这一吻已注定无法挽救,沈行远握着她的双臂将她推离几寸,看着她的眼睛问:“小严,我想……可以吗?”

    “嗯。”她轻轻点头,脑袋羞涩低垂,额头抵在他锁骨上。

    得到准许,沈行远的双手摸索至她背部,只一秒,就松开了她的束缚,空气驱散沉积的潮热,浑圆半遮半掩。

    她微微含胸,搂住他的腰,胸膛相贴。

    在他身后,是大片的落地窗,午后的光线炽热而强烈,亮得她眯起双眼,“不要在这里,去我房间……”

    “好。”沈行远单臂托住她的臀部,另一只手往后撑住沙发,一使劲,抱着她站起来。

    “鞋,我的鞋……”

    “不要了。”沈行远抱着她往楼上走。

    严静沉紧紧搂住他的脖颈,那一瞬间身体腾空带来的失重感仍令她心有余悸,“您这么强壮,要是对我家暴,我岂不是死定了?”

    沈行远笑:“小严,你完了。”

    ……

    帘幕沉沉笼罩,室内一片混沌昏暗。

    江山如画。

    星河也为之陨落。

    沈行远轻轻啄吻她的眼睛,“乖,看着我。”

    ……

    接近40度高温的夏日,室内没有风,没有冷气,严静沉被滚烫的体温裹挟着,热得快要融化。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任眼前的人挥毫泼墨,刻下他自己的模样。

    她想,她会永远记得这个下午的沈行远,温柔的、有力的、无比坚定的沈行远。

    ……

    余韵悠长,空气浓稠得几乎停止流动。

    沈行远侧卧,一条胳膊枕着严静沉,另一只手悬空执扇给她扇风纳凉。

    大小姐娇气得很,又是第一次,纵使他做满前戏用足技巧,这件事对她而言也算不得轻松。

    试了两次后,她就喊累,不肯再让他碰,他只好讨了个拥抱。

    温存许久,小姑娘阖着眼,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嘤咛。

    “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沈行远低头将耳朵凑到她唇边。

    “热,我想洗澡……”她嗓子哑得厉害。

    “没热水,不敢让你洗。”

    严静沉此时已是懒神附身,沈行远若不伸出援手,她绝不可能自己爬下床去洗澡,身上再怎么黏腻,她都要躺到地老天荒。

    时间还早,未到下午四点,严静沉决定先睡一会儿。

    但是,没能睡着。

    小脾气再次冒出来作祟,她扭头咬了下男人覆着薄汗的胳膊,“我难受……”

    “哪里?下面?”

    “嗯……”

    沈行远亲亲她的唇瓣,托着她的脑袋抽出手臂,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下床抱她。

    严静沉手脚并用地推他,“你干嘛?”

    “帮你擦身体,擦完涂药。”

    “?!”

    “不是说难受?涂了药会舒服一点。”

    “太羞耻了,我宁愿热死。”

    “年纪轻轻的,不要整天把死这个字挂在嘴上。”

    “反正不要你管,别扒拉我!”

    “我抱你去浴室,不碰你,你自己来,好不好?”沈行远妥协道。

    严静沉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掩上浴室门,沈行远松开双臂,严静沉立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身背对他,“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卸磨杀驴,熟练得很。

    沈行远不听,伸手去拿毛巾。

    严静沉见状,嗔怪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沈行远箍住她的腰,出其不意地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看她在愤怒和甜蜜之间摇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在楼下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脸皮这么薄?”

    “收声!”严静沉羞愤瞪他,“你再讲废话,以后都不要进我房间。”

    沈行远想起曾在网上见过的一个词:奶凶,以前总是想象力匮乏,理解不来这种可爱,此时它在他眼前具象化。

    “好好好,我闭嘴,我走。”他把毛巾放进她手里,“不要用冷水冲身体,我在外面都能听见,不希望我进来的话,就老实一点。”

    “快走吧您!”

    “药会不会涂?”

    “我会看说明书!!!”

    沈行远转身出去,带上门,从衣柜里取了条睡裙给严静沉挂门把手上,然后打开门窗通风,换床单,收脏衣服。

    等他忙完,门把手上的睡裙已然消失,他敲开门,大小姐果然已穿好衣服,只是犯懒,坐在大理石台面上等他来抱。

    沈行远将她抱回床上,问道:“饿不饿?”

    “还好。”虽然严静沉没吃午饭,但是早饭吃得晚,足以应付这场体力消耗。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离他太远。

    “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困。”严静沉还是摇头,“有点渴,想喝冰可乐。”

    沈行远下楼拿了两罐可乐上来,一罐拉开拉环递给她,她仰头饮一大口,放下易拉罐,拿起折扇把玩,“你家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复古的道具?”

    “因为男人年轻的时候都有个武侠梦。”

    “日月神教,一统江湖那种?”

    沈行远白她一眼,“有没有可能,是琴箫合奏,笑傲江湖?”

    严静沉以扇掩面,笑得花痴:“您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本来以为,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有钱有颜,肯定狂得不行,特难伺候,没想到您这么可爱,不摆架子,不死要面子,不大男子主义。”

    小姑娘嘴好甜,真是要命。

    沈行远扬起唇角,俯身凑到她面前。

    “干嘛?”严静沉捏紧折扇,身体往后仰。

    “要点奖励。”

    严静沉疑惑,下一刻折扇被拨开,嘴唇被轻轻含住,她伸手推他,推不开半分。

    好可恶的男人,力大如牛,重得像堵墙。

    眼看着要擦枪走火,沈行远狠狠停住,翻身往床上一躺,深呼吸。

    当好男人不容易,奖励拿了,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偏偏严大小姐还要趴在他胸膛上乱摸,死命撩:“肌肉手感这么好,你肯定很爱锻炼。”

    “不能不爱啊。”

    “嗯?”

    “如果不是因为干这行,一直坚持训练,注重保养,肯定早就开始发福变丑,哪里有自信跟你这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谈恋爱?”

    “科□□动,使人年轻。”

    “客观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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