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废话,严静沉放开沈行远,打开手机玩。

    正值儿童节,朋友圈一堆晒娃的动态,严静沉灵机一动,低头问他:“您会唱歌么?”

    “业余水平。”

    “我想听。”

    “想听什么?”

    “您唱什么我听什么。”

    沈行远思忖片刻,坐起来揽住她的肩,清了清嗓子,竟然真的开口唱——

    Remember those walls I built

    Well baby they're tumbling down

    And they didn't even put up a fight

    they didn't even make a sound

    I found a way to let you in

    but I never really had a doubt

    Standing in the light of your halo

    I've got my angel now

    ……

    男人嗓音沙哑低沉,音调也低缓,歌声不若原曲高昂热烈,倒像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严静沉悄悄举起手机拍照。

    察觉到她的动作,沈行远偏头看过来,“你干什么?”

    “发朋友圈,给您一个名分。”

    “不许发,我没穿衣服。”

    “只照了上半身,您身材很好的,别害羞啊。”

    “学坏了你……”

    顷刻之间,严静沉又被他压在身下,一阵嬉闹之后,她缴械投降交出手机,泪眼汪汪地求他饶照片一命。

    沈行远解锁屏幕,不由得一笑,大小姐的摄影技术没还给老师,用劣质的手机摄像头,却把他的侧脸拍出了刀削斧凿的高级质感。

    “不删。”沈行远道,“但是,不许发出去。”

    严静沉举手立誓:“绝对不发!”

    这是她的男朋友,她最小气,怎么可能大方地给外人看?

    五点钟,供电准时恢复。

    沈行远打开空调,设置温度为26,问严静沉:“饿不饿?”

    “有点儿,李阿姨几点过来?”

    “今早给她放假了,我来做饭,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好——”

    这段时间,沈机长将丢掉的厨艺慢慢捡了回来,今日正好给女朋友露一手。

    严静沉洗完澡下楼,钻进厨房捣乱。

    家常样式的三菜一汤,历经波折才端上桌,味道竟然不错。严静沉大快朵颐,沈行远却有些心猿意马,看着她偶尔露出宠溺笑容。

    眼见着桌上汤菜就快全部落入自己肚中,严静沉忍不住开口:“别看我了,吃饭。”

    “晚上我可不可以去你房间睡?”沈行远语出惊人。

    “门儿都没有。”

    “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行。”好兔子不会给大灰狼开门,更不可能和狼同睡一张床!

    大小姐态度坚决,沈行远连哄带骗,没说服她改口。

    吃完饭,严静沉接了通工作电话,便丢下沈行远回房去了。

    沈行远临睡前下楼检查门窗和用电器,却发现严静沉房间仍亮着灯,还隐隐约约传出音乐声。

    他走上前敲开门,只见严静沉跪在飘窗边画图,便问:“怎么不到书房去画?”

    “书房的桌子太矮了,我腰软,不想弯腰。”因此,这片宽敞的窗台反倒像是为她量身定制。

    “你准备画到几点?”

    “快了。”

    “我陪你吧。”他问,“我能进来吗?”

    “不用,您早点睡。”

    沈行远还是走了进去,在她身旁坐下,什么也不做,就看她,目光灼灼,尤其扰人。

    五分钟后,严静沉忍无可忍,转头瞪他,“我怀疑你是来报复我的……”

    她不让他好好做饭,他就不让她好好画图。

    “我真冤枉。”为了留下来,沈行远不得不自证清白,“这样吧,你继续画,顺便教教我怎么看机械制图。”

    “很枯燥的,你愿意听?”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您怎么这么好啊?”严静沉放下笔去搂他的脖颈,没得逞,被他握住肩膀扳正身体。

    “快画吧,再磨蹭又得熬夜了。”

    “遵命!”

    -

    在客房睡醒的第一个早晨,晦暗无光的环境,几乎让沈行远以为天还没亮。

    摸过手机一看,才发现已过八点。

    沈行远不想起床,关掉手机,支着脑袋去看身旁还在深度睡眠中的小姑娘。

    她就这样安静地睡在他身边,面朝他侧卧,在绸缎般柔顺的乌发的遮掩下,一张雾面干净无瑕得好像白玉,衬得眼下两道黑眼圈格外醒目。

    沈行远看了她好久,直到身体里的冲动都偃旗息鼓,才倾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轻轻柔柔,丝毫没影响小姑娘的睡眠。

    又躺了一刻钟,沈行远终于从这消磨意志的温柔乡爬了起来,带上浴室里的脏衣篓回房洗漱。

    沈行远端着脏衣篓下楼时,李阿姨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沈行远同她打了个招呼,吩咐她多准备一份早餐,然后拐弯去洗衣房。

    李阿姨跟上来说:“衣服您放那儿吧,早饭做完我来洗。”

    “不用,我自己洗。”沈行远挥挥手,示意她回厨房。

    李阿姨见篓子里装着女人的衣服,顿时心领神会,怪不得她昨天一早过来门口就已多了双陌生的女鞋,之后还被通知“带薪休假”,主人家过二人世界,自然嫌她多余。

    李阿姨不由得惋惜道:“早知道严小姐也在,我就多买一点菜了。”

    “她调休,过来住几天。”

    “诶,那你问问她想吃什么,我中午就去把菜买回来。”

    “她不吃腌制食品,不吃辣,不喜欢气味浓郁的香辛料,其他不挑,喜欢吃甜食,您看着买吧。”

    李阿姨记在心里,便退下了。

    沈行远把大件衣物拣出来放进洗衣机,挽起袖子洗贴身的几件,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急促脚步声,伴随一句焦急的询问——

    “沈行远,我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去哪了?!”

    “洗了。”

    “谁让你洗了?”严静沉抓住门框,咬牙切齿地问。

    接着她看清洗衣房里的情况,瞳孔地震,脱口而出一句亲切的方言问候。

    敢情这厮嘴里的“洗了”不是现在完成时,而是正在进行时!

    沈行远无奈地摇摇头,他发现,有了实质性的关系以后,某位淑女似乎开始放飞自我抛弃形象管理,对他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然而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严大小姐再粗鲁无礼,在沈行远看来,都是活泼可爱。

    “乖,先去吃早饭,不用等我。”沈行远说。

    我吃你啊!严静沉腹诽。

    她硬着头皮走进洗衣房,夺过沈行远手里的内衣,把他从盥洗池前挤开,沉声说:“你以后不准碰我的衣服!”

    “顺手就洗了,这没什么。”

    “这是我的隐私。”严静沉一本正经地说,“面对别人的隐私,应该顺手保护一下,而不是顺手侵犯一下。”

    侵犯?好大的罪名啊。

    沈行远低头亲在她唇上,把“侵犯”罪名坐实。

    严静沉低低“唔”了一声,反应过来,紧紧抿住嘴唇,将他逼退。

    她喜欢他的亲吻,但此时两军对峙,她绝不可能因为几分欢喜自乱阵脚,否则日后再遇到类似问题,难保不会被他以同样的方式敷衍过去。

    “沈行远,我没跟你开玩笑。”严静沉郑重其事地看着他。

    “我知道。”

    “OK,那麻烦您出去一下。”

    “不。”沈行远慢悠悠道,“我留下来保护一下我的隐私。”

    “你好无赖!”

    “你太害羞。”

    李阿姨提出由她来洗的时候,沈行远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认为小姑娘脸皮薄,必然不愿意让外人接触她的隐私,没想到,自己也是外人。

    到底是年轻人,羞耻心太重。

    严静沉的羞耻心并没有坚持太久,两人住在一起,越是亲密无间,隐私越是无处可藏,她很快就习惯了这种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这是后话。

    李阿姨离开后,房子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自然而然冰释前嫌,关起房门,谢绝打扰。

    年轻人聪颖,第一次只知被动承受,甚至有些抗拒,第二次就慢慢学会了主动配合,全身心投入其中,体会与爱侣身心皆百分百契合的美妙。

    结束后,严静沉躺在沈行远臂弯里捧着平板看电影。

    一部很老的片子,题材沉重,镜头语言压抑,一幕幕荒诞的画面铺陈出一个悲哀的时代。

    严静沉却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时不时跟着默念英文台词,沈行远感到惊奇:“你怎么会看这么老的电影?”

    “我本来就喜欢看老电影。”

    “听的歌也老。”他淡淡评价,“品味独特。”

    正是这样独特的品味,让沈行远感到无比庆幸——

    他们虽然相差12岁,却没有代沟问题困扰,沈行远不用花时间去了解当下年轻人群体中的流行事物,严静沉也不会嫌弃他的审美观老旧过时。

    他们甚至很合拍,倘若严大小姐想听歌解闷,沈行远可以任她点歌,而她也可以同他一起唱。

    “听粤语歌是因为你。”严静沉随口一说,恰好道明合拍的真相。

    “因为我?”

    “你以前的头像是娴公主,忘了?”

    沈行远恍然大悟,果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大多都是“因果”,他抚了抚她的脑袋,笑道:“傻妞。”

    “您收藏了那么多娴公主的专辑,能不能送我两张?”

    “那些是我妈的遗物。”

    严静沉大惊,立即改口:“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要了。”

    “没关系,可以送给你。”

    “真的不要了,阿姨知道了会生气的。”

    “她不会,她最疼晚辈,又喜欢女孩儿,你现在跟我在一起,她要是还在,肯定要把你当亲女儿养,两张唱片算什么?”

    “万一呢?”

    “我担着。”

    “你说的,我信了啊。”严静沉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继续看电影。

    电影里,少年皇帝很快长大成人,薄嘴唇桃花眼,即使做阴阳头造型,也难掩英俊贵气。严静沉把屏幕移近,对沈行远道:“我最喜欢的演员,帅吧?下辈子我一定要嫁给他!”

    “那我算什么?”他的手探进裙摆里作乱,严静沉弓起身子躲避。

    柜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沈行远拿过来看,是好友卫风。

    卫老板正陪女儿守守练古筝,他没什么艺术细胞,陪得很煎熬,于是找人聊天解闷,自然找到沈行远。

    沈行远不愿陪他聊,更不愿听守守弹的魔音,没说几句就要挂电话,卫风才想起正事,问他儿童节是否有意向带沈加同他们出门游玩。

    沈行远表示会跟沈加沟通此事。

    待他挂断电话,严静沉抱怨道:“那岂不是没人陪我过儿童节?”

    沈行远笑着反问:“你几岁了?”

    “三岁。”

    “好,你想怎么过,明天我陪你。”

    “看电影,逛小吃街,骑单车逛公园,闯鬼屋和密室逃脱……”

    “中学生才这么玩。”

    “是啊。但我读书的时候没有朋友,也没做过这些事,只能悄悄羡慕别人。”

    “好好好,都陪你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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