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醉仙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这边议论着刚刚街上的盗窃事,直把夏国的大将军夸上天;那边说着这几日雷雨天快把他家田淹没了,天不作美;角落里还有几个围着听书……

    “小心——”

    忙着两眼冒星花的到店小二端着酒菜,差点撞上人,好在有人拉开那人。店小二看没事,匆匆忙忙道了歉,赶紧给客人送酒菜过去。

    尤芩瞥了眼衣袖,好在没染了酒水。她侧过头,向刚才拉开她的人道谢:“多谢将军刚刚帮忙。”

    江亭越摆摆说,看着两姐妹说:“到楼上包厢。”

    说好半炷香的时间,何必浪费时间去包厢。尤芩抿唇:“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尤菁悄悄拉了拉她衣袖,对着江亭越道:“不知江将军找小妹何事?”

    “可否请夫人回避一下?”话是这么说,看他面色无请求之意。

    尤菁没有立即同意,她不放心尤芩单独跟他谈话,毕竟自家小妹跟他弟相处得不开心,担心江亭越会伤了人心的话。

    “只是小事,夫人不必担心。”江亭越看出她的犹豫,并补充道。

    她看了看尤芩,收到尤芩安慰的眼神,只好往边上去。

    人走远,江亭越倒不避讳什么,离尤芩不过半臂距离,压着声音说:“你院子里那丫鬟说你半月前高烧了两天,醒来就开口要和离。”

    没想到他提了这事,尤芩一时绷紧脸,稳着声音告诉他:“我不过因他不来看我寒了心,将军为何要纠着这和离的事不放?这不过是我跟他的事。”

    身前的人眸色沉沉,映着她的双眸,她不适往后退去,可他步步紧逼:“可是梦见走水了?”

    看来他打听了不少事,尤芩倒不气翡翠将她的梦说了出去,毕竟旁人只会当梦是虚幻的。她偏着头,不愿与他对视:“明知故问。”

    话落,许久才听到江亭越的声音,低沉的嗓音近又远:“不巧,半月前我梦到了翠园烧着了。”

    尤芩转回头,不可置信看着他:“莫要骗我!”

    他继续道梦:“那日十五,我不过回去两天,夜里却听到走水了,细细一听才知道翠园着火了。”

    尤芩记得自己并未告诉翡翠着火的时间,他竟说中。

    “可知纵火者是谁?”迫切想要得知答案的她不由靠近江亭越,完全没了之前的距离。

    “为何肯定背后有纵火之人?也许是无意起了火。”江亭越不答反问。

    因为平时守着院子的人都不见了,因为前门和房窗都着了火,因为久久才有人过来灭火。

    难道这一切不是有意而为?

    尤芩从思索中回神,抬着头对上江亭越的黑眸,她的眼神隐忍而坚决,不似那柔和的五官,她张开柔嫩的双唇:“那将军旁观了一场火灾不知起火原因,之后,将军,乃至整个江府都没有调查起因吗?”

    江亭越迎上她的眼神:“如若想知真相,为何早早和离离开江府?胆怯?无能?”

    “你——”尤芩气他总是不答反问,总是盛气凌人,现在还给她套帽子。怕是心虚!怕是其中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尤芩噤声,那毕竟关乎到他江家人的事,他不愿同她这个外人说并不奇怪。

    说她胆小如鼠还是惜命都好,当初江亭越两人的事,还有噩梦缠绕的不安心,她实在难以留在江府片刻。

    “也罢,不过是梦,你不愿说就算了。”尤芩失落道。

    江亭越看她退回原来的位置,身体微微颤抖着,仔细一看,她竟流了泪。

    “我……”一开口才察觉自己流泪了,尤芩赶忙拧过头去擦泪。

    “诶小娘子这是咋了?跟将军闹不开心了?”有人瞅着尤芩擦泪,倒是好奇。

    还有人搭话:“美人落泪,我见犹怜。将军赶紧哄哄小娘子吧,这多委屈啊。”

    “对啊对啊……”

    一时间,几个起哄着,尤芩又哀又羞,更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她躲无可躲,看到三姐过来,忙将自己藏在三姐背后。

    江亭越不知为何抬起的手停在空中片刻,瞧着人走开,迅速收回。

    看到尤菁冷然对着他欲言又止。

    尤菁刚刚留了心看着这边,不想还是出了事。

    她拿出手帕,柔声安慰着人:“小妹不哭,我们现在就走,待会带你去玩。”眼神示意随从的丫鬟把四小姐带回轿车先,她再跟江亭越说几句。

    不顾旁边还有他人看热闹,尤菁只直言:“将军刚刚答应什么?怎就没了分寸!小妹性软,但也不能任将军欺负!若将军无心交谈,以后别寻她了,这样也免了闲言。”

    江亭越脑里还想着尤芩落泪的原因,可是刚刚语气重了些?自知理亏,他只好低声道:“多有得罪,江某改日登门道歉。”

    听他一说,尤菁一口气上来又吐不出唇,只能无奈离开。

    回到轿中,看到止了泪的小妹眼睛发红,小妹挽着她的手臂靠着她身上。

    她轻轻拍着小妹的肩,好让她缓过来。

    在家中小辈中,她排第三,小妹第四,但两人足足差四岁。

    有了尤菁之后,本来爹娘不打算再有一个孩子。突如其来的喜脉,加上那段时间母亲身体不好,只能留下胎儿。

    不足月的胎儿多少瘦弱些,小时候体弱多病,养成了向内的性格。好在家里人都疼她,没怎么让她委屈过。

    然嫁了江亭临后,受尽了委屈。她不说,表面看起来一切都好,过于懂事反倒委屈了自己。

    “三姐,我和离、是不是太冲动了?”尤芩突然问。

    尤菁手上的动作一顿,她说:“该如何评这个冲动?三姐只知你那时冲动肯定有你的理由。不必后悔,往前看便是。”

    “可,有些事我还没有弄清楚,糊里糊涂的。”她现在脑袋如同浆糊,头绪乱套了。

    “想弄清楚就去查,不必顾忌什么,何况还有我们。”尤菁知她因江家的事烦恼着,不想直接打探其中情况以伤了她的心,到时候让人看看,视情况而定。

    尤芩倒不说话了。

    轿车从闹街离开,起起落落,又是一日。

    雨刚停,玲珑推开门,一股雨后的草木香气随之涌进房内。

    “小姐,江将军又来了。”玲珑进到房里,边把窗开了,好透透气。

    明亮的光线穿进来,落在尤芩的绣着金丝的锦衣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看了有回话本的尤芩伸伸懒腰,发出叹气声。

    这都第三次,快刚上她们以前见面的次数了。以前少见不识人,现在明了,原来是这么个死缠烂打的人,顽固!

    “让他回去,说我不在——或者头疼不便接待他吧。”

    “行,我这就去说。”玲珑应下,匆匆出去。

    不过一页话本内容,玲珑回来了,她踹着气说:“小姐,将军说、说你不舒服都是因为他,要过来看看你。”

    “胡闹!”尤芩把书扣在桌面。

    外男怎么能随意进她房!还有什么都是因为他才不舒服的话,简直胡说八道!

    “三姐……”三姐昨天回家了,还没有过来。

    父亲和大哥出门在外忙工作,母亲今早去了山上的寺庙求平安,家里就一个年老的祖母,她总不能让祖母去迎客。

    罢了,反正昨天想事想得头疼,还是说个清楚好。

    “我出去总行了吧。”她起了身就要往后走,玲珑喊她梳梳头擦擦粉,尤芩摆手说没必要。

    瞧着人影时,尤芩走两步捶捶额头,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梨木椅上的江亭越看到人,站起来迎她:“多有打扰了。”

    确实打扰。

    尤芩不回他,往椅上落坐:“不知将军今天来又所谓何事?道歉的话倒不必跑一趟。”

    三姐昨天把江亭越说要过来登门道歉的事跟她说了,她那时没当回事。不想,还真来了。

    江亭越回到椅上,他说:“母亲念你。”

    江亭越所说的母亲是他生母去世后父亲的续弦,江亭临的生母。不过,尤芩不记得江亭越跟江夫人关系好这回事,怎么让他来传话?

    “她,她拖你找我?”尤芩推开玲珑递来的茶杯,缓缓问道。

    她与江家人一向不交好,反倒跟江夫人关系不错。虽然明知自己亲儿不喜欢这个儿媳,但总是亲近她,站在她这边,几次还为了她跟江亭临起争执。

    尤芩当初离开时,江夫人还晕了过去,好不容易安抚好人才敢离开。

    “不知江夫人身体如何?许久未见了。”尤芩有些恍惚。

    江亭越告诉她:“可以回去,不必拘谨。”

    尤芩唇角微微上扬,轻笑:“说的倒容易。江夫人拖你跟我讲什么了?”她又问。

    “问你可安好。”

    “我倒挺好。”尤芩回,“只是这事?”这倒不必特地来一趟,恐怕还是之前的事,她向玲珑招招手,让玲珑走到一边

    玲珑知她有事跟将军说,自觉稍微站远些。

    尤芩从江亭越对面的椅子起来,做到他旁边,轻轻咳了两声才说:“那日你提我的梦,虽不知你意在何处,我却不想多追究,望将军莫再因此事找我。”

    “果真信是梦?”江亭越侧过头来说。

    尤芩摇摇头,不知是否定还是迷茫。

    江亭越的目光留在旁边的茶具上,他抬起轻轻晃着:“那我和你倒是同床异梦了。”

    “我……”尤芩不知如何开口,垂着头看着灰色的地板。

    “这几日我都查,但你跟江府里里外外的人接触并不多,实在难弄清楚。”江亭越说着,又问她,“可记得那晚之前发生了何事?接触了何人?又跟何人起了矛盾?”

    连续的提问,倒把尤芩问蒙了。她该如何回答?她对江亭越多少还是不信任的。

    尤芩抬了头,腿上的手纠缠在一起:“将军为何一直执着这事?明明是我的梦,是我……被活活烧死。”

    “江府着了火,不得不查,何况那晚我亦在。”江亭越又把未进嘴的杯具放回桌面,瓷杯与木桌接触,发出轻响,同时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信那个梦吗?”

    未等尤芩回答,他继续说:“我不信,必将查到底。可你和离后不在江府,这条线怕是断了。所以,希望接下来你帮忙,找出真相。”

    “我……爹爹!”尤芩抬头时看到父亲尤枫睦从外头回来,忙站起身来。

    一身官服的尤枫睦对她一笑,同旁边的男人一起向江亭越行礼:“大将军光临寒府,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芩儿怎么不带将军到正厅去,莫寒了将军心。”尤枫睦又对尤芩说。

    江亭越回他:“大人不必客气,只是与令爱谈两句。”

    尤枫睦哈哈笑,伸手让江亭越坐下,自己和同僚坐对面,他笑着说:“不知将军找小女何事?”

    他虽面上带着笑,但看得出其认真。

    江亭越只是平静几字:“小事罢了。”

    旁边的同僚道:“昨日下官二女说看到将军两人在醉仙楼,说是起了矛盾,下官还纳闷呢。今日一看,果然是误会,你俩看起来倒关系和睦。”

    听他一说,尤芩倒慌,想扶着玲珑站了起来,她跟江亭越坐得太近了,有失礼仪。

    尤枫睦不满“诶”了一声同僚,再是对着江亭越道歉:“小女不懂事,如有冒犯将军,还望将军体谅。”

    “那倒没有。”江亭越只是否认,其它的不多说。

    尤枫睦看他无意聊此事,把话题转到战事上。一炷香后,才抱歉离开。

    经父亲两人一掺和,尤芩无了跟江亭越谈下去的心,想着送客,他大哥跟着父亲离开的后脚跟回来了,还有一个爱逗弄她的男子。

    瞧着人影,尤芩立刻回到对面的位置,一个正襟危坐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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