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在一阵极度失控的失重坠落之后，姜迦人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脚步沉重地行走在一支靛青色的队伍中，头顶戴着帽，身上的蓝色中山装扣得板板整整，只露出一点点白衬衣领。
周身荒山野岭，乱石嶙峋，路面崎岖不平，全是农村显著的那种偏僻小路。
悬崖爹这是给他干到哪儿来了？
他是谁？
他在哪儿？
他要干什么？
姜迦人陡然停下了脚步。
他在这群人中，身躯极为高大，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又细皮嫩肉的，极为惹眼。
加之还是上头特意传了命令下来要的人，自然很快引起了领队的注意。
领头的嘴里操着一口半生半熟的普通话：“陆知青，您脸色不太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迦人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能没事吗？
他可是刚刚从不知道多少米的悬崖掉了下来。
领队为难了：“这…离城里可还得走上大半天啊，您这撑得住吗？”
这么高大健硕一个男人，让其他人帮忙背着去，那也不现实。
陆知青趴他们身上，可能连脚都抬不起来。
正巧路过一家煤矿，一个眼球的矮瘦黑乎乎的身影从上头走下来，领头考量了半晌。
“不然我让人送您先慢慢回凤塘村，我先送他们去城里高考，再回来接您怎么样？”
虽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但陡然听到风塘村三个字，姜迦人眼前一亮，直接就答应了：“好！”
于是事情，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姜迦人，不，现在该说是陆伽了，他与刘运忠之间形成一种怪异氛围，两两对望。
一时间，姜书桃反而好像成了那个圈外人。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农村人民是最爱瞧热闹的，但看到这一幕，村人却奇异地三三两避走了。
刘运忠被居高临下的打量眼神（长太高了。）瞧得发毛，不爽地搓搓黑黢黢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
再加上今天卖煤垄木，因为年龄小被压了价，天塌了。
本来就贫穷的兜里雪上加霜。
他对这个辜负自己亲姐的男人更是没个好脸色了。
就算是走了一半又回来了，那也是走了不是？
“姐，我去江边洗澡去了。”
他跟他姐打了个招呼，转身就朝着江边上游走去。
这样一来，就剩下陆伽和姜书桃两人了。
陆伽下意识就想跟上去来着，脚步刚动，一截雪白皓腕便拦在了身前。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又回来了？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姜书桃抿了抿唇，两侧浅浅的梨花窝像酿了醇香的酒：“我说过，我再过一个月就要出嫁了，你回来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陆伽一言不发，头皮发麻。
怎么这个剧本还有反转来着？
竟是他姑姑把原身给渣了吗？
但是。
“不能嫁！”
陆伽一下就支棱起来。
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妈说过，这个美人姑姑嫁出去没几天，就跟老公吵架喝了药，就算那个老公紧跟着殉了情，陆伽也不觉得有什么感情比生命更重要。
他都隔着几十年的时空穿越回来了，总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再重走老路吧？
他姑不能嫁！
他爸，这个学也必要上！！绝不是他为了体验鸡爹学习的私心。
姜书桃的眼神却一下就复杂了起来。
那种粘稠的，欲言还罢，欲语还休的情态，分外动人。
不夸张地说，这个姑姑就是不提那令人无比惊艳的一等一相貌，那眼波流转，自然而然流露而出，女儿国国王的神态神似她。
虽然陆伽小时候光顾着看猴子去了，但女儿国王还是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映像。
但你要问他现在和唐僧有什么区别？
大概就是他需要取的经，不能像唐僧一样‘渡过’女儿国一难，他得把女王一起背到西天去才行。
“今天是来不及了，但无论怎么说，你必须离开龙塘村，明天我会去请一位老叔送你出去。”
姜书桃声音是软糯的那种江南小调，出自她口中的话却莫名一锤定音，并不容人置喙的感觉。
陆伽想起龙塘村向来视死如视生的传统风俗，急中生智。
“gu…姜书桃，你不能嫁，嫁过去会死的。”
那双桃花目倏然睁大，所有情态尽去，仅剩探究审视，仿佛这一刻，她才卸去所有伪装，露出真实模样。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我被神仙托梦，预知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不肯退一步。
姜书桃叹口气：“我不能相信，陆伽，你一个知青，知不知道这样的事要放在X年前，是会被抓起来当牛鬼蛇神处置的。”
陆伽却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把这个人留住才对。
心底最深处有个固执的声音一直叫嚣得他头疼，也许是原身，但他统统按了下去。
虽然他是父母领养的孩子，但亲人就是亲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
就算没有原身的执念，姜书桃嫁人这件事他也是阻止定了。
“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合适的，这一个不吉利，还是不要了吧。”
姜书桃最后也没有答应他，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远了。
陆伽没有跟上去。
姑姑也不是明天就嫁人了，还有时间。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插手家里的事呢？
没有合适的身份，就没有合适的立场。
一个外乡来的知青，在村里哪里能有话语权。
姑姑能渣了原身，一定是不怎么喜欢原身，那这个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陆伽找到江边，黑色水流顺着漩涡蜿蜒而下。
熟练跨过大小乱石。
整个龙塘村除了村口百年不变的桃树，变化最小的就是这条贯穿整个凤塘镇的一条溪流了。
果然在上游小坝找到刚上岸的刘运忠，直接开门见山。
“我要和你姐姐先订婚，你有没有办法。”
刘运忠此时洗的干干净净，头发滴滴答答落水，皮肤和他姐姐一样白，十四岁的时候清秀得像个小姑娘。
和陆伽小时候记忆中那个粗犷高大的父亲形象截然不同，因此他打量刘运忠的目光格外稀奇。
刘运忠搓了搓自己莫名冒起一片鸡皮疙瘩的手臂，不爽道：“我凭什么帮你？”
陆伽立刻呲出一口大白牙，胸有成竹道：“我以后供你读书，高中，大学，你能读多高，我就供多久，怎么样？”
这个条件一出来，对症下药，能在初中毕业证上写出那样爱学言论的老爸，还不是直接拿捏。
拯救老爸全家脱离苦海什么的。
简简单单。
“嗤。”
少年却是嗤笑一声，毛巾搭在肩上，转头就走。
“哎？”
陆伽傻眼了。
“你不想读书？”
刘运忠看陆伽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我不读书，我们家的人都不读书。”
“为什么？”
这和刘运忠毕业证上所写的，还有教育小时候的姜迦人一定要读书，为父母争气，出人头地之类的话截然相反。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读就是不读。”
少年昂着头，眼睛时不时漂过陆伽胸口微微鼓起的口袋，像只昂首挺胸的小公鸡：“要是真的很想，你讲点诚意的来，不然就不要废话。”
他挺想要这陆知青兜里的烟的，和村里人用叶子卷了烟丝抽的很不一样，他现在长大了，也是个可以抽烟的男子汉。
陆伽若有所悟地摸了摸胸口：“那个，刘同志……”
刘运忠以为就要得逞了，却没想到脚下一滑就是一个失重，手忙脚乱地左右手分别抱紧了两块石头，怎么也扑腾不起来。
别看这小溪流不大，小坝下的水还是挺湍急的，掉进去的人很容易失重，特别刘运忠现在还是个有些营养不良，细瘦细瘦的十四岁少年。
“快拉我上去！”
声音都变调了。
高大阴影遮住太阳笼罩下来，水流冲刷着身体，手臂渐渐吃力，有一点恐怖。
有些抱歉地蹲下身，陆伽忍着笑掏出胸口那包烟，面上露出点遗憾：“吸烟有害健康，我想提醒你注意脚下来着。”
抽抽抽，抽什么抽，抽到四十多岁，肺就黑完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轮回。
这两块石头老演员了，在不同的时间，卡住过两父子。
在1980年，谈条件的对象却掉了个个儿。
“现在，咱们可以来聊聊你能不能帮忙，还有能不能读书的事儿了吧，怎么样？”
他发现自己竟然脚步沉重地行走在一支靛青色的队伍中，头顶戴着帽，身上的蓝色中山装扣得板板整整，只露出一点点白衬衣领。
周身荒山野岭，乱石嶙峋，路面崎岖不平，全是农村显著的那种偏僻小路。
悬崖爹这是给他干到哪儿来了？
他是谁？
他在哪儿？
他要干什么？
姜迦人陡然停下了脚步。
他在这群人中，身躯极为高大，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又细皮嫩肉的，极为惹眼。
加之还是上头特意传了命令下来要的人，自然很快引起了领队的注意。
领头的嘴里操着一口半生半熟的普通话：“陆知青，您脸色不太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迦人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能没事吗？
他可是刚刚从不知道多少米的悬崖掉了下来。
领队为难了：“这…离城里可还得走上大半天啊，您这撑得住吗？”
这么高大健硕一个男人，让其他人帮忙背着去，那也不现实。
陆知青趴他们身上，可能连脚都抬不起来。
正巧路过一家煤矿，一个眼球的矮瘦黑乎乎的身影从上头走下来，领头考量了半晌。
“不然我让人送您先慢慢回凤塘村，我先送他们去城里高考，再回来接您怎么样？”
虽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但陡然听到风塘村三个字，姜迦人眼前一亮，直接就答应了：“好！”
于是事情，就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姜迦人，不，现在该说是陆伽了，他与刘运忠之间形成一种怪异氛围，两两对望。
一时间，姜书桃反而好像成了那个圈外人。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的农村人民是最爱瞧热闹的，但看到这一幕，村人却奇异地三三两避走了。
刘运忠被居高临下的打量眼神（长太高了。）瞧得发毛，不爽地搓搓黑黢黢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
再加上今天卖煤垄木，因为年龄小被压了价，天塌了。
本来就贫穷的兜里雪上加霜。
他对这个辜负自己亲姐的男人更是没个好脸色了。
就算是走了一半又回来了，那也是走了不是？
“姐，我去江边洗澡去了。”
他跟他姐打了个招呼，转身就朝着江边上游走去。
这样一来，就剩下陆伽和姜书桃两人了。
陆伽下意识就想跟上去来着，脚步刚动，一截雪白皓腕便拦在了身前。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又回来了？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姜书桃抿了抿唇，两侧浅浅的梨花窝像酿了醇香的酒：“我说过，我再过一个月就要出嫁了，你回来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陆伽一言不发，头皮发麻。
怎么这个剧本还有反转来着？
竟是他姑姑把原身给渣了吗？
但是。
“不能嫁！”
陆伽一下就支棱起来。
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妈说过，这个美人姑姑嫁出去没几天，就跟老公吵架喝了药，就算那个老公紧跟着殉了情，陆伽也不觉得有什么感情比生命更重要。
他都隔着几十年的时空穿越回来了，总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再重走老路吧？
他姑不能嫁！
他爸，这个学也必要上！！绝不是他为了体验鸡爹学习的私心。
姜书桃的眼神却一下就复杂了起来。
那种粘稠的，欲言还罢，欲语还休的情态，分外动人。
不夸张地说，这个姑姑就是不提那令人无比惊艳的一等一相貌，那眼波流转，自然而然流露而出，女儿国国王的神态神似她。
虽然陆伽小时候光顾着看猴子去了，但女儿国王还是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映像。
但你要问他现在和唐僧有什么区别？
大概就是他需要取的经，不能像唐僧一样‘渡过’女儿国一难，他得把女王一起背到西天去才行。
“今天是来不及了，但无论怎么说，你必须离开龙塘村，明天我会去请一位老叔送你出去。”
姜书桃声音是软糯的那种江南小调，出自她口中的话却莫名一锤定音，并不容人置喙的感觉。
陆伽想起龙塘村向来视死如视生的传统风俗，急中生智。
“gu…姜书桃，你不能嫁，嫁过去会死的。”
那双桃花目倏然睁大，所有情态尽去，仅剩探究审视，仿佛这一刻，她才卸去所有伪装，露出真实模样。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我被神仙托梦，预知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不肯退一步。
姜书桃叹口气：“我不能相信，陆伽，你一个知青，知不知道这样的事要放在X年前，是会被抓起来当牛鬼蛇神处置的。”
陆伽却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把这个人留住才对。
心底最深处有个固执的声音一直叫嚣得他头疼，也许是原身，但他统统按了下去。
虽然他是父母领养的孩子，但亲人就是亲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
就算没有原身的执念，姜书桃嫁人这件事他也是阻止定了。
“你…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合适的，这一个不吉利，还是不要了吧。”
姜书桃最后也没有答应他，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远了。
陆伽没有跟上去。
姑姑也不是明天就嫁人了，还有时间。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插手家里的事呢？
没有合适的身份，就没有合适的立场。
一个外乡来的知青，在村里哪里能有话语权。
姑姑能渣了原身，一定是不怎么喜欢原身，那这个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
陆伽找到江边，黑色水流顺着漩涡蜿蜒而下。
熟练跨过大小乱石。
整个龙塘村除了村口百年不变的桃树，变化最小的就是这条贯穿整个凤塘镇的一条溪流了。
果然在上游小坝找到刚上岸的刘运忠，直接开门见山。
“我要和你姐姐先订婚，你有没有办法。”
刘运忠此时洗的干干净净，头发滴滴答答落水，皮肤和他姐姐一样白，十四岁的时候清秀得像个小姑娘。
和陆伽小时候记忆中那个粗犷高大的父亲形象截然不同，因此他打量刘运忠的目光格外稀奇。
刘运忠搓了搓自己莫名冒起一片鸡皮疙瘩的手臂，不爽道：“我凭什么帮你？”
陆伽立刻呲出一口大白牙，胸有成竹道：“我以后供你读书，高中，大学，你能读多高，我就供多久，怎么样？”
这个条件一出来，对症下药，能在初中毕业证上写出那样爱学言论的老爸，还不是直接拿捏。
拯救老爸全家脱离苦海什么的。
简简单单。
“嗤。”
少年却是嗤笑一声，毛巾搭在肩上，转头就走。
“哎？”
陆伽傻眼了。
“你不想读书？”
刘运忠看陆伽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我不读书，我们家的人都不读书。”
“为什么？”
这和刘运忠毕业证上所写的，还有教育小时候的姜迦人一定要读书，为父母争气，出人头地之类的话截然相反。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读就是不读。”
少年昂着头，眼睛时不时漂过陆伽胸口微微鼓起的口袋，像只昂首挺胸的小公鸡：“要是真的很想，你讲点诚意的来，不然就不要废话。”
他挺想要这陆知青兜里的烟的，和村里人用叶子卷了烟丝抽的很不一样，他现在长大了，也是个可以抽烟的男子汉。
陆伽若有所悟地摸了摸胸口：“那个，刘同志……”
刘运忠以为就要得逞了，却没想到脚下一滑就是一个失重，手忙脚乱地左右手分别抱紧了两块石头，怎么也扑腾不起来。
别看这小溪流不大，小坝下的水还是挺湍急的，掉进去的人很容易失重，特别刘运忠现在还是个有些营养不良，细瘦细瘦的十四岁少年。
“快拉我上去！”
声音都变调了。
高大阴影遮住太阳笼罩下来，水流冲刷着身体，手臂渐渐吃力，有一点恐怖。
有些抱歉地蹲下身，陆伽忍着笑掏出胸口那包烟，面上露出点遗憾：“吸烟有害健康，我想提醒你注意脚下来着。”
抽抽抽，抽什么抽，抽到四十多岁，肺就黑完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位置，同一个轮回。
这两块石头老演员了，在不同的时间，卡住过两父子。
在1980年，谈条件的对象却掉了个个儿。
“现在，咱们可以来聊聊你能不能帮忙，还有能不能读书的事儿了吧，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