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起风波（五）
毛莹莹的短信，一条又是一条。有一天晚上，被李洁看到了，她很生气，她无法接受他与前任的藕断丝连，她让他选择要么回毛莹莹以决绝，要么她和他之间再不联系。
那天，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他和毛莹莹早就分手了，是毛莹莹不肯接受现实。
可巧，毛莹莹也发了决绝的消息。
他在毛莹莹的短信和李洁的要求下，同意见了毛莹莹。
原本，他以为那只是毛莹莹想见他的借口。可那之后，毛莹莹竟然真得再也不联系他。
她不再联系他，本是好事。可一天一天，他的心好似才反应过来。他开始感觉到疼痛。那种失去挚爱的痛令他茫然，可那时候他已经是李洁的丈夫。
也许是因为结婚后李洁并不像恋爱那般温柔那般善解人意，相反她刁蛮无理，爱发脾气；他纵然包容她，她吵她闹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人前她总顾及他的面子亦维护她；可她的母亲却对他颐指气使，一口一声小叶将他呼来喝去。他忽然觉得他娶得贵女其实并无分别，曾经他在公司受人委屈，如今公司的人虽从小叶尊称叶总，但在他自己家里他却成了小叶。再者，那公司并不是他和李洁的公司。利得集团是李洁舅舅一手打下的公司，不过是胡得念着手足之情。李洁母女已是外人心中诽谤的寄居，又何况是他呢？胡得从不多看他一眼，而胡予更是对他评头论足、挑三拣四。在他们面前他几乎毫无尊严。他其实最讨厌过年，每年过年，李洁一定要和舅舅家过，而他就成了服务他们一大家子的人。他也曾想过，是啊，就这样吧，毕竟他只是低了他们一等，但在利得集团在这个行业呢，谁不尊称他一声叶总呢？谁不拍他马屁呢？
可他们好像在变本加厉，什么时候开始连李洁也低看了他呢？昨天晚上，她说什么？她说他就是看中她的身份掂着脸要娶她，她说他一开始就骗她，他是连毛莹莹都看不上的人。难怪当初毛莹莹不要他，因为毛莹莹根本就瞧不上他。她当初真是瞎了眼！
一次热烈的吵架，终究回归于沉默。然后，她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要他净身出户的协议。呵，凭什么连孩子都不能带走。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冷漠。
成婚五年来，他们吵过很多次架。有时候是他哄她，有时候是她哄他，但总归是她哄他的多。但从始至终，他们哪怕吵得再凶，也从没有提过离婚二字。
这一次，她提了。他知道，他们的婚姻终究是走到了尽头。她受不了了。他也受不了了。
“东西全给你，但孩子我要带走。”他将离婚协议扔到桌上。
“这些年你给过圆圆什么？你又关心他什么了？你凭什么带走圆圆？”
“因为他姓叶。”叶桥枫走到门口，“就这一个要求，你答应我就签字。”
甩门而出，夜晚的寒意打在脸上，他的脑子更加清醒，是了，李洁如此爱圆圆，又怎么舍得把圆圆给他抚养？
虽然他也爱圆圆虽然他也不舍圆圆，他心里很清楚李洁有多爱圆圆，也很清楚自己爱圆圆确实不及李洁。他相信李洁能给圆圆的确实自己要多很多。
那他是为了什么？
天知道。他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气李洁竟然提出了离婚。或许是因为他气自己竟然可以忍受这许多而没有先提出离婚。两个人走到这个地方，是为什么？
究竟是怎么了？李洁、李洁的母亲、她的舅舅、她的表哥，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甚至毛莹莹，那个曾经苦苦哀求的毛莹莹都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叶桥枫一步一步走出小区，才发现自己只拿了手机。打个车吧，他已经很久没打车。可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几年，他经常觉得无处可去。明明自己家、他父母家都不过是一小时的路程而已，明明都在上海。诺达的上海，他的房子更大了，他的心却更空了，空到无处安放。
唯一的去处，是王曼的酒吧。
彼岸花，三个字在黑夜里闪着妖艳的光芒。
说来也奇怪，以前明明他和王竹是兄弟，王曼粘着王竹便也常跟着他。但他几乎从没有单独和王曼相见。有了这间酒吧，他倒是经常单独见王曼了。
如果他提前给王曼发消息了，她定然给他在吧台留下最好的位置。蓝色妖姬是必不可少的，但还有许多她新调制的各类酒，有些甜、有些苦、有些辣……竟还有寡淡无味的，她才笑着说，傻瓜，这是水，白水。
叶桥枫熟悉地走进去，却没有在吧台前看到王曼。
“叶哥，曼姐这会不在，喝点什么？蓝色妖姬吗？”二仔在王曼这里两年了，自然一眼认出，这是自家老板叮嘱的贵人，叶哥来了，他是要第一时间告诉曼姐的。曼姐来之前，他自然要好好招待。
“美女，能不能请……”叶桥枫当然知道二仔是要请客人让出他在这儿时候的专属座位，他制止道：“我那儿坐坐。”
“好类，我给您拿过去。”
叶桥枫摆摆手，朝最角落的位置走去。身后还传来那座位上女孩的声音还有二仔打趣的声音。
“请什么啊？”
“请您喝一杯。”
……
这些年轻的声音，叶桥枫竟有一丝好笑的感觉。
年轻，叶桥枫当然想到了毛莹莹，虽然不过是五年，可他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五年前，他是青春的、阳光的、年轻的。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沧桑、颓败、老态，是啊，怎么会是这些词？他也不过三十刚出头，可不是最好的年华。
他有豪宅豪车，有妻子有儿子，是集团高管……他好像有了一切，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他的，甚至他还失去了很多，很多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
他的内心焦灼、不甘、甚至还有些茫然。
他急切地想证明自己，却屡试屡败，力不从心。
这五年，他好像越活越失败了。
他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
叶桥枫不知不觉，又点开手机，登录上了自己的邮箱，这里面珍藏着他舍不得丢弃的记忆。虽然手机已经换了好几个，几户一年一换，可邮箱里的短信，他从来舍不得删除。近来，他反而经常来看，看当初毛莹莹发给他的字字句句。这样伤心、这样卑微、这样情真意切，那时候她是那样的珍视他。李洁他知道的。可如今，李洁忘记了，毛莹莹也忘记了，她们好像换了一副脸孔。
这些字字句句，她们都忘记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们转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嫌弃，一个冷漠。当初她们可不是这样的。没有人相信，是她们变了。现在，好像他从来就是一个毫不起眼、不值得珍惜、令人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多余的人。
一杯蓝色妖姬，闪着奇妙的光，他一口喝尽，脑海里忽然有了些奇怪的、大胆的、冲动的念头。
那一张张瞧不上他的脸。李洁、胡利、胡予、毛莹莹、黎世杰……叶桥枫微微笑着，打给了信息站的朋友来喝酒。
有业务做，人自然来得很快。，这种事他做得多了三言两语，一点就透。。
王曼来的时候，他们正巧谈完。那人带着鸭边帽，又是黑夜，店里灯光昏暗，他只说是同事，王曼也不觉有疑。而他就借口喝醉了。桌上放着许多的空瓶子，都是他喝的，他是真得醉了，身子轻飘飘的，可不知为何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是件糊涂的事，可他却非做不可，他管不住自己。
他不肯回家。不肯去酒店。于是就在王曼的酒吧撒疯。王曼一遍遍问他怎么了，不开心？她要打电话找李洁，就像很多次，他“离家出走”跑到这儿来喝醉一样，最后都是王曼打了电话给李洁，然后李洁来接的。
他只听到自己说，“不要打。不要打……李洁，李洁她要跟我离婚。”
王曼看着叶桥枫，终于收回了手机，“你们怎么了？”
怎么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王曼又问：“你怎么想的？”
叶桥枫又拿过酒瓶子，被王曼一把夺下，她叫了二仔把桌上的杯子、瓶子全都收走。
“是因为毛莹莹？”
叶桥枫只傻笑，笑着，笑着，不知怎么的，就哭了。
后来他怎么了，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哭了，竟然哭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不知道是李洁来接他回家的，还是王曼送他回家的。他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头脑发愣。电话又吵了起来，他才明白自己刚才本睡得沉，是被电话吵醒的。
是李洁的视频电话。
他楞了下，慢慢坐起来，然后接起。
李洁已经收拾得很体面，白色西装领将她衬得气质更加，又凭添几许严肃。
“那些短信是你干的？”
“什么？”叶桥枫一楞，心中却是早已明白。速度可真快。
“什么？你不知道？”屏幕里，李洁盯着他。
他知道他这个时候该好好表演，李洁向来不喜欢视频，这会却视频他，他知道她想观察他。
“你在说什么？”他故意装傻。
……
“你来公司吧，现在。”李洁说完，挂了电话。
那天，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他和毛莹莹早就分手了，是毛莹莹不肯接受现实。
可巧，毛莹莹也发了决绝的消息。
他在毛莹莹的短信和李洁的要求下，同意见了毛莹莹。
原本，他以为那只是毛莹莹想见他的借口。可那之后，毛莹莹竟然真得再也不联系他。
她不再联系他，本是好事。可一天一天，他的心好似才反应过来。他开始感觉到疼痛。那种失去挚爱的痛令他茫然，可那时候他已经是李洁的丈夫。
也许是因为结婚后李洁并不像恋爱那般温柔那般善解人意，相反她刁蛮无理，爱发脾气；他纵然包容她，她吵她闹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人前她总顾及他的面子亦维护她；可她的母亲却对他颐指气使，一口一声小叶将他呼来喝去。他忽然觉得他娶得贵女其实并无分别，曾经他在公司受人委屈，如今公司的人虽从小叶尊称叶总，但在他自己家里他却成了小叶。再者，那公司并不是他和李洁的公司。利得集团是李洁舅舅一手打下的公司，不过是胡得念着手足之情。李洁母女已是外人心中诽谤的寄居，又何况是他呢？胡得从不多看他一眼，而胡予更是对他评头论足、挑三拣四。在他们面前他几乎毫无尊严。他其实最讨厌过年，每年过年，李洁一定要和舅舅家过，而他就成了服务他们一大家子的人。他也曾想过，是啊，就这样吧，毕竟他只是低了他们一等，但在利得集团在这个行业呢，谁不尊称他一声叶总呢？谁不拍他马屁呢？
可他们好像在变本加厉，什么时候开始连李洁也低看了他呢？昨天晚上，她说什么？她说他就是看中她的身份掂着脸要娶她，她说他一开始就骗她，他是连毛莹莹都看不上的人。难怪当初毛莹莹不要他，因为毛莹莹根本就瞧不上他。她当初真是瞎了眼！
一次热烈的吵架，终究回归于沉默。然后，她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要他净身出户的协议。呵，凭什么连孩子都不能带走。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冷漠。
成婚五年来，他们吵过很多次架。有时候是他哄她，有时候是她哄他，但总归是她哄他的多。但从始至终，他们哪怕吵得再凶，也从没有提过离婚二字。
这一次，她提了。他知道，他们的婚姻终究是走到了尽头。她受不了了。他也受不了了。
“东西全给你，但孩子我要带走。”他将离婚协议扔到桌上。
“这些年你给过圆圆什么？你又关心他什么了？你凭什么带走圆圆？”
“因为他姓叶。”叶桥枫走到门口，“就这一个要求，你答应我就签字。”
甩门而出，夜晚的寒意打在脸上，他的脑子更加清醒，是了，李洁如此爱圆圆，又怎么舍得把圆圆给他抚养？
虽然他也爱圆圆虽然他也不舍圆圆，他心里很清楚李洁有多爱圆圆，也很清楚自己爱圆圆确实不及李洁。他相信李洁能给圆圆的确实自己要多很多。
那他是为了什么？
天知道。他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他气李洁竟然提出了离婚。或许是因为他气自己竟然可以忍受这许多而没有先提出离婚。两个人走到这个地方，是为什么？
究竟是怎么了？李洁、李洁的母亲、她的舅舅、她的表哥，他们所有人都看不起他。甚至毛莹莹，那个曾经苦苦哀求的毛莹莹都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叶桥枫一步一步走出小区，才发现自己只拿了手机。打个车吧，他已经很久没打车。可却不知道要去哪里。
这几年，他经常觉得无处可去。明明自己家、他父母家都不过是一小时的路程而已，明明都在上海。诺达的上海，他的房子更大了，他的心却更空了，空到无处安放。
唯一的去处，是王曼的酒吧。
彼岸花，三个字在黑夜里闪着妖艳的光芒。
说来也奇怪，以前明明他和王竹是兄弟，王曼粘着王竹便也常跟着他。但他几乎从没有单独和王曼相见。有了这间酒吧，他倒是经常单独见王曼了。
如果他提前给王曼发消息了，她定然给他在吧台留下最好的位置。蓝色妖姬是必不可少的，但还有许多她新调制的各类酒，有些甜、有些苦、有些辣……竟还有寡淡无味的，她才笑着说，傻瓜，这是水，白水。
叶桥枫熟悉地走进去，却没有在吧台前看到王曼。
“叶哥，曼姐这会不在，喝点什么？蓝色妖姬吗？”二仔在王曼这里两年了，自然一眼认出，这是自家老板叮嘱的贵人，叶哥来了，他是要第一时间告诉曼姐的。曼姐来之前，他自然要好好招待。
“美女，能不能请……”叶桥枫当然知道二仔是要请客人让出他在这儿时候的专属座位，他制止道：“我那儿坐坐。”
“好类，我给您拿过去。”
叶桥枫摆摆手，朝最角落的位置走去。身后还传来那座位上女孩的声音还有二仔打趣的声音。
“请什么啊？”
“请您喝一杯。”
……
这些年轻的声音，叶桥枫竟有一丝好笑的感觉。
年轻，叶桥枫当然想到了毛莹莹，虽然不过是五年，可他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五年前，他是青春的、阳光的、年轻的。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沧桑、颓败、老态，是啊，怎么会是这些词？他也不过三十刚出头，可不是最好的年华。
他有豪宅豪车，有妻子有儿子，是集团高管……他好像有了一切，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他的，甚至他还失去了很多，很多他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
他的内心焦灼、不甘、甚至还有些茫然。
他急切地想证明自己，却屡试屡败，力不从心。
这五年，他好像越活越失败了。
他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
叶桥枫不知不觉，又点开手机，登录上了自己的邮箱，这里面珍藏着他舍不得丢弃的记忆。虽然手机已经换了好几个，几户一年一换，可邮箱里的短信，他从来舍不得删除。近来，他反而经常来看，看当初毛莹莹发给他的字字句句。这样伤心、这样卑微、这样情真意切，那时候她是那样的珍视他。李洁他知道的。可如今，李洁忘记了，毛莹莹也忘记了，她们好像换了一副脸孔。
这些字字句句，她们都忘记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们转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嫌弃，一个冷漠。当初她们可不是这样的。没有人相信，是她们变了。现在，好像他从来就是一个毫不起眼、不值得珍惜、令人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多余的人。
一杯蓝色妖姬，闪着奇妙的光，他一口喝尽，脑海里忽然有了些奇怪的、大胆的、冲动的念头。
那一张张瞧不上他的脸。李洁、胡利、胡予、毛莹莹、黎世杰……叶桥枫微微笑着，打给了信息站的朋友来喝酒。
有业务做，人自然来得很快。，这种事他做得多了三言两语，一点就透。。
王曼来的时候，他们正巧谈完。那人带着鸭边帽，又是黑夜，店里灯光昏暗，他只说是同事，王曼也不觉有疑。而他就借口喝醉了。桌上放着许多的空瓶子，都是他喝的，他是真得醉了，身子轻飘飘的，可不知为何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能是件糊涂的事，可他却非做不可，他管不住自己。
他不肯回家。不肯去酒店。于是就在王曼的酒吧撒疯。王曼一遍遍问他怎么了，不开心？她要打电话找李洁，就像很多次，他“离家出走”跑到这儿来喝醉一样，最后都是王曼打了电话给李洁，然后李洁来接的。
他只听到自己说，“不要打。不要打……李洁，李洁她要跟我离婚。”
王曼看着叶桥枫，终于收回了手机，“你们怎么了？”
怎么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王曼又问：“你怎么想的？”
叶桥枫又拿过酒瓶子，被王曼一把夺下，她叫了二仔把桌上的杯子、瓶子全都收走。
“是因为毛莹莹？”
叶桥枫只傻笑，笑着，笑着，不知怎么的，就哭了。
后来他怎么了，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哭了，竟然哭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家里。不知道是李洁来接他回家的，还是王曼送他回家的。他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头脑发愣。电话又吵了起来，他才明白自己刚才本睡得沉，是被电话吵醒的。
是李洁的视频电话。
他楞了下，慢慢坐起来，然后接起。
李洁已经收拾得很体面，白色西装领将她衬得气质更加，又凭添几许严肃。
“那些短信是你干的？”
“什么？”叶桥枫一楞，心中却是早已明白。速度可真快。
“什么？你不知道？”屏幕里，李洁盯着他。
他知道他这个时候该好好表演，李洁向来不喜欢视频，这会却视频他，他知道她想观察他。
“你在说什么？”他故意装傻。
……
“你来公司吧，现在。”李洁说完，挂了电话。